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中考结束的第二天一大早，儿子就要求我带他回喻湾老家去。猛然间我才想起，为了中考，紧张忙碌的儿子已经好久没有回乡下了。每次我独自回乡下，父母念叨得最多的就是孙子。只要谈起孙子，就连一向被病痛折磨得丧失了生活信心的年迈父亲也像换了个人似的，精气神也足了，话语也多了起来。今天儿子主动提出来要回家去看看爷爷奶奶，我自然是高兴得喜出望外。

我摸摸儿子的头，笑着说道：“孩子，以后有时间要多回家看看爷爷奶奶，他们年岁已高，在心里老是惦记着你！”儿子懂事地点点头，赶忙催促着我给爷爷奶奶打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儿子见我还不肯打电话，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一脸不悦地责备我：“亏您还是爷爷奶奶的儿子，打个电话都不愿意，是不是想节省电话费？”儿子知道我生活一向很节俭，故意拿话来激我，好让我早做决定。我笑着凑到儿子的跟前，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尖说道：“你这小鬼，在你心目中老爸就那么小气吗？你以为老爸像你一样没有良心，现在才想起去看爷爷奶奶。”儿子听后有些委屈地辩驳道：“我还不是为了考一个好的高中才没有时间回去的嘛！”他一边说还一边用目光紧紧地盯着我。见我还是迟迟不肯打电话，他便伸手想从我手中夺过手机，嘴里还不住地嘟嚷着：“您不打我来打，到时候我在爷爷奶奶面前告您一状！”见儿子一脸的严肃，我只好说出自己的想法：打电话只会让爷爷奶奶更忙活，我们买好东西再去，给爷爷奶奶一个意外的惊喜，不是更好吗？儿子听后思忖了一下仰起头来笑着说道：“还是老爸厉害，想得周到！”见儿子心无芥蒂，我又补充道：“凡事都要替别人着想，考虑成熟后，再用行动将自己的爱心表露出来！”儿子似乎有了一些领悟。看时机成熟，我就带着儿子一起进了超市，买了一些父母喜欢吃的食物，还在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其中有儿子最爱吃的牛肉。顾不得吃早饭，我们就匆匆忙忙地赶回了老家。

回到家，父亲正仰卧在躺椅上，丝毫没有发觉我们。儿子悄悄地走到父亲的跟前，甜甜地叫了一声爷爷，父亲微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循着声音，父亲扭转头来发现身后站着的高个孙子，立即用双手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父亲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说起话来也结巴起来：“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是爸爸看您年纪大，病痛多，身体又不好，怕您事先知道了忙，才不让打电话的！”儿子抢先答道，并将买回的一堆食物堆放在了父亲的身边。“爷爷，这是我和爸爸孝敬您们的！”父亲满脸放光，豁着嘴巴，笑个不止：“来了就好，别瞎糟蹋钱！”看到父亲精神倍爽，我也趁机打趣道：“孙子中考刚结束，就嚷着要来看您们，这些食品都是孙子亲自选购的，他说爷爷奶奶爱吃，这可是孙子的一片孝心，您老人家可要多吃点呀！”颤巍巍的父亲突然沉默了起来，不住地哽咽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一把将孙子搂在了怀里。“爷爷，以后有时间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儿子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了纸巾帮爷爷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父亲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搂着孙子的手说：“您奶奶趁早晨凉快，早早地吃过早饭就去田地里忙农活去了，你们还没过早吧？”我接过父亲的话茬笑道：“您的孙子想给您们一个惊喜，早点来，哪里还顾得上过早。”我瞟了一眼在父亲身旁的儿子，不由竖起了大拇指。父亲忙说：“那好，你们坐着我去做饭。”父亲的话音刚落，懂事的儿子就劝说道：“爷爷还是让爸爸去做吧！”想到父亲有严重的脑梗，行动又不便，平时的生活都是母亲一手操办，我就主动地拎起菜，径直要往厨房去。父亲也赶忙跟了过来，还一个劲地说道：“以前孙子在县城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你们工作忙，不都是我接送孩子带做饭吗？我知道孙子喜欢吃什么！”见父亲一脸的诚恳，我也不再说什么。大盘子由父亲做主，我只在一旁打下手。儿子也随后蹭到了厨房，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讲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偶尔也会帮帮忙。早饭快做好了，父亲将我们支开，说厨房里闷热空气不好。不一会儿父亲就盛上来了两碗面条，还特意叮嘱我，那大碗的是孙子的。他说孙子小时候就喜欢吃牛肉，这回就多给他盛了一些，除此之外，还多了两个荷包蛋。听到这些我故意撇着嘴说：“老爸，您好偏心呀！孙子碗里那么丰盛！”父亲不好意思地说：“孙子读书用功，吃了不少苦，现在补补是应该的。”儿子在我说话的空档儿，趁我不注意，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往我的碗里夹。我发觉后立刻阻拦了。见儿子是认真的，我就打趣地对儿子说：“这是爷爷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给了爸爸，不然您爷爷一宿都睡不好觉的。现在你就发狠地吃，身体强壮了，才有精力用功读书，将来读书出来后再好好地犒劳爸爸。”父亲在一旁也连连说是，一再叮嘱孙子，听你爸的没错！儿子也不再固执了，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吃饭。很快儿子就抹着嘴巴说吃好了！我接过儿子的碗一看，还剩下不少的牛肉。我就故意逗弄儿子说：“孩子，是不是爷爷做得不合你的胃口？”儿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还不住地说：“好吃好吃，我真的是吃饱了！”父亲在一旁听到也乐坏了，连声说道：“那好那好，以后再来我还做给你吃！”那一刻我深知儿子的心意。我明白只有妥善地保护好并欣然接受儿子的爱才更有利于儿子的健康成长。父亲满以为孙子真的吃好了，就转过身来对我说：“那你就把剩下的牛肉吃了吧！”我也应声答道：“好好好！”我边说边从碗里夹起一块牛肉递到了父亲的嘴边，父亲一个劲地推辞：“人老了，牙齿不中用了，嚼不动！”儿子在一旁也不住地劝说道：“爷爷您就试试吧！”父亲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咧着嘴巴嚅动着，眼圈却早已湿润了。

不大会功夫，母亲从田间回来了。见到我们，疲惫的母亲顾不得放下手中的农具就围绕着孙子看个不停，问个没完，还不住地责怪我不提前打回电话。看到桌子上的碗筷，母亲知道我们刚吃过早饭，就煞有介事地问孙子：“你爸爸做的饭？”儿子告诉奶奶是爷爷做的。母亲一脸的诧异：“你这老头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跟我藏着一手。平时不进厨房，今天见到孙子来了亲自下厨，不简单呀！”在母亲的戏谑下，父亲只是嘿嘿一笑。随后父母又谈起了孙子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儿子听着听着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当他们问到儿子中考的情况时，儿子信心十足地说，考黄陂一中应当是没有问题的。父母听后，看看瘦了一圈的孙子也心疼起来了。我特意提高了嗓门对身旁的父亲说道：“爸您要养好身体，看着您的孙子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我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来被多种病痛折磨得失去了生活的斗志，生活一直很消极就故意说出了这句话。母亲也在一旁鼓劲道：“老头子，以后再不准说些丧气话，要好好地活着，看到孙子考上大学！”父亲看着孙子也高兴地连声说好。那一刻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一种精神的支柱远比药物本身更具有神奇的疗效，病重的父亲缺乏的就是这种信念。

吃过晚饭，我们也该回家了。母亲又把自家园子里的蔬菜装满了一袋子，还说这些家园菜都没有打农药，要我们多吃点。父亲也慌忙地从里屋拿出了一包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零食硬塞给了孙子。在依依惜别中，两个老人将我们送出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