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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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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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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分开吧


我们不分开吧!永远永远不分开,永远永远在一起吧!文杰轻抚着绒绒的头发说。

不分开吧!永远永远这么在一起吧!绒绒睁大眼睛,望着文杰说。

小小的房子里很静,柔和的灯光,把房子里笼的很温馨,房子里,虽然很简单,雪白的墙面,冰冷的水泥地面,一床一桌一椅,但却从两人的亲密,和呢喃细语中,透出了一种幸福。

这是一个城里的一间小房子,是文杰和绒绒租住下来的。

文杰和绒绒,是在不久前,来这城里以后才认识的。

他俩,都是农村人,中学毕业之后,没考上学,回家,又找不到事干,又不安于农业劳作,向往山外精彩的生活,而只身来到省城的。

沒來之前,都把城里想的那么好,來了,才知道,城里,原來是那么冰冷。那表面看起來美麗的高樓,大街;和熱情的人,實際上,都是冰冷的。他們也才明白,沒有什么特長,只有那么一點文化的他們,在城里,是找不到什么干的。

一連幾天,他們都沒找到事干,眼看兜兒里帶的錢,一天天地花完,很是著急。在這時,他們都發現了街上,賣報紙的人特別多,有老人,也有小孩子,以及和自己一樣的人。經過打聽,知道賣報紙攤的本不多,只要腿跑的快,賣的多,就掙得到錢。他們便抱著一試的心理,如果這再不行,只有回去了,告別心愛的錢了。

沒想,一天下來,一清點,倒也掙了一二十塊錢。生在山里,四处跑惯了的他们一点也不觉得累,便打定主意干下去,不但能维持生计,还可以留在城里,在冰冷与冷漠间,感受那些在乡间感受不到的美。

文杰和绒绒便是在卖报时认识的。

“卖报,卖报,都市报,有本市最大最新消息。”文杰喊。文杰起始卖报,在这城里大街上,面对这么多人,他不敢喊,可看别人喊,自己不喊,手上的报,就卖不出去,他便练着喊,久而久之便会了的。

不一会儿,对面也传来:卖报,卖报的喊声。虽也是普通话,但细听起来,带有土味,那味儿竞和自己的一个样。文杰停止了喊,等那声音过来,细看,是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浓浓的眉毛,黑而亮的眼睛,极大方而又腼腆地穿行在人流中。文杰从这可以看出,那姑娘,是个乡下姑娘。以口音和长相打扮的特征看,是他那个方向过来的。

“卖的什么报。”到姑娘走到近前了,文杰问,他没有用在这城里来之后学的“八频道”的普通话问,而是用了家乡的方言问的。

“都市报”姑娘同时递了一张过来,“先生,买一张吧!”姑娘用普通话说,是“八频道”的普通话。

“我…我也卖报呢!卖和你一样的报。”文杰望着姑娘,用家乡话说。

姑娘白了他一眼,立刻走开了。好似并没对他的长相,和话音感兴趣,甚至主意,只对卖报注意着。似乎在姑娘心里觉得,说那种方言的家乡人多着,没啥大怪小怪,异地遇乡音的惊喜。姑娘反倒对他既卖报,又问人家卖什么报的举动感到生气,老远了回了一句:神经病。

文杰望着姑娘的背影,怔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已使姑娘生气了,便也自知没趣地走开,继续去卖他的报了。

第二天一早,文杰飞快地赶往报刊发行部取报,取了报,刚准备离开时,便又碰到昨天那姑娘也在等侯准备取报,他朝她微笑了一个,为了赶时间卖报,就没顾上打招呼,直奔街上去卖报了。

这么好多天,都遇见姑娘,去他取报的地方取报。每次,他都朝姑娘笑,姑娘记得那天,他问报又不买报,反而是卖报,惹她生气的事,心里,对他,还没好感。渐渐的,在面对他的微笑之后,也开始对他回以微笑,渐渐的,两人都熟悉了那微笑,在内心深处,已彼此默契了对方,熟悉了对方。

这天,文杰很顺当地卖完了当天取的报,心里感到特别轻松地走在街上。

深秋的季节,街道两边,法国梧桐的叶子已从黛绿中,透出了黄来,在微微的,已略带凉意的风中,轻轻的颤动。但,这是城里,不是乡下,丝豪没有从这季节中,透出一丝半点的,成熟,收获之后的半点萧条来,街道两边,四季青,倒如一堵绿墙,反倒绿的越发的充满生机了,还有花儿,开的那么艳,这又分明是春季,又哪是秋季。所以,生活在城里,如果不从空气和温暖上来感觉,你很难分辨出这是什么季节。

文杰悠然地,走到一绺儿花跟前时,不想碰到了,这久已见过的,似是家乡那边,来城里的姑娘。姑娘手中,也没有了报纸,可能也卖完了,露出了一脸的轻松样儿来。

到了跟前,文杰的心突突的,跳的很厉害,止住了脚步,但双眼,却忍不住地盯着姑娘。多少天了,他的心里已证住了姑娘,那质朴的衣着,中等的亭亭的个子,乌黑的束起的头发白皙的脸,浓浓的眉毛,和那明亮的眼睛。

姑娘,竞也停下了脚步,给文杰一个微笑。

花香,很快,向两人扑来,笼住了两人,那么诱人。

两人身边,人们在来来往往的,车也在不停地穿梭。这,已与两人无关,这一切是陌生的,只有此时,两人的眼睛,和那微笑,已是熟悉的。

多少天来,在面对他的一张张笑脸,一次又一次给予自己的微笑,她的心里,已渐渐的不再生那天的气了,而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天的情景,她的耳边,忽儿响起了他的话音,似乎感到,他不是故意的,而是把自己也认为是他的老乡,来套近乎。从他的话音里可以知道,自己与他,可不是一个地方的。

“报纸卖完了?”姑娘主动给文杰说话,这次没用“八频道”的普通话,倒是一口地道的土话,从话音里,文杰惊住了,这可不就是家乡人么,证明自己的辨别没错。姑娘这次,和自己先说话,真让文杰有点受宠若惊了。他也知道,那次拉老乡,太冒昧了,让姑娘生气了,“没,没完了。你呢?”文杰连忙用家乡话回答姑娘的话。

“我,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吧!”姑娘试探着问。

“是,我想是的。”文杰格外高兴地说。

他们向彼此说了家乡在什么地方,果真,同在一个县,相隔不是很远。

“我那天,就看到你的外表,穿着象咱那儿的人,才那么冒昧的…”文杰说着,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态来。

“我后来,仔细回味你的语言,也感到你可能是冲这一点,才那样的,那天是生气,现在,一点也不了,因为我们是老乡吗。”姑娘说:“我叫绒绒,你呢?”

“我叫文杰,”文杰说。两人已并肩,往前走了。

边走,文杰边向绒绒片了中学一毕业,在家又呆不住,然后出来闯,但梦想与现实总不一样,这外表看似精彩的城市,原本是冷落,面对高楼,街道,真不知何处是梦想,快混不下去了,忽儿想到卖报,一天倒还能挣几个钱,得以在这城里呆下来。绒绒也向文杰片了,她的到城里来,也是为了寻梦,历经种种困难,一切梦破碎了,才来卖报。

“在这冰冷的城市里,能遇到老乡,真不容易呀!我们的经历如此的相似,可以说,能成为知音,以后,该多在一块谈谈,多照料才是呀!”文杰说。

“可不是,我愿我们能成为好朋友。”绒绒说。两只手,不约而同地拉在了一起。一直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文杰和绒绒走进了一家饭馆,吃了饭。文杰请的客。

再出来到街上,已华灯齐放了,彩灯,把省城,装点的那么美丽,是比白天更诱人。两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欣赏了一会儿城里的街景,都为这份美感到陶醉,两人租住的地方,不在一处,转了一会,由于对城里的夜,不十分熟悉,怕会遇上坏人,就散开了。

回到自己租住的那间小屋子里,文杰的心,如吃了蜜一样的甜,回味着今下午的这一切,他感到心中,洋溢着一种诗的感觉,绒绒的手,纤纤的,细腻腻的…夜里,文杰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去取报,便遇到了绒绒,取报的人很多,文杰帮绒绒取了报,来到街上,两人分头去卖报了。约好卖完报,昨天那见面的地方见,文杰的运气极不错,也与昨天一样,很快卖完了报。一脸兴奋地往昨天会面的地方赶去,当他极为轻松地赶到地方,绒绒已站在那片开的很美的,金黄色的花坛边儿上了,文杰赶到跟前,立刻配了笑,抱歉道:

“真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啥!我也是刚卖完报,到这一会儿。”绒绒笑着答,然后,两人并肩走着了。

“到我租住的那地方去吧!”走了一程,文杰提议。

“好啊!”绒绒答。两人拉了手,高兴地往文杰租住的地方去,边走,文杰边买了许多好吃的提上。

由于没钱,文杰租不起那热闹便利处的房子,只在一条巷子里,一处较偏僻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

不多时,拐进巷子,那鼎沸的人声,车声,已在身后了,兩人走进了城市的心脏,那华丽的一切,在退去,还原了这城,在华丽的外表下的真实面目,呈现在眼前的,是低矮的房屋,很陈旧,巷子里,到处是污水,泥泞不堪,有三三两两的骑自行车的人,把铃打的很响,在来来往往的。文杰领着绒绒,顺巷子边儿上,较干的地方走,文杰说:

“真不好意思,带你走这样的地方,说实话吧!没钱,租不起那好地方的好房子,只能在这样的地方来租,便宜。”

“快莫说了,我们不也都是农村人吗?家乡那还跟不上这,再一个,我租的那地方,与你这也差不多。”绒绒说。

“哎!这城市的外表,挺富丽堂皇的,在剥去了那华丽的外表,一切不过与此。”文杰说。

“可不是,城,是外表美,内心脏,这与城里人差不多,外表美,可本质却极尽虚伪。”绒绒说,两人一阵笑,已到了,文杰领了绒绒,进了屋去,是在一排,很低矮的平房里,上层顶端里的一间房子。文杰在前边开了门,进了去,绒绒也跟了进去,里边,仅一张床,仅此而已,连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也就是除了床,连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若说有,那就是放在地上的盆,香皂和盆里的毛巾了。

文杰让绒绒在床边坐了,他找了报纸,在床上铺开,取出了好吃的东西,与绒绒以床代桌吃起来。

灯泡,昏黄的光,极轻柔地笼着小屋子,屋子里,静极了,市,隐隐的,似在地低下一样,文杰把那些好吃的东西,尽递到绒绒手上,绒绒接了,也递给了他,边吃,两人边相视,极为默契,开心地笑了。

“认识了你真好,以后,在这城里就不孤单,寂寞了,有啥事了,也可以照应,以前,每次卖完了报,到这都孤零零的一人,以后,卖完报了,我们都可以这么在一块了。”文杰说。

“是呀!是呀!可不是,先前每到傍晚了,还不是我一个人,以后,我们可以在一块了,我们又是一个地方的,相信能聊到一块,玩的开心的。”绒绒说。

吃毕东西,小坐片了一会,时间也不早了,绒绒要回她的住处去了,文杰送她。

来到街上,已灯火万点,街边的灯,和高楼上各色不同的灯,把城装点的那么美。文杰和绒绒并肩走着,不觉间,手又拉在了一起,绒绒的手,很纤细,柔嫩,文杰轻轻抚着,那手如有电流,一阵阵传过,涌进他的心里的是一阵阵的暖流。文杰忽儿感到这城美极了,这夜美极了,一切都是为他而装点的。

文杰第二天,向房东提出了借一张桌子,两张凳子用,房东竞爽快地答应了,给了他,文杰很高兴地搬进了房子里,房子里,因此显得有了点生机了。

下午卖完报,和绒绒相约,买了东西再拿回来吃,便有了桌子用了。两人还喝了点啤酒,到夜来了,送绒绒来到街上,那酒意,给了人一种很美的感觉,文杰拉着绒绒的手,仿佛不是在送她回去,而是在和绒绒走向一条五彩斑斓的,充满精彩,浪漫而又狂热的幸福之路。

在绒绒到文杰那去了好多次以后的一个傍晚,在吃毕了东西以后,在四目相望之时,都难以抑住内心涌动的情感,双手拥在了一块,紧紧地又相拥了。

“我爱你。”文杰说。

“我也爱你。”绒绒说。

当两人从幸福中清醒过来,便出现了文章中开头那一幕。

“我们不分开吧!”文杰说。

“我们不分开。”绒绒说。

文杰紧紧地拥着绒绒,生怕她飞了一般;绒绒也搂紧文杰,生怕他跑了一般,这么说。

绒绒这一夜,没有回她租住的地方去,在文杰这儿住了下来。

并且在第二天,两人没有出去卖报,去把绒绒的一些东西搬了过来,退了那房子,两人住到一块了。

两人很快,沉醉在了这萌发的情感之中,品味着爱的幸福。憧憬着永远这么在一块,过着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在有时,出去卖报,在爱到狂热的难分难舍时,就整天闭在小屋子里,狂热地爱着。

这种狂热的生活,持续的有两个来月,冬天已在此之时,悄悄地来临了,在这水泥和钢筋构筑起来的城市里,是看不出春,夏,秋,冬的区别的,只能从温度的高低上,或街边的梧桐树叶子上,或那人工修筑的花坛里,那些花的开放和凋谢上,人才知道:噢,这是什么季节来。

城里本来就冰冷,到处被灰白色的混凝土颜色充斥着,能不冷吗?城里的冬天,便更加的冷了,风,还不停地呼呼地刮,把街边梧桐树上的叶子刮的落的精光,挺着枯枝似的丫,直直地戳向天空,那些叶子,随风,顺街打着旋儿飘走着,被环保工人,一扫帚压住,装进了垃圾箱里,所有的人,都穿的很厚,把头缩在高领子里,匆匆走着,谁也不和谁说话。

在农村的冬天,冷了,上山弄些柴,在火炉里,烧出旺旺的火,坐在火炉边,片着家常,烤着火,让人感到很舒服,如置身在春暖三月中的感觉,在城里,冬天冷了,没火烤。富人家装了空调,电暖器,穷人家,装不起空调,也用不起电暖器,交不起电费,只有干冻着。

文杰和绒绒持续了近两个月的幸福生活,在这季节里,发生了变化,这变化起于绒绒发现自己怀孕了以后,这个事实,是他们在狂热地爱着时,谁也没有想到的问题,当绒绒又惊又怕地把这一消息告诉给文杰时,文杰也与绒绒一样惊呆了。绒绒怯怯地问他怎么办时,他竞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于是,那所有温馨的夜晚,铸成了这个夜晚的无眠,面对这么一个事实,谁也狂热不起来,绒绒用被子裹住自己,怔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文杰靠在墙上,坐在床上,也一脸的焦急。他们俩人都明白,他们是两情相悦住到一块的,没有得到家人,朋友的承认,更重要的是,未得到法律的承认,就这么怀上了,咋么办呢!如果一直生活在城里,把孩子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的生下来,谁也不知道,没什么的。但是,两人更加明白,他们在城里什么也没有,这房子以及一切都是租下的,一粒米,一滴水,都得钱买,而他们仅有的,是那卖报,挣的几百块钱,由于沉到狂热的生活中,有时便不去卖报,两人生活,经济已日益紧张,如果生下了这娃儿,又怎么生活,万一又被人发现他们非法生了娃儿,又咋办。文杰虽才出社会,尚属幻稚,但他和绒绒都上过学的,对这些现实性的问题,还是想得到的,不在城里了,回去,补办手续,让娃儿生下来,但两人这一切关系,家人都还不知道,回去说,太过突兀,家人能一下同意吗!都是农村来的,也都明白,农村在这方面的问题,办起来特别复杂,就绒绒家里人一下同意,文杰家的条件又允许两人永远在一块吗!如果事还未办成,绒绒已腆着个大肚子了,她明白,家里人一定会把自己打死,甚至不认自己,把自己赶出家门也未可知,她明白,家里世代是农民,农民把这事看的很重,人不就活一张脸么,这事会被认为不要脸,败坏家风,辱没祖宗,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回去,也不可能了。

就这么怔了大半夜,两人也左思右想了大半夜,天快亮了,特别的冷,文杰便把绒绒轻轻的拉进怀里,抱着她,感受着绒绒冰凉的身子,文杰心疼极了,他不得自己,马上要有几十万块钱,在这城里,能和绒绒买一套房子,住在一起,去补办手续,让绒绒生下怀上的娃娃,永远这么在一起,可该多好啊!

绒绒依在文杰怀里,低低的哭泣了起来,文杰俯在她身边,低声说:

“莫哭,莫哭,不管发生啥事,有我呢!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不分开的。”

就这么拥着,一直到天亮。从晨曦中,看去,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那高高低低的楼,已在白雪的覆盖中,如戴了一顶顶的白帽子了。

偎在床上,文杰和绒绒同时打了个冷噤,都感到奈耐的冷,袭了过来,小屋空荡荡的,怎么也难以抵抗这寒冷,如果,有一盆火就好了,文杰想,可这什么也没有,文杰怕冻了绒绒,使劲的搂着她,把一床簿簿的被子,使劲地掖紧绒绒,对她轻声说:

“下雪了,不卖报了吧!一夜没睡,我们躺一会儿吧!”

绒绒的头,昏昏的,在文杰暖暖的怀抱中,她微微的睡去了,文杰睡不去,他望着绒绒此时睡去的样子,觉的可爱极了,他的脑子里,在想着,只能去给绒绒留产了,文杰明白,留产是很痛苦的事,他不知道绒绒承受的住不,想着,越发的搂紧了绒绒,好一会儿,他轻轻地放好了绒绒,轻轻地穿上衣服出去卖吃的。

文杰买了热气腾腾的饱子回来时,绒绒还在睡着。文杰怕饱子冷了,就轻轻的拍醒了她,绒绒睁开眼,看着文杰,很苦地笑了一个,文杰说:

“起来,吃点东西吧!”绒绒怔了一会儿,慢慢的起身,穿好了衣服,文杰已去房东那打了热水来,让她洗,去把被子叠了。

吃毕了东西,两人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绒绒望着文杰,又一脸忧愁,和焦急,好一会儿,对文杰说:

“不行,我去做人流吧!”

“这…这行吗!会很痛苦,你受的了吗!”文杰说。

“事已到这一地步,没办法了,再痛苦,也得这么做。”绒绒说,又露出一丝苦笑,文杰一把又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搂着她,在耳边轻声说:

“要让你受苦了。”

“我们不是很幸福过吗!”绒绒说。“我们不会分开吧!”

“我们永远不分开的。”文杰说。在绒绒的额头上亲了亲,绒绒的心,被突然面临的这事实,打的冰冷,心疼,面对文杰对她的好,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

两人在屋子里小坐了一会儿,文杰又找出绒绒的较厚的衣服给披上,和她一块走出了屋子去,一股冷风,向两人扑来,使人不由的打了个冷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今天的城,比往日显的沉寂多了,那车声,人嘈杂声,以及别的一些声音,都暗了下去。城被雪覆盖着,一切,都在皑皑的白雪中,静静的。

那小巷子里,没有一个人,落下的雪,覆盖着巷子,掩去了往日的泥泞和污秽,雪上,留下的有零乱,错落的脚步,文杰揽着绒绒,默默走着。

出了巷子,来到街上,街上,车很多,如龟壳一样被着雪的车,在厚厚的积雪上,小心翼翼地走,没什么行人,骑自行车的人,倒有一些,也极小心地骑着,有不小心就滑倒了的,在这雪天,没什么事,谁不想在家里享受温暖,只有他和绒绒不得不出来,做他们想办的事,他们想不到,还有比他们更焦急的人,为了生活,在奔波。

文杰和绒绒没有坐车,他们知道不远处有医院,一直走了去,进了医院,医院里的人,倒特别的多,排了长长的队,外边很冷,进了医院后,不知是有空调,还是人一下多起来了的缘故,让人感到暖和了些,瑟缩的就强了些,但绒绒因为害怕,内心却极为的凉,是文杰对她很好,才使得她不至于受不了。文杰领着绒绒,一直找到了人流科,由于有文杰陪着来,在众人的目光中,绒绒并没有感到羞怯。

做手术的医生,问了一些话:

“做人流?”

“恩!”绒绒应。

“他是你丈夫。”医生盯着绒绒,又盯着文杰问。

“是…男朋友。”绒绒声音很细微地说。

医生方明白了,这一对年青人,为啥要来这了,那医生就声音冷冷的了。

“你们这些年青人呀!做啥都那么冲动,不负责任,不多想想后果,人流,不是做玩意,这么留儿回,以后想怀,怕怀不上了。”

文杰,绒绒一直低头,未支声。

“去办了手续,手术吧!”医生冲文杰说,文杰去了,绒绒低着头站着,偷偷地翻眼,看看这位能当自己妈的医生,内心深处,不但没为她责备自己,而厌恨她,反而从内心深处升起对她的感激,如果真是妈妈,她多么愿投进她的怀里,大哭一场,接受她的关怀与责备,想着,绒绒的眼里有了泪花,她又忙拭去。

文杰不一会儿,就交了钱,办了手续来,医生便给绒绒进行手续。

绒绒说不清手术时的痛苦,那是比撕心裂肺,还深重的痛苦,那痛苦,一下深深地钻入她的心里,似要把她的身体,钻的四分五裂,然后,又狠命地吸,要把她躯体里,一切的血液吸干,这痛苦,钻进了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在吞噬着她的生命,使她忍不住,连连的发出:嗷嗷的痛苦的叫声。

手术毕,医生又冲她道:

“现在晓得啥叫痛苦了吧!以后,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幸福,再受这苦了。”绒绒流泪了,点了点头,出了手术室,刚才那痛苦,退去了,可莫名的空,虚,又钻进了躯体,绒绒感到,她的身体,已成了一个空空的躯壳了,头,异想的昏,一出手术室,就感到天在旋,地在转,头重,脚轻,眼看就栽倒了,文杰一把扶住了她。

文杰在手术室外,已听到了绒绒那痛苦的叫声。虽痛在绒绒的身上,可也疼到了文杰的心上。他知道此时的绒绒,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便在心里自责,为什么,在品尝着幸福时,没有想到会给绒绒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往回走,文杰知道绒绒的身子很虚弱,天还下着雪,又冷,路又滑,他怕绒绒受不了,拦了辆出租车,一直把他俩送进了小巷子租住的楼房下。

文杰扶着绒绒在床上躺下后,给绒绒盖好被子,他立刻又奔出去,到一家药店,买了些补品,再去一家饭馆里,订了一份炖鸡,回到了小屋内。绒绒闭着眼,面色苍白,静静地躺着,文杰在桌子上放了东西,轻轻拍醒了绒绒,扶起她,要她吃点东西,绒绒摇摇头,说什么也不想吃,文杰说不吃怎么行,就端过了炖的鸡汤,一口一口地给绒绒喂,那味道还合口味,绒绒喝了一些。剩下的,她让文杰喝,文杰知道放凉了,会糟蹋的,喝了之后,又给绒绒冲了补品,让绒绒喝了之后,扶她躺下,绒绒一把拉住他的手,望着他笑着,动情地说:

“文杰,你真好。”

文杰也很动情地笑着,轻轻地俯下身,紧紧地把绒绒抱在怀里,绒绒的心里,感到涌进了一股暖流,冲去了刚才涌进内心的伤疼,禁不住流出了眼泪。

文杰这么细心地服侍绒绒一个周之后,绒绒虚弱的身体,也渐渐的复杂了,从这事之中,绒绒已更加的爱文杰了,她真正地看到也体味到了文杰那颗真挚,善良的心。文杰所给予她的关怀,让她难以忘怀。

两人在这更深一层的爱中,紧紧相拥在一起,喃喃细语着:

“我们不分开吧!”

但,面对现实,这冰冷的现实,两人的爱的梦想,是那么的脆弱,易碎。立刻面临的生活问题,立刻在摧毁着他们的爱之梦,绒绒把人流的手术一做,加上为了给她调剂身子的花费以后,那使二人赖以生存的生活费用,靠两人卖报,挣来的钱,已所剩无几了。

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依,吃饭问题,是横亘在两人面前的一个现实,连饭吃都没有,又怎么可以在一起,又怎么可以爱着呢!当都明白了这么一个事实时,相对只有无言。文杰和绒绒,此刻的心中,都盼望能得到一笔意外的钱,那么,过年了,也不回去,就在城里,静静地迎接新年的来临,体味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

可是,面对这冰冷的城市,何处又能给他们飞来一笔钱呢!由于天气冷,落了雪,去卖报已不可能了,哪儿又还有挣钱的门路了呢!如果还呆在这儿不走,怕连回去的车费也没有了。

在此严峻而又冷酷的现实面前,文杰和绒绒,不得不退了房子及一切,告别这虽冰冷,冷漠,可又充满了他们的梦想的城,回乡下农村的家中去。

当两人往车站去的路上,望着这坐城,看着那一座座的高楼,一条条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回想到城里来的这么些日子,两人的心里,在感到希望的同时,更多的是莫名的失望,城里,对他们来说,的确太精彩了,有着梦想中的一切。但是,在那诱惑人的精彩下面,有着太多的冷漠,现实与梦想中的差距,不由的让人不失望。

该希望的希望了,该破碎的破碎了,该失望的,失望了,但一切都去了。通过这些日子的寻觅,得到了什么呢!是目前为止,还坚贞的爱情以外,什么也没得到,得到的只是伤心,失望。

“我们不分开吧!”能得到这在他乡遇上的爱情,是从两颗纯真的相同的心里,萌发出的爱之火花,文杰和绒绒已感到满足了。所以,在坐下轿车,将要离开这城里时,两人的心,还是不过于的感到神伤和失望的,有爱就好,爱温暖着两颗冰冷的,他们紧紧地拉着手,乘上回家乡方向的车,城,那汇聚了他们一切梦想的城,在身后了,面前,家乡冰冷的现实,又向两人袭来。

 

在离开城,钻进了山,在山中,左转右拐,上了一个大梁,又下了梁,到了一个小镇子上以后,文杰和绒绒,便要分开了,在小镇上坐车往左边那条路,会到文杰的家去,往右走,是去绒绒家的方向。到了小镇上,车停下,去吃饭了时,文杰也和绒绒走进了一家饭馆,要了面,在面还没上来时,文杰和绒绒谈了起来。

“绒绒,和我一块,去我家过年吧!”文杰望着绒绒说,并抓起了她的一只手,那手很瘦,冰凉的。

绒绒望着文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这么些日子,可以说,她已了解到文杰这个人,纯朴,善良,对她好,可文杰的家里是什么样子,家里的人咋样,会不会接受她呢!她还不知道,那些日子里,只在了解了文杰之后,就和他疯狂地沉入到爱之中,哪问这么多。绒绒关键操心的是这些,至于她回不回家去过年,她已感到无所谓,反正家里人已知道她出去闯去了,写信回去说一声过年不回家也行了,只是没钱寄回去,就推说一时没挣下钱,挣下钱了再寄,如果与文杰这么分开,回去她会过的万分苦疼的,她也离不开文杰了,她已为文杰怀了,她还有什么不可给文杰的呢!想到这,绒绒望着文杰说:

“这样好吗!”

“咋不好。我们永远不分开吗!”文杰说。

“恩!”绒绒点了点头,心里热乎乎的,眼里,有了温热的泪花。

吃过了饭,绒绒简单地写了封信,邮回了家里,告诉家里人,她在外边,不回家过年了,要大人莫操心,就和文杰一块坐上车,去文杰家。

再上车,绒绒头倒在文杰的怀里,听着文杰的心跳,和汽车的发动机声,她如一个初生的婴儿,躺在母亲怀里一般,感到幸福安全,也在心里,默默祈祷文杰的家里人,能和自己和的来,那么,她就和文杰永远不分开,到明年了,再和文杰一块去自己家,向父母亲告诉这些事情,反正,去城里追逐的梦,已破灭了,对一切,她已不再想的那么好了,她一切已给了文杰,与文杰在山里相爱着,生活一辈子也好,文杰,与自己的心态一样,她想,她们能生活好的,想着,绒绒感到甜蜜极了。

下了车后,去文杰家,还有四五十里山间的土路,文杰和绒绒,一直走到天黑了才到家,走到家,就感到腿如灌了铅,坐下了,人再也站不起来,绒绒的脚,已磨起泡儿了,但能与文杰在一块,就是受了苦,绒绒的心里,也感到是甜的。毕竟,她的家也在农村,那地方与文杰这差不多,再大的苦,她也受得。

文杰的家里有父亲,母亲,兄弟,姐已出嫁了,不过,这父亲已不是亲父亲,而是继父。在他上小学时,亲生父亲便和母亲离婚了,父亲一个人搬到一个山沟儿里去,盖了草房住下过日子,他们都睡下了,是母亲起来开的门,见到儿子领了女孩子回来,高兴的不得了,忙去生着了火炉里的火,让文杰领姑娘烤,一边关切地问绒绒:冻坏了吧!走这么远的路,腿走疼了吧!绒绒笑着答不要紧,文杰妈又责备文杰也不在镇上住一夜,明天慢慢回来,晚上回来,多怕,路又不好走。文杰冲母亲叫道:妈,这不是回来了吗!母亲对文杰很好,是母亲给了文杰应有的母爱,这么些年,在继父反对的情况下,是母亲一直供他上完了中学的。母亲一直期望他能考上学,可差一分没考上,文杰深深感动对不起母亲的。

“你们烤火,我去做饭吃吧!走这么远的路,一定也饿了吧!”说着,母亲却灶上了。

虽在镇子上吃了东西,可走了这么远,也是饿了,文杰便没阻拦母亲。

烤着火,感动暖烘烘的,文杰深深感到家的好,母亲的好。在这世界上,母亲对他最好。

烤了一会儿,绒绒便起身要去帮忙做饭,文杰拉住她,说:

让我妈做吧!”绒绒白了他一眼,又冲他一笑,去灶上了,文杰妈不让她做,连忙说:

“走那么远的路,一定累了,腿也走酸了,你烤吧!我来做。”一直把她推到火炉边坐下,冲文杰道:

文杰,去倒水,冲个脚,能解乏。”文杰便起身拿盆给倒了水,端到绒绒脚边,绒绒见此也就脱鞋子洗脚,文杰妈忙着做饭了。

脱了脚,刚伸进水里,绒绒便疼的哎哟叫了一声,缩回脚,细看,就发现了脚边磨出的一个大水泡,文杰也看到了,惊叫到:

“哎呀!磨了那么大个泡。”

“脚磨起泡了?”文杰妈已炒好了菜,给锅里添满了水,凑到绒绒旁边,看到了脚边上的大泡,也惊叫了一声,又责备文杰:一路上也不小心照顾下,看磨出了那么大一个泡,多疼。便起身,去另一间屋里了。文杰和绒绒相视一笑,文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绒绒在外边,饱受冰凉的心,忽儿又受到这慈母的关怀,感到心里无比的温暖。

文杰妈不一会儿来了,拿了一口针,一支软膏,让文杰拿着,轻轻拿起绒绒的脚,细细看了,对绒绒说:

“我给你挑了,把水放了,上些软膏,一两天就好了,可能挑破以后,放完了水会疼的,你可要忍住啊!”绒绒点了点头,文杰妈取过针轻轻挑破了泡,放了水。水放尽后,果真有些灼疼,绒绒忍住了,怕叫出声,文杰又挨吵,挑毕后,上了药,凉凉的,不一会儿就不疼了,绒绒冲文杰妈笑笑,说:一点也不疼了。

“不疼了就好。”文杰妈应到,见水已开了,洗了手,便去下面了。

火炉里的柴,燃的很旺,呼呼的,冒出红红的火苗,偶尔发出叭叭的爆裂声,这响声,显的那么温馨,外边,有风呼呼地刮,从格子窗钻了进来,把那盏油灯的光焰,吹的左摇右动的,满屋里,就动荡着那昏黄的光,使暖暖的屋内,生出几分宁静与和祥来。

面下好了,调好后,文杰起身去给绒绒端了一碗。绒绒接过了饭,冲文杰妈道:

“姨,你也吃。”

“我们刚吃过了饭,再吃,撑了睡不好。”文杰妈应道。

文杰让母亲吃,母亲也不吃,对文杰说吃毕了收拾下碗,她去收拾床,文杰端了饭,和绒绒在火炉边坐下。是鸡蛋面,很香的,两人也确实饿了,便大口吃起来。

吃毕饭,夜已很深了,外边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夜,静极了,只有风刮过树的枝条,发出的“呼”的声响,在这漆黑的静夜里,是那么大凄烈。

母亲已收拾好了床,她和绒绒睡,文杰和兄弟睡,由于走了那么远的路,累了,加上在城里,受尽了冰冷,一下置身于温暖的屋内,两人很快,很香甜地进入了梦乡。

过年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文杰在外边又没有挣下一分钱,这年,可咋过呀!

文杰把去城里,所历经的一切都给母亲说了,起始叹息了一下,而后又说:

“没钱怕啥,以前过年也没钱,年不是照样也过过来了吗!只要人回来就好了,还给咱领回来了绒绒么。”文杰知道母亲说的这些都是真话,这么些年,不管受多大的苦,母亲都承受都对他好,但文杰是明白继父那个人的,他能接受这一切吗!他是年青没找下媳妇,打了光棍,一直到三四十岁,由于文杰的亲父亲见儿女多,养不活,想逃辟责任,母亲出于养育他们儿女,才不得不走出了这条路。由于单身时间长,继父的性格很古怪,处处表现的是单身人的自私,不为家里的儿女着想,文杰不知道,自己一分钱没挣回来,又领了绒绒到家里,又多了一个人吃饭,继父能接受吗?不过,想着亲生母亲对自己的好,文杰又打消了那许多的顾虑,想自己虽没挣下钱回来,但回来了,自己也不吃白食,乘着过年前的这些日子,他天天去山上弄柴回来,绒绒在家,就帮着做饭,洗衣服,很是勤快,让文杰妈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一声又一声亲热地喊着:

“绒绒,绒绒。”受着这亲生母亲般的爱,绒绒的心里,感到温暖极了。

兄弟,毕竟是一奶同胞心连心,艰难之处见真情的。文杰的兄弟文宝对哥自是非常好,哥去山上弄柴,他知道哥毕竟才从学校出来不多久,身子还单簿,干不了啥的!不想让文杰去。但他也熟悉继父性格,如果文杰不去弄柴,呆在家里,那么继父会冷着眼,给他脸色的,不如让他去弄柴,文宝便跟了哥一块去,处处叮嘱哥哥小心,弄下柴时,他总是拣小的给哥哥,自己驮了重重的。在危险路段,不好驮了,他接过哥哥的柴,驮过去,再让他驮,文杰看着小弟,真正的说不出心中的万般感激。

文宝从母亲那儿了解到哥在城里的生活,他明白,过年了,哥不管怎么,都得一些钱花,便偷偷地把自己下苦力挣的钱,给了文杰几百,文杰不要,文宝一把塞到他手里,说:

“我从母亲那了解到你在城里去这些日子的情况,没挣到钱没啥,毕竟,给咱领了个嫂嫂回来么!快过年了,你身上没一分钱能行,别的不说,人们都说你找了对象回来,过年了来家凑热闹,你一颗糖总得买吧!继父那人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你一条烟总得给他买吧!我在家一直呆着,他不敢拿我咋样,你毕竟才回到家中,不对他好点,他会给你眼色的。年一过,你总得去绒姐家里,不得钱花…”文宝说。文杰听着弟弟那纯朴的话,望着文杰,他想不到,弟弟为自己想的那么周到,他被弟弟感动了,眼里潮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绒绒的收拾下,家里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柴,文杰和文宝,已弄了很大一堆,不但够过年烧,明年也能烧个大半年了,文宝便让哥歇一下,不弄了,歇了一天,文杰和文宝一个锯柴,一个划,文杰锯,绒绒干好了家中的活儿,便来帮文杰划柴。两三天,便划了几大码,很整齐地堆在屋檐下。

由于文杰和绒绒天天忙着,继父还能说什么!

柴弄毕了,文杰和文宝就准备过年的菜,酒了,母亲和绒绒,在打豆腐。

一场大雪之后,年便来了,文杰家里,一切都收拾妥当,只是准备着以怎么样的心情,去度过这一年了。

在大年三人那天,文杰用弟弟文宝给的钱,给继父买了一条好烟,继父接过烟,说:“花这钱干啥。”却已笑眯眯地收拾起了烟。继父是个很勤劳的农民,这一点让文杰深深地佩服和喜欢,但他那自私的一面,又让文杰讨厌。不过,只要继父能宽待他和绒绒,快快乐乐地过好这个年,文杰已感到再满足不过了,他只希望继父能做到这一点。

到大年三十这一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文杰忙着贴对子,绒绒帮着文杰妈忙着现煮肉,炸吃的,文宝也帮着烤火,往回抱柴,继父,在自家看一看,又去别处看一看,感受着过年的新气象,中午过了之后,文杰把对子贴好了,绒绒和母亲已把菜快准备好了,文杰和文宝,就分头去死去的前辈坟上烧纸。

等文宝和文杰从坟上烧了纸回来,已在下午,太阳快落山了,那冬日的余辉的殷红的光,和各家各户的红红的春联相映出一片和祥,幸福的景相。过去的一年,将结束了,新的一年,将在太阳沉下去,再升起来又开始。过去的一年,给予了人们几许的欢乐和忧愁;那未来的一年,正寄托着人们太多的憧憬和希望。人们,也正是在失望与希望之间,忧伤和快乐之中,走过了一年又一年。

已有院里的人家,在这殷红的光沐浴着山村时,已迫不及待地在这和祥中,铺开了桌子,吃年夜饭了。辟批叭叭地放一挂子鞭炮,以表示家人吃谈年饭的开始。

文杰文宝一回来,就忙着收拾桌子。在堂屋中间摆好了桌子以后,菜已弄好了,文杰妈让都坐了,凉菜先已摆上桌子了,文杰文宝喊了继父在上席坐了。绒绒也被文杰妈硬推出来坐了,她说她弄几个热柴就来,文杰文宝便面对面坐了,绒绒和继父对面坐,不一会儿文杰妈炒了热柴,端来了,在绒绒旁边坐下,文杰给每人面前杯子里倒满了酒,都能喝点白酒的,继父表现出少有的兴奋,倒邀大家共举一杯,谈年饭,由此拉开了序幕,文宝便乘比去放了一挂鞭炮,以示自家年夜饭的开始。

年夜饭,是一顿辞旧迎新的饭,一家人团聚了做在一块,好好的谈谈心,谈谈过去一年的得失,总结经验,然后憧憬着来年的快乐与幸福,但,农村人,毕竟是农村人,一没城里人的雅兴,二不会谈,三是懵懵懂懂地过,过年,过就过呗。过去不管它幸福快乐抑或忧伤,都过去了,将来,过那一天,算那一天,走那一步再说那一步,他们不会去思索人生,反思生活,所以,农村人,就这么活,在极度的贫穷倒过的快活,且长命不衰,这一点让城里人羡慕的。

文杰和绒绒,在此时,倒想片,但继父是不谈的,就不谈,接下来,是喝酒,吃菜,母亲不停地给大家夹好彩吃,继父一高兴,就喝酒,频频地要与大家喝酒。

这么吃吃喝喝,夜不觉间就来了,酒已喝的差不多了,便吃饭,饭吃毕了,文宝便去把已挂上的灯笼点燃。此时,院里每一家门前已大红灯笼高高挂了,红灯,给节日增添了气氛,也给节日增添了一片和祥的景相。

继父喝了酒,来了兴,去院子里,这一家转转,那一家瞧瞧,玩去了,文宝,也去转着玩了,文杰帮母亲,绒绒收拾了桌子。

院子里,已是笑声不断了,小孩子们手上提着灯笼,穿着新衣服,在院子里,成群结对地转着玩,这童稚的笑声,给节日增添了不少的喜庆。

绒绒帮母亲收拾毕了碗筷以后,和文杰出了门,他们没去院子里转,一直顺院外边的小路,走出了院子,往下转去,渐渐的,人们过节日的欢乐的笑声,在身后了,回首望去,小院在一片红红的灯光笼罩之中,文杰第一次深切地感到,小院那么美,那么和祥。

是个阴天,天上没一颗星星,夜,很黑,但没有风,一点儿也不冷,院子里的灯光,把四周近处的山,映照亮了,山上前几天落下的雪还未化,和小院一块,沉在过年的喜庆中。

“这夜,可真美呀!”文杰不禁叹道。

“是啊,真美呀!”绒绒应道。

“年,就在这美好的夜晚中过了,不知新年会带给我们什么!新年快来了,我们就愿新年带给我们好运,永远不分开吧!”文杰说。

“永远不分开。”绒绒说,依到文杰的怀里,文杰紧紧地搂住绒绒,望着这年夜的红灯,他感到幸福极了,同时,也迷惘极了,老实说,他心里也并不知道,新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初一初二,本是走近串亲的好日子,可他们并没什么亲戚,在山村,又没什么可玩,依然是弄柴,喝酒中,倒也快乐地过了,初三,是女子回娘家的日子,文杰妈以为文杰和绒绒要去绒绒家,早早起来准备了东西,文杰看到了,问:妈,这是干啥呀!

“你不和绒绒去她家一下。”母亲说。望着母亲良久,文杰才面对母亲,把一切都说了。母亲这才知道了一切,沉思了一会,对文杰说:

“那今天就不回去了吧!但都是养儿育女的人,你们这样不但不合法,也不是个事,到年过毕了,开春了,你就和绒绒去人家家一下,把人家干些啥,顺便也把一切事说明,要行,咱们也就办了。”

文杰点了点头。母亲考虑的这么周到,他的心里,由衷地感谢母亲。

为了使继父高兴,不讨厌他俩,文杰总处处小心,找着事干,绒绒并不知道这些,但绒绒很勤快,文杰妈干啥,她也干啥,所以,从初一到十五,年过毕了,月也快过毕了,家里都没发生什么,还来了一些院中的人要糖吃,一切安然地在吃喝玩之中过来了。

十五一过,到了十六,母亲便又收拾了东西,让文杰和绒绒不论如何,回去一下,一是免得绒绒爸妈操心,二是开春了,都是农村人,要收拾地,得有许多活要干,要文杰帮着做些日子,三是顺便把两人的事给人家父母说了,征求一下意见。

文杰知道母亲考虑的对,象自己这么与绒绒在一块,也不是个事呀!便背了东西,和绒绒一块去她家。

年过毕了,月也过毕了,人都不再整日沉在嬉笑,贪玩中,得干啥了,各人这一年该干啥,也得有个计划了,面对都开始忙的人,绒绒正发急,不知自己该干啥!忽听文杰说要和她去她家,绒绒的心一下,又高兴,但也忧愁高兴的当然是,文杰可以和她去她家,让父母看看,忧愁的是,自己是家中的长女,先前在上学,哪而又与父母谈过这些事,一毕业,没考上学,又抱着对外边世界的向往,在父母极力反对的情况下,依然偷偷地去了外边,在外边,啥也没有得到,算是尝到了苦头,这下回去,不但一分钱没挣到,而又这么快地领一个男朋友回去,父母能接受吗!因为她是家中的大女子,父母也没啥给儿女考虑过婚姻问题,他也不知道,在儿女的婚姻问题上,会采取什么态度。

但不管是高兴,还是焦急,她终归得回去,她与文杰要想永不分开,这事迟早要让父母知道,想到这,绒绒心一横,是好是坏,回去再说吧!于是,冲文杰甜甜地一笑:

“好吧!”

文杰和绒绒告别了家人,上路了,要去绒绒家,临走,文宝又塞给文杰贰佰块钱,文杰不要,文宝说:“下去,不花钱行吗!我等着你给我领嫂子回来。”文杰说:“已拿了你几百块了,”文宝说:“谁叫我是你兄弟,兄弟么,还说那干啥。”把钱,硬塞到了文宝手里,文宝捏着钱,望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瘦瘦的文宝,心里热乎乎的,眼里湿润了,文宝,眼里对他满含鼓励和期翼。

母亲一直把两人送到院外,一步对文杰一叮嘱:“一路上,好好照顾绒绒,走累了歇一会。”

“噢!”

一路上,两人好好的,莫吵闹。

噢。

末了,又冲绒绒道:

“绒绒,回去,一切说好了,和文杰又早些上来。”

“噢!”绒绒应道。

那些院里的过年去文杰家要了糖吃的伙伴,男的,去开文杰的玩笑:“一路上,绒绒走不了了,你就背上。”文杰一笑,说:“去你的。”脸已红了,女伴拉着绒绒,说:“下去早些回来,路上小心些。”绒绒一一应着。

文杰和绒绒,在母亲,弟弟,和院里人的瞻望下,一步一回首地走了。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为什么叹息,心里,一下也沉甸甸的了。

天晴的很好,天上,没一片云,蓝的似要滴下来。冬末的太阳,显的是那么的明媚,温暖,也没一丝风,被这阳光沐浴着,显的和祥极了。

山,还在一片萧条中,披着枯黄的颜色,只有路边,河畔的柳,抑或野桃树的指上,已从枝眼儿上,长出了白泡儿,向人昭示着,冬天即将过去,充满生机和百花齐放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没什么鸟叫,只有河水声,叮叮咚咚的唱的很好听,文杰和绒绒并肩走着,绒绒忽儿对文杰说:

“你爸,你妈,还有你兄弟,他们真好,回去,要是我爸妈答应了,上来,我们一定会过的好的。”

望着还并不怎么知情,还显的一脸天真的绒绒,文杰真想把自家的一切情况告诉她,告诉她生父和母亲离了,那是继父,还告诉她继父的坏性格,但文杰又怕这会给绒绒造成压力,反正,不管好也罢,坏也罢,她以后能体验的到,慢慢的告诉她吧!现在说给她,她也不信,文杰便装出笑,说:

“是啊!是啊!”

两人走出文杰家乡那沟儿,已在中午了,这次由于走的慢,又走的早,不必急着赶路,所以绒绒的脚,并未磨出泡,只是感到大腿,小腿肚子有些酸疼,酸疼的。在镇子上,两人在一家饭馆吃了饭,文杰让绒绒歇了一会儿,他去一家商店,买了几色礼,回到饭馆里,绒绒冲他说:“买这干啥!”文杰说:“第一次去你家,不买点东西,象话吗!”车来了,文杰挡了车,喊绒绒快走。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轿车把他们依然甩在了一个山沟儿外,好在去绒绒家,不翻梁,而去文杰家得先上一座小梁,然后顺河边小路下几十里才到,绒绒告诉文杰,这么下她家,也有去他家那么远,看看天已不早了,文杰的心里,还是挺急的,他都不怕什么!他怕绒绒走回去,脚又会磨出泡。早上已走了那几十里了,再走这几十里,她受的了吗!正焦急间,来了一辆卡车,要进沟儿去,文杰和绒绒同时都伸手挡,那伺机还好,停了车,两人爬上了车箱,伺机让他们下驾驶室里坐,驾驶室里没人,两人也就下去坐了,为了表示感激,文杰抓了一把糖给伺机,伺机不要,让文杰给剥了一颗,放进了嘴里,笑着说:“喜糖吧!真甜哩!”文杰和绒绒都没应,极为不好意思地笑了,路不怎么好,伺机也就专注地开车。

天还很冷,可坐在驾驶室里,两人感到暖烘烘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又行了一两个小时,车停下了,到绒绒家,还有一里多不通这坑洼的山路。绒绒喊停了车,下了车后,文杰又给伺机剥了一颗糖,给他,连连向伺机说:“谢谢,谢谢。”伺机说:“不谢,不谢,这是我新年第一回跑车,就拉了一对新人,今年,我一定要走运气,还得感谢你们呢!”伺机一连声笑着说,接过糖开走了车。两人一直望着车远去,心中满是感激。

去绒绒家,那一公里多的路,是一条羊肠小道,在沟儿底,如蛇一样,弯弯曲曲地上去,绒绒走在前边,文杰提了东西跟在后边,在快到绒绒家时,文杰忽儿担起心来:绒绒家都有些啥人呢!绒绒的父母人严厉吗!这么想,文杰忽儿止住脚步,绒绒转过身向他怎么了,文杰便把心中的担心说了,绒绒对他说:“在家我老大,下边有一个兄弟,一个妹妹,兄弟在家干活,妹妹在上学,在假期里,爹奶都不在了,只有父母。我的父亲脾气绵一点,只是母亲有些厉害,坦白地说有些麻明,不过,不用怕,不敢咋样,她会咋么说,你只装作不知道,只要咱们理解对方,咱们相爱着,能在一块就够了。”说毕,绒绒伸手拉住了文杰的手,两人一块,都怀着同样的,极为忐忑的心,往绒绒家去,他们也不知道,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天,已不早了,太阳,已落到西山下去了,已落光了叶子的树,在无声挺立,沟儿里,静极了,不一会儿,便能听到人说话声,和鸡的叫声,猪的哼哼声了。渐渐的,那山脚下,三间黑瓦土墙屋,已在眼前了,门前,有一片竹林,在这季节里,倒越发的绿地可爱,有鸟儿,扑愣愣的飞进林子里,在濯濯地尖声叫着,回荡在山间,清脆而好听。

路,绕进了竹林里,傍晚的竹林里,显的很是阴翳,一条小溪,从竹林里凉凉的流过,富有很强的节奏,如一首古代的很典雅而又富有幽韵的乐曲,就在这时,绒绒碰到了提个桶到林中小滩中舀水,拿着扁担,来抬水的弟弟和妹妹,喊了一声,弟弟和妹妹看见姐姐回来了,喊了一声姐,一个放了桶凑到姐跟前来,一个放了扁担,飞也似的跑回去报信去了,绒绒一把拉住妹妹的手,看着小妹那天真可爱的样子,绒绒忽儿想到没有给她买点什么,不免感到愧疚,小妹看了绒绒一眼,又看了文杰一眼,好像会意了什么,嘴角上挂了个偷偷的微笑,然后拉了姐往回走。

“姐,过年接到你的信,晓得你不回来,这年也过的不热闹了,爸,妈都替你担心呢!这回来就好了。”绒绒想不到小小的妹子,竞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感到妹妹懂事多了,心里不由被这话暖的热热的,连眼睛也潮湿了,便更加紧地拉住了小妹的手。

出了竹林,已到门前了。绒绒看到家里,的确没有过年的样子,连对子也没写,弟弟站在母亲和父亲中间,站在门口望着她,绒绒看到一家人,过了年,也没一个人穿新衣服,绒绒知道:家里为了供自己上学,把钱已花光了。绒绒想到,自己出去这么久,又没挣到一分钱,不免心中十分的愧疚,她不敢看父母兄弟一眼,她的心忽儿慌起来,不知如何面对父母兄弟,更不知他们能不能接受文杰,绒绒的心感到莫名的慌和怕了,连步子也怯了,心咚咚地跳了起来,但绒绒怕自己慌了,会使文杰更慌,她力图镇定自己,扭头看了文杰一眼:

“这是我父母。”

“嗯!”文杰点点头。文杰的心也慌了,他也不知怎么面对他们,说什么,不过看到绒绒镇定的样子,他还是力图镇定自己的。

过年没回来,年刚过毕,她就回来了。绒绒的父母已感到奇怪,不过,总算回来了,也是好的。当初不让她出去,她硬要出去闯,这下回来了,证明她已尝到在外边的滋味,这下能安心呆在家了,想着,两人的心里还是高兴的。可当看到女儿身后的一个小伙子,他们毕竟是过来人,立刻也明白了,过年女儿为什么没回来,在哪儿过年去了,他们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们不相信,才半年时间,女儿已找了对象,他们也是彻彻底底的山地农民,传统思想是很顽固的,就是找,也应明媒正娶,而不应该就这样就领一个小伙子到家来,这有些伤风败俗。况且,这事他们也没给考虑,那小伙子家咋样,已受够了住在山地的苦,怎么愿把女子给到不好的地方人家去,他们也希望通过绒绒改变他们的处境。他们在绒绒身上,寄托了很大希望,没考上学已让他们失望了,如果在这方面再让他们失望是不可能的。想着,瞬间,两人的脸沉了下来,如黑锅底了,心里也同时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这小伙子家庭不错,地方不错,那么对绒绒就这么领小伙子到家来还可容忍,要是家境不好,地方不好,让那小伙子滚旦,还要教训绒绒,让她知道,一家人的希望在她身上,要不是,她兄弟,住在这以后媳妇也找不上的。

绒绒看到父母沉下来的脸,吓极了,低下头,不敢看,好一会儿凑到跟前,才喊了一声:

“爸,妈。”

嗯!

文杰也低头,小心翼翼地凑到跟前,喊了一声:

“叔,姨。”

“嗯!”

两人的眼光,在文杰和绒绒身上扫来扫去,吓的两人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弟妹睁大着眼睛,看看父母,又看看姐姐,和身后的小伙子,不解的很。

静默了好一会儿,绒绒爸妈才说:

“回屋里歇着吧!”

绒绒和文杰小心地进了屋,文杰放了东西,很规矩地坐下,绒绒便去倒水,要文杰洗一把,文杰小心翼翼地流着,绒绒去到母亲身边,母亲问:

“还没吃饭吧!”

“嗯。”绒绒应着,便和母亲去做饭,弟妹去担水了,父亲坐在炕边抽旱烟,眉毛皱的老长。

吃过饭,天已彻底地黑了下来,这山沟儿里的夜,万般的静。天上,闪着无数的星星,这夜,显的寂静而幽远,屋里,点了油灯,在从门缝儿钻进来的风里,摇曳着,满屋里,便是昏黄,动荡不定的光。

文杰,一个人坐在那间用木板间起到小房的床上,心里忐忑不安的,绒绒,被她父母叫到另一间屋里去的,文杰不知道,绒绒的父母会和绒绒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和绒绒的事会咋么办,自一进这家门,看到绒绒父母的脸色,文杰的心就悬着,就感到害怕。

小屋里,空落落的,只有些柜,和锄子,别的也没啥!房子,也很陈旧,低矮,破败了,到处斑斑驳驳的,被烟子熏的很烟,文杰感到,绒绒家里,比自家还困难一点。

渐渐的,有了说话声,声音有小变大。

“啊!他也是个山沟儿里一般的人家,你就能看上他,跟了他,你出去半年,一分钱没挣我们不怪你,但你不能这样做,你又晓得,家里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在你身上寄托了多大的希望,你要这样做,你兄弟以后长大了,连媳妇也找不到,你不光为自己,还得为家里呀!你大了,我们老了,只有靠你了,你和那小伙子必须散伙,明天一早让他滚。”是绒绒大的声音。

“是呀!你大说的对,必须这样做。”绒绒母亲的声音。

很快,传来了绒绒的哭泣声,显的极为痛苦,说道:

“爸呀!妈呀!我是人,不是商品,我要感情,我和文杰是有感情的,你们不要分开我们,不管那地方咋样,他家里咋样,受多大的苦,是我自己愿意的,欠你们的,我以后慢慢还,兄弟,我会给他想办法,供他上学的。”

“混帐话。”绒绒大吓到。

“爸,妈…”绒绒喊道。

“不管咋样,你不能和那小伙子好,让他混…”绒绒妈吼道:

“不呀!爸妈,要是这样,你们不如不生了我呀!”绒绒哭泣道。

“啪。”一记很响的耳光,同时,听见绒绒大在骂:“不要脸的东西,啥都由不得呢!”

…………

这些话语,把文杰的头击的嗡嗡直响,他深深懂得绒绒的心里是多么痛苦,但更痛苦的是他自己,只觉得心,如被人揪着一般的疼,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了,泪,唰一下,也落了下来,一时间,痛苦的文杰也六神无主,不知该咋办了。

过了一会儿,文杰便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怕是过来吵他或骂他,那么,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说,就赶忙脱了鞋和衣服,钻进被窝里,佯装睡着了。绒绒的爸进来了,站在床边干哼了几声,大概是看文杰睡着了吧!也就窸窸窣窣地脱了衣服睡下了,灯随之,也被他吹灭了,屋里,一下陷进一片漆黑之中,文杰睡着,动也不敢动,可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语,还在耳边响,那话语,如一把利箭,一下下刺着他的心,让他受不了,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打湿了枕头。

另一间屋里,绒绒妈,绒绒的弟妹,都睡下了,只有绒绒睡不下,一直呆坐着,止不住地嘤嘤哭着,这哭声,隐隐地传到文杰的耳朵里,文杰的心里,比绒绒还苦疼。

两个人,一个在另一间屋子里嘤嘤哭泣,一个在床上默默流泪,内心深处,都受着苦疼的煎熬。

夜,分外的黑,分外的静,仿佛大地也沉寂了,在应和着二人,默默哭泣。

第二天,文杰起的很早,天蒙蒙亮,他便轻轻的穿了衣服起来了,他不知该咋办,迎接他的,又将是什么!

文杰来到门上,见到绒绒也站在门口,望着还在萧条中的群山发呆。那群山的树木,已在枝头上,生出了泡儿,马上要生出新芽了,可是,自己和文杰,将会怎样啊!

文杰轻轻的走到绒绒面前站定,绒绒收回目光,她看到了文杰红肿的双眼,和优戚悲伤的样子,明白,文杰已知道了一切,文杰看着绒绒,也红肿的双眼,和一脸悲伤的样子,也明白了,绒绒是在多么痛苦中,度过了这一夜呀!

四月,便那么对视着,目光里满是悲伤和自询,但都不知怎样,谁也说不出第一句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着,沉默中,现出了两人内心,深重的痛苦。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第一次相见,花边相约,第一次拥抱,轻诉:

我们不分开吧!可今天,难道就要面临分别吗!这又怎么能不让两人悲伤呢!这悲疼,是刻骨铭心的,是深重的,在一定程度上,胜过失去最亲的人的苦疼,这苦疼,对一个内心洁白无瑕的年青人来说,是致命的,直接摧残着一个人。

就在两人静静地站着,不知说什么好时,绒绒的爸和妈,也起来了,出现在门口,直接对文杰说了:

“你和绒绒的事,是不可能的,你赶快走吧!你家住在那么个地方,我们不会让绒绒跟你走的。”绒绒妈说。

“走了,以后再不准来打搅绒绒,到我这来,不然打断你的腿,你现在就滚。”绒绒大把文杰提的东西,一古脑儿塞到文杰怀里,文杰的泪一下来了,全身直颤抖。绒绒也低头哭了,母亲拉她回去,绒绒哭着嚷道:

“不跟他走就不跟他走了,我和他再说句话不行吗!”见绒绒这么哭喊着,母亲放开了,厉声说:

“那好,你们说完了,让他走。”他们回去了,绒绒泪眼望着文杰,一时千言万语,啥也说不出来,只化为哽咽的一句:

“你走吧!回去吧!等我,我会去你家找你的。”

文杰流着泪,望着绒绒点了点头,他知道,绒绒是真心爱他的,有这句话足够了。

“走吧!”绒绒说。

“我会一直等你的。”文杰说,转身欲走,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走——吧—,”绒绒推了他一下,自己猛地扭身回去了,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沟儿里回荡,是那么凄切。

文杰,就那么踉踉跄跄地往沟儿外走着,脑子里,嗡嗡直响,全沉在昨日的美好中,想着来是两人,走是他独自一人,无比的悲切,泪水,一次次模糊了双眼,摔了几跤,手臂被擦破了,他也不知道疼。

天阴沉沉的,几只乌鸦在哀鸣着,似乎在为文杰和绒绒悲泣。

巧的是,文杰刚出了绒绒家那小沟儿,昨拉他和绒绒的卡车,正上来,见到他,就停了,喊文杰上车,文杰这才从悲疼中回过神来,忙拭了泪,作出笑脸,连说谢谢,上了车。

车开动后,伺机问他:“媳妇呢!”

“还,还不是媳妇。”文杰说。

“是女朋友。”伺机问。

“嗯!”文杰应道。

“昨才回去,一早你一个人就走,昨不玩几天,她昨不和你一块走。”伺机问:

“她,她父母不让昨玩,不让她走,他们反对…”文杰说。

“咋么回事!”伺机问。

文杰正储了一腔的痛苦,此时有人关心他,他便向伺机倾诉了出来,听后,伺机说:

“我是过来人,懂得你此时内心的痛苦,不过,年青人么,要刚强些,不能遇到一点挫折,就痛苦成这样,越是这样,你越是要坚强,只要你们真心相爱,有什么样的困难不能克服,阻力不能排除,只要执着,你们会永远不分开的,只有经过挫折和考验的爱才长久。”伺机说,“况且,她已给了你承诺,让你等她,她会来和你在一块的,还有啥难过的。”

文杰侧头,望着比自己大的伺机,在心里觉得是那么可敬。

伺机的一番话,驱走了文杰心中的阴云,让他感到一下,有一缕阳光撒进了心空,那蓦然间,一下压在心中的痛苦,暂被驱走了,从而产生了一股莫大的勇气,在心里对自己说:

“振作吧!在与绒绒爱的道路上,不管还有多少的坎坷,多少的艰难险阻,只要绒绒和自己还爱着,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呢!绒绒我等你,我们会在一起的。”

文杰,是在傍晚时,回到家的,他一个人回来,没绒绒相伴,心中不免难过,空落,但他记着伺机说过的话,对自己说:

绒绒会来的,我们会在一起不分开的,而让内心产生无尽的希望,与早上刚接受这分离的事实时痛苦无主的他,已判若两人了,此时的他,在痛苦中振作,痛苦中守着莫大的希望。

只是母亲问他,咋昨天去,今天就回来了,绒绒呢!文杰怕把一切如实说了,母亲会难过,只是说:绒绒过几天来,我与人家的事又未挑明,在那时间呆长了不好。

“不是让你问人家父母意见么?”母亲关切地问文杰。

“哎呀!我咋好问。”文杰说:见一切如此,母亲也不好多问。

兄弟文宝问文杰,文杰也这么说了,夜里,他早早睡了,在脑子里,回想着与绒绒的幕幕往事,盼绒绒早些来。

为了不使等待,期盼的日子显的过于的漫长,文杰,每天和文宝,一块去地里,或山上干活,在劳动中,迫使自己忘了这事,在这么苦熬着,等了十来天之久的一个傍晚,文杰正坐在屋里发呆,文宝很兴奋地跑来告诉他:

“哥,绒绒姐来了。”文杰听了,一蹦便起来,飞也似地出门,与绒绒正好迎面,一时,四目相对,有多少的话要说呀!一股暖流,直从脚底涌上心田,文杰好想拥住绒绒,来表达心中的感情,但这在农村的家中,他只是对绒绒极为深情地说:

“快进屋吧!”连忙给绒绒倒了水,让他洗,又问:

“累了吧!”

“不累。”

“你洗着,我去让妈做饭去。”文杰忙去给母亲说,母亲知道绒绒来了,忙到房里问了绒绒累了吧!关切了一阵,便去做饭了,绒绒来了,她的心里也喜滋滋的。

只留下两人在房里,在床边坐下,拉住双手,一时四目相对,无语,泪双流,文杰给绒绒拭去泪水,便擦,便喃喃道:

“莫哭,莫哭,我们在一起了,不好吗!”

“好,好。”绒绒点着头,哭的咯儿,咯儿的,如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见了大一般,想要把心中的委屈哭出来,文杰也知道,绒绒这十几天,也不是在好过中过的,一定受了父母无尽的责骂,承受着感情沉重的打击中,度过来的,便又问:

“你这十几天一定过的不好,你是咋么能来的。”

“我,我和他们闹翻了,他们说不认我了,要我以后,永远不要回去,我,我现在只有你了。”绒绒流着泪说,一下扑进文杰的怀里。文杰轻抚着绒绒的头,他已看到了,绒绒瘦的眼睛已凹了进去,绒绒被伤的太深了,文杰,也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以后,要如一个大哥对绒绒一样的好,对绒绒说:

“放心吧!绒绒,我会对你好的。你,也不会如你爸妈说的话而伤心,那是他们的气话,到以后我们搞好了,帮助小弟,回去了,他们也会原谅我们的。”绒绒止住了哭,抬起头,泪眼望着文杰,眼睛异样明亮,嘴角,挂着醉人的微笑,她仿佛看到了,在两人历经若干的苦辛后,奋斗而来的幸福生活。

 

春天,已很浓地来到大地上了,满山的树木,已蕴着一片新绿,最艳最美的是那山坡儿上的野桃花和河边的柳了,桃花,已盛开了,白的象雪,粉的似霞,一株连一株,很欣喜地向人们报告着春天;柳,着一身洁白的泡儿,在微风中,轻轻摇动。这是一个已充满了美与生机的春。

在花与绿的掩映中,人们,都在计划着一年的事,也都在幸福劳动着,期望着明天,幸福的生活。

文杰,也和文宝一块,天天去干活,文宝也明白哥哥文杰的处境,每次上山干活,也总叫上他,到了山上以后,重活,自己全干了,让文杰拣些轻的活。他知道,文杰才从学校出来不久,干不了重活,前些日子干的活,主要是开地。这些活干毕了,文杰对文宝说:

“反正离种还有些日子,现在,光种地不行了,咱家的山上,野毛栗树多,咱俩去嫁结些板栗子树吧!别的好多地方,就靠这些树而发了家的。”文宝听哥哥一说,觉得也有理,反正结树也不难,结下了,也好管理,无非除除杂草,让它们自个好好长,几年以后,便有收获,一斤三块多钱,弄这,又不摊多大的本,便和文杰去清理林子,采板栗树苗儿。干这活,文杰非常的起劲,奇怪,手被磨破了,血染红了刀把,胳膊被划破了,流出了血珠子,他也不知道疼。他的脑海里,已出现着大片大片的,生长的很壮,挂了很密果实的板栗子树,在微风中,抖动着醉人的绿叶…

文杰,天天和文宝一块去干活,继父自无话可说。象他这样,当了半辈子单身的人,心里是很自私,只想到自己,很难考虑到别人,眼中是不喜欢任何一个吃了饭,不干活的人。渐渐的,继父便对绒绒使眼色,低低地咕弄:

“一天吃了饭,就在屋里,也不去地里干些活,这么吃闲饭,哪个养活。”

这终让绒绒听到了。绒绒知道是说自己,哭着跑出了屋,文杰忙追了去,天,已在暮色里了,文杰一直追到院子上边才追上,一把拉住绒绒的手,说:

“绒绒,绒绒,你听我说。”

你还说啥,家我回不去了,外边,也混不下去,呆在你家,你爸说我吃闲饭,就是你对我再好,可他嫌我,我咋呆的下去,我不晓得,我该咋办。”绒绒哭了说。文杰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说:

“绒绒,只要我在,谁也不敢把你咋样,我们在一起,就是好的,不管别人咋样,只要我们爱着,能互相理解,也就是好的,原谅我没照顾好你。”

绒绒啥也没说,而是在文杰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

“文杰,我们太可怜了。”

“不,不可怜。”文杰更加搂紧了绒绒说。

春天的夜,一点也不冷了,河里的水,变大了,哗哗地,很清松活泼地流淌,山上的树木,叶子已长了出来,好一派新生的,充满生机的绿呀!草,也从地下钻了出来,到处都充满了生机,桃花开过了,一些野花,也竞相开放,泡桐花,如灯笼一样,一簇簇地挂在枝头,槐花,一串串的,如一个个小铃铛,缀满了枝丫,微风过处,送来或醉人,或淡淡的香。

好一会儿,绒绒抑住了哭声,文杰放开了绒绒,为她拭了泪,拉着她的手,说:

“绒绒,走,咱们散一会儿步,我告诉你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原谅我才告诉你。”文杰和绒绒缓缓的走着,文杰边把家中的一切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绒绒。听毕,绒绒站住了,双眼紧紧地望着文杰,说:

“你,原来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内心一定受了创伤的,难怪你的人这么好!”

文杰说:“是呀!因为内心受过创伤,才分外的珍惜爱,不过,绒绒,你也不用怕,我妈和小弟文宝,对我们都十分好的,过些日子,给你找些轻些的事干,让继父也无话可说。”

绒绒睁大眼睛问:“这,行吗!”

文杰说:“咋不行。只是,眼下,在几年的日子里,我们也许会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你也许要受些苦,你受的了吗?”

绒绒说:“我受的了。”

“眼下,把你父母的心也伤了,闹翻了,到这来,你后悔吗?”文杰问。

“只要你对我好,我们能在一块,我不后悔。”绒绒说,“只要我们过好了,过些年,回去看他们,他们又会原谅的——文杰,我们会过好吗!”

文杰拉了绒绒的手,说:“能过好的,我已和文宝嫁结了板栗,到明年,再弄木耳,香菇,要不了几年,能过好的。”

绒绒听着文杰的话,感到无比的温暖,轻轻地依在文杰怀里,他感到文杰的胸怀,是那么宽厚可靠,文杰又想起了那个伺机的话,他深深感到,和绒绒的爱之路上,还有更多的艰难险阻,和坎坷,但他却对自己说:“只要我和绒绒真心相爱着,一切都能克服的,我们一定会过好,永远在一起的。”

微风,送来了花香,更加坚定了两人走向明天的信心。

就在这时,听到了母亲和文宝的呼唤声:

“绒绒。”

“文杰。”

那声音很焦急,急切,让两人感到了温暖,文杰连忙应了,母亲和文宝赶了来,见两人已很亲热在一块,也放心了。母亲和文宝想让两人多聚片一会,前边先回去,被文杰喊住了,他想对母亲和兄弟说些心里的话。

“啥事?”母亲站住了问。

“我想和你与文宝片片。”文杰说,待走近了,犹豫了一会,文杰就把去绒绒家的一切说了,末了,哽咽了,洗了眼泪,说:

“妈,文宝,我和绒绒是真心相爱的,绒绒与家人已闹翻了,现在,我们只有靠你们了。”

母亲听了这些,心里为之一震,她懂得了儿子的心,同时也感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说:

“只要你们相爱,在一块,我决不会对你们不好的。”

“我,我会帮你们的。”文宝说。

文杰和绒绒的心里,感到很热,四人拉了手,往回走。

 

继父,与母亲已生活了那么多年,不管咋样,继父对母亲还是好的,负责任的,文杰不想破坏家里的日子,母亲的幸福。他要在心里想,继父的脾气也许难以改变,不能为难母亲,而要让绒绒找点事干,自己养活自己。

文宝,对哥哥是敬爱的,为此,他再一次拿出了自己这么些年攒的一千块钱,给哥哥,让拿了去进些衣服回来,让绒绒去卖衣服,能挣些钱的,文杰没推辞,接过钱说:

“文宝,你为哥哥付出太多了,对哥哥太好了。”

“再莫说了,谁叫你是我哥呢!只要你和绒绒姐能在一块,过的好,我啥舍不得呢!以后,我有啥事了,你们也能照顾么!”文宝说。

文杰啥也没说,心里无比激动,双眼定定地看着可爱的小弟。

文杰出去进了货回来,每天,文杰和文宝一块去干活,春天来了,活多了,绒绒去卖衣服,两人不得不暂时分开了,文杰有些舍不得,说:

“绒绒,我们又得分开了!”

“文杰,这不是为了以后,不分开么!”

相视一笑,两人不得不为了生活,而踏上了不同的征途,在此,为明天的幸福而奔波。

新春的太阳很好,很明丽,大地,到处盛开了繁花,树,长出了新叶,这是一年最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时候呀!

这时,不知院子里的哪家,用电池带动收录机,正放着这么一首歌曲:

……………

为了生活

我们四处奔波

………………

曲子很悠扬,飘散在这充满阳光的充满希望的空间里,文杰和绒绒,都觉得这歌是专门为他们写的,是呀!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爱那么美,生活那么艰辛,但两人的心里,又都如这春天一般,充满了阳光,和希望,同时觉得,明天的生活会更美好,明天,他们的爱情会更甜蜜,更幸福。

 

                                             两千年二月十四日草毕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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