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笋

春天里，柳发芽了，那长长的柳的嫩条儿，托在水面上，微风一吹，就轻轻地晃动；柳下的水里，一些白色的鸭子，在欢快地游着，偶尔，嘎嘎地叫，拍溅起一些晶莹的水珠子。阳光，分外地好，暖暖的。天蓝蓝的，似要滴下那蓝来，有微微的云絮在飘。山，被新发的绿叶笼罩着，有野花，在绿叶间一丛丛地开着。这仿佛是新生的世界那么美丽了。

人们，换下了冬天穿的厚厚的衣服，穿上夏天薄衣服，颜色也多起来，女孩子穿的粉红的，绿的，白的，布满了小碎花的，如朵朵的花一样，充满了朝气，如这山上的花儿一样，点缀了山林，成了山里美丽的风景中的点缀。

于是，在黑瓦土墙房的场院里，在小河边，在小桥上，到处可见到这迷人的风景。

小伙子们，也穿了薄衣服，扎在裤腰里，头梳的油光可鉴，这家门前坐一堆侃一会儿，或在哪家门前打牌去。

田地里，是上了年纪的人，赶着沉默的牛。偶尔吆喝一声，鞭子甩在空中“啪啪”地响，在耕地，一待播下籽种。老人们做在门墩上，闭了双眼，让暖暖的阳光，沐浴着，打着盹。

空气中，花香，和绿叶的清香在飘散。此时，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味儿，悠然飘来。这小村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新笋的香气。那是小村里的哪家，采了春笋，在疗水，而散发的香气。

春笋出土了，到了采笋的时节了。人们的心里都这么的想。

在煮笋的人家的房子上的烟囱，冒出淡蓝色的烟，微风里，飘散在小村静静的上空。

鸡，长一声短一声地叫。狗依在围坐的人群边，似也来凑热闹。

贵生禁不住笋香的诱惑，背了竹篓，准备上山采笋了。想采回那新生的笋，回来剥了麻褐色的笋壳，露出白白的笋肉，用水煮了，去掉涩味，和土腥味儿，切成丝儿，和着别的菜炒了吃，或凉拌了笋吃，又脆又香。最美的是和着自家的腌腊肉炒了吃，那滋味可别说。锄地，赶牛，贵生不会，让大人干去，自己给他们去弄好吃的。

这么想，贵生的眼前，就出现了山上野竹从中密密的笋，就加快了脚步，想上山多采些回来。

小山附近山上的野竹多。笋也就好采，只要不错过季节，不多一会儿功夫，就会采好多笋回来。如果错过了采笋的时节，笋老了，采回来也吃不成了。

贵生拣了一条幽僻的路，进了一个小沟儿。他想这幽僻的地方，来的人少，春笋没人采，密密的好采，采的笋会多，能拣嫩笋采。

小沟儿因为幽僻，两边的山，就往一块儿挤，很狭，两边的树，密密地生长着，树新生的叶儿密密的，使沟儿里，只见到无数的光柱子，鸟儿叫的很好听，在山沟里回响着，叫声很清幽。空气中，弥漫着花的清香。渐进，沟就向两边开了些，地势也平缓了些。这是个倒葫芦性状的沟儿。平缓处，就有野竹笋密密地生长着，苍翠的绿竹，使小沟儿里更显得阴翳。贵生就往密密的野竹丛里挤，去采那嫩嫩的春笋。

贵生依着野竹间找，不一会儿，已找了半篓儿笋了。密密的竹叶，把他淹没了。只能看到他绊动的竹叶的颤动，才能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贵生已感到采累了，腿也爬酸了，想休息一会儿。午后的阳光，依旧那么好，从新生的叶儿间透下来，在阴翳的野竹间跳跃，分外的明媚了。从叶缝儿间，依然可以看到蓝蓝的天，薄薄的悠悠的云。隐隐的能听到村里人们的说话，和吵嚷声，也能听到鸡鸣狗叫声；还能看到天幕中，淡蓝色的烟。从烟里，贵生仿佛又嗅到了笋香他。忍不住从背篓里取了一个新笋，拿在手中抚着，脑子里，就想到了白如藕般的笋肉，仿佛嗅到了笋的香味，嘴里，禁不住馋的有口水了。

这时，贵生看到附近的竹叶在颤动，有脚踩着枯枝断了之后的咯吧咯吧声响，和拨动树叶的沙沙声响。贵生心里咯噔一下。想糟了，莫不是遇上了狗熊，这山里有狗熊，这新笋出土的时候，也是狗熊大开胃口的时候，人爱吃这新笋，狗熊也爱吃。贵生就急出了一身冷汗，想若遇上了狗熊，它见了人可要咬的。正想起身拔腿跑下山去的。这时，却在颤动的叶的缝隙间，见到了粉红的颜色。贵生的一身冷汗退去了，就想到这不是狗熊，而是小村里闻了笋香，上山来采笋的山里姑娘了。只是贵生不知是谁。

山沟里十分寂静，空荡荡的，只有鸟儿依旧叫的很好听，花在空中悠悠的香着。贵生的脚底，就麻酥酥地往上升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内心里忽儿灼热起来，咚咚地跳，是谁呢？今天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在采笋时，遇上一位姑娘。

虚惊过去，升上心头的是甜蜜。贵生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团粉红色处，看着她一点点向自己漂来。嘴巴张的老大，眼睛也睁的老大，心跳的厉害，似要跳出胸膛了。

待红云一点点地从竹的叶间显出来，贵生看清了，那是小村里的翠竹。

翠竹模样儿很俊俏，亭亭的如杨柳般苗条的身材，白白的脸，小小的嘴巴，眉毛浓浓的，掩着一对极水灵的眼睛。那眼睛似一汪秋波，能摄人魂魄，也极富深情。一头乌黑的头发，扎了两条辫子，可爱极了。那粉红的衣服，映着她的脸，似彩霞飞上了脸，更显得妩媚。

翠竹就象一个成熟了的，高挂在枝头的果子，诱惑着贵生，在贵生的眼前闪光。这寂静的山林，本就可以使人生出一种勃发的感觉，而在这空寂的山林里，又添了这么亮丽的风景，贵生感到脚底的血往上涌，脑子里晕乎的很，心砰砰地要跳出胸腔一般。他放了装着笋的背篓，大了胆子，向那团红云走去。及至到了翠竹跟前，贵生斗了胆子，冲翠竹说：

“翠竹，你也来采笋呀！”翠竹被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一怔，抬头见是贵生，朝他一唬脸，说：

“死贵生，吓人一跳。”

“我可没吓你，小心一会儿吃笋的狗熊出来，倒要吓你了。”贵生望着翠竹嘻嘻地说。

“死贵生，莫吓人了。”翠竹说，“你一人在这干啥？”

“我和你一样采笋呢！”贵生说。

“采的笋呢？”翠竹问。贵生感到翠竹的这声音象林子里的鸟叫般好听。

“采满了，放在那儿。”贵生说，“要不要我帮你采呢？”

“谁要你个小气鬼采呢！”翠竹说，不再搭理贵生，又去埋头采笋了。贵生见和翠竹套上了近乎，翠竹也并没有不让自己帮她采笋的意思，就忙跟了去，在翠竹的旁边，帮翠竹采笋。绿的竹叶，就把两人掩在阴翳的竹丛里了。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翠竹采了一把笋，就反手扔进了背着的篓儿里，贵生采够了一把，也放进翠竹背着的篓儿里。那篓儿里的笋就看涨了。

林子里，依旧静寂着，有鸟儿在叶间依旧叫的好听。贵生不知是野花的香，还是翠竹身上的香，一阵阵地飘来，让他陶醉。贵生的心一直跳着，跳的很厉害。一边采笋，他一边就偷偷地看翠竹。

午后的阳光光柱子落进了竹丛，贵生可以清楚地看到翠竹白白的脸上的绒毛，和渗出的细蜜的汗珠子。这更撩人心。翠竹是一只熟透了的果实在闪着诱人的光。

山下的小村里，依旧有隐隐的说话声和笑声，耕牛偶尔长长地叫一声，那“哞”声在沉寂的山间回荡，苍凉而辽远；人家的烟囱上，烟袅袅地升着，渐渐又飘散在天幕里。这衬的这小山村里更清幽，这山林子里，此时是属于贵生的，属于翠竹的，属于采笋的他俩。笋很好，从瓣断的笋杆儿里，一阵阵地散出笋的清香。

贵生忍不住心跳了，那枝头红艳的果实，太诱人了。他想主意了，不能错过机会，不能让这鲜美的果实溜走。在笋把住篓儿快装满时，贵生就冲翠竹说：

“翠竹，来，还是我给你把背篓背着吧！笋重，你会背不了的。”

翠竹一笑，那笑象微风拂过，掠过贵生的心田，让贵生的心里那么的爽快了一下，这笑那么的迷人呀！冲贵生说：

“我看你假心假意的，现在才想了背。”

这是默许自己给她背么？贵生就越发地大了胆子，去接翠竹背着的竹篓。翠竹就把背向着贵生，让贵生抱着竹篓，自己从背篓里脱出身来，望着贵生格格地笑，说：

“你就一直这么抱着吧！”

“傻女娃子，这么抱着会把人挣死的，快来换着抱，我好背它吧！”贵生说。

“还背啥，我已采够了笋，又不采了，你把竹篓放在地上，歇一会儿吧！回去你得背你自己的，还能顾到我。”翠竹说。

贵生就把竹篓在竹丛里靠稳了，放好了，抬头望了翠竹一眼，嘿嘿地笑了一下。

一阵微风过来，把竹叶拂的轻轻晃动，飒飒地响，也送来了一阵香气，贵生可以肯定，不是花香，而是翠竹身上女子特有的青春的气息，那么的醉人。

顶上树木的叶子间，依然只有鸟儿偶尔的叫声，除此就是空寂，贵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绿绿的竹叶，把两人掩在竹丛里，在这天然的屏风里，除了两人，也就是两人。贵生的脚底就有一种叫欲望的东西往起升。

翠竹在贵生抱去竹篓儿放好后，就在竹丛的平坦处坐了下来。贵生也莫不声响地坐下来。

身边这闪闪发光的果实，那么诱人，但是贵生却仍旧不敢造次，去做出格外的举动，他想这样，但他又怕翠竹会骂他，甚至打他。回去把这说给了小院里的人，那么，在小院里，他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人们也会骂他，嘲笑他，让他一辈子莫再想近女娃子身，女娃子见了自己，就会讨厌自己的。而最害怕的是翠竹回去给家人一说，她父母找上门来，这辈子可就完了。

贵生的心里，象猫抓，但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就那么定定地坐着。偷偷地，偷偷地斜眼看翠竹。

静！

“你刚才那么能说，这阵哑巴了！”翠竹冲贵生说。打破了沉寂。

“我……我……”贵生看翠竹，正与翠竹看他的目光相遇，那水灵灵的目光里，分明有火一样的情愫在流动，在吸引着贵生，使贵生的双脚离了地，飘了起来，忘了自己；贵生再难以控制自己，大了胆子伸出手去，抓住了翠竹小巧白嫩的手，抚摸着。那美人儿没有动，贵生仿佛感到了她身子的颤动，感到了她的心跳。这也是一只正青春花季，萌生着情感的尤物呀！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难以控制自己内心如湖水一般的情愫。贵生的胆子就更大了，那手就更不安分了，那粉红的单薄的衣服裹着的如灌了浆的麦子般饱涨的身体，尤其是那突起的胸脯，那么诱人。贵生轻轻一拉，翠竹就倒进他的怀里，那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青春的芳馨气息就弥漫了贵生，那手也就颤抖着，从翠竹白皙的脸，滚圆的肩膀，一道儿溜下去，抚摩到了那已发育饱满的柔软的如小羊羔般柔软的奶子，最后，又不安分地溜下去，溜到了贵生想要的地方……翠竹一直没有反抗，甚至还表现出小羊羔般的顺从，最后连呼吸也急促了，脸上泛出了红晕。

贵生与翠竹，最后就醉倒在了翠绿的野竹丛中了，野笋被压断了，发出清香。两人就伴着笋香，双脚离地，飘飞了，飞呀！飞呀！满脑子是去了皮的白白的清香的笋。

待两人从沉醉中醒过来，竹丛中已幽暗了下来，太阳，已向西山落去，把最后一抹晚霞，落在了西边的天上，染红了天；那殷红的霞光，似女子害羞的脸上的红晕，从新叶间落小，落到竹丛里。小村里，依旧有隐隐的说话声和嬉笑声，但已纷杂了。那是干毕了活儿已回家的大人，还有小孩子，和玩够了的小伙子们夹杂在小院里胡吹神侃一天的趣事的好时候；狗，汪汪地叫的欢，只是鸡鸣声沉寂了下去，要上笼了吧！牛的哞叫，也沉寂了，劳累了一天，在吃一天的劳动所换取的谷草了。

不早了，该回去了。大人从地里回家了。

小院里，各家的烟囱，冒出了一缕缕的烟；不过，这不是煮笋冒出的烟，而是自家的女人在用辛劳的双手煮出一家人的晚饭；煮笋的烟已和笋香一块儿飘散在空中了。

林子里，依旧幽寂着，有归林的鸟儿，扑打着翅膀，扑楞楞的落在树上叶间，或竹从中，发出呼朋引伴的叫声。

翠竹的脸上的红潮，如西山头上天空中的红霞一般，使得翠竹异样的漂亮和迷人。

“贵生，你真坏。”翠竹冲贵生柔声说。

“翠竹，你真好。”贵生冲翠竹说。

“贵生，你个挨刀的，看我回去不给咱爸说你欺负我。”翠竹说。

“翠竹，说了我也不怕，我宁愿让别人晓得，宁愿让你爸收拾我。我已得到了你的人，我还要你的心。”贵生说。不知怎么，胆子一下就这么大，不知哪来了灵感，说出这么好的话。

“那你拿什么来我家找我呢？”翠竹问贵生。

“我会去好好干活，好好的挣钱，找媒人到你家找你。”贵生说。

“瞎吹。”翠竹说。

“我不是吹牛，从今儿起，贵生对翠竹是实心的。”贵生说。

天边的云已燃烧尽了，渐渐地褪去了。太阳已完全落下去了，小村和群山已在暮色里了。天真的不找了，该回家了，不然家人会着急的。两人的话，在这竹从中，此时说一夜也说不完，就只有装在心里，起了身，贵生给翠竹抱起了装笋的篓儿，翠竹背着，从山梁准备下山，回家了。在迈步时，回头真挚地对贵生说：

“不管以后咋样，有良心的话，就不要忘了采笋的季节，这采笋的日子。一辈子。”那目光里饱含深情，与这颤抖的声音一样。尔后，慢慢地消失在绿荫中的山梁上了。

贵生一直望着翠竹默默地远去，消失在丛林中，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他明白，因为采笋，已把他和这个叫翠竹的女子，深深地联系在一起了。

贵生去背了笋娄，又顺沟儿里下去了，准备回家了；当起身那一刻，望着薄暮中的山林，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贵生，你一定要争气，做个有用的男人。”

然后，背着笋娄，心里极为甜蜜地回家去了。

                          2003年11月6日草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