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直生活在城里的孩子,都会有不少的玩具。我到城里的人家去玩,总是最关注他们家孩子的玩具。这可能是因为我太羡慕城里的孩子们,能有那么多的玩具。城里孩子家的柜子里、桌子上、屋角甚至屋子正中央的地上、沙发边、沙发上、床上……都会堆放着大量的玩具。
我的一个同事家里有很多玩具,她的孩子是个小男孩。我每次去他们家,一打开门,马上可以看到满地都是玩具,各种各样的车子、飞机、枪炮、坦克、军舰……可以遥控的,不可以遥控的,从门口一直堆到客厅、厨房、卧室、书桌上下、沙发上下、茶几上下、餐桌上下、床上床下……他母亲先前和我一样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中学教师。我每一次去他们家,一开门,他母亲总是会羞红着脸,说着抱歉的话,赶快收拾满地散乱的玩具,我也只好跟她一起收拾.
我是一个从贫穷的乡村走进城来工作,从极其贫穷的年代生活过来的人。童年的我根本不曾拥有过任何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玩具,就是说专门买来或者制作来给小孩子玩的玩具,我们那时的乡下孩子从来不曾拥有过。
很小的时候是“开‘火车’”。“火车”得我们自己“创造”。所谓“火车”,其实就是我们拖在一起、接拢在一起、串成一列的草墩、小椅子、小板凳或者长条凳。我们把它们由各间屋子的屋角里找出来,拖到一起,接成一条长龙状,如果还能找到一根长绳子把它们串接在一起就更好了,然后就跨上最前面的一个上面去“开‘火车’”,一边“开”,嘴里一边还要模仿火车发出汽笛鸣叫的声音、前进的“咔嗒”声。由于是把板凳椅子拖扯着前进,摔来跌去,所以很容易把它们摔砸破烂。大人们因此常常批评呵斥我们,阻止我们拖拉椅子板凳来“开火车”玩。要“开火车”常常就得等到大人不在家的时候。然而这样“开”“死‘火车’”,到底没有现在的城市孩子开玩具火车好玩,玩具火车不光样子像火车,还能自己往前开,自己发声。
再有,就是偷偷把母亲栽菜用的小锄头拿出去玩。有了小锄头,就可以去创造了。下雨的时候,我们可以提着小锄头,到山坡上去打小坝玩。就是在山雨水冲出的小沟里挖泥土打起一条坝埂,把山雨水积蓄在里面。看着自己创造出的小坝把雨水积蓄起来,会快乐得不顾还在下大雨,冒着雨在泥泞的山坡上忙碌。等到蓄满一小坝山雨水,我们就会趁在自己背后坡下打小坝的小伙伴不注意,悄悄把自己的小坝一下子打开,突然让积蓄满的山水一下子冲到坡下小伙伴的小坝里去,在他们还来不及泻水的一瞬间,就把他们的小坝冲垮,然后胜利哈哈大笑。
有了小锄头,还可以在路边刨“地洞”,刨“防空洞”,因为有时我们会看到天空有“敌人的飞机”飞过,一些大孩子常常有模有样的恐吓我们小孩子说那是“敌人的飞机,要来投掷炸弹”。在我们那时的乡下孩子心里,炸弹是比炮仗更厉害的东西,厉害到大概能够一下子炸死好几个小孩子甚至大人甚至水牛。因此我们就在地上“深挖洞,广积粮”,就是还要堆积一些粮食在洞里,准备跟“敌人”打“持久战”“地道战”“运动战”。为此,我们还常常去偷生产队的粮食。挖洞最有水平的是我堂二哥和堂三哥,他们能挖转弯洞,据说敌人追来时,我们躲藏到洞里去,即使敌人进了洞来,子弹也打不着我们。其实我们挖的洞子再大,也不可能爬得进人去。去偷生产队的粮食的时候,为了接近豆子、麦粒或者苞麦成熟的田地,而不被大人们社员们发现,我们倒真是常常要匍匐前进,这一点倒真像是打游击战了。
长大一些的时候,我们就自己做弹弓、开铁环玩。
我会做弹弓,也做过几副我自己当时认为很好的弹弓。麻栎树、麻栗树做弹弓,都很好。最好的是园棒果树,和桕江梁树。我直到现在还记得这是木质很硬的两种树,只是一直没有搞清楚统一的学名叫什么树。为了找到一棵天生就已经分为两叉,分岔很周正规范,又不太粗不太细、刚好合适做弹弓的麻栎树、麻栗树或者圆棒果树,我们每天去上学和放学后都得放弃走正二八经的路,而去爬山坡。一路走,一路沿着山坡寻找可以做弹弓的有自然分岔的树。有时找到了,却是一棵松树,细小的松嫩,木质疏松,不适宜做弹弓,弹弓要使大力拉,木质必须坚硬。
铁环也是我们那时的乡下孩子很“高档”的玩具。我至今搞不清楚小伙伴们的铁环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是汽车上、马车上,还是其他什么旧机器上的旧零件里弄出来的,还是直接用钢筋弄弯后焊接出来的。小伙伴门为了享受独自拥有铁环的乐趣,一般是不会把从哪里弄铁环告诉别人的。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一个铁环,所以每当看见别的小伙伴自豪地开着铁环去上学,在学校的操场上扬扬自得地开铁环,扬扬自得地开着铁环从学校回家,总是很羡慕嫉妒人家,只好假装出一副对铁环根本不感兴趣的样子。可是白天上着课,或者做着家务,晚上睡着觉,都总是梦寐以求一个铁环。
为了在桌子缝隙里拉木偶玩,我们那时是抢着坐中间有裂缝的课桌椅。这样下课之后,马上就可以拿出木偶人来拉着玩。甚至可以趁老师只顾在黑板上写字或者只顾天花乱坠讲解的时候,悄悄拿出小木偶人来拉。就是把手伸进书桌空里拉扯拴在小木偶人手脚上的细线,这样,小木偶人就会在桌面上沿着裂缝活动起来。有时我们只顾兴奋着迷地玩木偶人,就会被老师逮个正着。做木偶人并不难,就是用指头粗细的荆竹刮削,做成木偶人的四肢、头和身子,然后用几根细线从荆竹心里把各部分串在一起,拉扯的时候,分别拉扯不同的线,木偶人身上的不同部分就会活动起来,从而作出各种叫人捧腹的动作。我们在木偶人手里捆上了各种大刀长矛等武器,木偶人就会拼杀作战。我们甚至还能够给木偶人制造坐骑,做成古代的战将的样子。
当然,大家最熟悉的就是打陀螺。陀螺是用麻栗木阴干后刮削出的圆锥体形状的玩具,有一个莲蓬那么大。在烈日下晒干的麻栗木容易开裂。开裂的陀螺,不仅抽打起来时平衡性差,旋转时间短,而且会遭到小伙伴们笑话打击。所以不能心急,得放到背阴处慢慢阴干。但是,不急就不是小孩子的天性。用小刀慢慢地、小心地刮削陀螺,是一件很锻炼小孩子的耐心的事儿。有的小伙伴很骄傲,很得意,因为他们能把很大的陀螺抽打的转半天也不会停下,而且他们能把自己的陀螺染涂成美丽的彩色,或者在陀螺上染画出各种美丽的图案。我不知道他们是从那里弄来的色料,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创造力想象力……
我不知道过去和现在的城市孩子们捏着橡皮泥,堆着积木,会不会有我们当时那些没有玩具,买不起玩具,只能自己创造“玩具”的乡村穷孩子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