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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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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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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姐带大的,但我儿时以前,姐是啥样子的,我已记不清了,我记住我姐是在我上了四年级起的。

我上小学四年级,姐上初高中二年级。这时的姐,已出脱的特别水灵了。不是吹,那时在我们院子里几十个姑娘中,就我姐最漂亮,她长长的头发,乌黑乌黑的,梳得展展叶叶的,辫成两条辫子,搭在肩上,一走,晃悠,晃悠的。额头,略微拢起,光洁而明镜,羞羞地藏在梳成荫荫的头发下,眉毛,弯弯的,细细的,十无妩媚,下边藏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么富有山里姑娘的神韵。鼻子笔直笔直的,嘴巴,不十分小巧,也不十分阔,不论她笑与不笑,你都能感到她嘴角挂着微笑。脸,白皙白皙的,微微的透出桃红来,总显出一种娇羞来,那么迷人。五官搭配的又那么和谐,配上亭亭的身子,就出脱的如才初水的花一般了,隽逸秀美。

我为有这样一个姐而骄傲,也很喜欢她。每次她从学校回来,我便要跟在她身后,或坐在她身边,她就给我讲她那大大的学校,讲许多有趣的事,还给我念英文…啊!心目中,又感到了我的姐,知识又是多么渊博呀!于是,每当,跟姐走在院子中时,我总是得意地把头仰得高高的,我要让院子的知道,我姐是最漂亮的,又是最有知识的。

然而,遗憾的是,我漂亮的姐,初中末毕业,便回了家没上了。

我的家乡,在秦岭腹地中,家住在那山与山相峙下的狭狭的缝儿里,要念初中,就要顺山脚河畔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走五六十里路,出了沟,搭了班车,行三四十里路,到镇上的学校里去念书。

姐念初中,受了不少的苦。那时家里穷,班车坐不起,就不坐,走上百里路,从早上,走到傍晚,才到镇子上的中学。早上一家在家吃的饭,路上饿了,啃干粮,一直要挨到第二天星期二,在学生伙上打一碗稀稀的能照见人影糊汤,姐,一个女娃子,能忍饥挨受,受着百般的苦去上学,真了不得呀!

由于路远,姐一般几星期不回来,呆在学校。没菜了,就喝那不见油星,也不见盐味的稀糊汤。拿的干粮呢,也完了,没吃完,也早已长霉了,又没钱去买吃的,姐就只空空地饿着,直饿的头昏眼花,撑住上课。

别的和姐一块去的学生,有好多熬不住早回来了,姐一直熬着,到高二毕业,在镇子上上高中的只有她一人了,路远害怕,姐才不得不回了家。

回到家里,姐说了上中学所受的苦,我哭了,家里人也答应了,姐不去上学。

哎!我可爱的漂亮的姐,就告别了那多么可爱的校园。

姐回到家里,是十七岁。姐回来这一年,家里来了两个木匠。

我家在贫穷落后的陕南山区,住的是土墙房,安的是方格窗,父亲到山外大地方去过几回。家里日子也过的一天天好起来,父亲便想时髦一下,要做“新式”玻璃窗子,看不中象征“中国农村传统的格窗了”太俗气,就上山去弄门窗料,苦了好久,木料弄够了,就请了两木匠来做窗子的。

两个木匠,一老一小,老的,有五十多岁,说是师傅,小的,有二十来岁,说是徒弟。

老木匠,长着胳腮胡子,不爱多说话,很古板;小木匠,眼睛很小,爱笑,一笑,那眼睛似就闭着了,很是逗人的。

这么,我很爱和小木匠在一块玩。他做木活,我便坐在苞花中,找些他刨光了的锯小的小木头截子,搭成房子啦,塔啦,砌成花园啦,各种形状的东西。小木匠也很喜,他一边做木活,一边给我讲孙悟空呀,牛郎织女的故事,或开我的玩笑,说我这么聪明,以后当个建筑师,科学家,要我那时莫忘了他,是他给我锯的木头截子启发了我,我那时不知什么建筑师,科学家是干啥的,知道他开我的玩笑,就也害羞地笑。往往,不多时,就在他锯木头发出的如眠曲般的沙沙声里睡去。

后来,从父亲嘴里知道,这小木匠就住在我家下边的一个地方;顺河畔小路,慢慢走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半个月后,两木匠做完了活,也就走了。走了,我也就忘了小木匠和他师傅,因小孩子,是生活在童话般的王国里,有的是朋友,一开学,我又在朋友中了,我和同学们一块唱呀!蹦呀!跳呀,讲故事呀…愉快的心里已装不下不和我一块玩的人。

放寒假时,父亲领我往家下边去玩,我不知干啥,这下边我还一直没有去过,只感到那么新鲜与好奇,假期了,又没了多少朋友,让去,我也就去了。

走了好久,便到一个有很多人家的地方了,那房子,修的很是整齐,两排,对的很齐的,中间被夹出一条街道来,虽土是土墙房子,但这么一修还真是美观,后听父亲说,这叫**街的,可惜我没记住。

父亲领我在街上几个商店里转了一会,从下街走到上街的时候,不意间撞着了小木匠。小木匠就眯着眼睛,笑的分外好看了。与父亲与久别的亲人一般,硬要父亲和我去他家。父亲推辞了一会,终拗不过,去了。

小木匠的家,是从这街头过了河,上一个坎儿走不几步便是了。这是去了小木匠家后我才知道的。

小木匠的家也是土墙房,不过,是才修不多年的,修的又较宽大,屋里便显得很是明亮。

一个大堂屋,两边,是小个小房间,屋子里,小木匠住的一间里,摆着一些新式的家具,高低柜,写字台的…其它几间,都没装修,空荡荡的,也没别的啥。

小木匠和父亲片,我都不懂说些啥,只怔怔地傻坐着,小木匠的妈,一个白净面目胖胖的脸的女人,去给弄饭了,不一会弄好了,小木匠搬了桌子,去拿了来,是荷包蛋,和锅盔馍。他们母子俩说才吃过,只笑眯眯地看我和父亲吃,一次次劝我和父亲吃好,这就给家里一样,没啥客气的,直到我和父亲确实吃不下了才罢。

吃毕了饭,天不早了,我和父亲要走了,小木匠留我们过夜,父亲不答应,他们母子方罢。走时,小木匠和他妈送我和父亲到门口,要我俩走好,以后常来玩。那个亲热劲,就好像我是他那门子亲戚似的。这时,我回头也才看到,小木匠的大,和弟妹,正在堂屋里站着,拿着我们未吃完的馍吃着。我一下感到一种什么,说不出来。

回去后,没过多久,一个傍晚,小木匠和他妈还有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便上我家来了,背了个大包。父亲把姐,母亲家人招聚到了火炉旁的桌边,听了好久,才明白:小木匠要找姐做老婆。

小木匠在家做木活时,姐已从学校回到了家里。一天给家里喂猪,做饭,我未过多注意姐和小木匠的关系。只知道姐和对所有来家里的来客一样,每顿把饭做好,端到桌上,自个到一边去吃了。只看到几次,小木匠偷偷地看姐,望着姐的背影出现,并未见他们在一起长呆过,谈过,难道,姐与小木匠私下偷偷地谈好了,姐爱上小木匠,答应嫁给小木匠了?!这怕有点不可能,我从未见过他们在一起,我想。

这时,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很敞快的普通农人都有的嘿嘿的笑声,说:“只要女子愿意,我没意见。”

家里,父亲是一家之主,母亲虽把家管得紧,但在一些大事上,还是父亲说了算,谁也阻挡不了的。母亲此时要表态了,她也说了一句话:“女子愿意,是她的,不愿意也是她的,人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管不了。”

只此,只看姐的了。我和弟妹都小,当然是不必考虑的决定这门婚事的对象。

火炉里的火,在毕毕剥剥的燃烧着,放在桌上的灯,在摇曳着,昏黄中,映出了每一个不同表情的脸。小木匠,他妈,媒人,都在焦急地盼姐说话,姐只低着头,不言语。

姐要答应了么,她将要嫁给这小木匠了么,我为姐捏一把汗。对小木匠,我喜欢他讲的故事和风趣的话语,但小木匠那一双眼睛,使我有些不放心他;他的家况,表面看在咱这农村还不错,但不知为何,我想到一个华丽的房间,和三个空荡荡的屋子;还有我和父亲吃过了,他们才放出来,去拿馍吃的印象,使我有些担心这虚华的假象里,有些不真实的让人担心的因素。

不过,姐要答应了,我也没办法。

好久,姐才抬起头,脸上羞的有了娇艳的云彩。但姐还不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似在盼望什么。

火,还在毕毕剥剥的响。

“您愿不愿意,说话吗?!”父亲等不住了,吼道。

好一会儿,姐思索了一阵终于摇了摇头,嘴里轻轻说道:“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怎不愿意…”父亲愤怒了,吼道,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小木匠妈眼尖,见此事再发展下去,可能要挑起父亲与姐之间的战争。忙起身笑笑的给父亲装了一支烟,说:“伯伯,那,我们以后再来,让好好想一下,婚姻是大事吗!那能一下就定了,过一段时间再说。”就留下了东西,和媒人走了,父亲执意要留他们歇,但见人家家里要发生战火了,歇得下去吗!还是顶着朦胧的月色,几人灰灰的走了。

“那,以后有空了,可要常来啊!”父亲说。

“哎!那一定的。”小木匠妈应道。

桌边,妈怔怔地坐着,姐眼里有了泪花。

小木匠走后,父亲就给姐上起了政治课,他说,小木匠在这做木活时,他就看出了小木匠喜欢姐。小木匠做木活的那些天,多勤快,给家里挑水,划柴。小木匠木活做的多好,那一刨一刨,推的多光,丁是丁,卯是卯,多牢实。下去,看了,小木匠的家,人在一个街面子上,家里,房子又宽敞,他的房里要啥,有啥,虽说有几个房子是空的,可小木匠手艺又好,要几天,又会装修的漂漂亮亮的。小木匠家人又憨厚,下去弄鸡蛋吃。你嫁了小木匠,有小木匠那手艺,日子,那点能过得不顺心,比咱家强多了,还委屈了你。

的确的,小木匠家,就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也比我家强许多,好小木匠真有父亲想的这么好,我也可以放心;然而,小木匠的一双小眼睛让我不敢相信,也不放心他。

母亲没说话,她总是这么。在干农活管家上,她一天唠唠叨叨没完,可在处事家庭大事上,分不清是好事是坏事,她不插言,也不管,只到了关键时刻,分清好事坏事了,她才喋喋不休唠叨个没完。

姐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我却发现他的背一拱一拱的,有咯儿咯儿的抽咽声。姐哭了,是姐哭了啊!突然,她起了身,泪眼婆娑地奔回房间,关了门,在屋里哭开了。

见如此情况,父亲也不好再逼了。母亲虽此时依然分不出父亲要姐嫁给小木匠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见姐哭了,出于护女儿,她方唠叨开了:“女子,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我都养了这十几年了,就这两天养不活了,就赶;小小的,养由我们养,大了,啥都是你们管了。”父亲见母亲唠叨开了,就不说话了,就都散开了。睡了。

一连好久,未见小木匠上来。父亲也没再过问此事。快过年了。

姐在小木匠说了媒走后,起始几天,姐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哭,我听见了几次。我是爱姐的,听到姐哭,很是心疼,想到是小木匠惹的,小木匠留给我的一些好印象打消了,我在心里有些恨他了。

几天后,姐不哭了,忧郁的很,似在焦虑地盼啥。又几天之后,姐方笑了,脸上的忧郁不见了,高兴了起来;这是因姐是去了乡上一趟,回来,手上拿了一封信的缘故,我们这邮递员送信,一般随报送到乡上,放在乡政府一个窗台上的了。我不知道是封啥信,让我的姐这么高兴了。我不知道是封啥信,让我的姐这么高兴。只在心里感谢这封信,和写这封信的人,让我漂亮的姐,又高兴了起来,只盼快到过年,姐好给我扎灯笼。

姐的手很巧,扎的八卦灯,鼓灯。用五颜六色的纸贴了,里边放上红蜡烛,分外的漂亮。三十晚上,我彻夜不睡,提着灯,在村里转,人们都夸我手中的灯好看,就问:“谁做的?”我总骄傲地回答:“我姐做的!”就很神气地提着灯去别处游逛了。开心地度过了大年夜,很是感谢姐。

这些日子,很开心,总笑眯眯的,帮着母亲,给我们炒菜,做饭,香喷喷的,令我胃口大开,吃了一碗,还吃一碗。

家里融入恰恰的,在欢聚中,度着新岁。

这快乐,到小木匠再次到我家来后便破坏了。

在十几的一天,小木匠独自一人来了,背了很大的一个包,笑眯眯地眯着小眼睛,进了我的家门。一进门,放下包儿,就去给父亲打招呼,装烟,父亲笑眯眯地接了,小木匠又去给母亲装烟,打招呼,母亲也笑笑地接了烟。

 我和姐本在堂屋玩,姐给我教怎么念英语,狗:dog;脸:face…听着那古怪的念法,我只想笑,姐说有啥笑的念,我一念可惹笑了姐,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时,小木匠一下进了屋,姐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脸一下苍白,丢下书就跑进了房里,关了门,躲在房里,我晓得,小木匠来了,姐又要难受了,又要哭了,不带我高兴地玩,学英语了,是小木匠害的,所以到小木匠笑着给我打招呼,我没理他。以前,他给我家做木活时我总喜欢和他在一块玩,和他说笑,现在一下如此对他,这大概很是出于他的意料吧!但只见他一怔,随即,脸上又平复了,转了身,和喜欢他的父亲说话去了。不知他和父亲说些啥,惹得父亲脸总挂着吃了蜜一般的微笑。只见小木匠一会给父亲装一支烟,一会给倒一杯水。我见过那烟盒的,虽我没吃过烟,但从别人的口中我知道,这烟的上等的好烟。

一会,小木匠又去挑水,又去划柴了,很是殷勤,一刻也不歇下,似要告诉人,他是世上最勤快的人似的。

我已听到了,姐已在房里哭开了。啊!她那好看的水灵灵的富有神韵的眼睛,白皙的脸,又要蒙上哀愁与眼泪了。是小木匠害的,望着殷勤的小木匠,我眼里充满了火,好想冲过去,夺了扁担我自己挑,夺了斧头,我自己划柴,让他快走,莫要我姐再痛苦了,不管小木匠是好是坏,但此时,他惹我姐难过,我已恨他了。

夜幕降临,十几的灯,已不如初几的灯亮堂了,各家的大人小孩,玩了一阵,已无绪了,都回去睡了。小孩子们也乐蹦了好多夜了,早累了,也静静地睡去,大人的臂弯里,发出香甜的呼吸声。只有各家门前亮着灯,如睡人的眼,无精打采的。

只有我家人还没有睡。父亲为了欢迎小木匠,让母亲炒了好几盘子菜,喝起了酒来。

姐不来,被父亲硬吼了出来,泪眼巴巴地歪坐在小木匠旁边,低着头,还一个劲地暗暗摸泪。

我做在姐对面,看着伤心落泪的姐,心里难过极了。小木匠在笑眯眯地给父亲敬着酒,父亲笑笑地喝。以前,对小木匠所有的好感,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只充满了讨厌,我多么想一下打翻他至诚地举着的杯子,让他快滚,他害得我姐痛苦的不成样子了。可我不敢,我知道,要这么做了,父亲一定非狠狠揍我一顿不可,非把我打得半死。我只有在心里恨,不敢表现出来。

母亲此时,对这事还是没主见,分不出好坏,小木匠眯着小眼睛,笑着给他敬酒时,她也就是喝。

酒,喝到中间,小木匠提过那一个大包儿,打开。里边,全是衣服。小木匠一件件地抖出,全是些时下流行的高级毛料服装。我的心一抖,这些衣服,要多少钱呀!小木匠哪来这么多钱,我又想起了在小木匠家吃毕饭走后,回头一眼所看到的情景

小木匠在眯着眼睛,笑着说这一件是谁的,那一件是谁的,他那么忠诚地说,宛若我们已是一家人了。

给父亲的,是一件高级毛料黑西服。父亲曾说过,多少年了,他就希望有这么一件衣服了的。现在,看得见,父亲脸上,笑得那么的开心。只对小木匠投去深深的目光。我知道,这是父亲对最溺爱的人的目光。给了母亲一件,母亲接了,给我,我不想要,父亲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的心里一惊,怕极了,慌忙接过,给姐,姐不应,只是低了头,在流泪。父亲对母亲说:“你给接着吧!”母亲也就给接着了。我把给我的也赶紧一并给了母亲。看着这些华丽的衣服,我的心里难过极了。我恨不能把它们统统扔到火海里烧了,我就是一辈子不穿衣服也行,只不愿床这衣服。要知道,我不能拿我最疼爱的姐的痛苦,换取自己一时虚华的快乐呀!心里,也开始恨我一向爱的父亲了,你为什么硬要这么做出让姐痛苦难过的事呀!

痛苦是痛苦,可他毕竟是父亲呀!我们都是他的子女,有啥办法。

父亲在小木匠把东西分完了之后,说:“看,**(小木匠)多好!多体贴人,比你们这些子女都好,我早就喜欢这衣裳,这下给我买了,又不忘给每人买一件新衣服。**(指姐了,你以后,嫁了过去,跟着**(小木匠)过日子,不会受苦的,他有手艺,人又勤快,能体贴人,你跟了他,日子一定能过幸福的。”

姐仍在哭着。

小木匠低了头,我看得出,他是在博得了父亲的欢喜后,得胜的在心里笑呀。

小木匠走后,过元宵节那天,家里来了一个小伙子,眉清目秀的,一双眼睛,很有神韵,脸,白皙的很,英俊的很。比眯眼的小木匠好看精神的多。只可惜的是,这小伙子身上的衣服穿的破旧土气,要有一身好衣服,更能衬出他的漂亮,英俊。

小伙子,我不认识,但我,我却看到,在小木匠走后,一连这么些天愁眉苦脸,坐立不安,忧郁的姐,一下子高兴,精神了起来,不再哭了,忙把小伙子让到她房里,欢快的象个小孩子,又是给倒水,又是给抓好吃的,是过年时,妈和姐炸的饺子,熬的苞谷糖,这是家里来了最重要最亲的人才给吃的,一般我都不给吃,姐给小伙子抓了几盘子。姐,在小伙子来后心里有抑不住的激动。

小伙子一边喝水,一边吃饺子,苞谷糖。我一点都没有因把我多么想吃而没吃到的炸饺子,苞谷糖给这小伙子吃,而怨或恨这小伙子,一点都没有,正相反,小伙子的到来让我姐,我疼爱的姐高兴了起来,我才打心眼里喜欢他呢。

小伙子和姐不知说着啥话,可以看出小伙子愉快的很,姐也很高兴的,时不时,房里传出小伙子和姐的笑声。

父亲几次走近姐的房间,我已看出,父亲显得很不高兴,脸黑的象锅底,但他强忍住了。后来姐去做饭了,父亲就走进了姐的房间,问小伙子:

“你住哪?”

***,”小伙子答。

“那地方不咋样啊!”父亲说。

“嗯,是不太好…”小伙子答。

“你家里有几口人?”父亲问。

“大,妈”,小伙子答。

“干啥的?”父亲问。

“是农民。”小伙子答。

“你有啥手艺?”父亲问。

“才从学校回来还没手艺,不过学了一点技术…”小伙子答。

“家里咋向?”父亲问。

“不咋向,有些穷。”小伙子答。

我听到父亲的问话象审询,他一直没正面看小伙子,只睥睨着眼睛,时不时瞥小伙子一眼。是呀,父亲根本看不起小伙子。是的,穿的这么破旧,又不会买殷勤的小伙子,父亲当然看不上。

这时,姐已站在父亲身后了,脸上,又显出了悲哀,对父亲的问话,充满了厌恶,只对这小伙子叫道:

“黄征,走,帮忙做饭。”这才使陷入窘境的解了围,起了身,拘拘束束,畏畏缩缩地跟姐一块出去了。父亲狠狠瞪了一眼,眼里充满了愤怒的目光,冲着小伙子啐了一口。

我知道了,这个眉清目秀,很精神,使姐高兴的小伙子叫黄征。

在灶房里,我听到了黄征说要走的话,姐就哭了,嘴里不知说些啥,听不清楚。后来,黄征说不走了,姐才不哭了。

十五的饭桌上,父亲一直阴着脸,时不时对黄征投去卑视的目光,黄征一直低头吃饭,不敢看父亲一眼。姐倒一个劲给黄征碗里夹菜,他才不至于吃白饭。我看到了黄征能让姐高兴,自然也分外的高兴,给黄征也连夹了两次菜,我看到姐对我充满了感激的眼神。姐对我好,我一直无以回报,此时,得到姐这感激的目光,我的心里也情不住激动的砰砰直跳了。父亲倒连连瞪了我两眼,我知道父亲在怨我。但我爱姐,姐也很喜欢我,做能让姐高兴的事,我甘受责备,但父亲并非骂出来,只哼哼冷哼了几声。

第二天,黄征要走了,姐可能也想到了,要留下黄征,只能让黄征多受父亲的白眼。无可奈何,只好让黄征走了。黄征走,姐送黄征,我看到姐一边走,一边哭,连连擦着泪水。黄征也边走边落泪。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姐一直把黄征送到村头,静静地望着黄征离去,回来,她眼睛红红的。

黄征走了,姐一下又陷入到忧郁之中去了,阴郁着脸,可以看出她内心的苦痛煎熬。

晚上,父亲招开了“批斗会”批斗姐。他说,小木匠要屋有三间明晃晃的大瓦房,要地点,在一个街面子上,要手艺,有手艺,一天能挣十几块,人又勤快,以后还不过好日子的,那比不过那姓黄的,家里一穷二白,要啥没啥,他人啥又不会,以后还不饿死。

姐说:“你们看出了我和黄的关系也好,黄征家里是穷,可对这个人你不要侮辱他,我明白,我喜欢他,小木匠再富家再好,我不爱他,这是给我选择人生大事,你们莫管,给我点权力吧!我爱黄征,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以后若过的不好,决不怪你们,怨你们,这是我自愿的。”

父亲一下火了:“返天了,你自愿,你自各选择,你也没问问,你是咋大的,大了,翅膀硬了,就能飞了,就撇开我们,不要管了。你不嫁**(小木匠)休想,那个姓黄的要再来,我不打断他的腿。

父亲的威严,任姐怎么反抗,都是无力的,而父子关系她又不能把反抗上升到更高的程度,姐只如一只小羊羔一般了,泪水,从她的眼角,又慢慢地滴落而出。她使劲咬着嘴唇不哭出一声,我看出了,姐的内心,是多么痛苦啊!

母亲,还是没分出这事情的好坏,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她还是中立着,一语不言。

我知道,一切都无能为力了,眼看我可爱的,漂亮的姐,又要沉在痛苦中了。

我很想问一问姐,她和黄征有些什么情况,但是,当小的,那有权力去打听过问当姐的秘密呀!

不知为什么,以前只喜欢姐,爱好她在一起,而不太过份关心注意她的一些私事的我,在这关键时刻,不知怎的,我十分的关心这事,想知道姐心中的秘密。可又不敢问,该怎么办。

姐有一个红皮皮的日记本。我晓得,这是姐专门记秘密的日记本。

一天,到姐出去了,我赶忙去她房里,找出来翻着看,啊!这里面果真记着姐许多的秘密,是她从上中学就开始断续记的日记。

***

今天,在图书室里结识了一位男孩,他浓浓的眉毛,白白的脸,一双眼睛,极富有神韵。

我是听说鲁迅的文章很精深后,就去图书室里借到了,拿在手上,正欲走出图书室时,这时,一个男孩很有礼貌地走到跟前问我:“您看完了吗?”我说没。这男孩说他叫黄征,在*班,要我看完了,留给他。

噢,他原是和我一级的。

***

我很快地看,尽管有些地方看不懂,因那个叫黄征的同学要看呀!

一天后,翻完了,我去找他,恰巧在操场上碰到了他。我对他说:“书看完了,你要吗?”“要,这可太谢谢你了!”他很是高兴,操场上这时也没有别人,我便随便好奇地问道:“你爱看文学书?”“嗯,爱看看,看了,可以陶冶人的情操,思想,我也爱文学的,还时常动笔写写文章。看文学之外,我还爱看些专业书,呶,这是板栗嫁结,天麻栽培,木耳香菇培植方面的书。”我一看书名,是“农村实用技术大全》,“你对这书也感兴趣?”我惊奇地问。“不是感兴趣,我感到考学这根独木桥,我不一定能走过去,再家里也穷,考上了,不一定供得起,现在供我上学已吃力了。到时回去了,就没这些书看了,反正考学无望,在学习之外,看看些实用知识,到时回去了,去农村,也能干一番事业,我弄板栗,香菇,天麻,不但让自己富了,也建设好了家乡,带动家乡人富。在劳动之余,我还能动笔写写文章,充实自己。”我一下,对他肃然起敬了,他有这么大的胸怀和志向,真令人赞叹呀。我只感叹道:“你真了不起呀!”

“没,没什么的…还没实现,在你面前夸海口了。”就低下了头,红了脸。

快吃饭了,不得不分开了。他忽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说了。“我们以后有空可以在一块聊吗?”

“可以。”我红着脸答应着跑开了。

***

两面之交,让我心里已装下了这么个叫黄征的浓眉大眼的英俊小伙子,他有那么远大的志向,真不愧为家乡的赤子,令我对他肃然起敬,使我很佩服这种人。心里装下了他好,时常老想见到他,我们也答应了以后有空在一块聊,可是,我没理由,又没有机会能见到他。

但是,心里老想他,下课想,上课也想,他那张面孔,总在我眼前闪…啊!这么,会影响我学习的哟!

我们本在一个校园里,世界这么小,可为什么又这么大,让我们不能相见。

哎!我是不是已爱上他了,这可是不该的年龄,不该有的想法呀,仅几面之交,哎!我真该死。

***

我骂自己该死,按捺下了胡思乱想的心,把心扑到了学习上,可是,不想又碰到了他,我为了做一道题,耽搁了吃饭。学校伙食饭已打完了,我只要到附近一个小吃部去吃那最便宜的面。不想,黄征正坐在里边。看到他时,我的心猛一惊,退已来不及了,黄征已看见了我,起身笑笑地问:吃饭吧!

“嗯,为了做题,学校饭买完了。”

“我也一样,不过不是为了学习,而是看书看忘了,错过了吃饭。”说完,黄征低下头不好意思一笑。抬起了头时,他便给我聊起了鲁迅写的那个阿q。说到阿q的精神胜利法,说到阿q临死了还操心那个圈画的不圆…陶醉后,令我们都笑了。末了,他又讲到了他新学的板栗嫁结知识,天麻栽培,和香菇,木耳培植技术,一套一套,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我又一次叹服于黄征了。

吃毕饭,我欲付钱,黄征不,硬给付了。

 

看到这,我的心已止不住砰砰直跳了,害怕姐万一回来,撞见了我正偷看她的秘密,可不得了,就匆匆地瞥过,紧接这后边,记得内容是以后在课余,姐和黄征,要么在操场上,要么在食堂里,要么在公路边,要么在小河旁,黄征给姐讲他看过的书,或学到的弄天麻,板栗木耳,香菇等知识和他的志向。姐,心里,就对黄征,由叹服转为羡慕,由羡慕到产生了爱情。姐说,她知道这是不应该爱的年龄,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黄征太有理想,人也太好了,我又细细看日子了。

***

黄征,他有崇高的理想,有在强烈地追求,他是一个有志向的青年,有志向的青年,都是令人瞩目的,虽是不该爱的年纪,但我们相爱了,但我们爱的纯洁,爱的崇高。

黄征,家里也不富裕,地方不好,又是农民,可是,他对我多好!把饭票省下给我吃,我没有菜了,他把他的给我。

虽然,是不该爱的年纪,但是,有他这么好对我,又有这么高理想的人,我爱的值。我不嫌他的地方不好,穷,只要我们去努力,再穷再不好的地方也能富起来好起来,人间的一切美好幸福不都是人用双手创造出来的么!

***

啊!我们都上不成学了,我因路太远,在深山老林里,家里又不咋样,黄征,家里穷,上不起学了。我们将要告别了这多么可爱的校园。心里多难受呀!

不过,既已注定只能念这么多书,母校,让我们向您鞠最后一个弓,我们走吧!感谢在您——母校学到的知识,我们将回到家乡去运用,创造明天。

***

离开母校了,与黄征不得不分开了,回顾一年多的时间里,与黄征的幕幕往事,我们沉在对知识的渴求学习中,我们去那沟沟垴垴,谈理想,我们陶醉在我们远大的理想,他,给我饭票,给我菜…啊!虽在不应该的年龄里相爱,但是,我们爱的纯洁,我们的爱,是建立在纯洁友爱中的对知识的探讨理想的追寻中的,现在,虽别了,但我会珍惜爱的,我要等他,以后,我要支持他,并肩去实现我们的理想。

啊!姐与那个小伙子黄征的关系我一下明白了,难怪,自小木匠出现,求婚,被父亲相逼后,姐总哭呢!我对姐寄予了深深的同情。

可姐,此时,你该咋办呢?

我抬头往门外看了一下,见姐还没有回来,又往下看去。下边,是小木匠出现后姐记得日记。

***

真想不到,给家里做了几个木活的那个小木匠,竟会找人上门来说我。我不会答应,不会答应,我答应了,爱黄征的,我还要支持他去实现理想。

***

父亲给我做思想工作,说小木匠这好那好,既然小木匠这好那好,他为啥不去找别的女孩,去找比我好的吧!为啥硬要找我!他再好,就没有黄征好。我不爱小木匠,对他提不起兴趣,我们没多少共同语言,不了解,我感到,爱是要去向了解,有共同志向的人之间,才能发生。尽管小木匠家一切都比我家好,比黄征家好,我也不会答应他的。爱不是交换物质享受,而是为了爱的人过的幸福,去追求共同的事业。

***

小木匠好久没来了,但愿他早死了这份心吧!我不爱他,就是被父亲强迫着嫁给了他,我也不会爱的。父亲呀!我是你的女儿,有些事可以听你的,但在女儿自己人生大事上,你应该给女儿自由,让她自己选择她自己爱的,那怕以后再受苦,但是她自愿的,她也无怨无悔的。

还是赶快给黄征写一封信吧!让黄征来,让父亲知道,我爱的是黄征,而不是那个小木匠。

黄征呀!爱的人,快过年时,收到您的信,您说您回了家,这段时间已选好了弄板栗,天麻,木耳,香菇的的场地,准备明年弄。这阵,您又写了好多文章。您说您过的较充实,虽离开了校园,可在社会中又寻到了自己的广阔天地。您说您过的好,要我莫操心,您问我过的好吗?征呀!我过的不好,你可知道我面临的困难吗!

***

今天,给黄征写了一封信邮去,内容是想他。我只盼他快些来,让父亲晓得我爱黄征,不逼我,让小木匠死了这份些。

***

给黄征寄去了信,我处于焦急的等待中了。

过年了,一切都很平静,我安然地过着年,给弟弟扎了灯笼,过的较愉快,征,您年过的好吗?

***

那个该死的厚脸皮的小木匠来了,背了一大包儿东西。我一见他就有气,我讨厌他,大说他勤快,不如说是这阵想找我在讨好买乖献殷勤。我不爱他,讨厌他,讨厌他那小眼睛,他那小白脸,他整个的人。

他拿了那么多东西,我不要,让他拿回去吧!可父亲拿了,让父亲拿吧!我不要,物质上的东西,换不到我真正的爱的。与征在一块,那么穿的补丁加补丁我也会快乐的,小木匠只能让我痛苦。

***

黄征呀!这么久了,信要收您也早该收到了,可您为啥还不来,您可晓得我多么难过吗?快来呀!我们一块商量,看该怎么办。现在,我一个人,我只有哭,哭,那个该死的小木匠呀!你为啥要来我家给做木活,你为啥要这么死皮赖脸的找我,我不爱你呀,你就得到了我,也得不到我的爱。父亲呀!你为何被小木匠迷住了,是因为他家条件好吗?可我并不需要呀!为了真爱,我愿意受苦。

黄征呀!我是爱你的,快来呀!可知道小木匠一走,父亲又逼我,可我爱你,并不爱小木匠呀!我只把一切希望寄在你身上了,快来吧!要不,我成天只在哭中度过。

***

啊!征,黄征终于来了。来了,还是在元宵节,我好高兴呀。可惜我们这没有元宵,要不,给他煮着吃,那将多美呀!不过,也有好吃的,炸饺子,苞谷糖,我不管父亲怎么,我要拿出来给黄征吃。黄征吃的好香好香。我好激动啊!以为这是梦吧!不,黄征就真真却却地在我身边呀!

父亲把黄征当犯人般审问了,我知道,他看黄征穿的乱,没小木匠穿的好油起,瞧不起黄征。父亲,我亲爱的父亲,你咋那么势力呢!你可知道,黄征,决非小木匠那类人,而是一个心怀远大志向的人,他有着多么高的理想啊!你瞧不起的应是小木匠,虽他也有手艺,但从他眯着的眼睛上,我能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你怎么颠倒事实了呢。

饭桌上,黄征一直低着头,我也看出了黄征自卑的很。我爱他,这也使我的心里好难受,我好想对黄征说:把头抬起来吧!有啥好自卑的,地方不好穷是事实,可美好生活是通过双手创造出来的,你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你一定能把家乡建设得更好,会富起来的,有啥好自卑的呢!但我说不出口,眼角潮湿湿的,许多的话全卡在喉咙里,只颤抖着手给黄征夹了菜。弟弟也夹了,弟弟真好,(我的心一阵激动,谢谢姐姐给我这么好一个评价)。

我怕影响黄征的情绪,我没把小木匠之事说给黄征,我害怕他听了,晚上会睡不着,这是个节日呀!

第二天一早,我把小木匠要找我,我不愿意,父亲逼我,让我处于痛苦境地的事给黄征说了。我对黄征说:“您要相信我,不论如何,我是真心爱你的,谁也夺不去我的心的,我的心是属于你的,快回去找人来说我,我看出了,听到这些之后,黄征难过极了,他忍住悲疼对我说:“我相信你,我,我回去,一定想出办法,找人来说你。”就饭也没吃便走了。我也不管父亲脸色多么难看,我要送我的征出院子。

一边送,想到刚在身边的征又走了,我想到自己处于的痛苦境地,又苦了。黄征一遍遍地安慰我,说他回去想办法,一定快赶找人来说我,但我还是止不住哭,征也哭了。

征走了,我终忍不住悲疼地对他说:

“您可一定要快找人来说我,我等你。”

“我很快就回找人来的,等我。”征摸了一把泪,转身走了。到他的身影转过了山嘴,泪迷糊了,我的眼,我又在心里喊:征,你可要快来呀!

父亲那么专横,要强迫我的婚姻,不,我不,我要反抗,我要抗争,他以为小木匠样样好,家再富可我不需要,黄征家再穷,我爱他,我爱他,他要反抗,我不嫁给小木匠。

…你可要快些来,快些来呀,我等你………………

看到此,我的泪不觉间,已吧嗒,吧嗒地往下落了。可小小的我,只有替姐悲伤难过的份,别的,能有啥办法,家里的一切,都管在父亲手中啊!他说了算。

啊!我可怜的姐呀!

不几天,就开学了,我去了学校。这么,小木匠啥时来,拿了些啥,咋么勤快,对父亲怎么好,我可不知道了。黄征一去,也好像没来过,因每星期六回家,见到的姐总是越发的忧愁了,总显出悲戚的表情,眼睛红红的,是哭过,整个人纳纳的,总坐在一处无望地发呆。姐不找我玩,我见她这样,也不敢走近她,同她说话,我还害怕她发现了我看了她的日记而吵我呢!只在心里可怜姐,姐,沉在自己的悲疼里了。

一个星期六,我从学校一回到家里,家里空无一人,只便听见了姐一个人在房里低声嘤嘤哭泣的声音,我的心里好难过呀,但我不敢敲门,姐正在痛苦里,进去了,我害怕她冲我发火,吼我一顿,冲我发火,吼我,只要能减轻她的痛苦,我可以承受,但我感到不能,我也不会安慰姐姐,便也心情沉重地走出了家门,到了院子里转着,想找到母亲问一下姐又遇到啥事了,正这么找着,听到有人朝我说话:

“你姐明天就和**(小木匠)订婚了,你知道不,还在这转。”

我一怔,旋即摇摇头,原来姐是为这事而哭,我的头发一下竖起来了,拔腿就往回跑,边跑我边想:姐要和小木匠订婚了,黄征呢!黄征咋还没来,姐呀!我那活泼的,给我讲故事,教英语的姐呢!啊!她已沉在悲疼里,泡在泪水中。我恨死了,恨死了那个眯着眼睛笑的小木匠。

一到家,母亲也正背了一挎篮洋芋回来。

“大呢?”我问。母亲说去外边买菜了,农村订婚,是要接客的。

我接下母亲背着的洋芋,母亲在板凳上坐下后,我问:

“姐要和**(小木匠)订婚了,她愿意了。”

“那有啥愿意不愿意的,你大说他就看上了小木匠,你姐要不跟小木匠,她就不认这个女子了。你姐和你大争了几回,讲上次来的那个姓黄的。哎,那姓黄的,虽屋里穷的不下蛋,可志气大,但你姐喜欢这姓黄的,不喜欢小木匠。但是,你大说志气大顶屁用,象那么穷能干成个啥,还不是穷,说**(小木匠)家要啥有啥,又有手艺勤快,硬要你姐嫁给小木匠,你姐又有啥法。”

“你愿意了吗,妈?”我问。

“我愿意啥!小小的由我养,大了就由人家做主,我能咋地。”母亲依然保持着中立啊!

“咋办,你看姐难过那样子了,成天哭,妈,你去劝劝大,要他不要再逼姐了。”

“我劝啥,操持家我行,这大事我能劝个啥!”

我没办法了,只叹道:“大咋就看上了小木匠呢?对小木匠信的这么诚。”

“还不是因**小木匠有手艺,人勤快,家庭条件各方面比姓黄的好。”

“比黄征家强又能咋,黄征和姐是自谈的,俩情愿的,人家又有志向,姐与小木匠的事是姐不愿的!”

“姓黄那小伙子一切理想是空的,你大重实在。”

“哪一天订婚!”

“后天,日子已定了。”

啊?我的母亲呀!姐那么难过,你为啥还是保持中立,好想姐的终身大事与你无关一般,你救救姐吧!但我一个儿子怎敢吵母亲,只有叹息了。

姐还在哭着。哎,我可怜的姐呀!看样,她只有认命了。

小木匠呀,这个眯眼的,能讨好人的,善于伪装的小木匠呀!你可知道,你让我姐多痛苦呀!你破坏了我姐多么美好的爱情呀!我恨死了你,就是你以后做了我的姐夫,也莫想我喜欢你。

大下午也就把菜拉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请的帮忙的人,已进了家,叮叮当当的操持开了。家里,一切都在繁忙的热闹中。但姐仍在哭着,闭在房里不肯出来,从哭声里,可以听出她多么痛苦的内心呀!给这热闹不免蒙上了阴晾。

意外的是,早饭后不久,黄征来了,他背了一个很大的包。一进家门,与父亲撞了个满怀。父亲抬头一看是他,恶狠狠地问:

“你又来了,你来干啥…?”

黄征一怔,吓得一哆嗦。这时,姐听到了声音出来了,一看是黄征。啊!我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姐脸上许久已不见了的笑容,那一双忧郁的眸子,一下从晦暗中闪出了光亮。姐快步走到黄征跟前:“你——来——了。”接过了黄征背着的包儿,欲引黄征到了房里。不料父亲一下夺过了包儿,黑着脸,指着黄征吼道:“背上你的臭东西,给我滚,**(指姐)明天就要和木匠了,有手艺,家里条件又好,你只能说会道,你会啥,你快滚,我女子不会跟你的。”父亲的手,已指到了黄征的眼窝子里。这是我的父亲的手,要是别人的手,我恨不得上去给折断。

我也看到了黄征见到姐那一瞬间的笑容,此时,全隐去了,脸,一下残白的象纸一样。眼里,满含了痛苦的目光,身子在不住地颤抖,而手抖的更是厉害。

姐一下流出了眼泪,哭出了声。

帮忙的人,一下放了活,围在一边看,好奇地睁大眼睛。他们本不明白姐为啥哭,这下,全明白了,我听到了人们的低低议论声:

**(指姐)喜欢这小伙子不喜欢**(小木匠)呀!”

“是呀,听说是**(指我父亲)逼的。”

“哎!**(指父亲)要不得,这啥时候了,还这么逼女子,看**(指姐)痛苦的。”

“这小伙子不错吗!比**(小木匠)长的好,**(指父亲)咋不愿意,看不上人家呢!”

“听说**(小木匠)家境好,这小伙子家穷的很。”

“哎,穷是穷,女子愿意,倒时也怨不着,何苦逼哟…!”

……

这时,父亲已涨红了脸,欲上青筋条条绽起,一下把黄征背的包儿扔了,嘴里卑视地骂道:“还不知从那借的钱,买的东西,这也想找老婆。”一阵冷笑。

帮忙的人,有的已看不下去,走了。

黄征的人格,自尊是受到了最大的损伤,他无处发泄,终于,从他愤怒的心里对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你既已找到了更好的,我,可以走了。”姐欲拉,但没拉住,黄征颤抖着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征,你为啥这么迟才来呢?我喜欢你呀!”姐冲出去喊道。但黄征已走了,我看到了,黄征是哭着走的。姐,也已哭出了声,围观的人,见木已成舟,就拉住哭喊着的姐,劝说着:“**(小木匠)家境好,又有手艺,嫁给**(小木匠)不错,以后会过好日子的。”姐哭着,哭着,晕死过去了。

下午,我要去学校时,姐醒过来了,仍哭着。

明天,是姐订婚的日子,也是决定一生大事的日子,要是黄征,姐是多么高兴啊,我要请一天假,祝贺姐的。但都是小木匠,让将铸成姐最大痛苦的订婚,我不参加,匆匆离开了家去学校。

十一

姐是订了婚了,订了婚后的姐,每每我回家时,所见到的她,总是忧愁的,眼睛,已哭肿了,到后来不哭了,肿消了,眼里就满含了失望的目光,总是呆呆的,坐在那就发傻,发痴。

姐变了,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以前的活泼的,对生活充满了朝气的姐不见了,而是一个痛苦的木纳地生活着的人。我的心很难受。可我有啥办法。

五年小学上毕后,我本要去姐上学的中学上。不知咋地,父亲把我昨日搞到了小木匠所在的那个县一个区上的中学去上了。(小木匠是外县人,与我们县相邻你的)》我知道,这一定是小木匠搞的鬼。小木匠知道,姐虽与他订了婚,可还没结婚,姐还没有完全到他家去,听他的,他还不得不低着头,通过我再讨好父亲,果真,父亲又高兴的不得了,夸小木匠神通广大。小木匠让姐变成了这么一个痛苦的人,我对他已无好感充满了恨。我对父亲说不想去那上学,说我要去姐上过的中学上。父亲听了,把脸一黑道;“那个学校又有什么不好,你不去?那路又近,你每礼拜还能回来,少受些苦,你不去?!你要去上你姐上的学校,那多远,多受苦。”我说再愿再受苦,我自己愿意,不去小木匠那边上学。父亲一下火了,吼道:“这可是**(小木匠)费了不少的心才办成的。”我说反正我不去。父亲的脸黑的象锅底了,眼一瞪,骂道:“你不去,不去算了,回来种地。”

呵,这一军可还真将倒了我,可知道,我是多么想上学呀!我不能回到家里,我还想学好多知识,只有屈服了。

姐,因小木匠而失去了纯真的爱情,我因小木匠,又失去了自由的向往。我恨死了小木匠。

小木匠,又隔三差五接父亲下去喝酒,父亲爱喝,一回来,红光满面的,夸小木匠好,比儿女还亲。

我只在流泪,一半为我流,一半为姐流。

去上学,要经过小木匠家门前,我每回不去,这屋子,已对我失去了兴趣,我恨它。小木匠喊了几回,我没应,他来拉住我,拉了一回,直拉操了我。小木匠也看出了我不高兴,只好放了我,他可能也已明白,我高兴不高兴,对他与姐的婚事无大碍的,他只要在父亲面前讨好,买乖,献殷勤,买这,买那,叫下去吃,喝,巴结好父亲就可以了。他还对父亲说过,说我不该把他当外人,每回经过不到家去。父亲就责备我不该不去,我无语,心里狠狠道:“我去个死呀去!谁去那屋子,那是黑屋子,要把我美丽的,漂亮的姐,囚住,让她痛苦,散消了她的漂亮,美丽,我不去。

但不管我去不去,我能起什么作用,能阻挡小木匠什么呢?小木匠一直这么讨好,巴结父亲,父亲一再相逼,姐不嫁给小木匠,父亲就说他不认姐了,到这份上,姐知道反抗已无用了,爱的人,已失望地永远走了,不回来了,她只在痛苦中,失望中,默认了父亲给她安排的命运。

不久,姐便成了小木匠的媳妇。

姐结婚时,我在学校里。但我知道,那婚礼在热闹中,满含着痛苦与悲怆。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漂亮的又朝气的姐走向深渊的木然的身子。黄征的确一直没有来,姐走了,她把日记却留在了家。我想姐是故意把日记留下的,让父亲,家人,人们看,知道她痛苦的心,也知道她并不满意这婚事。所以,作为小弟的看,她也不会责怪的,我便又能看到后边未看到的内容。

***

还不来,征,你说好,很快来,可咋还不来呀!快来吧!说我吧!我爱您呀!要和你携手去完成我们的理想呀!征快来吧!被父亲这么逼着,我整日只在痛苦中,只有哭,哭

***

**(小木匠)又上来了,又百般讨好大,又拿了些东西,我一样不要父亲收了。他们已给我订下了订婚日期,我不愿意呀!征,快来吧!来吧!我要和你走,我不答应**(小木匠),我只爱你。

***

征,你来了,你是来了,到底是来了,风尘仆仆的,您没找下媒人,可能这些日子您找媒人来说我没找到吧!您自己一人来了,背了一个大包儿。但是,您穿的,的确烂,掩不住您的贫穷,我大骂您,是损伤了您的人格自尊心,可征,我爱您呀!我不介意您的一切吧!您为什么一扭头走了,我喊也没喊住,您可知道您走后我昏了。

您爱我,为何不相信我,您爱我,为啥连那点把我夺过去的勇气都没有,来和我一块去反抗呢!我爱您呀!

征,您走了,我知道您是在人格自尊些受伤后走的,您不会再来了,从您气愤的话语中,以为我喜欢**(小木匠)吧!因他家条件好?!不呀!不,我不爱他,我恨他,我只爱您呀!您为啥这么不理解我,是我大操办的,我只爱您,爱您呀,您为何要匆匆而去呢!

征,您走了,永远地走了。

啊!老天呀!你为何要这么安排我们的命运。这么安排,只能带给我痛苦,您又为何让我到这世上来。

***

天,是那么晦暗,山是那么死寂,那蓝蓝的天呢!那碧绿的山呢!这世界在我眼里,一下黯然了下来。这就如我今后的生活吗@!将永远黯然无光了吗?

***

征,您不会来了,到底不会来了,可知道我想您,爱您呀!要和您去干我们理想着的事业。命运,你为何这么痛苦地安排人。

***

**(小木匠),我并不爱你,你为何死皮赖脸苦苦相求,又拿东西,又把父亲拉下去喝酒,通过各种手段来买通我父亲来强迫我,你可知道我并不爱你,你将破坏了我多么美好的爱情,对你,我只有恨。

***

大呀!你为啥要这么逼我,这么逼,你只能把女儿逼上痛苦之路。我多么想继续反抗你,但是,你说的是那么绝:不嫁给**(小木匠),你将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啊!老天呀,我可以失去爱情,但我不能失去父亲,我不能没有父亲。

***

默认了命运,我降服了,我认了命运的安排。而我这命,也不是为我所活,父亲,你这么操办,证明你高兴,只要你高兴了,我服了。

***

征,果真你不再来了,不过,您可不要消沉呀!明天,我就要结婚了,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了,虽我再爱您,但在道德上,责任上,我不得不掐灭爱您的种子了,此时此刻,痛苦的我,只祝您以后幸福。找一个比我好的女孩,但是,您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呀!希望这女孩能象我一般爱您,支持您去实现理想。曾深爱过您的人,在远方祝福您。

姐这些日记,记的比较小,但是,从她这不多的日记里,我可以看出她多么爱黄征,而又多么痛苦呀!

哎!我可怜的姐。

姐成为小木匠的媳妇时,我初中还剩下半年了。

由于恨小木匠,每次经过,我还是不到小木匠家去,一次,姐拉住了我,哭着对我说:“弟,我知道你喜欢姐,因喜欢,你恨**(小木匠),我也恨的。不过,姐现在已到了他家,虽再痛苦,还不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认命了,你不看别的,看着你苦命的姐,以后有空了,路过了,要到姐家。”

我也哭着点了点头。

十二

带着对姐姐的爱,我再一次走进了小木匠家。

小木匠家,别怪我没礼貌,没教养,我说过,我恨小木匠,他就是找到了姐,我也不会叫他姐夫了。与我那次来,没啥两样,所不同的是,小木匠以前房里的家具不见了,变成了我们家的陪嫁的嫁妆。而堂屋右边的房子去的一道门,给堵死了。堂屋里以前放的柜子,不见了,空空如也,凭空多出了个灶。小木匠住的房后边的房,更空了。我很是疑惑,这是咋回事呢?

但不见姐,只见小木匠和一伙人正在房里打麻将,我止不住去问:“姐呢?”

“回去了。”小木匠冷冷地答,也没留我的意思,我头一扭,气冲冲地往回走了。

回到家,见姐正在家里和母亲坐着,哭着。我一看姐,身子,已很臃肿了,脸,干黄干黄的,已没一点光彩,显得很是憔悴,连那一双很有神韵的深情的水汪汪的眸子,也充满了痛苦失望的目光。才几天呀!已让姐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顾不得已走了半天路的饿,没有打搅他们,静静坐在旁边,听姐哭诉些啥。

姐说——

**(小木匠)家是空架子,家里也没有多少钱,为了说姐,每次上去带的东西,都是借钱买的,接父亲下去喝酒的东西是欠的,现在,说回去了,**(小木匠)家的人就把他俩分开了,给了两间房子,家具,粮,人家都拿走了,还欠下了二千多块钱在头上。

姐说她想这钱是为说自己花的,虽说她再恨小木匠,不爱他,但已成了他的媳妇,木已成舟了,有啥办法,就要给人家过日子了,欠人家的帐,只要好好过,这小木匠好好做手艺,也能还了的,但是小木匠,自把姐找回去后,把姐,把家不当回了事,天天,早上饭一吃,就去那小街上玩,打麻将赌博,一只到下午才回来,可欠人家的帐,人家要的紧,要抬姐的嫁妆,姐不肯,这是娘屋嫁的,咋能让抬去,就哭着给人家下话,这些要钱的人才算了,不过人家给的有期限,半年以后不还,不但要抬嫁妆,还要合屋呢!

姐心里很焦,就唠叨小木匠,小木匠不但不领姐的一片苦心,反而冷笑着说:“咋了,嫁给老子后悔了,你老子可是看上了咱的家,咱的手艺,硬要把你嫁给我的。”

姐呀!心里一下那个火呀就往上冒,小木匠死皮白赖讨好父亲,把自己弄到手,破坏了自己多么美好的爱情,反过来咬自己一口,姐就骂:

“羞你个先人了,你当时死皮白赖去巴结我大,现在你得呈了,你这么说,你羞先人哩!”

小木匠抓住就要打姐,被众人拉开,姐才跑回来了。姐哭着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大要把我害了一辈子。”

想着那眯眼睛的小木匠,我的心里的火呀!一下升起,我没有力气,要不,我真想下去,把这个小木匠宰了。

母亲这才分亲了事情的好坏,晓得父亲把姐送进火坑了时,就骂父亲。父亲也知道,姐说的是事实,因自姐到小木匠家去后,再没拿过东西上来,再也请他下去喝过酒,更不上来帮着做啥活了,父亲才知道错了,把姐害了,低下了头,一脸的沉思,好久,又才抬起头来说:**(小木匠)那时不是很好么,他那时不是很好么?”

姐也看到父亲已老了,虽他害了自己,但不能再给父亲添了痛苦了,只又自己忍了痛苦,眼泪汪汪的回去了。

十三

姐回去后,父亲便病了起来,脸,一下变得蜡黄蜡黄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他硬姐硬嫁给小木匠时的硬朗不见了,人一日日的萎蘼了下去。

不几天,父亲就不吃饭,一吃,他说就噎得心里都疼,勉强吃下去了,不一会就吐,吐,又很难吐出,一吐,又疼得十分厉害,父亲就抱住门前坎儿上的一根晾衣杆儿,挣出命来吐,但刚吃的东西吐不出来,只吐出许多的咸痰。可以看出,父亲痛苦极了。

一天,这么吐着,由于姐走了,母亲一个人忙家务,没人照管父亲,他就一头从坎儿上栽了下去。

母亲晓得了,连哭带喊,找人把母亲抬了回去。

父亲的额角上,被摔破了,流着血,母亲一边给擦,一边哭,说:“你硬把女子逼走了,要不,女子在屋,也能照料你,勉得你这样啊!”

父亲,已疼的麻木了,不只听清母亲的话没,只蒙蒙地低着头。

母亲托人给姐捎了信,父亲病了,让她赶快回来。

不久,父亲便被这病,弄的倒了床。脸越发地黄,以致整个身子都黄了,似在黄水里泡出,能渗出黄水来,眼睛,越发的凹陷了下去,能放进去两个鸡蛋了。身子,迅速地瘦着。

然而,姐还不见回来。

母亲没了主见,只日日哭着,一步不离地坐在床边,难过地看着已被病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父亲。

 

姐自回去,被小木匠打了一顿,说她不该乱跑。姐听说他还在家里打麻将了,说他不该,小木匠说:老子的事,你少管,拳打脚踢,把姐又打了一顿,小木匠已对姐使了威风。

姐的自由,在这时,已被小木匠限制了,不管去哪,都要给小木匠打招呼,小木匠不同意她去,去了,回去便要被小木匠揍一顿。

小木匠去打麻将,姐更不敢说了,一说了,小木匠就会眯着小眼睛冷笑,挣红小白脸,狠狠地骂:你给老子看好娃,以后生个儿子就行了,你再管七管八,小心老子打死你。

小木匠的父母家人听到了,只当没听到,不管,街道上的人,更不会管的。姐几次想去找人评说,可想到自己才到这来,就让丈夫拳打脚踢,让人知道,定会说自己不好,况她又认得这儿几个人呢?几个人又会向着她呢?姐只有咽小苦水,承受着这莫大的痛苦,日日被囚在家里。

小木匠接到了母亲捎下去的父亲有病的信,让给姐说,他没说给姐。

只到父亲已倒了床好久了,姐才得到消息,她不知那来了勇气,再也不怕小木匠了,只哭出了声,对小木匠狠狠道:

“我要回去。”

“回去干嘛呀?”小木匠双手叉了腰。

“大已病倒了床已不行了!”

“那是他自己的病了,管我何事!”

“他是我们的大呀!”

“我们的大呀!是大你也不能回去!”

“你,你…不是…人…!”

小木匠一耳巴打在姐的脸上,姐的鼻血被打了出来,嘀嗒嘀嗒地落。姐性子一向柔弱,一下被激怒了,也有坚强的一面,对小木匠吼道:“你打吧!打死吧!…你…你…不是人,当初找我,你不是讨好巴结大,他能把我嫁给你吗!你不念别的,就念大这一点,也要让我回去看他,他病的不行了!”

这时,小木匠的木母亲,那个油光脸,胖墩墩的女人,才出现在姐家门口,对儿子说:“让她回去吧!人已病的不行了,还不让回去。”姐这才得了赦免一般,准许姐回家。

但是,姐没有钱,一点钱,全让要帐的人拿去了,有一点钱,还不全让小木匠赌光了,姐就哭了在街上的一个小店里赊了一瓶父亲爱吃的桔子罐头,匆匆赶回了家。

姐回到家里,此时父亲已病的不行了,已奄奄一息了,姐抱着父亲,泪如雨下,浇在父亲枯瘦的脸上,哭够了,姐把桔子罐头开开,送到父亲面前,但是,父亲已吃不下了,姐放了罐头,哭着把小木匠虐待自己,自己这么久不能回来的事说了,母亲在哭,姐在哭,父亲也在哭。泪,蓄满了两眼眶。他已好久说不出话了,这时,如回光反照一般,说出了一句话:

“女呀!大爱你,你恨大吧!”

“大…大…我…不恨你…不恨你…”。

“人…心…自…测…呀!”父亲说完了这句话,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十四

直到父亲将埋那一天,小木匠才上来,佯装着落了一点泪,以掩人耳目。

父亲死后,姐就闹着要离婚。

母亲哭着对姐说:“你大才死,你就闹着要离婚,不怕外人笑话吗?你肚子里,还有**(小木匠)的娃儿,离了婚,咋办?你还是回去过吧!听说那个姓黄的小伙子,已找了媳妇,你离了又咋办?回去了,自己放绵软点,多劝劝**(小木匠),他又有手艺,劝过来了,日子会过好的。”

想着把她当佣人一般的小木匠,又想到他一天游手好闲只吃赌的小木匠,想着肚里的娃儿还不知是男是女,想着欠下的几千块帐人家定下的期限…姐很是失望,可看着痛哭的母亲,想着母亲的可怜,姐不忍心再让母亲难过了,点了点头只好回去。

父亲的坟,就埋在姐回家的路上,姐走到父亲坟前时,就跪在父亲坟前,放声大哭了,但她啥也没说,心里也不怪父亲,只把深深的苦水往心里咽。

哭够了,姐起了身,往下走,回小木匠家,她明知道越走越黑暗,但她还不得不走,一边走一边哭

 

啊!父亲,你去了,去了的人不痛苦,痛苦的是死去的人而活着的人。

姐,可怜的姐呀,写到这,我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有水汪汪的眼,白皙皙的脸,活泼泼的,给我讲故事教英语的姐,这才是我的姐呀!而这个目光已呆涩,充满了失望,脸如老黄瓜皮般,身子臃臃肿肿的,木纳的,在痛苦中挨着日子的是我的,而又不是我的姐,我的心在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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