一棵桑树的怀念

很怀念一棵生长在老屋后院里的桑树。

说起那棵树，只知道在小院建成的某一天，在那个长满了青苔泥巴院墙的东南角有了一棵苗，混长在了杂草丛中。乡下老屋小院里的杂草太多，忙碌的母亲也顾不上打理。绿色植物葱茏着招引来了更多的虫子，那里也就成了自家鸡鸭们的乐园。没有了人为的干涉，在这片自由的天地里，湿润肥沃的土壤让各种生命呈现出了一种野性的疯狂生长的状态。直到有一天，母亲惊喜地发现了这棵小树。它正欢承着风雨的侵袭，显示出了顽强的生命力。它高过了杂草，沿着墙角，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张开了笑脸。母亲说，这是一棵桑树，能落脚在自家小院里是我们家的一种福分。于是在母亲的护佑下，那些生长在小树周边的杂草很快被母亲刈除干净了。小树吸收着土地的营养，在大自然雨露的滋养下更是生长得泼泼洒洒。母亲抚摸着我的小脑袋告诉我，这颗落地生根的种子，很不容易！那时的我还小，不太懂得母亲说这话的深刻含义，但母亲的话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对这棵树也多了一份情感。那时我只觉得这是一棵很可怜的树苗，没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来到了人世间，孤单地生长着，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流浪到了这个小院。那段时间小树也就成了我的朋友。我总爱趴在院墙边看着小树生长，看它吐露出的崭新嫩叶在微风中招展；看那晶莹的小露珠挂在叶片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亮得灼你的眼。看着看着，那些小露珠就淘气地和你捉起了迷藏，摇身一变没有了踪影。一群可爱的小蚂蚁也爱赶来凑热闹。它们忙碌着在小树周围打着转，寻找着小树底下的丰盛美味，细碎喜爱的食物让这群小生灵乐坏了生活。它们欣喜地把家也安在了小树的下面，出出进进，终日地奔劳着。有些小蚂蚁在慌忙中偶尔也会突然停下匆忙的脚步，像触碰到什么东西，沉思片刻后就又仰起小脑袋径直爬上了那棵小树，它们似乎要探寻出这新奇背后的奥秘。

小树伴着我的童年一天天地长大，等到枝繁叶茂时，它又成为了我们快乐的一方天地。粗壮的树枝上悬挂着的绳索，回荡着我们腾空时悠长的欢叫。树干上攀爬后采摘下来的新嫩桑叶总能让蚕宝宝私语个没完。还有仰躺在树枝上的醉心阅读，总是让我们忘记了回家的时间。急得父母到处呼喊。找到我们后的大人也只是提醒着注意安全，下次早点回来，也不大约束我们，还是任由着我们的性子去撒欢。也许在他们的心目中，孩子是要沾染点野性的，只有这样才能长大，就像这棵野性的桑树。

最快乐的时候还是桑葚成熟的季节。黑紫色的果子隐藏在碧绿的枝叶间像顽皮的孩子捉着迷藏，时隐时现。一不留神，“啪”的一声从树上跌落下来，饱含着的汁水迸溅开来，委屈地仰躺在地面上耍着性子等着你来哄。我们这些顽皮的小孩总是在果子成熟后就会爬上树枝吃个得意忘形，吃得满嘴的乌黑，肚子鼓胀，我们才肯尽兴而归。每到这时母亲也会张罗着我们，在桑树底下铺上一层塑料薄膜，然后使唤着我们用竹竿轻轻地敲打枝叶，那一颗颗熟透的果子像下雨一样欢蹦乱跳地洒落一地。我们吃着跳着，也不忘分给邻家小孩一些。母亲说，桑葚有润肠通便促进消化的功效，老人吃了好。在母亲的嘱咐下我也乐意提着小竹篮，将洗净的桑葚送给村里的老人。在老人啧啧的赞许声中，我格外地自豪和满足。

鸟儿们也喜欢站立在那高高的枝头上，用它们清脆的歌喉放声歌唱。看着它们娇小的身影，听着它们欢快地唱歌，我总在想，这群鸟儿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棵野生态的桑树，它们为什么又喜欢啄食上面的果子？于是我想到了这棵树的出生，想到了这棵树的经历。在这一群鸟中也许有那么一只鸟曾经吞吃了一颗熟透了的桑葚，经过长途跋涉后，在某一天飞倦了，停歇在了小院的一角，然后被小院纯朴的自然风光所深深地吸引住了，一忘形撒下了一泡屎，就种下了一棵春天的希望。绽放的嫩芽始终是鸟儿的牵挂，这只鸟可能无数次地观光过这棵幼苗。在它长到枝繁叶茂的时候，这只鸟儿终于呼朋引伴地来到了这棵树上，诉说起了它们之间一段美好的情缘。要不，它的眼神怎么那么含情脉脉？要不，它的歌声怎么那么深情悦耳？想着想着，我的眼眶也湿润了。老屋的拆迁，这棵桑树也结束了它生长的历史，齐根锯断的树桩，像一只眼睛渗透出殷红的鲜血，盆口大的伤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小院里的桑树，一种事物存在的影迹，在故乡，再也摇不起我童年时代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