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继聪：秋天写给大地的情书

又近中秋佳节了，前天早上，日上三竿时，我带上一瓶好酒，骑着单车，到街上买了些月饼，悠悠地回城东郊外农村老家去看我父母。

土路两边的庄稼地里几乎都种满了苞谷，一溜溜的苞谷地里苞谷秆都比人还高，苞谷几乎都已经饱满成熟了，苞谷棒子嘴巴边的红缨须几乎都已经褐黑干枯，像老头的胡须一般，没精打采地挂在嘴巴边，曾经青春勃发，身材苗条婀娜，幽香馥郁醉人，绿叶片美得撩人的一棵棵苞谷，几乎都已经人老珠黄，不再迷人了，但是她们的嘴巴却逐渐咧开来，泛出了金黄美丽笑容，一粒粒金黄的牙齿，在阳光中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浓浓的成熟味道洋溢在阳光里，一缕缕随风飘送入鼻，沁人心脾。少数地里的苞谷，大概是种晚了，依然叶子和秆青绿，苞谷棒子也青绿，甚至苞谷嘴巴边还有鲜艳的红缨须。不过，已经要下冷露水的时节了，深夜和早晨已经很有些秋凉味道了，这些晚婚晚育的苞谷娘子们，没有几日可以享受温暖的秋阳了。不知道她们感觉到没有，会不会抓紧孕育生产，能不能顺利完成她们作为女性庄稼、作为母亲的心愿和使命？真替她们担心呢！苞谷秆顶上的天花，一律辐射、发散、张扬成星星状，向四周爆炸开成熟女子的味道、花粉的气息，这个性独特的苞谷女发型都总是与众不同。

　老家农民一律在苞谷地里或者地边插播了葵花，此时，一盘盘的葵花正昂着头，仰着脸，或者微微低着头，给我微笑呢。密密麻麻的葵花，在密密麻麻的苞谷林里，摇头晃脑，冲我微笑，煞是壮观呢。她们的脸上依然还有绽开的金黄花瓣，不过已经隐隐露出的成熟女人的雀斑，那黑黑的、密密实实的葵花籽，正是她们脸盘上可爱的雀斑呢。一盘盘葵花、一盘盘葵花籽，仰着圆溜溜的可爱脸盘，很阳光的张扬着成熟和魅力。

一些稻田里，稻谷已经苍黄，大量的稻谷金黄，被沉甸甸的谷粒拽弯了腰，纷纷低着头，不过，她们都在喀喀喀开心地笑，把丰满成熟和喜悦感染给整个乡村世界。风一吹，金黄的稻浪波涛滚滚，一掀一掀，就把成熟和秋气掀动和传送到远方去了。蚂蚱蝗虫们是丰收和秋气的使节，总与稻谷等庄稼的成熟同时出现，不过，它们其实总是在干偷窃稻谷损害庄稼的勾当。

山坡地里的烤烟叶子，几乎都已经采摘完了，残留着密密麻麻的、高高的一杆杆烟秆，烟秆顶上开出了粉红艳丽的花，由于叶子摘净了，山野里众芳零落，野草衰败，烤烟花朵显得更加红艳突出

将近十点了，露珠几乎都已经滚落地里，少数背阴地方，露珠依然在草间和庄稼叶子上莹莹闪烁。

秋日山坡暖和，山坡上的野芭子花已经一穗穗、毛茸茸、肥嫩嫰开放，清香飘溢满山野，飘溢满乡村，此时炊烟袅袅，也一缕缕牛乳一般飘上了乡村明净的天空。不知道，是一缕缕香香的炊烟变成了一缕缕的野芭子花香，还是一缕缕的野芭子花香升腾成了一缕缕香香的炊烟呢。一蓬蓬野兰花也开始开花了，开的清泠幽美。嗡嗡嗡的蜜蜂，总是忙碌着在路边的野花或者葵花、辣椒花、茄子花上采蜜，暖暖的秋阳，一缕缕彩裙一般拖拽在它们的翅膀和腿上，我真担心拽落了它们细腿上沉甸甸的两箩花粉呢。

田埂上，山坡上，连片的野草，已经籽粒饱满，泛出黄色，草籽的香味浓烈，吸引了无数的蚂蚱蝗虫，在草间嗡嗡唱着歌，飞来蹦去，啃食着香嫩的草籽草叶。

山地里，一丘丘、一片片辣椒，已经红艳艳了，像女子的一个个细细长长的、纤细美丽的红手指，从青枝绿叶间偷偷伸出来，她们是想搽什么粉呢，还是想偷偷伸出柔柔手指来蒙住谁的眼睛呢？虽然担心辣着眼睛，不过她们的手指实在太纤美美丽了，如果她们是什么美丽仙子，是仙子偷偷伸出或者藏起来的水灵灵红艳艳手指，我真想让她们蒙上眼睛呢！

金黄黄的老南瓜卧满山坡，南瓜叶都已经衰败低垂了，一轮轮老南瓜睡卧在山坡和地埂上，很醒目，乍一看，我总是以为它们是神仙在卧在地上的一个个球，卧在山坡野草间，或者在山坡上滚呢。等到看清了，我才知道，它们是太阳神运载在金马车上的一轮轮圆滚滚的太阳，由于太阳神快乐或者粗心，马车赶得太快，一轮轮金黄黄的太阳，就悄悄滚落在人间，偷偷卧进山野青草间，藏了起来了。

苞谷、稻谷、老南瓜、红辣椒都已经熟透，呈现出一种慵懒模样，一种浪漫气息，风一掀动她们的裙子，就呼出、飘溢出一种熟透女子的幽香，等待和渴盼着被人收获。

路边的野棠梨等等野果已经黄熟，调皮的小松鼠们在棠梨树间嬉戏和摘棠梨吃。一坡坡、一片片的金黄野菊花开满山野和路边，蜂蝶纷飞声鼎沸。小河溪涧边，高高田埂上，一束束洁白的芦苇花，是大地暗送给秋的纯情美丽情书，秋波媚眼，还是洁白的纱巾手帕？一只只野鸟在芦苇、野草和荆棘间飞来落去，很挑剔地采食着各种野果，鸣声闲适、悠扬、美丽。

秋日的山野，万类霜天，各种各样的树木、野草、蕨类、藤蔓，都已经叶子黄熟，甚至深红，金黄和深红笼罩了整个山野，整个乡村世界。一切都洋溢着成熟、芳香和浪漫。我被秋色、秋风、秋气、秋味灌醉了，总以为秋日的泥土都已经像女子一般熟透了，洋溢出魅惑人的香浓，就使劲翕张鼻翼，收藏起一注注秋香。

这些苞谷天花，秋日红叶林，金黄老南瓜，红辣椒……是秋风写给大地的精美情书呢！这丰满、优美、温婉而动人的情书啊，大地都该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