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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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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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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记忆

外婆有风湿病,严重到手都变了形,浮肿地勾曲着难以伸直,一直靠药物维持着病情,减轻着疼痛。田间的农活外婆自然是帮不上半点忙,就连家里的衣物也很少能洗,只能做一些轻松简单的活儿,诸如做做饭等。这并不是因为外婆懒,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外公呢?他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人,很少独自待在家里,整日都在农田里奔走忙碌着。他和土地结下了深厚的情缘,他视土地如生命,也就把自己一生的精力和心血都耗费在了他深爱着的土地上,无怨无悔。伴随着记忆,我眼前总能清晰地浮现出外婆站在自家门前的池塘边扯着嗓子大声地呼喊着外公名字的情景,就像那不变的落日更迭着岁月的轮回。“唉,我马上就回来”一声绵长的应答声拖着外公一天的疲惫,从遥远的田间地头飘来,随后弓起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沐浴着夕阳的余晖缓缓而来,每到这时外婆才肯放心地离开,蹒跚地先回到家里来。

外公忙完了农活有时回到家里还要洗衣服,好在外公没有一点怨言。在他老人家心里好像愧对了外婆,没能让外婆过上好日子,还染上了一身的疾病,所以对外婆也格外地怜惜。而外婆呢?她很想替外公多分担一些生活的重担,不想疾病的缠身反倒让自己成了外公的累赘。在自责中她也更加地心疼着外公,理解着外公,她将外公对她的爱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也就更容易满足了。外公有一个嗜好就是喜欢喝酒,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外婆总是提前在一年的收入中将外公的酒钱留存起来另存它处,这让外公很感动,也很享受。不仅如此,外婆还会给外公备用一些下酒的食物。当然多半是来自自家田地里的,像农田里收获的花生、豌豆等。外婆提前炒好装在一个小口袋子里,放到外公的房间里,多半是藏在外公睡觉的枕头底下或是棉被下。只要外公收工回来,酌满酒后,外婆就会变魔术似的从房间里端出一小碟下酒食物,外公也总是乐呵呵地受用着,等到下酒食物完了也不再添加。外公很爱喝酒,但他能把持住自己,从不喝醉,这也让外婆很放心。所以外公喝酒时外婆从不加以阻拦,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母亲也隔三差五地要去一趟外婆家,主要是帮外公做做农田里的事抑或帮外公外婆洗洗晒晒。因此母亲的孝心让外公外婆逢人就夸。而去外婆家,对儿时的我们来说莫过于是最快乐的事了。那时我和哥哥都还小,母亲是不可能也是不忍心把我们丢在家里的。一来我们会胡搅蛮缠;二来母亲不放心。为了能帮外公外婆多做一些事情,母亲通常起得很早,也为了节省时间,母亲会把我们哥弟俩分别装进两只箩筐里挑着赶路。十几里的田间小路,扁担压在母亲的肩头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清脆响声,母亲就这样一路不停歇地前行着。箩筐轻吻着草木发出的“沙沙”声交织着各种昆虫的演奏声,就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儿时的我们哼出的催眠曲,动听而又沉醉。我们在母亲起伏闪动的箩筐里嬉戏着,玩耍着。伸手摘下一朵小花,捧出一缕清香;随手扯来一根青草,飞舞出欢快的旋律。行至途中,母亲偶尔会调换一下肩膀,每到这时我和哥哥总是兴奋得叫出声来。一百八十度的天地旋转,对于我们来说是刺激的好玩的,对于母亲来说是谨慎的不易的。那时的我们丝毫没有觉察出母亲的辛劳,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着自己的时光。

来到外婆家我们就趁外婆不注意时悄悄地溜到外公的房间。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一间充满着诱惑的房间,有着太大的魔力,只要走进去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几平米的小房间,衣服杂物随意堆放,显得非常的凌乱。一床蚊帐沿着床沿围了个圈,很长时间都没有洗过,不论春夏秋冬就那样挂着,长期的煤油灯熏得它黑着脸守着岁月的嬗递。屋内的光线很暗淡,即使是白天也不例外,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从屋顶上的那片狭长的玻璃上透过来的光源。我们溜到房间到处搜索一番,找到炒熟的豆类食物后就躲到床沿的一角“咯嘣咯嘣”地吃着。听到门外的动静,我们就赶忙蹲下身子扯过蚊帐以作掩护,这样一来外婆很难发现,即使是她进到房间里来,我们也总能化险为夷相安无事。机灵的我们只需提防着外婆就行了。因为外公白天总在田间忙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在家,吃完饭后就又不见了人影。我们躲在角落里偷吃着美味的食物,得意地乐着,心里还在想着外婆的愚笨,为自己的小聪明暗自叫好。在解馋后,我们总会给外公留下些许下酒食物,倒不是因为我们懂事,只是不想让外公外婆发觉而已。

有一天当我们再一次蹑手蹑脚地来到外公的房间时,哥哥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一瓶酒很是嘴馋,也很想尝试一下其中的滋味。因为外公喝酒时我们有时也在场,每次外公端起酒杯总会眯缝起眼睛,深深地吸上一口,那清脆的响音,总是拖得老长老长,仿佛满嘴吸进的都是生活的甜蜜。飘香的酒味诱惑着我们,也吊足了我们的胃口。于是在一种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开始了一个大胆的行动。那时我们还不到五岁,身材也很矮小,桌上的酒瓶我们无法够着,哥哥就找来了一个小板凳,我就负责在房门口放哨。好不容易拿到了酒瓶,我和哥哥高兴得蹦了起来。哥哥学着外公的模样迫不及待地拧开了瓶盖,刚试着喝了一口就辣得受不了,只伸舌头向外吐口水,还不住地用小手抹嘴巴,差点把酒瓶都摔了。看到涨得满脸通红的哥哥,我赶紧夺过他手中的酒瓶也想尝试一口,还没开始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我一紧张,“啪”的一声,手中的酒瓶滑落在地。白花花的酒水直往外流,整个房间都弥漫着酒香,我和哥哥吓得六神无主,一时傻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外婆闻声发现赶到房间时,瓶中的酒只剩下少许,幸亏当时的地面不是用水泥铺就而成。外婆心疼地拾起地上的酒瓶,板着脸,瞪着眼睛,恨不得把我们吃了,扬起的手终究还是停留在了半空,像是作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然后无力地放下了,嘟噜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拿着酒瓶离开了。

酒是外公的至爱,在那个年代外公能喝上酒简直是一种奢侈,这都得益于外婆,是她节衣缩食苦着自己尽量来满足外公的喜好,这种爱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现在一瓶酒无端地没了,怎叫她不痛心?外公回来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也没有责怪我们,这让多年以后的我们更加地愧疚不安。

母亲说,外婆其实早就知道我们经常偷吃外公的下酒食物。之所以不揭穿,她是想用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吸引着我们经常来外婆家玩,给她们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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