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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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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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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访笔记

曾经想过,如果时间允许,我要走进每个学生家庭,了解他们生活的环境,收集他们生活的故事,透视他们成长的经历。无奈平时头绪繁多,总被一些琐事缠绕,这个计划一直未能实施。这学期伊始,便要千名教师访万家,我欣然接受了任务。

家访第一天,我带上胡生、冯生等4位同学,带上他们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居住方向大致相同,二是家访时方便留取过程性资料。我问了一下情况,决定先去胡生那里家访。我的车带上他们行驶在乡村公路上,一直不爱说话的冯生一会儿叫我左弯右拐,一会儿给我介绍沿途风土人情,活像我的私人导游。忽然之间让我有点诧异,平时在学校不爱说话的冯生原来这么健谈,看来平时我们忽略他了。

大约十分钟,冯生叫我把车停下,跟着他们上了一个小坡,走过一根田坎,穿过一片树林,下一个泥泞的陡坡,便看见了胡生的家。他们走在前,我跟在后,沿着一段土堰沟,过一条湾,几步石梯上去,就是胡生的家了。

胡生家的狗听见有人来,便汪汪大叫,像是欢迎我们一样,同行的几个同学显得紧张起来。胡生怕他家的狗咬到我们,便主动将狗拴到他家屋后面。

我来到场坝边,抬头一望,胡生的家是土坯房,墙体歪斜,门半掩着。大概是听见了狗叫声,从屋里走出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我想这对老人应该是胡生的爷爷奶奶,便主动开了口:“我是胡生的语文老师,您是胡生的爷爷奶奶吧?”

“不是的,我们是他的外公外婆。”男主人先搭话。

“哦!他们的爸爸妈妈呢?”我好奇地问。

“胡生还不到一岁,他的爸爸妈妈就分开了,他的爸爸再也没有回来过,也联系不上。”

“嗯——!他的妈妈在管他吧?”

“没有,也很少联系!”老人神情显得有些失落。

我也不好再提他子女的事了,只得转移一下话题:“哦——!您这房子墙都歪了,政府没有给你想一下办法?”

“上次倒是整好了的,后来我们两个都住了院,身体不好,不敢去整。”

“住院?”

“是呀,上次他在遵义住院,肚皮上开了一条大口子,十六天没有吃东西,差点见阎王去了!”女主人一边抢着说,一边把男主人衣服捞起来。果然,一条深深的疤痕在他的腹部,至少有二十厘米长,一看就令人胆寒。

“花了不少钱吧?你姑娘跟您拿钱回来没有?”我追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来看了一眼,一分钱都没有拿。”很无奈地说道。

“平时谁在管胡生的学习?”

“只有我们管嘛,学习上就辅导不到,只能每天保证按时吃饭,给他洗洗衣服。”神情有些沮丧。

“平时胡生学习还算努力,在校比较听话,不会给老师添麻烦,能把字写规范一点就更好了。你们上学放学这条路有点远,平时要注意胡生的安全哦!”

“是呀,每天上学至少有一多小时的路程,经常都是他外公送他到半路。”

“胡生平时在家玩手机没有?”我又问。

“像我们这么穷的家庭,怎么会有手机给他玩哦?!”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头叮嘱了胡生几句,大概意思是要他努力学习,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不辜负外公外婆的期望。

说完,我带着剩下的学生原路返回,打算到另一处家访。边走边想:都小康了,还有这样的家庭?造孽啊!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没有做,在裤兜里模了模,掏出早上同事微信兑换的一百元钱,叫同行的何生给胡生的外公外婆送去。

王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生。她上个学期有两次没有回家,搞得学校领导、老师和家长都睡不着觉。其实在学校里,我是见过王生爸爸的,几乎都是班主任和他理论一番就算完事了,我还没有真正和他面对面交流过,这次我一定要去王生家看一下。

我知道王生住在天台派出所斜对面,但具体位置不是很清楚。上次放假那天,王生没有到校,电话也联系不上。我和张老师给王生送放假通知书,因为王生家没有人,也没有走进她家的机会,于是我们把放假通知书放在她家附近商店就算了事了。

这次,我终于走进王生家了。“停停停!”王生急促地喊道。我刹住了车,把车停好。王生兴高采烈地向一间门市冲去,一头扑倒在他爸爸的怀里,像个三岁的小孩子,抱着他爸爸的脸亲,高兴地对他爸爸说:“老师来家访了。”我觉得王生已经十一二岁了,这些举动有点幼稚,但此时又不好说什么。

我和王生爸爸见过两次面,彼此是认识的,也就不那么客气了。他把我迎进了门市,我先开口了:“你们就住这里啊?”

“对,上次我和他后妈分开后就住在这里。”

“哦!这里是你的门市吗?”

“不是我的,是租的,租不起套房,租一间偏僻的门市来住。”

我知道他们曾经在城里居住过,我便继续问他:“城里条件弄好的,怎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租房住嘛?”

“哎呀,组合家庭复杂得很。王生后妈是一个不太讲理的人,对我的孩子又恶又凶。我的孩子有几次出去没有带钥匙,回来进不到门,她后妈硬是不跟她开门,气人得很!!”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愤。

“上个学期,王生有两次没有回家,是不是跟这个原因有联系哦?”我追问。

“就是啊,我觉得和她后妈相处起来很难,不会长久的,不如早点分开还好点!分开后就我们两爷子,虽然穷点,但过得安逸。”

“是呀,王生就是你现在最珍贵的宝贝了,你要把她教育好。你们分开后,王生有没有不回家的现象呢?”我继续发问。

“现在读书都是按时回来了的,每天要放学了,我到校门口去接她。周末她就跟我一路去上班那里,我跟他找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做作业,下班后我们两爷子又一起回来。”

“对对对,她毕竟是一个女生,要做好对她的安全监管!你平时是如何管理她的手机?”

“平时她没有用手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限时让她玩一下。”

“你孩子是一个积极乐观的女生,学习上需要进一步努力,需要你给她提供一个稳定的环境,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找再多的钱都是为了孩子,把孩子教育好了,将来才可能去找跟多的钱。孩子一旦错过了教育时机,就会误了她的一生。”虽然说得有些理论化,王生爸爸还是点头应允了。

因为时间有点仓促,下午三点学校要召开民主生活会,得回去参会,不得不起身告辞。我发动了车,回头再次告别,王生又钻到了她爸爸怀里,我用手指头指了指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有时间找王生再聊一下是必要的。

下午四点,我带着陈生、姜生等四位同学,继续我的第三天家访。我的车停在原天台幼儿园门口,一下车,陈生就告诉我她家居住的地点。我抬头一看,还不错,米黄色的楼房,离学校又近,比我前两天家访过的居住条件都要好。

我跟着陈生顺着楼梯间爬上了顶楼,陈生等四位同学走在前面,先叫开了房门,就先进去了。我走在最后,当我走到陈生家门口时,女主人已经站在门口了,我主动打招呼:“我是陈生语文老师,今天来家访!”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微笑着,礼貌地把我让了进去。

我来到了客厅,对面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他客气地招呼我坐下,我便坐在沙发上了。他给我倒了一杯水,也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接过水,顺势瞟了他一眼,大约六十来岁,显得有些苍老。心想这个人应该是陈生爷爷了,但又不敢冒昧乱说,因为第一天在胡生那里家访就出了一个洋相,只是问了一句:“你儿子没有在家呀?”

“没有,他出去了。”

他的回答没有证实我的猜想,于是接着问:“平时谁在管陈生的学习呢?”

“只有我管嘛,他妈妈是个聋哑人,不能正常交流。”

“哦!”我约有所思,“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管这些事,累到你了!”

“没得办法得啊,她是我幺姑娘。”用手指了指陈生。

“幺姑娘!”我有些诧异,也很庆幸,幸好没有乱说。我又好奇地接着问:“你有几个孩子呀?这么大岁数了还有这么一个幺姑娘。”

“我有三个娃儿,老大已经成家分户居住了,老二跟她妈一样是个聋哑人,现在我们家四个人中就有两个重度残疾,全靠我一人养活全家。”说得有些伤感。我也偷偷地看了一眼刚才开门的女主人,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只是对着我笑的原因了。

看到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顺便说了一句:“还好,房子还不错,干净卫生,出脚也方便。”

“房子不是我们的,我们在这里租房子住。”

“你们老家是哪里的?”我惊奇地问。

“我们是三块村的,你在新店学校工作的时候就认识你了。”

“哦!那么我们是老乡,我老家也是新店大安的。”于是我们拉了一些家常。我接着问:“你这个姑娘在家玩手机不?”

“就是要啊,我们大人管都管不住!”

“手机这个问题,现在列入了五项管理内容之一,原则上小学生不能将手机带到学校。孩子在家使用手机,一定要注意时间控制,保证孩子的睡眠时间。”像是宣布法律条文一样。

“是呀,她有时只顾着玩手机,特别是假期,每晚都很迟才睡。你们老师说一句顶我们说十句。”

我抬头望了望陈生,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稍加思索,提了一个方案:“家长,这样嘛,她在学校我们跟你管紧点,家里你也管紧点,如果你在家里管不住,就跟我们打电话,我们遥控指挥她。”

“老师,那么我留一个你的电话。”变得高兴起来。

于是,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又寒暄了几句,就到另外三名学生家去了。

后记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家庭,每个家庭都有无数的故事。这些故事就藏在每个学生身后,或酸或辣、或苦或甜。这些故事伴随着她们成长,现在是他们的经历,未来是他们的回忆。我愿现在与他们一起享受,将来和他们一起回味。作为教育工作者,自身也在经历着被教育。

赤水市天台学校教师 余家洪

2021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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