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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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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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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文化人

小镇文化人

 

 

1

 

小镇很小,撒一泡尿,能转一个来回,一家炒菜,满街能闻到香,一人放屁,全街能听到回声……

但在这小小的镇上,却有着这么几位文化人。开药店的老陈文章写的特别的好,教书的小陈叶能舞弄几下,开商店的张立画画的好,镇政府机关的李三字写的很潇洒,信用社的小胡,也爱爬爬格子。

人们真的想不到,在这么小小的镇街上能出这么多舞文弄墨的人,就把他们称为:“小镇文化人。”

小镇成蛇形,弯弯曲曲地从上边,依着一条简易的路延伸下来,镇街顶上端是当地居民的房子,下来是信用社,镇机关,药店,商店,学校。

下镇四面环山,两条河从上边不同的两条山沟儿李延伸下来,这镇子便也叫:两河镇。

从两条沟儿分别有两条简易的泥土路,一条延伸的很远,翻了一个大山梁,过去便到了外市的一个县;从另一条简易的路出去不远,翻一个山梁,就到了本县的另一个镇,有一条柏油路从这镇通过,再走不远,翻一个梁,就到了县城。有一趟班车,天天一早从镇子出发到县上,下午又返回。到外市县的那条路,是林业局伐木修的路,现在已封山育林,林业场被关闭,公路上就少有车了。小镇在群山之间,一天所见,除了一些单位上老熟识的这几个人,和当地的一些居民外,现已很少有外边的什么人,使镇子显的有些闷,倒是那每日一趟出去又回来的班车,把小镇上沉寂的人带往充满精彩的外边的世界,又把外边对这地方好奇的人带来;或者把这小镇上带一脑子希望出去,又满身疲惫,满心失望回来的人。不管人们怎么来来往往,老陈,张立,李三,小陈,小胡自一开始工作就到这来,哪儿也没有调离过,一直固守在这地方,以静制动,从眼睛里看着世界,内心深处体味这世界。小镇虽然地处偏僻,其实并不闭塞,早已通了电,可以收看一二十套节目;光缆已架到了镇子里,电话到处皆是,从电视里,和那根细细的电话线里,可以了解的好多外边的世界,以此来丰富他们的内心世界,而在这经济社会中,处世不惊,固守自己的爱好。

 

 

2

 

最早到小镇上来工作的人是老陈,老陈是在一二十岁时从卫校毕业后分配到小镇卫生院工作,来到小镇的。才来四化的老陈,那时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活泼而富有朝气,被院长和院里的人喊为:小陈。那时的老陈并不爱写啥,一天说笑,或者去学校打篮球,乒乓球,风风火火的,很快在小镇出了名。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活泼、好动,对生活充满朝气有什么错,倒被医院和小镇上的人背地里议论为:烧的很。也不知是院长不好动,而喜欢沉静还是这么的了。在老陈第一年见习期满,转正时,查一点被考核为不合格,这无疑于在他年青的头上响了个炸雷,一遍遍地问自己: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也就从这以后,老陈不再多言语,不再好动,人变的文弱了好多,一天,除了在药店里上班,就闷在屋里不出来,起始是一找一些杂七杂八的杂志看,渐渐的竟也想写些啥,把内心深处的想法写出来。写着,写着就写了好多。过后再细读一遍,感到有味,抄好了,投到地区报的副刊上,不想就被发表了。这让当时的老陈兴奋的不得了,也就从这个时候,老陈开始知道什么叫文学,也开始懂文学,一天工作之余,不是看书,就是在文字中构筑他的海市蜃楼,发展到最后,在上班时间,只要没病人,他就看书和写文章。有时候灵感来了,无处写,就在处方笺上写,这让医院里给他找处方笺都找不过来,开始院长以为他看的病人多,生意好,一天见了他,就堆一脸的笑,但到有一天,一个急诊的病人急着来医院让诊断病情,好治疗,可老陈的一篇文也写到紧要处,文思泉涌,一中断就很男再续上,续上了,也没有那个味儿了,就让急诊的人等一会儿。可等了好久,他那篇文章就是结不了尾,仍笔那么刷下去;他本想结尾,可就结不了,那要急诊的是个小娃儿,抱娃儿的是个妇女,一见此怒了,嚷道:

“你什么医生,医生的天职就是看病救人,现在人命关天,你见死不救,倒写个不停,对一个医生来说,有啥比给一个急诊的人看病更重要的。”这时院长正在不远处的办公室,听到了过来问咋回事,这妇女就指着老陈说:

“这医生见死不救,到自顾自各的写个不停,有啥比求急诊的重要的。”院长一把抓过老陈的处方笺,一看上边涂抹的一些与处方完全无关的内容,一下明白了以前那么多的处方笺被他干啥用了。他看了老陈发表在地区报上的文章,与医生的职业格格不入,倒有大发牢骚的意味,就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吼道:

“你想干了干,不干了,马上背了被卷滚人,不要一天不务正业的。”说毕,把老陈写的处方笺撕了个粉碎,怒冲冲而去。这边,老陈诚恐诚慌,慌忙向妇女道歉,急诊娃儿。

娃儿急诊之后,采取了急救,人倒保住了。在老陈的看护下,不几天也好了。可老陈在上班时间不务正业的事不胫而走。院长直接不搭理他,这让当时的老陈可吓极了,整夜睡不着,担心院长某一日发话赶他走。

许是为了讨好院长,让院长改变对他的看法,原谅他的这“不务正业”,不收拾他,老陈决定给院长写篇报道,吹吹他,就怎么的熬了一夜,把文章终于写好了。然后送到了院长那儿让过目,然后盖个章以核实。院长怒目圆睁看了他一会儿,正想发作,臭骂他一顿不务正业,可看到文章的标题,就转怒为喜,拿起文章看起来,一气看毕,看了老陈半天,说:

“小陈呀!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一天不要不务正业吗!写写本医院的事是可以的,这才象话。人还年青,好好干,好好努力,大有前途的。”

“那要靠院长您照顾。”老陈说。

“这以前的事就当过去了,以后好好干。”

“那多谢院长。”老陈说,走近了一步,指着报道的标题儿说,“如果属实,请您在这盖个章,签个意见。”

院长二话没说,就签了“属实”两个字,盖了章。

老陈抱着希望寄走了,文章倒也很快在地区报上登了出来,老陈出了名,被人称为小镇上的“笔杆子”,而院长更出了名。

就在这年年底,院长被评为本系统的优秀,也就在这年年底,院长升到了县卫生局当副局长去了。都知道,这是当年的老陈的文章帮的忙。

老陈满以为这已当了副局长的院长会帮他的忙,或栽培提拔他,最起码的也是应把他调到公路边条件好的地方。但不想这院长一走,就完全把老陈给他写文章的事忘在了一边,见了老陈,也全当不认识一般,挺盛气凌人的。这下让当时的老陈很失望了。但也从此,他就爱上了写作这一行,尤其是写通讯报道,那抒发感情的文字也写一些,可又怕背上“不务正业”的帽子,所有些的东西,都在夜里孤独时写。

不过,从此,老陈写通讯报道,他总是实事求是,不夸大,不缩小地去写,用双手医治病人的肉体,用文字,去反映社情民意。

多少年了,经过老陈的笔报道的人和事不计其数,有好多的人,因此而被上级发现,不是调走,就是外调,但他一直留在了小镇,由当时的小陈,一个毛头小伙子,到此时已步入中老年,成了老陈了。要说希望,也许在当初盼望能有人赏识,调一下,提拔一下,到此时,已心如止水,看淡了世事, 把写看成了一种业余爱好,甘为铺路石,和人梯。

不过,提起老陈写东西,老陈说写了这么多年,他最后悔的事是什么,他便说:那便是给他的第一任院长写的那篇报道。

 

3

 

张立是在老陈把院长吹到县上去当了副局长之后来到小镇工作的。分到镇供销社,是个售货员。在学校时,张立就爱好画画,拿手的是素描和彩绘,在学校里还得过奖的。工作了之后,两河这小镇,在呆了一头半年,新鲜之后,寂寞的要命,那时还未通电,也没有班车,也就谈不上电视了。电话,也只有镇机关里那一部摇把子,要用了喊总机,人家脾气好一点儿的给转,不好的,一个电话半天转不通,急死你。张立在工作之余,就画画儿来打发这寂寞的时间。一两年后,他的画技有了很达的提高,素描画谁象谁,让人佩服;山水虫鸟画,栩栩如生,很快出了名,当地的人,就时时的上门让给画像,或要画的。张立也豪不吝啬,谁要画了给画一幅,看上画好了的画的送一幅,人家要给钱的,他也不要,说闲着反正闲着,画一幅画是个啥,有空了,想画像了来,看上好画了拿。人们看上张立的画,就喜形于色的拿走,回去,挂在屋里墙上视为珍宝。家里来人了,也夸张立这画画的好,并说也想请张立给画一幅的。这么,张立的名字在两河镇很快就无人不知了,甚至还有外地人知道了,慕名而来画像或要画的。张立看到了自己的画被人挂在家中,视为至宝,也甚感荣耀不已。

在小镇,人们当时有新鲜的事,要写文章了,找老陈,画画了,就找张立,两人被人陈为“文化人”,是小镇的人才。

由于画画的好,张立几次差一点就被县联社给挖走了,联社的主任几次下乡检查工作,对张立说:

“你的画画的不错,是个人才嘛!好好努力,努力,到时到县上来,给我们画画,宣传宣传,在乡下不是被埋没了吗!”

但张立总不开窍,没去找过领导,表示表示。如果去这么办了,那么他就会轻而易举的到了县上工作的,和领导一块在全县的山山水水间转悠,不至于天天售货,困人又劳累,而在地位上也会提升,不会发生后来许多让他伤心的事;那时他就认为售货员很好,轻松,幽闲,反正一天卖那八个小时的货,之余,关上门就抱了手玩,工资每月准时领,啥心不操,余下的时间,画画儿,多自在。这小镇的人又实在,有闲了,去转悠,不是被拉到屋里喝水,就是弄菜,喝几杯,让他醉在了这山水间。到了县上,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受人管制,约束,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人生一些事,当时没有明白,一到明白就晚了。当张立明白过来时,供销社就宣布解散,要被人买走。张立在四十多岁,成了“下岗”的人了。系统里给了他两三万块,就一脚把他给揣了,交给了时候。上虽没有老人,可下有小的,家有无业的妻子,一下可咋么生活,这可让张立伤心不伤心呢!这两三万块钱,可咋么够后半辈子用的呢!还有儿女上学可咋办。张立就为当初的自负后悔了,如果当初去县上找领导通融通融,那么他现在会在县上,系统解散的是基础单位,县联社还在的,那么他也不至于下岗,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时的小镇上,已经通了电,有电视,程控电话业有了;班车,VCD等等一些新鲜的玩意儿就涌进了小镇,在这表面繁荣的景象后,张立看到了是一样东西在支撑这表面的繁荣,那就是钱。在小镇闷了这几十年,脑子也就和这山水一样,被这山山水水的沉寂给闷住了,现在看出了这一点,让张立承受不了,回想这几十年来,画给小镇的人的画是不少,可没有弄到一分钱;画画,本也就可以让他谋求到更好的地位,可他没有谋求,以至于现在被下岗。那些当和他一块儿,甚至晚进来的工作的人,后来谋进了县里,现在依旧在县上工作。张里就感到不平衡,他挺后悔的。人生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后悔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人生就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后悔药。他知道他喊,他叫,都不会有人同情,反而会被人嘲笑。张立感到世情日淡了,金钱的作用越来越大了。走过了就走过了,人家把自己揣了,自己总得想办法活着。

这么想以后,张立想到了,那两三万块钱一花完,一家人的吃饭就没有着落了,不如自己先干起来。就在小镇上开了家商店,小店的招牌上也写上了:兼营画画几个字。不想商店的生意,在他和妻子的笑脸相迎下,出奇的好,比他当时给供销社卖货时还好,一天挣的钱,比那时的工资高,让他尝到了甜头,感到了劲头。而画画的生意也好的出奇,往往一天画的不够卖,要等到第二加班给画。人们都爽快地掏钱,还一脸的笑,感谢他给画的画。

夜里,两口子数着一天的收入,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美好的生意,冲淡了刚下岗时,心中的迷茫和对生活的暗淡。反而感到了生活新的希望。

只是,在小镇上,喊他去吃饭的和喝水的人少了,除非大量另外几个小镇上的“文化人”那去。张立开始感到有一些悲凉,毕竟白给他们画了这么多年的画呀!可后来也想通了,自己现在不白给人家画了,人家不欠他的人情,这么做很正常。这就是社会,时代进步,人心也应该进步,管他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弄到了钱,他们请不请自己都无所谓了。有了钱了什么干不成呢!

 

4

 

李三到了小镇来时,小镇上现代化的东西已有了,电通了,电视有了,有了程控电话,班车也有了,他比老陈和张立迟来了几十年。当属小镇小子辈的文化人,是小镇的第三位文化人吧!

李三被人称为小镇文化人,全凭他那手字。不写不知道,一经写出手,就让全镇所有单位的人咋舌,这小伙子看起来其貌不扬,个字矮矮的,人瘦瘦的,但却能写出这样龙飞凤舞的字来。

李三的字被人知道,是缘于一次写宣传标语,他一手提着漆桶,一手拿着大刷子,那红红的字,在墙上刚落下几个,就已围满了人观看,纷纷低声议论,说这字写的好;有认识他的对他刮目相看,不认识他的,就打听他是谁。叹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古英雄出少年呀!

这是李三在镇机关工作了一月之后的事。

现时的大中专生多了,分配斗分配不完,分一个中专生到乡上来工作,是最正常不过的了,也没有人注意多少事,甚至连镇书记,镇长也仅知道分来了一个人,叫李三的,别的就不会在意这么一个人的。这下,李三的字一写出手,不但镇书记,镇长对他刮目相看,李三也出了名,来求他写字的人络绎不绝,有写店铺牌子的,有写结婚请柬的,有写宣传标语的……来的人手上提了烟、酒。李三在小镇上是比镇书记、镇长还“火”的人了。

为了表示对人才的关爱,镇书记、镇长商量不再让李三下乡,让他到办公室当了秘书,这下,经李三的手写出的上报下发的材料,却不论材料的内容如何,仅那字就得到了好评。

过年时,李三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求他写对联的人,直把桌子围的水泄不通。李三就那么一幅一幅地从早上写到晚上,还写不完。墨汁用了几碗,手都写的酸的抬不起来了。

开始,李三是义务为大家写字,可写的实在太多,李三又累的不可开交,人们也看不过去,就一幅二元三元的给,李三推让不要,人们说:“拿着吧!这么累,买包烟吧!”把钱扔给了李三就走了,李三虽然不抽烟,可钱人家扔下了,就只有收下。渐渐的,后来李三给写对联,人们都习惯性地给钱了。这样,一个年过下来,加上平时的收入,写字的收入,比他一年的工资还多。

在这时,县上注意到李三了,准备来小镇上挖李三走。李三在这节骨眼上却出了事,而没有走成。小镇上不知谁,在得知李三将被县上挖走,一知状子把李三告到了县上,说李三身为国家干部,却没有当干部的思想作风,不思为民谋利益,一心只为自己,给群众写几个字,却大肆收钱。

上边来人调查,这信里反映的事情是属实的,李三给人写字,虽没有大肆收钱,但也收了钱,缺少为人民服务的意识,如果调到县上,知名度会更高,架子再一大,写字都收钱,那到了县上还不当神敬着了。情况调查以后,县上领导就不敢要李三了。怕他仗才傲物,上去了使不动,倒过来顶撞他们,会坏了工作的,破坏不稳定和团结。这么,李三就失去了到县上工作的机会,虽写的一手好字,却不得不蛰居在两河这小镇机关里,给领导写写报告,给当地人写写字。不过,没去成县上的李三,弄明白了自己没有去成县上的原因后,内心里从此很是窝火,除了工作上非写不可的字,他很少动笔给小镇人写一个字。人从此变的很沉默少言,工作之外,一人落落寡合,或背手在小镇从上街走到小街,从下街又转回政府大院的住处。但更多的时候,他是把自己闷在屋里,波墨挥毫,用笔在纸上写出龙飞凤舞,或四平八稳的字,来寄托自己一心的情感。偶尔,要去了,就去张立或另几位笔杆子那儿转转,聊一聊。因此,小镇人对李三又有了另外的评价,李三傲的很,架子大。为此,求李三写字的人少了,李三也很少到人群中去,独来独往的。镇机关领导听到人们反映,就把李三安排到一个更空闲的位子上去,让他当办公室干事,专门抄抄写写,而不直接与群众接触,办一些具体的事,这让李三感到闲的慌,越发把心扑到写字上了,以练字来寄托性情。

 

5

 

小胡到小镇是两年前的事,信用社招人,他被招了进去。当时想挤进信用社的人很多,小胡在众多的人里边,以考他是远远考不过别人的,他的文科还行,那数学可能要考的一塌糊涂,加上他又毕业一两年,对一些知识忘的已很多了。小胡能进信用社工作,全靠的是他发表在省内外的一些报刊上的诗歌和散文。在准备进信用社之前,当小胡把他发表在报刊上的诗歌和散文呈现给社主任看时,社主任看了一会儿,冲他说:

“我们这行业里正缺少这人才,就你发表的这些文章,不管考试的结果如何,你被录用了。”

“那,真谢谢主任了。”小胡兴奋地说。

“不用谢我,的谢你自己有才华。”社主任说,“不过,进我们这行业后,分的地方,也许不太好,你得做思想准备,去那儿锻炼锻炼;不过,去那儿后,好好抓业务,把工作干好的同时,多写些东西,不光是诗歌散文,而是多写些宣传我们这行业里的文章来。”

“是,是。”小胡说。

这么,小胡就以他写就的文章,而跨进了金融系统的大门。不过,那时的金融系统政府干涉过多,在待遇,工资方面并不高,加上工作是催款收款,得罪人多,跋山涉水的,并不吃香。但谁又能料到,在小胡到两河镇报到,上了一年班之后,这行业里不再受政府的干涉,以企业的方式,独立经营,自负盈亏。小胡呆的两河镇,地方虽偏僻,但经济条件却好,社里是盈余单位,工资,待遇成倍地翻,让人眼红。小胡物质生活上得到了改善,在工作之余,从不忘记对写作的不懈追求,写散文,诗歌,也更写写行业里的人或事。这,是进这行业之前领导的嘱托。

小胡的父母是农民,他想,只有听领导的话,勤奋工作,才能过好。

  

6

 

小陈,是在小胡来到两河镇半年后的秋天,带着两床被子和一些生活上的用品,乘班车到小镇小学报到的。

刚出校门,心怀一腔的豪情,要报效家乡,为家乡做贡献。可真正工作了才知道,身为孩子王的自己,一天除了给娃儿上几节课,服从领导,妥妥帖贴的地干自己的工作,别的什么事也没有,在这个工作上是干不成他所想的大事的。小陈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工作着,然后领取工资,如小镇上所有的人一样地平凡生存着的人。

小镇虽现代人类文明有的也都有了,小镇毕竟太小,太偏僻,呆了半年后,就让小陈感到寂寞了,这地方,比起山沟外的城镇来说,太落后了。

在这寂寞中,小陈认识到了小镇上的老陈,小胡,就产生了写作的冲动,他在学校曾经做过文学梦。在校报上发表过文章,曾想过要当一名作家。而小镇上这寂寞的环境,教书之外太多的空闲的时间,正好是小陈产生写作冲动,去实现作家梦的好时机。于是,业余时间,小陈一头扎进了写作中,发奋的写小说,他要一鸣惊人,写出长篇小说,在外边发表,打响,让他成为作家,让小镇的人都另眼看他。而他,也可以因此到小镇以为的好地方去工作,去各处观光,作讲演。

小陈做着他的梦,也在他的圈子里生存着,努力着。

 

7

 

其实,在小镇的文化人当中,小陈最看不起的是老陈了,写那些玩意儿,有啥意思,吹来吹去,出名的都是别人,升官发财的是别人,自己只落个虚名,说起来发表的东西一大堆,但今天发表出去,到了明天,那东西也就没有用了,成了昨天的黄花。所以,小陈倒不怎么多到老陈那去玩,见了面了,象征性地点点头几个头,算打个招呼。小陈比较爱去玩的是小胡那儿,缘由是见了小胡发表在一些报刊上的诗歌和散文,那些诗歌,在质朴中很有一些味道,小陈不懂诗歌,但却感到小胡那诗歌味美,很有意境,能读懂,比起时下一些报刊上的诗歌读的人牙巴骨疼强。散文,小胡写的质朴,深沉,这让小陈自愧不如,心里挺佩服,羡慕小胡的。尽管他连同事都不多交往,却愿一次次到小胡那儿去,找小胡的发表的或未发表的诗文看,伴着一杯茶,与小胡聊文学。

不过,小陈见到小胡发表在报上的写他们主管领导先进事例的报道,读后,虽文章内容大体真实,但仍不免有吹嘘之意,心里就感到疙里疙瘩,象吃了一口饭,饭里有一只苍蝇样,让小陈感到老不舒服,想不到小胡的诗文写的那么清纯,人却这么世俗,也与老陈一样写那玩意儿,说透了,就是拍人家的一些马屁,可自己落个啥呢?大不了让提拔一下,那又有啥意思,倒不如自己努力,有朝一日,文章打出去,在全国响了,自然而然就会飞出这偏僻的小镇,连县上都不呆,而在全国跑。

小陈是向来不写这样的文字的,一是怕写坏了自己的笔,二是感到没意思,世俗,吹别人,自己落个啥。前些日子,校长在见到小陈发表在一家报纸上的小小说后,找到小陈,大大的表扬了一番,说小陈写的好,想不到单位里还有这样的人才,以后,可要多写些单位里的好事。小陈没让校长坐,他却那么定定的坐着。校长说毕远去了,他又沉在自己小说的情节中了。

近些日子,校长更是到小陈那去的勤了,把学校的一些先进事例,尤其是他本人的找了出来,递给小陈,让看看,能不能发现些新鲜事,写一篇寄到报社去发表。

可小陈一直把那沓材料放在那儿,一眼也没有看,他厌恶,他就不想写这些东西,他不想以此来巴结人,讨好人,吹捧人。

 

8

 

在发现小胡写了那样吹捧的文章之后,小陈如发现饭里有苍蝇般,怎么也吃不下,去小胡那儿,尽管去一些,但一想到小胡纯真、真诚的诗文下掩藏的世俗的心,便也没有了兴味。这样,两河镇的街上就多了两道风景,一个是李三,一个是小陈,在工作之余,空闲的时间里,要么闷在屋里不出来,一个在练字,以字寄托情怀;一个在写文章,在文章里构筑内心的世界,和寄托对未来的追求。在练毕字,和在纸上抒发了心情后,两人共同的特点是在小镇上从上街走到下街。李三是背着手走的,小陈是把手插在裤兜儿里的。共同点是都把头昂的老高,目光藐视一切,以局外人般的眼光,冷眼来观察这世界,以显示自己的不同。

人们想不到,年龄不同,一个近中年,一个如初出的太阳,正年青的小陈,与李三,为啥就如此的相仿。

这是傲,孤傲。

李三是在未被提拔到县上去,不再给人写字,就落下了这么个议论;而小陈,在小镇上工作时间也不过一年多,便也就落下这么个议论,不但他单位上这么议论,小镇上的人也这么议论,人家李三傲,傲的是一手字,他小陈凭什么傲,要资格,初出茅庐,有什么傲的。比他有资格、工龄比他年龄大的教师多的是,他傲什么。学校同事,有对文化有点兴趣的知道小陈喜欢文学,发表了一些小说,在写长篇小说呢!小镇上的有文化的人不多,就有了文化,识几个字的,也不爱文学,有的也不知道在这社会中,文学是个啥东西。象老陈写的是身边的事,人们一看一听就熟悉,就知道了老陈是写家子,写的行;而小陈写的是与他们无关的事,编出的故事,很遥远,与他们无关,便也就不关系,不打听。这正是这社会人们最普遍的心理。所以人们叹道:

“小陈,你年纪青青的,傲啥呢?”

 

9

 

小胡与老陈之间走动颇多。每次去,老陈都以笑脸相迎,不论多么的忙,也总抽出时间和小胡泡一杯清茶,谈半天;小胡也常邀请老陈到他那聊一聊。小胡酒量比较好,上下班时间比较固定,业务又不是十分的繁忙,在下午了,有了空余时间,就弄几个菜,和老陈叙几杯。老陈也能喝几杯,几杯酒下了肚,心里热乎乎的,话也随之多了起来。老陈就向小胡说了他还是小陈的时候,由于“不务正业”,被领导发现,差点被开除,后来给领导写了报道,吹了上去,才被留了下来工作的事。边说老陈边叹:其实呀!给院长写的那篇报道,是我的一生的耻辱,很后悔的事,里边事实很少,吹的成分多。但年青人才出社会,没有资力,想生存下去,必须要干些你不想干的事情。年青人,不能太傲气,自负,这要吃亏的。年青人,要谦虚,服从领导,多以领导意志办些事,对前途才有好处。不过,我这话是说给你听的,你还年青,不象我们,已经老了,是用笔让不少人升迁了,可自己由于性迂,改不了了,就留来了,一留就留了这么些年。现在已把升官,名利看的很淡,哪也不想去,只想留在这,在业余了,用笔写些真事,一是为了社会做些贡献,二是一种业余爱好吧!

小胡一直就那么极认真地听着老陈的诉说。边听,边若有所思。两人边叙,总要边喝几杯的,每在这时,小胡就要再敬老陈几杯酒。一直达到酣畅淋漓的境界才毕。

日里,小胡在写诗歌,散文的同时,也尽量地用电话等各种方式采访本行业里的一些事。毕了,写成报道,送去让老陈给修改。老陈不管多忙,也接承下来,还在改毕后,誊抄的整整齐齐地给小胡。小胡的报道经老陈的手一修改誊抄之后,寄到报社去,发表率大为提高。上边领导来社里检查工作,专门表扬了小胡,说小胡是山沟里的金凤凰,身处艰苦的地方,能奋斗不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要小胡再努力,将来前途无量。

小胡明白一切都是与老陈的帮助分不开,当即在领导走后,又请了老陈来叙了几杯,以示感激。小陈好久不曾来过,便也去学校喊了小陈来。

去时,小陈正关门,闷在屋里写小说。是在一沓很厚的纸上动笔的,是个大部头。

老实说,小胡钟爱文学,胜过一切,在学校里十,为了写作,没纸,他常省下几毛钱一顿的饭,买纸。写毕了,没钱买邮票寄稿子,就骑自行车,行四五里路,把稿子送到当时文化馆主办的一张文学小报上。后来,一首小诗被登出来了,给了五角钱,他打了二两酒庆贺了一顿。在回家当农民的日子,白天干活,夜里为了写一首诗,或一篇散文,得熬到深夜;父亲说浪费了煤油,不让他写,小胡气极了,一斧子劈了一张桌子,征服了父亲,获得了写作的时间和权力。就是在乡上当合同制干部,到现在进了信用社,他夜都未放弃文学梦。他想这一生能成为诗人,或作家,出版自己的书,可多好啊!但现在工作环境好了,待遇高了,他不能仅仅光顾写作,毕竟他没有忘进这行业之前,当领导的面说过的话,干好业务的同时要多写一些行业里的报道,这不由得不分他的心,使他没有过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弄文学,而不得不去干他也不想干,可是为了吃饭,可又不得不干的事。小胡明白,如果不去干这些事,领导也许会不满他,就会辞退他,没有工作,没有物质的保证,那还写什么呢!从老陈的身上,从老陈的故事里,让小胡更明白了这一点,得先干好工作,有了物质条件,再讲梦想与追求,否则,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成空。所以,对能以全身心和精力投入到文学中,创作上的小陈,小胡是很佩服和羡慕的。从小陈身上,能让他在累了时,汲取力量,在工作之余,能提起笔创作。小胡从小陈在看了他写给上边领导的报道以后,与自己来往的少了,就明白了小陈看不起自己。但是,小陈身上却有小胡汲取不尽的力量,这便是尽管知道小陈看不起自己,但却想与他交往下去的原因。

 

10

 

三个写家聚到了一块,这许是小镇上的首次。

小陈和老陈,还有小胡三人在桌边坐定后,就拉开了宴席的序幕。三人一连气拿了四杯,小胡就开了官。小陈也能喝几杯酒的。

边喝,酒兴也就上来,小胡拉着老陈的手说:

“陈老师,真的感谢你,在你的修改下,我写的那些报道登了不少,领导来还表扬了呢!”

“那还是你自己写的好。”老陈说。

“听说小镇外有一家人,小女孩得了白血病,急需治疗,可没有钱;是您写了报道,得到社会各界的救助,现在那小女孩治疗后,病情有了好转,有救了,可是您用笔救了那小女孩的命呀!”小胡说。

“用笔能为乡亲们做点事,是应该的,也算是我的业余追求吧!”老陈说。见两人一直聊着,不免让一旁的小陈有些受冷落,就冲小陈道:

“陈老师这些日子写的咋样了,到时出来了,可让我们先拜读呀!”老陈听一些到处看病的学校老师说起过小陈在些小说的。就是日有些孤傲。毕竟都是写文章的,所以也就记住了。不过小陈一直没有到他处来过,他也就没去小陈处聊过,人到是在街上经常碰到,由于没聊过,也就没有打过招呼。

小陈,也熟悉老陈的,知道他专写的是报道,也看了一些,但这些是不上小陈的眼的,写报道,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吹别人,自己落个虚名罢了,是最没有用的写家子罢了。他其实也经常见到老陈,知道是专写啥的,与他的鸿图大志不一样,就在心里小看老陈,认为那是写了一辈子,还不那个样,还不呆在这么个地方。每在别人说老陈怎么怎么能写时,小陈就发一两声干笑,默默走开,心里越发看不起老陈,认为老陈只不过是沽名吊誉罢了。

今天不想在这遇上老陈,象征性地打过招呼后,小陈一直未正眼看老陈,与老陈说什么话,在老陈这么把话问了自己以后,小陈就说:“小说嘛,这段日子,正写到关键的地方,是个中篇小说,到时写毕后,定让陈大夫指教,指教的。”

“指教不敢,拜读,拜读。”老陈谦虚地说,“那得白血病的女孩子,听说还是您班上的一个学生,若陈老师再专为那小女孩写篇大一些的报道,救助的人会更多,小女孩获救的希望会更大。”

“我只写小说,搞纯文学,不写什么报道,没啥意思,光吹吹别人,落好处的是别人,自己只落个虚名。”

此话一出,老陈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煞白的,不知是气的,还是对小陈的愤怒,先前只听人说过这小子傲,想不到这小子这么的傲。在他的眼里,写报道的肉鸡一点用也没有,一文钱也不值。

“吃菜,吃菜。”小胡见此,忙拿起筷子劝菜,这才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其实,小陈的心思小胡早了解的,毕竟都深深钟情于缪斯,小陈的话,也是出自于小胡的预料的,只是小胡感到小陈太年青,涉世太浅,说话太过于直了。在小胡的心里,他并不傲的,出于沉于自己小说的虚幻意境中,外表的冷漠,让人感到傲,人这并不傲,而是出于对文学的执着。但是,这太坦直的话一出口,就让人感到他傲,甚至狂。

后边,老陈也许会在酒至半酣,与以往若干次一样,给小胡讲他人生中那由于自负而倒霉的经历,到脚踏实地,淡泊名利,写些实在的东西的经过,但由于小陈的话,太伤了他的自尊,他一生为之努力奉献的事,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娃儿说的一文不值,心里就十分的窝火,酒也不再喝,强作欢颜,到饭吃毕,匆匆告辞。其实,小胡想给小陈说,可又怕小陈不理解,自己也才出社会不久,与小陈一样年青,没资格在小陈面前说东道西;说了又怕小陈不喜欢。而小陈此时的狂热和执着劲,是让自己感到惭愧,而不配去说人家什么的,自己已坠入了现实,也俗了,而小陈还很圣洁地在他的梦中,只不过自己在现实中,开始考虑自己的退路,而小陈已不再考虑什么,把一切的梦想,交给了文学,他没有错什么。

于是,小胡面对小陈,什么都不想说,想说的就是以文学为话题聊文学,文学之外的事,由各自在人生路上去体味,去感受,到了一定的年龄,有了一定的阅历,自然而然也明白了,无须人说什么了。

在老陈走后,小陈与小胡以文学聊到了深夜,两人好久没有在一块儿这么聊过。毕了,小胡送小陈到单位门口。小陈告辞小胡,感到这夜这样的富有神韵,让人生发情思,他想他回去,伴着这夜韵,又能写出下边更美的情节。

这是夏天的夜,凉凉爽爽的,真好。

 

11

 

张立下岗,因祸得福。而过中年的他,事业上似又有了第二次青春。商店生意兴隆,兼营的画室,生意也一样的红火,来画像的,买画的人不断。张立在多年下来,现在不但小有名气,而且在小镇上是大有钱财之人。在小镇子又弄了地皮,那二层洋楼现在已修好,一楼开的是商店,由他老婆经营,二楼是画室。家立啥高档电器都有,人穿的也都是名牌。有钱了,舒心了,吃的也好,人渐渐的发胖了,腆着个肚子,整个人显出中年后的光彩。这是他当时在供销社时,守着那点死工资过紧巴日子,想也不敢想的生活。

张立在给别人画像,买画的同时,也边钻研些画画上的知识,和绘画艺术,画了画,寄到报社,杂志上去,现在已在省级的报刊上发表了些画,被市美协吸收成了会员。

张立梦想着在绘画上有更长足的发展,家立的日子,已安排妥当了,可是钱还不够,他想到有了一定的钱了,就去美院深造,深造。然后,就天南地北地转,采采风,画画画,虽没有工作,可寄情于山水和绘画间,让他找到了事业和人生的追求,他因此而感到无拘无束,自由和快乐。

 

12

 

李三没到县上去成,后来得知到县上去的反而是一个没什么才能的平庸之辈。而他在镇上,又被领导另行安排工作处理。李三想到,这一切也许都是自己那一手好字所导致的。李三想,在一定的时候,当没有遇到知音,不被人发现和重用,有才华不一定是好事。而自己倒因这才华,被安置到这赋闲的工作。细想,一个人就是你有天大的本事,可人家不用你,让你得个闲职,吃饭,又不管事,一切还不都是枉然的。

明白了自己仅有的是这写字的才华,没有钱,没有编制那人际关系网和过硬的势力,李三便也看淡了往上爬的事。当把一切性情致力于练字上,也发现了这淡泊一切,生活在田园间的美来。写的字,也试着往报刊上寄,也被发表了一些。他在不到三十岁,就被市书法家协会吸收成了会员。面对这成绩,让李三感到欣喜,欣喜之余,才发现这只是虚名,带给不了他什么,他有家小,媳妇没工作,呆在家里。娃儿在上学,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那点死工资,生活的相当的拮据,在练字时,用纸,笔都没钱买,只有靠旧报纸和办公室里用剩的墨。到专门写字,准备往报刊上寄时,才去买些好纸。生活的拮据,使里三不敢有大的梦想,只想在写字工作之余,能让家里的日子平安过。为此,李三变的越发沉默,小镇上的人就议论,怎么才出社会的小陈与几十岁的李三一样的沉默,阴郁;而初工作的小胡,怎么又和老陈关系和的那么好。

一天,李三练毕字后,就那么阴郁地随街又昂着头转,不想转到了张立的二层小洋楼前,张立喊李三到屋里坐。张里知道李三在报刊上发表了许多字,已入了市书协,李三也知道张立发表了不少画,加入了市美协。人家喊了,就是给了自己面子,就到了屋,都是对艺术有一定追求的人,在一块儿想有许多的话吧!

进去后,张立让媳妇进食堂里要了几个菜,不一会儿,菜就端了来,两人在二楼后边的一间屋子里叙谈起来。酒至半酣,两人就谈起了各自对艺术追求的事。张立就向李三说了以后的打算和设想,李三听毕,叹道:

“张大哥呀!你真的是有鸿图大志,我可是自愧不如呀!”

“咋不如,快莫要那么说,你不是在报刊上发表了那么多的字,加入了市书协,以你的字,远比我的画有前途呀!”张李说。

“我哪敢这么想呀!你二层洋楼有了,开商店,又有了画室,而我有啥,就一个破工作,那么点儿死工资,一家人生活,日子过的紧紧巴巴,哪敢想那么多。”李三说,“以前都羡慕工作,老实说,这工作是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儿。吃不饱,饿不死人,真还羡慕你自创门道。有了钱了,想干啥了干啥。”

“来,喝一杯。”张立没接话,举起杯子,邀李三对了一杯,这七八十块一瓶的酒,味浓,清香,喝下去,感觉很好。一杯喝下,张立满起了后,才冲李三说:

“其实呀!李兄,不是我说你,我也没有资格说,讲才华,你在我之上,只是在有些事上,你过于固于一地了,你何必把自己套牢在那工作上,只为那一点点工资而工作着。如果工作能给你大大的希望,是值得这么做的,可从你身上发生的好多事,县上没去成,又被闲置在镇机关,是不被重用了。你是一块好才,可是这样岂不是浪费。天生我才必有用,不被人重用,自己得去创造,实现自己的价值。现在这社会,什么是价值,弄到钱了就有价值。以你的字,在这镇上开个字画店,或匾牌店,生意定相当不错。不但小镇内,小镇外的人也会慕名而来的。这一切,让你妻子看管,你在下班时间,尽可以搞,为工作不能,人总得为自己想一点儿吧!现在是经济社会,啥事不想开些不行。”顿了一会儿,张立冲李三一笑说:“其实,我先前在工作时,也与你此时一样,守着工作过日子,这些,都是离开了工作,自己给自己干,得出的,说给你,不知对不对,你可以想想看,只望你莫笑我这主意,或因此多心。”

“哪里,哪里。”张立说,“多谢张大哥指点,回去后,细想过后,再定夺,开张了一定请你过去,给画幅画儿,挂在室内,招徕顾客,再喊是老陈,小胡,还有小陈他们几位笔杆子,也来给报道,报道。或写诗文助兴助兴。”

“正是,正是哩。那到时我一定会好好去庆贺庆贺,只盼早些开业吧!”

 

13

 

小镇上,伴着现代文明VCDIC卡电话等新鲜事物,不断出现的同时,这李三书画店的牌子便也挂上了。开业这天,张立特地起来庆贺,李三特地去请了老陈,小胡,小陈;来的人挺多,李三特地把老陈,小胡,小陈,张立,还有自己安排了一桌。

席间,李三不尽的是开业了,以后要大家多关怀的话语。并向另几位说了开这“李三书画店”可多亏张立开导,要不是,还真想不出这点子。张立说都同是对艺术追求的人,应该互相关心,关心。在二人的感谢与推辞间,大家纷纷举杯,连举了四下,李三请大家吃菜。酒席便也拉开了序幕。

李三率先打了官,四杯走。杯子挺大的,一圈转毕,已有酒意上来,李三就冲大伙说:

“我说我们五位呀!可都算小镇上的文化人了,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和爱好,今天有幸在这一聚,我真是高兴。张立大哥已为我们立了榜样,艺术生活两不误,钱有了,自身的追求也有了发展,有了钱了,以后可以去深造,获得更大的发展。现在,这社会呀!光有才不行,有才了不一定有人用了。没人用咋办,自己得想主意,不但发展自己的才华,还可以挣了钱,去深造获得更大发展。光闷在这山沟儿的小镇上,是不可能有大的发展的,想发展就得在以后出外边去深造,见世面。那靠啥出去呢!得弄钱……张立大哥成了我们的榜样,我这算是在他的指点下开了窍,也准备弄钱。”李三还准备往下说,被小陈接过了话去:

“我说我的李前辈呀!别一口一个钱字的,俗不俗呀!弄艺术,搞文学,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追求,如果为了钱而搞意思,不如不搞,专门去挣大钱;带着挣钱的想法,搞艺术,也不可能有大的成就,艺术是高雅的,莫让铜臭熏染了,失去了神圣。”

小陈一番话一出来,让四座皆惊,都木了脸,让席间的空气凝固了,老陈本来对小陈有气,这小子狂傲、自负,在今几个来这喝酒,一直到入席坐下,都未与小陈说话,见小陈在这,他都想走,可碍于李三的面子,坐下了,可现在,使陈对小陈说的这话,又感到佩服,认为小陈说的对,不禁多看了小陈几眼。

李三准备还要说下去,让老陈也开个什么店,小陈小胡都开个什么店,不但发展特长,展示才华,还赚钱,可一见自己的话让席间的空气凝固了,又被小陈这么一顶,一下也十分的尴尬,小胡间此,忙解了交,掩去了李三的难堪,转换了话题:

“是的,是的,搞艺术不光为钱,来,来,来……我来打个官。”而把话接了过去,其实,小胡的心里,也对里三的话感到疙瘩的很,小陈的话说的很过瘾,让他心里舒服,但却又在心里怨小陈太坦然了,太显锋芒了。

 张三脸上的僵 ,也因此渐舒展开了,他本想顶一下小陈,可见席上气氛已如此僵了,也没有顶,就笑了笑,啥也没有说,他心里明白李三是好心,也是为了他们三人好。但表达的方式太过于的显露了,反让三人误会,再一个,文人本就清高,好面子,伤了他们的自尊。

由于李三的话,无形中把一席的人分成了两派,一边是三个艺术不同的写家子,一边是准备亦文亦商准备边发财边去发展特长的张三和李三。

一桌本热热闹闹的酒席,最终却在最后的沉默和各怀心思中结束了。

 

14

 

李三的书画店开张后,生意果真相当的好,来求写匾的,或求写字的,李三业余写了,由妻子一装裱,买的人特别的多,一天有不少的现金收入,远超过了工资,使家的生活有了改观。而李三,练字的纸墨也不愁了,条件改变了,他练字的热情空前的高涨了。

一有空了,就去张立那坐坐,也接了张立下来坐坐。李三的人渐渐变的随和起来和活泼起来,脸上的笑多了,人也似乎年青了,处处给人一种春风得意之感。

面对张立和李三的兴旺,老陈、小陈、小胡似乎病不关心,不闻不问,老陈依旧苦心经营药店,之余四处写报道;小陈闷在屋里写他的小说;小胡在好好工作的同时,写诗文,也写他们行业的报道。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去了,一晃,到了来年的春天。春天,百花盛开,草木吐绿,是一番充满生机的景象,一年的希望,从这里出发,一年的日子,从这里起步。在这样的季节里,小镇上的五位文化人竟有了变化,小胡,被县联社主任看中,要了去,在办公室当了主任的秘书。小陈呢!则从镇子上的中心学校,调到一个更为偏僻,不通公路,也不通电的山村学校去了。李三被下派到一个村驻村去了。开张不久,生意本很兴隆的书画店,便也就关了门。只有老陈,依旧在镇医院买买药,看看病,业余写写报道;张立的画店,商店生意依旧很好,他吃自己的饭,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没人能管住他。

小镇的文化人,便在这一年开始的时候,才能感小镇出发,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路,这些路,许是自己先前所作所为的注定吧!

 

2002814日草毕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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