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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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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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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旦的爱情

 

 

天蓝蓝的,似要滴下来一般,让人真怀疑那是不是用蓝料涂过,或者是海跑到天上去了。只有偶尔的几片或蘑菇似的,或轻纱似的云絮,在蓝蓝的天上,轻轻地游走,似蔚蓝的大海上航行,就显出云的轻盈了。太阳,明晃晃的,射出千条万条光线,这夏天的季节里,这光线射到人身上,就火辣辣的,射到那云朵上,就使云越发的白,闪着光。

正午,正是太阳正热的时候,树木叶子,也就晒得耷拉了下来,蝉在树叶间,死命的叫。使夏日变的越发酷热,漫长了。

远山,在天脚下,分外明净,倒显不出酷热难奈的样子。倒让那绿绿的山头,散发出一种情调,让人想去那山头漫步,或放歌。歌声,在绿山和蓝天间回荡,时时有风拂过,一定不再酷热,如果再有个心爱的姑娘相伴,那是再好不过的时儿了。二旦躺在一片树阴下,碧绿的草中,看了天,最后,把目光落在那远山山头,动情地想。青草的香,把他包围了,使他想入迷了。

牛在不远处,已从一片青草里,吃到了庄稼地里,他都不知道。直到有路过的人喊:

“牛下地了,牛下地了……”二旦才从美好的想象中回过神来,一个猛子弹起来,就去赶牛。甚好牛刚下地,并没有吃掉人家多少庄稼。在二旦的吆喝下,牛群惊慌失措,窜出玉米地,向河边青草里奔去。二旦恨牛打破了自己好美的想象,追上了最后那头牛,狠狠地抽了几鞭子,那牛鼓涨着肚子,艰难地快跑,跑了好远,没见二旦追上来,似十分委屈似地,冲着群山,长长地叫了一声,那“哞”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十分幽远。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牛又只顾低头,吃着河边的青青的草,很悠然地甩着长长的尾巴,拍打去身上的蚊子,偶尔打着响鼻。

天依旧蓝的好,太阳热辣辣的,如一个大蒸笼,把地上蒸的一阵阵窜上热气,蝉叫的越发猛了。山上碧绿的树叶儿,经受不住太阳火热的炙烤似的,耷拉下了叶子。只有在那小草间,偶长出的野花,或红、或黄、或紫……开的分外的好,不怕太阳的晒似的越发显得精神,漂亮了,阳光下,在群绿拥簇下,十分的耀眼夺目了。

天很热,二旦就又回到树阴下坐着。他不再看天,也不看远山,而是双眼望着脚前的一株野花,心里暗想自己怎么有刚才的想法,不禁脸上火辣辣地热,暗叹道:是不是自己情窦初开了。他不好意思想,弓身把脚前的那株粉红的野花采了下来,握在里,送到鼻子底下一嗅,那淡淡的香,真让二旦醉了。小花真没呀!二旦就握在手里把玩。

也就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一片黑云压了下来,太阳的暴烈的光,渐渐的被黑云压下去了,天暗了下来,似要下雨了。

“难怪刚才那么热哟!”二旦心想,“可刚才天晴的那么好,这么快就要下雨了,可真晴雨不定呀!“二旦怕一会儿自己和牛都淋了雨,忙去赶牛回家。

回家刚把牛在圈里关好,大雨就来了。二旦辛亏回来及时,而那多美丽的野花,也不知在赶牛时,急急地丢在哪儿了。

 

 

牛一直到第二天的早饭吃过,二旦才放出去的。

昨天的暴雨,下了好大一阵,在太阳降下山那阵,天晴了,还出现了一道彩虹呢!弯弯的,如鹊桥般,架在东方那高高的两座山头上。那两座高山下,就是二旦他们那小院子。彩虹出现后,让小院子里的小孩子们惊奇的不得了,喊着:

出虹了,出虹了。

纷纷跑去找虹看,一时,小院里的老人,中年人、青年人……都出来,站在小院中间那大院里看虹。虹的反光,让人们一张张的脸上富有朝气了。中年人的脸,显得越发成熟;老年人的脸显得稳健、苍劲、伟岸。姑娘们变漂亮了,小伙子们变帅了……人们惊叹那彩虹的美丽时,也惊叹着同伴:噫,你咋变美了呢!

正在人们惊异时,虹渐渐地腿去,天边按理,要出现火烧云,但不知怎么却没有出现。若出现了,不但人们,包括小院,和小院周围的一切,将都在朦胧的红色里,变成梦幻般的境界,那才叫美呢!但天边只出现了几道黄色的絮云,没什么景致了。人们都叹息美中不足,没能尽兴,纷纷里去,回去干各自的事。孩子们也感到没什么景致,就又疯玩着属于他们才感到快乐的事了。

在人们都看虹,惊叹虹的美时,二旦也看了一阵景致,着实被自然界手饰的这巨幅美妙的图景惊叹了,那虹的色彩,咋就那么美呢!宛若让他就想到了小时候就听人将过的七仙女的故事;他仿佛看到了那漂亮的彩虹上,有鹊桥在飞,那牛郎、织女,在桥上相会呢!二旦的脑子尽这么想开去,在人们专注于看彩虹时,他却偷偷地去看着看彩虹中的一个人,那是妞妞。妞妞乌黑的头发,富有神韵的眼睛,白白的脸,被彩虹反射的七彩的光笼罩着,如被一个神奇的光环圈着一般,越发的好看了。二旦也说不清楚自己,就爱注意妞妞了。但是像这样大胆地偷看妞妞,还是第一次。妞妞一直看虹,可没有注意到人偷看自己,虹下去了,她也就和母亲一道回去了。

人都走了,二旦还傻傻地立着,直到有人喊:

“二旦,虹下去了,还傻看啥,是你这牛郎,还在盼织女吗?”

“去你的。”二旦冲那同龄人一笑。好似刚才的举动被人看到了一样,脸上火辣辣地会去了。

昨下了雨,河里的水涨了。水又混又黄,没过了河中的一些石头,泛出沫儿,一道从院后冲下去,倒成了小院的一道景致。

天,瓦蓝蓝的,没一丝云,晴的很好。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二旦可不能过河,去昨天那地方放牛了,只好在河这边去放牛了。

 

 

小院是很美的。

小院的上边,分别有两个大的沟儿,沟儿里住着许多人家。两条沟里的水,到小院,就汇合了。在小院这地方,山就向两边退去了好些,留下了块较大的空间,象一个坝子一样。依两河交汇的地方,人们各居地势,修了好多的房子,土墙黑瓦,一户挨着一户,组成了一个小院。小院内,有许多树木,有泡桐、核桃、梨树、苹果、桃树……春天里,桃花开了,粉红的,白的,很是好看,桃花开过了,梨花,苹果花,泡桐花相继地开,小院里,整日被花香充盈着。加上树木也伸开了叶子,把土墙黑瓦掩映着,使小院里显得十分的清幽。小院人家房屋的四周,是田地,夏天里,玉米出了顶,绿油油的,包围着人家,与四周环儿般抱着小院的碧绿的山连成一块,掩映着小院。秋天里,核桃熟了,苹果、梨也成熟了,家家的门前,房后的果树上,挂满了果子,摘一个,又香又甜。山在一片彩色之中,山上,有野板栗,猕猴桃等好多野果子,伴着秋天成熟了的气息,上山,不一会儿,能拾到好多板栗,一次吃个够,即便到了冬天,在落了雪以后,山、地、人家的房屋,连成白皑皑一片,也有一种开阔,壮观的美。山,被雪勾出各种形状,很是好看。人家屋顶上的烟囱里,冒出一阵阵的淡蓝色的烟,袅袅升起,融入天幕里,显出了小屋内的温暖 。

二旦是小院土生土长的人,在小院里生长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自从懂事起,他也就熟悉了小院的一切,熟悉了小院一年四季不同的美好来。他的心里,也就深爱这小院,深爱他的家乡。因为这山,这水,这人,他都感到那么亲热,那么熟悉。

小院因为那河,而被分成了两半。小院中的河水,清凌凌的。依着小院,昼夜不停地流。不过,二旦家在河这边,人户多一些;妞妞家在和那边,只有四、五户人家。但不管河这边,河那边,都是一个院子,人心灵是相通的,没事了,河那边的人不过河这边来玩,河这边的人就过去。在不涨水的日子,那小河水并不大,河上有跳脚石,几脚就过去了,小河水,尽管从小院中流过,却并没有隔开两岸人的心。

 

 

因下了雨,又涨了水,二旦的牛也就不能过河上那两条中的任意那一条沟儿里去放了。就在河这边儿,顺河把牛放下去,待有了沟儿,把牛放进去,让牛尽情地去吃去。

二旦,自昨天看虹,那么大胆地偷偷地看过妞妞,心里真的,也就装上了妞妞,而喜欢妞妞了。

以前,二旦只感到妞妞可爱,好看,但却从没有自昨天看过妞妞以后,心里就怎么也挥不去妞妞的影子了。

牛尽情地去吃草了,二旦找了个平整的石板,躺上去。早上的阳光,很明媚,而一点也不晒人,沐浴在身上,暖洋洋的。雨过的天空,蓝的好可爱呀!如处子的心田一般。二旦双眼死盯着蓝蓝的天幕发呆,脑子里就出现了妞妞。妞妞那有神的眼睛,在定定地看他,向他笑着,妞妞的脸,如红透的桃花,妞妞的身材,是那么的匀称、苗条,妞妞的那两条小辫子,可真美呀!二旦想着,心就醉了,妞妞仿佛已如天仙一般的美,深深地叩动他的心了。

二旦明白在觉得心已萌动了,爱上妞妞了。

可是,妞妞喜欢自己了吗?二旦又这么问自己。

 与妞妞在一个院子,对妞妞的家里虽熟悉,可他对妞妞的内心却并不熟悉。妞妞虽也认识自己,可她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这么想:二旦又没有底了。

但是,二旦想不管怎样,要把自己的心,让妞妞知道,想办法了解妞妞的心。妞妞太美了,在自己心中就如天仙一样,如果,不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不去表白,不去想办法追妞妞,二旦会感到很痛苦。

牛边吃草,边悠然地摇着尾巴,偶尔冲天长长地叫出了声:

“哞……”

哎!它们哪知道主人的心呀!

今天不会下雨,二旦无心再想什么看什么,心只想着身边混黄的水早日小了下去,他好去接近妞妞,他心中想妞妞。

 

 

妞妞是洪老爷的女儿,洪老爷有三个娃儿,老大、老二是儿子。老大已成了,结了婚,另外过日子了。老二还没有找到对象,在一块儿过日子。老二人勤快,农活都干,这使得妞妞,可以尽情地享受属于自己那个年龄的时光,好好玩,顶多的是洗洗衣服,有时这些事,母亲都替她代劳了。

洪老爷子,好多年以前,吃了些苦,挣了些钱,家里的日子过的并不坏,除了一些田里的活儿外,已没有啥大的活儿,在这山乡里,属于衣食无忧的人,生活在这田园般的山村里,也是享福的。

天放晴了,但是河里的水涨了,没过了跳石,不能过河去跑着玩,妞妞就搬了凳子在门外的树阴下做鞋垫。鞋垫已做了一半了,在那画出的密密的方格见,用红色的、蓝色的花线,已勾画出了几种图案,很是漂亮。妞妞边做,边停下来看看,露出了会心的笑,似是很满意于自己的作品。

阳光很好,鸡在场院边觅食,叽叽咕咕地叫,家里的狗,偎在脚边,很温顺地闭了眼打盹。

父亲、母亲、哥乘天晴了,去地里锄草了,就妞妞在家。

“做鞋垫呀?”妞妞抬起头,见彩霞向她走来,冲她问话。

“啊!”妞妞应道,“来,坐。”忙起身又回去搬了一条凳子出来。彩霞在凳子上坐了,拿起鞋垫看了一会儿,称赞道:

“做得真好啊!”妞妞没应声,微笑了一下。

彩霞是河这边儿的,就在妞妞家上边不远处,从田里深深的玉米顶子透过去,能看到黑瓦房,那就是彩霞家。彩霞比妞妞小三四岁。人个子矮矮的,是小巧的那种人。脸圆嘟嘟,红扑扑的,留着两条辫子。人很可爱,她在家的情况,也如妞妞家的情况一样,帮母亲做些家务,活看看门,一有空,就过妞妞家来聊聊女孩子之间的话,妞妞也过她家去,一见面了,都挺亲热。

妞妞边纳鞋垫,边与彩霞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快近下午,两人各自都要给自家的大人做饭,彩霞回去了,妞妞也放下了快做毕的鞋垫,起身回屋,准备做饭了。

妞妞还没有心上人,也许她也到了内心萌动的那个年龄,但没人拨动,内心就依然如一湖春水般平静。她做鞋垫,纯粹是为了好玩,来抒发山间寂静的时光。

 

 

几天后,小院中混黄的河水退去了,露出了白花的石头,也裸露出了那一排硕大的跳脚石,虽被水冲得歪歪扭扭,不在一条线上了,但是小院河两岸的人,却可以踏着它来往了。

小院河两岸的人,是好动的,爱跑的,除非忙了,顾不上,一有空了,不是那边的人过河这边来,就是河这边的人过河那边去,在哪家门前,或场院里,在暖暖的太阳下,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在无话可说了时,就打牌。而女孩子不打牌,就做针线活,做鞋垫呀!打毛衣的。

这夏天的时节,正是农忙时节,只有老人坐在自家的门墩上,或靠墙的凳子上,闭目打盹,来打发暮年悠闲的时光,小孩子们去村小学上学去了,大人、小伙子下地里干活,留在院里的就是看门的活做家务的女孩子了。

二旦不用下地,二旦地里的活,由爸、妈做去得了,他的主要任务是放牛。

二旦的两个姐已出嫁到外县去了,他是家中的根苗,宝贝蛋子。父亲心疼他,怕他干不了活,才买回了牛,让他放着,一是不闲坏了身子,懒得烧蛇吃,让人议论笑话;二是还可以给家里创造些收入。那春天里,牛犁地,一个村子犁下来,就是很大一笔收入;那牛下了小牛崽子,也可以买到很好的价钱。农村人,算这些细帐。

水退了,二旦就把牛放过了河,经过妞妞家的门前,往妞妞家旁边的叫架架沟的沟儿犁去放牛。那里草好,二旦爱上那去放牛。现在不光这一个原因了,而是心里装着妞妞,想着妞妞,也让妞妞注意自己。妞妞河那边的人也最爱去那沟儿里干啥了,尤其是女孩子,最爱去那沟儿里割猪草,兴许可以遇上妞妞呢!

二旦就恨自己,以前无数次放牛经过妞妞家门口,无数次的见到她,她也见到自己,自己咋就不引起她的注意。二旦也很自己,在这共同的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小院里,他无数次的到河那边玩,也很多次到妞妞家,妞妞在自己姐在时,也爱到自己家玩,自己怎么就没有认真地注意过妞妞,也没让妞妞注意自己,或与妞妞之间发生什么!现在,与妞妞只是外表熟悉,而内心陌生的人而已。一切都是空白的,要从零做起,姐又出嫁了,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了,可咋办呢!

 

 

二旦把牛从妞妞家门口赶过,牛你挤我赶,哞叫着。二旦一直睁眼寻找妞妞的身影,但门紧闭着,没见妞妞的身影,妞妞家没人。二旦的心里就很失望了。

牛赶进架架沟,小院在身后了,沟儿内,初入沟的一段儿,没有住着人家,静悄悄的。依河的两边,蒿子就如绿毯般,密密地长着,那蒿子尽管已出了杆儿,但蒿子的嫩头,却是牛爱吃的,割了回去,猪也爱吃。依山脚儿,有一绺儿,一绺儿的田地,有的种着玉米,有的套种着洋芋,和黄豆。地里,有些叫不上名的有藤有蜿儿草,牛爱吃,猪也爱吃,但牛是吃不了田里的草,因为它们会吃了庄稼的,二旦得顺地畔儿走,让牛在地边与河边之间的草丛里,寻找爱吃的草吃去。进沟儿不远,牛就甩着长长的尾巴,低头,很悠然地吃草了。

太阳还不高,太阳尽管明亮,但并不炙人。树木的叶子,就挺着,山就在碧绿中,静静立着,呈现出各自不同的形状。天瓦蓝瓦蓝的,有少数蘑菇似的云朵反射着太阳的光,渗白。

水哗哗地流,有鸟儿在树叶子立叫,天还不热,蝉就还没有到嘶鸣地叫的时候。蜻蜓,青草上,野花上翩翩飞舞,有白的,花的,蓝的,极悠然。

没见到妞妞,二旦也就没多大的兴致了,心里就极漠然,又牛低头吃草去,他没精打采地在地边儿走。偶尔,把那想越轨、想偷偷钻进田地里去偷吃庄稼的牛训一顿。牛似也猜透了主人今天的心绪不对,挺了训,也都极没趣地退回,安心一步步吃草了,偶尔抬头冲天发出长长的一声叫:

“哞……”那声音在空旷的山间,被传得极为悠远。

 

 

令二旦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在牛走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到中间一个田边的时候,二旦听到了庄稼地里有响声。这正是锄草的季节,二旦以外人在锄草,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当走到那响声的附近,透过玉米的叶子缝隙间看去,却看到并没人在锄草,而是一个女子在埋头割猪草。从那小碎花的白衣服上,从那身影上,二旦就让出了这是妞妞,血一下从脚底涌了上来,心砰砰直跳。他没有想到在这失望之后会有希望。

“二旦,放牛哇!”在二旦没有来得及向妞妞打招呼,妞妞似已从牛的脚步和哞叫声里,发觉有人放牛,有人放牛,就是院里的二旦了。在二旦到了近前,发现了二旦,妞妞也就主动打招呼。小院的人,一天本来就你来我往的,特随意,很随和的。

“啊!放牛。”二旦说。他想极力地抑住内心,以小院里的人与人之间的随和去与妞妞说话,可他却怎么也抑不住内心的狂跳,不敢去看妞妞。看了,就会让他更不自然。这大概就是当爱上一个人,与不爱一个人之间不同的差别吧!二旦想。

“二旦,放牛好玩吗?”妞妞站直了身子,望着他问。阳光下,妞妞的脸很美。

“不好玩,捆人呢!”二旦嘿嘿一笑说。

“放牛好玩,咋捆人呢?由牛吃草去,你就躺在石板上晒太阳,或找一本书看  ,多好哩!”妞妞说。二旦只在村小学上到三年级,回家这么些年以后,字早荒了,他才不会看书;妞妞的文化比二旦的高一些,在乡上上到小学毕业呢!加上未干繁重的活,偶尔有闲了翻翻书,字没忘,还能看一些书呢!

“那有空了,你就来放牛,我给你割猪草。”二旦说,不知是兴奋,忘了羞涩与胆怯,还是心中的爱意,激发了他的灵感,壮了他的胆子,竟说出这么大胆,而又能表达他愿望的话。

妞妞是不知道二旦的心里已装上了自己,喜欢自己;妞妞只知道小院里的人你来我往,很随和,说话也随便,就随声应道:

“好,好啊!咱可一言为定。”妞妞笑着说。那清纯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一言为定。”二旦感到心里如吃了蜜般甜。

仿佛与妞妞有了约定,二旦的心情今天特别地好,牛也非常地听话。天蓝的那么可爱,几朵云如白色的大花,印在天幕上那么美。阳光,那么美,群山绿的那么好!花儿,星星点点地开。二旦为了表示自己心情的快乐,边甩着放牛的鞭子,边哼着歌儿了。

 

 

第二天,太阳刚出了山把明媚的光辉撒向大地的时候,二旦就欢欣地赶了牛,准备过和去架架沟内放了。他准备在路过妞妞家时,约妞妞去打猪草,他好给妞妞割猪草,妞妞给他放牛,两人就可以在一块呆大半天的日子了。和妞妞,已默默地装在自己心上,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儿,总是让二旦高兴的事。不但让两人说更多的话,让自己渐渐的让妞妞了解,并记入心里。

牛经过妞妞家门口时,妞妞正在门口,二旦满心里高兴,妞妞就冲二旦喊了:

“二旦,二旦,快把牛赶快些,小心牛在门前拉了屎。

二旦笑了说:“不会,不会的,牛早上一早,还没有吃东西,哪有屎拉。”

妞妞唬了脸,说:“好你个二旦,还坏坏的,敢借牛骂人。”二旦就知道妞妞一定还没吃早饭,自己说了真话,却不想骂了妞妞,把妞妞当成牛骂了。忙解释说:

“没有,我没有骂你。”

“二旦娃儿乖,老实,才不会骂人呢,说的是真心话。”妞妞爸洪老爷子不想从屋里听到了,冲妞妞说,“谁叫妞妞妈今早把饭做迟了,二旦说了真心话,倒对咱家歪打正着了。”洪老爷子一阵笑,进屋去了。妞妞爸给二旦解了围,二旦冲妞妞笑了一个,说:

“我没有骂你吧!我哪敢骂你呀!”顿了一会儿,低声对妞妞说:“走,给我放牛,我给你割猪草。你不是说我放牛好玩吗!也是的,头上是白云蓝天,周身的是绿树鲜花,多美呀!”

“今儿个你自个儿美去吧!我还没吃饭,咋割猪草,猪还没有吃完,待吃完了,和你一块儿去吧!”妞妞说,冲二旦一笑,回屋去了,同时心里想这个二旦可怪怪的呀!尤其这几天,那目光看自己不太对,对自己那门子热情劲儿的。这可是以前没有的,一种一想不到的感觉就涌上妞妞的心头,妞妞甜甜地一笑。

二旦赶了牛进了架架沟,没约到妞妞不免有点儿失落,但是,耳畔却回荡着妞妞留给他的希望的话,心里不禁还是甜甜的。

 

 

二旦于是就盼妞妞家里的猪早些把那些猪草吃完。

一连好多天经过妞妞家的门口,寒暄几句,二旦没好去约,他期待妞妞告诉他,自家的猪把草吃完了,要和他一块儿去架架沟,帮他放牛,他去给割猪草。

二旦这一等就等失望了,一连好些天妞妞都没有丝毫音讯,他不知道妞妞在家,做些家务,去割猪草,那是有时候的,除非家里忙的不可开交,她才去割一次,一般的时候,母亲都割了,或哥哥在干活回来的时候,不多时也割够了。那天在架架沟里,是出于随和,随便开开玩笑说的。现在,妞妞已从二旦的热情和异样的举动和眼神里,明白了二旦的心思,她就更不可能和二旦一块去放牛,她放牛,让二旦给割猪草的。所以说,二旦这不过是在做一个很美的梦而已。

但二旦却愿做着饱含期翼的美好的梦。

在把牛放到河边,去吃那鲜嫩的草时,二旦就找了一个平整的大石板躺下来,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和那被绿树遮盖的各种形状的山来,脑子里想妞妞,想妞妞的笑,想妞妞的苗条的身影。妞妞的脸,可好白呀!妞妞的眉毛,多浓,那一对眼睛,多有神,水汪汪的,尤其那笑,多好看,从嘴慢慢地漾开去,那么自然,如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二旦尤其不能忘的是那天雨过天晴的虹的光彩中,妞妞的漂亮了,被那红霞抹着,那脸,白里透红,周身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了。二旦想,哪一天,妞妞来和自己一块到架架沟放牛了,他边割猪草,边偷偷地看她,找些话向她说,大胆时,就把自己的心透给她。头上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绿草,身边还有花,蝴蝶!

多美呀!二旦梦想着。盼望着。

 

十一

 

是在青春的年龄里,明白了二旦的心思,但妞妞却没有往心里放。家里人忙着,她一天看门,就依旧做她的鞋垫,彩霞时时过来,在一块儿聊天。在彩霞不来了时,妞妞就过河,找春花玩,聊天。春花与自己是同龄人,聊天时的话语,就与彩霞在一块聊的不同了。彩霞由于年龄小些,聊的多是多将来的一些幻想,而春花聊的多是对此时的考虑,考虑一天天长大该咋办。当两人边做着女孩子喜欢的针线活,边聊起对人生大事的看法时,春花就很兴奋地说了,她希望找一个对她好的稳重的,可靠的。

“你呢?”春花忽而反问妞妞。

“我……我……没想过。”妞妞说。脑子里忽而就在潜意识里浮上了二旦的影子,但一晃就过去了。她感到不是真的。倒不是二旦不配她,论家庭,二旦家庭和自家差不多;论人品,二旦倒不坏;论长相,二旦长的倒还不错……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感到这不是确定的。主要原因是,她还没有细想这些问题;尽管已到了花一样做梦的年龄里,对一切有美好的想象,和朦胧的感受,但她不希望来的这么快,这么早,这么真切。即便是真的,她也盼望慢些来,朦胧些。

“没想过,年龄也大了,到了该想的时候了,到时还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免得以后如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撞。”春花说。

妞妞冲春花微笑了一个,脸颊上也泛起微红,分外地好看了。她抬头看了看春花,觉得这个长相极普通的同龄伙伴,比自己成熟些,说给自己的都是真心话。春花家庭条件,比自己差,哥哥长年在外混,不管家里,近几年没一丝音讯,家里只有父亲,母亲撑着这个家,什么也没有。妞妞就在心里祝春花所想的能实现,能找个对她好的给她依靠的好人。

小院里,静悄悄的。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场院里,白光光的,一阵阵地升腾起热气;鸡,在草里刨着,狗躺在屋角的阴处,吐长了舌头。妞妞和春花坐在门前大核桃树的阴地里这么聊着。快到回去给家里人做午饭了,妞妞就起身告别,春花起身送她,冲她笑,要她有空了又过来玩。

在回去的路上,妞妞望着四周的高山,望着这片生她养她的地方,想着自己和春花说的话,忽儿之间,感到自己真正的长大了。长大了,是内心萌动的年龄,是对未来充满梦想的年龄,也是什么也要想的年龄了。那么,自己的将来会怎样呢!

 

十二

 

二旦在无数次的面对妞妞的缄默后,才明白妞妞对自己的话,并不是承诺,不是真的。妞妞不会和自己一块儿去架架沟放牛,打猪草了。架架沟里那嫩嫩的草香,翩飞的蝴蝶,还有那绿色的悠悠的远山,只空空存在,因没有妞妞,而渐渐的在他的眼里失去了颜色。他一脑子的梦,便不做了。他又期待着与妞妞之间,会有意外的更美好的惊喜发生。

二旦知道,放牛时,不可能与妞妞再有奇遇了,在架架沟里那次偶遇,也就化为心中极为美好的回忆了。

二旦就不再进架架沟放牛。而是依自己小院那边的大河去顺河放牛。想这地方放牛,由于下去一段儿后,人家少了,田地少了,由牛吃去,自己就躺在青草里,或石板上,不用去操心牛,由牛吃草去,自己尽可以去看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朵,脑子里,海阔天空地想,更朵的是想妞妞。然后,鼓足了勇气,在空闲时,就去她家,和她坐在门前那树阴下,与她聊天。二旦发现,妞妞不太爱到处跑,除了去彩霞家,春花家,就坐在自家门前的树阴下坐鞋垫。

二旦就仍由自己的思想,在妞妞的身上飘散着,让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仿佛都在空中飞了。

待睁眼看天,看看山,看看现实,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蝉在鸣叫,二旦不禁又叹气,知道自己与妞妞之间,尽管自己想的美,可还不知有多远的路要走。但不管多远的路,有多艰难,他都决心要走下去。

太阳火辣辣的,树木的叶子,都不禁耷了头。蝉叫的很疯,身边的河水,哗哗的流的极为欢快,清澈的河水里,鱼儿很悠然地游来游去。二旦想下河去玩水了。在一丛树阴里脱了衣服,扑通跳进水里,溅起晶莹的水花。水如女子的手,那般的轻柔地抚着,把一身的酷热消去,也洗去了满身的尘垢。水温热,二旦不想起水,就仰躺在水里,看天,看山,牛在不远处吃草,甩着尾巴。二旦感到惬意,舒服极了。二旦就在心里想,就在这几天,去找妞妞聊天。

 

十三

 

妞妞一天,就坐在门前的树阴下,坐她那永远也坐不完的鞋垫。其实,她已坐了好多双,做好一双,就当心爱的宝贝,藏起来,又重新做另一种花样的鞋垫。阳光是彩色的,照在那五颜六色的彩线上,那线似在闪光,分外的好看,显出了主人的奔放,心中对美好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七彩的梦。

这天,彩霞没有来,春花也没有来找她聊天。另一个人,二旦倒鼓足了勇气,心砰砰地跳着,向阳光里的树荫下走去。

“做鞋垫呀!”二旦冲妞妞问。这异样的问话声,使做鞋垫很专注的妞妞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二旦,一时一种说不上是拘束或是不自然的表情涌上心头,但妞妞尽力去控制自己这种表情,似装作对二旦对自己的举动一丝感觉也没有的样子,以院里人对人惯有的随和冲二旦说:

“死二旦,吓人一跳。”微微一笑,说,“今天没放牛了,到处跑。”二旦在妞妞身边的凳子上很拘谨地坐下,说:

“牛放出去,吃饱了草,赶回来,关在牛圈里了,下午边儿,又去放,快晌午了,热得人不行。

妞妞没有接话,低头又做她的鞋垫了。

二旦偷偷地侧眼看她。妞妞乌黑的头发,脸上细密密的绒毛,闪着光,诱惑着二旦。二旦大了胆子,没话找话,冲妞妞说:

“你说和我一块去放牛,你放牛,我给你割猪草呢?”

“那是和你说说玩的,我才不和你一块去呢!”妞妞说。

“我就晓得你哄我,你不会去的。”二旦说。

一时没有话了,太阳光白白花花的。小院里静寂而空旷,鸡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叫的二旦的心里慌,发呆。自己心上装的人,就在身边,可她不知怎么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怎么样知道她的心,就没话找话:

“妞妞,你做的鞋垫真好看。”

“是吗!”妞妞没有抬头,说。

“是的。”二旦说,好一会儿,似鼓了很大的勇气说,“做给谁的?”

“谁也不给谁,留给自己看的。”妞妞说。

“那给我一双,天天看。”二旦说。

这大胆的话,说的妞妞心里咯噔一下,她想不到二旦的胆子会这么大,内心会这么炽热,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二旦,怎么面对他的炽热的心。好久才说:

“我做的谁也不给的。”

“但是,我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你会给我一双鞋垫。你要二旦给你做啥都可以。”二旦说毕,脸羞的绯红,忙起身走了,二旦为能这隐含地表达了内心而激动不已。望着二旦远去的背影,妞妞真的不知怎么做,心也乱了,放下鞋垫,望着阳光下的小村发呆。

 

十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农人草渐渐锄毕,可新的另一番活又开始了。所以,人们就一日日忙着。这是大忙的季节呀,除了下雨的日子,小院里都空落落的。太阳的淫威,也在一点点地退去,变得比先前柔和了许多。小院附近田里的玉米顶子齐齐地立着,如一行行列队的士兵。玉米,已长出了玉米苞儿,掐开绿绿的苞壳,可以见到一行行的玉米嫩嫩的子粒了,掰了,回去开水煮鲜玉米棒子,味儿可好极了。

这天,妞妞正在做鞋垫,二旦忽然出现在眼前,把一塑料袋的玉米棒子放在妞妞前边,冲妞妞说:

“这是吃玉米棒子的好时节,没啥送你,把咱家的玉米棒子掰了,送你些。”没等妞妞说什么,他就匆匆地远去了。

这些时节,二旦经常就忽然之间在妞妞跟前出现,又匆匆地消失。他给妞妞买了好几把花线还有发卡……那么羞涩地给妞妞放下,就走。这些东西,妞妞一直藏着,如藏着一团火,不知咋办。这送来的玉米棒子,可藏不住呀!放久了味就不好了,还会烂掉的。妞妞想给送回去,但想这样又不好,最后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就撕了玉米壳,准备把这些鲜玉米中午煮在饭里吃。

于是,中午,饭里,就多了鲜玉米籽儿,很甜,很香,父母都以为是自己家的,没问,唯有妞妞吃的,不知是甜,还是另外的什么味涌上心头。

在二旦再一次送来东西时,妞妞就喊住了二旦,冲他说:

“二旦,以后不要再送什么东西来了,要不,我不理你了。”

“那,我要你做的鞋垫,天天看。”二旦说。

“鞋垫我以后会给你,但你再要送东西可不给了。”妞妞说。

二旦不知说什么,想女孩子的心可真怪,不知妞妞想啥了,好一会儿才说:

“但是秋天快到了,山里有了好吃的野果子,我摘了还是要给你送来的,那味儿很美,我可不愿一人尝,想让你也尝。”

妞妞微笑了一个。

 

十五

 

秋天,说到转眼就到了。田静村这小院四周的群山,在彩色中,那么明净,是一幅绝妙的水彩风景画。在那彩色的群山中,野果子,成熟了,二旦想着妞妞,就在放毕了牛之后,如猴子般利索,钻进山林里,不一会儿,就会弄回五味子呀!野栗子呀!回来,甜滋滋的,又悄悄的送给妞妞。

这些日子里,天凉了,妞妞不再门前的树下做鞋垫了。那树,已落尽了叶子,只有如枯的枝丫,静静地指向天空.太阳,不再炙人就坐在收获过庄稼的屋侧的地边儿,沐浴着太阳,依就做着永远也做不完的鞋垫。把少女的心思,一点一点,用彩色的丝线,定格在鞋垫而上.乌鸦,就在顶上的天空中盘旋,或落在核桃树如枯的枝丫上,哇哇地叫着。天阴了,妞妞就回到屋里,生了炉子,让小屋内暖暖的,坐在火炉边,坐鞋垫。这些日子,父母以及哥哥,依旧在忙着收获一年播撒下的庄稼,屋内,这个角落堆着洋芋,那个角落堆着玉米,金灿灿的。妞妞在做了鞋垫,给他们热好水,做好饭之后,就帮着收拾收回赌东道庄稼,该堆的堆好,给挑拣的挑拣。

二旦送来的野栗子,五味子,吃的妞妞的心里泛上一股股甜滋滋的味儿,妞妞也在不经意间,脑子里就浮现二旦的样子,在内心深处向二旦。关于小时,甚至在二旦今年对自己亲热以前那些日子,似与二旦有许多的交往,但是,除了一些模糊的认识之外,似没有深刻之处。二旦在她心中,留下了什么印象呢!也似乎没有。现在,二旦却憨憨地喜欢自己,妞妞也不知道,自己与二旦合适么。这只是妞妞心里的想法,思考。妞妞不敢让别人知道,也不想说给别人。

只是,二旦想要自己的鞋垫。给还是不给?不给,就伤了人家一片热心,这么以来,人家对自己不错;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接受了人家的热情,接受了人家的喜欢。

妞妞矛盾了。妞妞的小箱子里,放着她喜欢的衣服,花线,布,而最多的是鞋垫,有各种花样,在那鞋垫里,可寄托了几多少女的情思呀!

斗争了好久以后,在冬天来了,妞妞终于把鞋垫给了二旦。二旦的双眼,立刻明亮了许多,脸上露出很甜蜜的微笑。冲妞妞说:

“二旦,给你的鞋垫,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你给了我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算是回报吧!你千万莫胡思乱想。”

不管妞妞说什么,二旦毕竟得到了她做的鞋垫,心中还是十分甜蜜的,想自己与妞妞之间,因这双鞋垫,毕竟有了联系,也证明,他或多或少的走进了她的心里。为以后发展他与她的关系,还是打下了基础。二旦想,不管前途的路多艰难、坎坷,他都要去追妞妞的。

 

十六

 

年过毕,开春时,彩霞准备离开家,去家乡小山沟儿外的小镇上去打工,走时,来约妞妞,妞妞本想去,可家里走不开,得个人看门,没去成。

河对门的春花呢!也在这个开春的时候,到附近的一个山上,给外地一帮子在山上搞副业的做饭去了。

这么,小院里,妞妞没有了伙伴,不禁有些孤单了。

但是,山、田地、小河……都泛出绿了;桃花,也开了,红的,白的,到处充满了一片生机,这季节,又让妞妞天天沉在一种希望中。放下了鞋垫,在做完家务之后,去小院外边的山坡上,或小沟儿里,折些含苞待放的桃花,很兴奋地带回来,弄了酒瓶,灌些水,把桃花插进去,放在她房间里的桌子上,小房屋内立刻有了光彩,日日也充满了花的香气。看着鲜花,闻着花香,妞妞感到了这日子的美好。

春天的脚步,一日日匆匆地行走,小院,也就一日比一日漂亮了,梨花开了,苹果花也开了;河边的水草,绿油油一片,河水涨了,鸭子,在欢快地游着,嘎嘎地叫。

二旦依旧如去年一样放牛。但过了年了,人长了一岁,心情也就如去年不一样了。在放牛时,而对盛开的花儿,和充满了生机的大地,二旦盼望能和妞妞早日挑开心中与妞妞间的那层纸,把自己的内心向妞妞表达。

 

十七

那天,二旦依旧去放牛。

二旦为了接近妞妞,向妞妞表达心曲创造机会,他把牛又放进了架架沟。

架架沟里的山,泛绿了,草伸出了嫩头儿,碧绿一片;野花,这儿一丛,那儿一片,开的非常的美。河里的水,涨溢了,漫过了冬天里裸露出的白花花的石头。河水,清清的,在乱石头间,如活泼的小孩子般,那么欢快地流淌。水中,有鱼儿很悠闲地游着。蝴蝶,或在河边的野花上,或在河边的沙地上,聚成一堆,或翩翩地飞。风,微微的,拂在身上,分外清爽。天,那么蓝,如处子一般,没有半点儿尘滓。阳光,温柔的如女孩子,静静地撒下来,落在泛绿的山上,绿油油的田地上,暖暖的。

山里,极为安静。鸟儿,在自由地飞翔,叽叽地叫;牛,偶尔冲天哞地叫出声,很悠远。

二旦做在一片绿草围着的石板上,想妞妞了,这是二旦在放牛或脑子清闲时,唯一的思想。妞妞给他的那双鞋垫,他时时带在身上,就取出来看。上边绣的上一朵花,花宛互相牵连,绿叶,点缀其间,很是好看。是什么花,二旦说不出来。二旦只是觉得这花绣的很好看,妞妞的手艺很精湛。二旦就想着妞妞的那双手了,如能拉着妞妞的那手多好啊!

去年临近过年,二旦为了回报妞妞送自己的鞋垫,他去买了一个大手帕,中间也是一朵花,边儿上是红红的,给了妞妞。妞妞起始不要,他硬放在了妞妞的手上,走了。那时,他碰过妞妞的手,很细嫩,当时令他的心一热,又猛地跳了起来,浑身升起麻酥酥的感觉。那感觉,让二旦激动了好些日子,想了好多个不眠之夜。现在那感觉还在心头。

二旦不知妞妞的手,还是否依旧那么细腻;二旦也不知他送给妞妞的手帕,妞妞把它怎么样了。

 

十八

 

去年入冬了以后,天冷了,农活也近尾声了,家家的屋顶上,都伸出了炉子的铁皮烟管,冒出一缕缕的蓝色的烟,飘散在小院上空,没有农活了,人们闲了,就东家窜西家地逛门子,谝广子。忙了一年了,终可以轻松下来,好好地玩一玩了。小院里的人,是很随和的,除了在金钱和大的东西上,分个彼此外,至于到谁家去玩,以及一些小的事上,则随和到不分彼此。到谁家去,都如在自家一样随便,不用打招呼,见到凳子就坐,想喝水了,倒着就喝;一天那个不见个好几面的,热情过了,倒显得生分。正因为这种随和,小院的人与人之间就在一切交往上显的自然。二旦多么想在放毕了牛之后,也如以前一样随和自然地去妞妞家烤火,聊天。这在以前,在心上未装上妞妞,未喜欢妞妞之前,他是可以做到的。现在,因为喜欢了妞妞,因为这么些日子对妞妞的好,妞妞心里,或多或少有了自己的影子,或多或少明白自己的心思,让二旦在妞妞跟前不能自然,在妞妞家人面前自然不起来。眼见着同院子的一些人,可以自由地去妞妞家,又自由随便地走,可他做不到。加上妞妞的爸、妈忙毕了农活,天天在家,哥也在家,二旦更不敢去了。而是时时在河边,望着妞妞家的烟囱冒出的蓝烟发呆。

小院的人家,在过年前,有杀猪请客的习惯,但是,一家也只请一个人。二旦去请了妞妞爸洪老爷子,人倒很和蔼地来了,到自家去妞妞家去喝杀猪酒时,是自己爸去的。让二旦又错了一次与妞妞接近的机会。二旦怨自己父亲不懂自己的心。

只是在过年时,小院还有请年客的习惯,青人到自己家,是妞妞哥哥来的,去妞妞家,倒是二旦去的,二旦的心里这天异样的甜蜜,心老跳,生怕被人猜出了心里的秘密。

去了,人们都高兴,没日说他什么,开他什么玩笑,二旦就镇定了,四处搜寻妞妞的身影,老半天才知道妞妞在厨房里帮灶。就遗憾了,一直倒饭毕也未见到妞妞。只是那菜,二旦感到很好吃,尽管他吃过很多妞妞家的菜,但却好似第一回吃一样。

 

十九

 

二旦躺在石上,看着鞋垫,想了写去年尾声里发生的一些事。感到与妞妞间,尽管很近,但却总如隔着那条河一样,难以接近。

二旦明白,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自己和妞妞,都一天天长大,长大了,就应该考虑个人的一些事。妞妞长的好看,长大了,登门提亲的人就会多,如果不努力,找机会大胆表白,妞妞就会被别人抢走,那么,二旦就会万分痛苦,会遗憾终生的。二旦尽管未上多少学,但是二旦的心里是纯真的,他明白,纯真的内心深处,怎样地喜欢着妞妞。

二旦就下决心,不能再如去年一样躲闪,等机会,自己要大胆,要创造机会走近妞妞,大胆地表白。

来架架沟放牛,那是一种寄托,也是来寻求那唯一一次和妞妞在这沟儿里相遇的美好情景。他在给自己鼓励,去努力这事。

牛吃饱了,赶牛回去,遇到了妞妞爸,洪老爷子,他要二旦明天给他犁地,行不行。二旦听后欢喜都来不及,忙应道:

“行,行,行……”

“那,明天早过来吃饭。”洪老爷子说。

“好,好,好……”二旦应道。

“你来还是你爸来。”

“我来。”二旦应道。

“你行吗?”

“行……”二旦应道。

“个小子……”洪老爷子笑道,冲二旦的匆忙赶牛的背影慎道。

二旦回去关了牛,就独自一人想自己的好梦,想的发呆,边想边笑,弄的父母不知他咋了。

 

二十

 

第二天,二旦早早地赶了牛,到妞妞家去。

春天的早晨,空气十分的清新,加上绿山,各种颜色的花竟相盛开,给人很美好的感觉。二旦今天要给心爱的人干啥,心里十分的激动。老远的,就见到妞妞家屋顶上的烟囱里冒起一股股的烟,袅袅的升起,又融入在天幕里;妞妞家的门前场院边的坎儿外,种了一排树,有梨树、苹果树、樱桃树……梨花雪白,苹果花粉红,樱桃花似雪,把妞妞家的房子掩映着,如一个田园人家,二旦好似第一次到妞妞家去,感到妞妞家这么美。

去时,牛的哞叫声,让洪老爷子知道二旦来了,忙从屋里出来,一脸地笑,冲二旦道:

“你小子说话还算话,来得还早么,快把牛绑在场院边的桩上,我去给牛抱些谷壳,让它们慢慢吃,我们也吃饭。”说毕,妞妞爸就去抱谷壳走去了,二旦也跟了去,妞妞爸冲他说:“快到屋,到屋,这些我来,饭快好了。”

二旦进了妞妞家。这家,在他小的时候,和在情窦未开的时候,曾无拘无束,经常过河了来玩。妞妞妈,就给他找吃的。苹果呀!核桃啦、馍馍啦!他可吃了不少。这些,都还在记忆里,但是,自心中装上了妞妞之后,他来得少了。他想来,但不敢来。这次来,他的心砰砰直跳。进屋后,妞妞的哥热情地招呼他坐。妞妞妈也让他坐。二旦在凳子上坐下后,妞妞妈冲他说:

“二旦给犁地了,好,好……咋这些日子,不常到家来了。”

二旦想说出心中的话,不敢来的理由,但他不敢,推说道:“放牛,牛缠着,忙。今天,群牛让爸放着,我才能来犁地。”

妞妞,在厨房里忙着。早晨,是便饭,二旦坐下不久,妞妞爸回来,饭也就端出来了。二旦的饭是妞妞哥端出来的,二旦慌得不行,让他吃,他自己去重端,妞妞哥硬给了他。

妞妞在饭吃毕,一直也未出厨房与二旦打招呼。想必在厨房吃了饭吧!二旦早上便没有见到妞妞。心中不免遗憾。

早饭吃毕,就下地去了。妞妞哥在前边牵牛,走犁沟,妞妞妈在后边拣去年未挖干净的洋芋,妞妞爸在打土疙瘩,二旦掌犁。开始几犁二旦犁的不好,但几犁下来,也顺手了,牛也似很听话,不让二旦训斥,很温顺地走犁沟。二旦犁的地得到了妞妞妈的表扬,说他地犁的好,使二旦的心里乐的砰砰的。

阳光,没遮拦地撒下来,暖暖的,静静的。牛偶尔发出长长的哞叫,回荡在山间。

犁一会儿地,歇一会儿伙,他们抽烟,二旦不会,就呆坐着。妞妞的哥,很和善,就和二旦聊天,东一句,西一句地扯不一会儿,两人就谝的火热。

中午回去,饭是妞妞端上桌的。见了二旦,冲二旦说了句:

“今天,你给犁地呀!”好似就不知道二旦给犁地。二旦的身子,一下有些僵,有些拘束,有点儿慌了,说:

“是,是呀!”

“犁得不好,可没有夜饭吃哟!”妞妞冲二旦说。没等二旦说,妞妞爸洪老爷子就接过了话去,说:

“这女子,人家二旦地犁得好,你夜饭就要做好,好好慰劳二旦一下。”妞妞笑了一下,会厨房,脸上泛起了微波。不过家人可没有注意到这变化,二旦也没有。

 

二十一  

 

妞妞昨天就知道二旦来给自家犁地。早上,一直在厨房里没出来见二旦,她也说不清,心里慌的很,怕敢见二旦,见了不知说啥。中午,不得不硬了头皮,和二旦见了面,说了话。

下午,他们又地里去干活了,妞妞一人边做饭,脑子里边想二旦。真的,二旦人不错,挺憨厚的,家里人也好,自己先前和他姐关系好,常去他家,他妈待她就很亲热,又找好吃的,又留吃饭。只是,妞妞不知道,自己与二旦之间,到底可能不可能;就算自己答应,家里人咋么认为,同意么!这么想着,切菜妞妞几次差点切了手。后来,她就下了决心,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去想这些了,一切随缘吧!到哪是哪!与二旦之间她说不清,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旦下午犁地,依旧如上午一样地顺利,二旦只盼天黑,早些回去,倒不为了吃饭,而是想和妞妞在一块,看着妞妞,心里就舒坦。有了机会,大了胆子,他就敢把心中的话说给妞妞的。

下午,干毕活,已在暮色中了。阳光下,春天的小院,是绚丽、明净的之美。暮色中的小院,是朦胧之美。各家屋顶上,升起一阵阵的烟,那是家里人,在为在地里干活的人,煮出的喷香的夜饭。人们,干毕了活,都回到了小院里,小孩子们从村小学回来了,也在小院里嬉闹着,小院里,就多了人们谈笑声,和小孩子们的嬉笑声。这是忙了一天,人们轻松下来的时刻,这是小院里热闹的时刻。二旦把牛往回赶时,牛脖儿上的铃铛,丁铃铃地响,如一首乡间的小调,很富韵致地飘荡在小院里。那丁铃铃的声响,也叩击着二旦激动的心,心想赶快回去关了牛,好去妞妞家。

二旦回家,牛刚栓好,妞妞哥就催他去吃饭了。经过小院中间,有人冲二旦说:

“二旦,只见你放牛,犁地这可是第一回,犁的咋样,混到饭吃了么!”

“还行,犁的好。”妞妞哥说,代替了二旦的回答,二旦心里就嘿嘿地笑。

 

二十二

 

去妞妞家时,热水已倒好了,妞妞哥让二旦洗。在温热的水里,二旦洗了手和脸之后,妞妞把菜也就端上了桌子。酒杯,酒也放上了。在小院里,有个规矩,大凡给谁家干活,不论活大小,都要在傍晚里弄菜弄酒招呼的。

小院里,还未通电,点着油灯,昏黄的油灯下,二旦感到朦胧中,妞妞比白天更漂亮。

菜端上了,洪老爷子就喊二旦吃饭。妞妞哥、妈也来了。喊妞妞,妞妞提说不饿,还要照看锅里煮的饭,而没到桌上。这让二旦的心中又是个遗憾。

妞妞先前与家人吃饭,是上桌的,大概是由于有二旦吧!她没上桌。为什么连妞妞也说不清,她怕敢看二旦的双眼,二旦对自己的神情,也怕家人看出来,到时,问这问那的,她又不知怎么说。

妞妞哥的酒量不错,洪老爷子也可以,妞妞妈也能喝几杯,都与二旦频频举杯,不一会儿,二旦就感到头有点儿晕了。人的心在发热,胆子,同时也就有些大了。

二旦明白这是在什么地方喝酒,不能喝醉出丑。就推说喝好了,不喝了。他们也就没有硬劝,就喊上了饭,是米饭。妞妞妈给二旦碗里夹了好多肉,吃得二旦腻的不行。

饭吃毕了,妞妞哥要跑去玩,给二旦打了个招呼就去了。洪老爷子喊累了,去睡下了。妞妞忙着收拾碗,她妈帮着收拾了一会儿,也去睡了。只有妞妞一人,灶房里忙着,二旦坐着喝了一阵子茶水,就借酒给他的胆量,往灶房去。妞妞已收拾毕了碗筷,正在洗手。昏黄的灯光下的妞妞,显得更为可爱。见二旦进来,妞妞一怔,马上又说:“坐。”

“坐。”二旦说,忽儿直直地盯着妞妞,对她说:“妞妞,我、我心中有话想对你说,它在我心里,已闷了好久了。”

“什么话,说吧!”妞妞说,同时,心里也咯噔一下,如风吹过平静的湖面,撩乱了她的心。她知道,二旦要说什么!真的,妞妞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些话,面对他的热情,妞妞真的不知拒绝,还是……哎!长大了,真好!长大了,可也真烦!妞妞想到。

“能不能……一块去小院外走走,我在那说。”二旦并不是约妞妞去散步,他可没有这浪漫,他怕妞妞的爸、妈听到,或她哥突然回来,不敢说。

妞妞盯了二旦一眼,她知道,二旦喝了点酒,酒壮了胆子,如果不去,让他说,那么,他今晚会不走的,这事闹出去,或让爸、妈晓得,都不好。明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无法回答他什么,妞妞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冲二旦说:

“你前边走吧,我马上来。”

 

二十三

 

二旦感到自己的身子,和心都在飘。心中窃喜 ,如小兔子般快活地跳。他高兴极了,终于大了胆子,约了心爱的人,她今夜将和自己一块走走,听自己说心里话。

小院里,人们的谈话,和小孩子的嬉闹声,已静了下去,只有各家的窗户上,或大门里,透出油灯的光亮,偶尔有人在屋里说话的声,但隐隐约约;小院里,静静的,在漆黑中树影,显出各种形状,蛐蛐儿,在田地里或草丛里,唧唧地叫,偶尔有狗,汪汪地叫,打破了山村的死寂。但很快又静了下去。有一弯月儿,挂在天边,淡淡的月辉,勾出了四周熟悉的山影;人家的黑瓦房,静静的,那果树的花儿,象雪一般。

二旦依小路,在架架沟口儿等着妞妞。这儿已没有了人家,二旦明白,妞妞一会儿到这儿来,因为,在河这边儿,只有这条路是通往院外的。

果真,不一会儿,在淡淡的月光里,二旦就看到了一个身影,缓缓地走来。看不清身影,但从那婀娜的身影里,二旦就知道这是妞妞。二旦的心跳加快了,呼吸急促了,脚底的血往头上升。

妞妞似发现了二旦,走到他跟前,对他说:

“有啥话,你说吧!”

“只是,妞妞,说出来你莫生气。”

“我不会生气的。”

“那……我就说了。”二旦刚要说,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说了之后,请你好好考虑,我不要你马上回答我,可以考虑些日子,再告诉我。无论如何……我求你不要拒绝我。”

二旦话,让妞妞的心宽慰了不少,同时,心里也对二旦有了好感。二旦是憨厚的,对自己是痴心的,他尽力做蛰因为爱自己而做的一切,不催逼自己,就对二旦说:

“说吧!我会按你说的做的。”

沉默了一会儿,二旦似在鼓最大的勇气,冲妞妞说:“妞妞,我……我喜欢你……从去年看彩虹的时候,你就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怎么也抹不去。这么多的日子,我一直想着你,你答应我吗!”

妞妞知道二旦会说这些话,原以为二旦说出这些话后,她会很平静。不想,二旦的话一出口,她因这话,也激动了,内心被撩的翻腾不已,似有一团火热的情愫在流动。激动之后,真的,妞妞感到自己无法回答什么,或承诺什么,对二旦说:“二旦,你对我好,喜欢我,我感到很荣幸,你是个好小伙子,咱们两家关系不错,我以前和你姐关系也好,只是有些事,我现在的确不能回答你。一是,我不知道,我爸、妈同意不,让我呆在院里不;二是,我真的把这些事还没有想透,过些日子再谈这些吧!”

“好,好,有你这话就够了,我会等你的音讯,等你的想法,只要你答应了,我找媒人,给你爸、妈说。”二旦说,“只是,我求你一件事,你没有答应我,回答我,如果有别人拖媒人找你,你能不能不答应。”

顿了好一会儿,妞妞说:

“我答应你。”

妞妞说毕,又说:“天不早了,明个还要啥呢!回去吧!”就走了。二旦望着妞妞远去的背影,既感到甜蜜,又酸涩:甜蜜的是,他终于向妞妞诉说了心里的话,酸涩的是尽管如此,自己和妞妞之间的路,还很漫长、遥远,要自己去跋涉。

 

二十四

 

春花从山上回来了。

小院里的人都在传闻,春花在山上,和那些搞副业的人里外地的一个小伙子好上了。

妞妞去春花家,春花依旧象先前一样地亲热地让坐。是一个院里长大的,是同龄人,不觉之间,就有了一份比对别人更为亲密的亲谊。

坐下后,两人聊了些各自的事。春花说她在山上坐饭的事,妞妞就说在家干家务,坐鞋垫的事。但是,二旦喜欢自己,这是个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妞妞把它藏在心里,谁也不告诉,包括春花。

聊了一会儿,妞妞忽儿问春花:

“听说你在心上,谈了个男朋友。”

春花的脸,一下就红了。过了一会儿,冲妞妞说:

“你咋晓得的。”

这话表示这事是真的。妞妞说:

“我听小院里的人说的。”

“消息还挺快的么!”春花说。

“咱这地方,一个啥事,谁不晓得。”妞妞问,“那男孩子咱样。”

“好。”春花也不掩饰,显出极为满意的样子,说:“他说他们那地方,通电,还通班车,条件可比咱这好。”顿了一阵,春花拍了妞妞的肩膀一下,说:“妞妞呀!你人长的漂亮,可不能嫁到这小院里,一辈子闷在这,可糟蹋了,白活了,你可要嫁到山外边去。咱这,有啥前途,要电没电,要路,就那一条土路,坑坑洼洼的,几十天不来一辆车。”

沉默。

春花的话,让妞妞想到了二旦。是呀!二旦是个好小伙子,对自己一片痴心,自己也感受得到。可是,家这地方,条件不好,自己也想过,一辈子是不是呆在这地方。经春花这么说,使她的心有些凉,也怕在家乡呆了,想飞到家乡以外,条件好的地方去。对二旦的事,妞妞就想推些日子,告诉他,并不是他人不行,而是她不想在家乡这地方闷一辈子。

“妞妞,你找了点了吗?”春花猛地拍妞妞一下,吓了妞妞一跳,“你在想啥呢!

“没……没有……”妞妞说。

“没有找,也得找个点了,你这么漂亮,就象一朵花儿一样,可爱,不早找,就象花儿,再漂亮,可要落的。一错过花季,可找不到好对象了。”

妞妞没有回答,脸也红了,白里透红,十分迷人。

从春花家回去以后,妞妞在想:是呀!自己大了,人生的大事,也该有个点了,找个好对象,过一辈子好日子。可谁是好对象,可以托付一辈子的人呢!

妞妞回去,想到半夜睡不着。这是以前没有的,人长大了,咋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妞妞就想不长大多好,无忧无虑的。

 

二十五

 

给妞妞家犁了一天地之后,其他人家的地,二旦让父亲去犁,他依然去放牛。

春天,山野,静静的,把牛赶到嫩草很旺的地方,二旦就找一处草地躺下。草柔柔的,软软的,象毯子一样。草清香的气息,把他包围了。蝴蝶偶尔飞来,在身旁草丛中的一些小野花上落下,彩碟在阳光下闪光。天上,飘着悠悠的云,二旦望着蓝天,心情是轻松而又沉重的。轻松的是心里的话,大了胆子,让所爱的人知道了;沉重的是他不知在熬些日子之后,妞妞究竟会给他一个什么答复。如果她的家人知道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又会怎么对待,同意吗!如果妞妞的回答,都是好,那他会高兴死,一辈子对妞妞好,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更多的物质来,让妞妞穿的飘漂亮亮,他不让她干啥,就让她守着家,和自己过这山里的幸福日子。如果妞妞的回答是不可以,二旦不知道自己会难过成啥样。他喜欢妞妞,是真挚的,他不忍心妞妞会嫁了别人。

二旦望着悠悠的云,在心里问:妞妞到底会给我什么答案呢?白云悠悠地飘着,不回答他。二旦又问泛绿的山,山也沉默不回答他。

二旦的心里发焦急了。牛也似了解主人的心,也哞地发出了长长的叫声。

但是,很快二旦又劝自己莫焦急,这不是焦急的事,让妞妞考虑些日子,自己再等待些日子再说吧!一是让妞妞有思想准备;二是加深她对自己的了解,和真正的认识吧!

二旦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妞妞告诉自己,她不会嫁给自己,他也不回放弃的,他会等她,直到她嫁给别人为止。要不他会一直追妞妞的,她到哪儿,他也会常去那儿看她的。

 

二十六

 

妞妞还没有告诉二旦什么,彩霞又回来了。真的,妞妞也矛盾自己是不是愿意在家乡这条件不好的地方呆一辈子,她对这还没有下决定,所以,对二旦追求自己的事,就更不想给父母说,让他们知道这事。加上春花的一番话,就更让她的心动摇。真的,在婚姻爱情这事上,她感到自己太小了,太幼稚了,虽内心,已储满了女孩子的事,和秘密,但她没有认真去想过这些事,就是想了,也不成熟,她只盼遇上好人,对她好,不让她受太多的苦就是了。

彩霞回来后,首先到妞妞这儿来聊天了。

彩霞才到镇子上去了很短的时间,这回来,人就显得异样的洋气了,穿了一身新衣服,脚上穿了双新皮鞋;头发也剪了,修了短发。

彩霞来,妞妞正在门前的苹果树下做鞋垫。苹果花已谢了,在花蕊处,生出了豆粒大的小小的果子。树上的叶子,已伸展开了,但并不大。阳光,暖暖地撒下来,妞妞很专心地做她的鞋垫。彩霞到跟前了,也不知道,彩霞对她说:

“妞妞,做鞋垫这么专心呀!”吓了妞妞一跳,抬起头,见是彩霞,一惊,随即就热情地让坐,去屋里给端了杯水出来。彩霞拿着妞妞的鞋垫,认真地欣赏着。妞妞出来了,彩霞把鞋垫放在凳子上,接过水,冲妞妞说:

“鞋垫越做越漂亮了。”

“还没你达到做的好。”妞妞说。

“我现在去那边忙了,哪顾上做。”彩霞说。

小院里,大人都在地里忙活,小孩子上学去了,只有老人靠在墙上,沐着太阳,打着盹。鸡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偶尔,有鸟的叫声,让小院越发显得死寂。沉默了一阵,妞妞问彩霞:

“彩霞,你在镇上干啥,好玩么!”

“在餐馆里给人洗盘子、洗碗,没在家好玩,累人。但比在家过的实在些,有电视看,人多,不寂人。人来车往的热闹。”彩霞说。

“那你回来不是呆不惯了。”妞妞问。

“可不是。”彩霞说,“我这回来,是受老板的托付,那边人不够,让回来,找人过去的。我看你不错,人又勤快,实在,老板保证满意。不行你和我一块去,那比在家好玩。”

“这……”妞妞拿不定主意。妞妞说不清自己在什么事上都拿不定。只是年龄小,还是没受过锻炼,自春花的一番话之后,动摇了留在家乡的心。此时,彩霞给她提供了走出家乡的机会,尽管彩霞与自己关系好,但妞妞还是拿不下主见。就对彩霞说:“这,等几天吧!我要好好想想,给家里人说说,走得开走不开。”

 

二十七

 

妞妞想了半夜睡不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是跟彩霞一块儿去小镇上干活儿,还是不去。她也不知小镇上去干活干活有什么好的,自己在家,家人对自己又好,自己一天,活的还不是很快乐么!

妞妞想不出来,彩霞还等待她的回话,妞妞就把这事向父亲和母亲说了。听毕,父亲说:

“这事,看你自己,你已长大了,自己的事儿,自各能做主了,你如果在家闷了,想出去见识见识,就去;如果感到去外边不好,就在家也好。”母亲的意见和父亲意见基本一样的,说女儿家大了,家里也不能老捆着,自己想干啥,只要正路了,自各儿去干吧!家里,让妞妞也不必操心,万一她出去了,屋里就有母亲来操持,地里,有她哥和父亲来操持。

这事儿还得自己拿主见,又思索了一天,妞妞就决定去了。一是想去小镇上见识见识;二是彩霞的话,有些动摇了她的犹豫不决的心。出去,到小镇上,遇见的人多,选择未来适合自己的对象的范围就大些。

在一个薄暮的早晨,在小院里的人,还在沉睡时,伴着鸟儿的叽叽喳喳的叫声,迎着早晨清新的空气,妞妞跟着彩霞,一块儿去家乡山沟儿外的小镇上。山上,已绿绿的一片了,野桃花开过,别的一些黄的、红的花竟相开放,带给小山沟里无尽的生机。妞妞在彩霞的指导下,收拾了一下,就更加漂亮了,就如这山野的桃花一般美丽了。在这山沟儿里清新的环境里,她是那么美丽,出了山沟儿到镇上以后,欣赏的人多了,会不会被污浊呢!妞妞一路上,脑子里并没有想去小镇上的生活,只是时时的偷偷看身边的这比自己小的彩霞,引着自己走出家乡的山沟,到小镇上去,在小镇上,能带给自己什么不通的生活呢?

 

二十八

 

人长大了,各有各的事,这个去那儿干这,那个去那儿干那,人们已习以为常,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对妞妞和彩霞一块儿去小镇上干活儿,小院里的人们,没过多的关注,春播了,都忙各自的事,谁去关心这事呢!但是,妞妞去小镇上,在二旦的心上,却引起了很大的波动。他期待着妞妞给自己回答,没想得到的就是妞妞的这不辞而别。二旦知道是彩霞回来,约走了妞妞,心里头,就万分的恨彩霞了。二旦在妞妞走以后,无心放牛,提说头疼,就一人闷在屋里睡大觉。其实,又哪里睡的着,满脑子的是妞妞。这下,妞妞去了山外的小镇上,那人来人往,很复杂,妞妞是漂亮的,去了,会引起人注目,会不会被别人找去,或因此而被人勾引变坏。见的多了,就会厌弃家乡的小山沟儿,而不想回家乡这小山沟了。二旦喜欢了妞妞这么长时间,一切也刚刚有了眉目,有了好的开端了,突如其来的这变化,让未来的一切变的不可捉摸,不确定了。二旦的心,因此就空了。想到失望处,脑子里仿佛真的就映出了妞妞出了家乡的山沟儿,到小镇上,投入了另一个比自己潇洒、英俊、有钱的人的怀抱,这一刻,二旦的心就无比地疼,只有失落的流泪,感到一切黯淡,仿佛世界末日来临。如果真的这样,二旦明白,自己是无法去与山沟外小镇上的小伙子们抗衡的,去争夺妞妞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被别人找去。

二旦恨彩霞。

二旦也恨家乡为啥这么偏僻,不如小镇上的人来车往热闹、繁华,要不,妞妞不会出山去,不会让他担心。

二旦的心里,曾有的要追妞妞到最后的时刻的决心动摇了,妞妞去了小镇上,也不知啥时能回来,人家若在那边有了相好的,自己在家不是单相思吗!

但是,除了妞妞,二旦知道自己的心里,很难装下别的女孩子了。妞妞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心里,与妞妞之间,似乎是个很美的梦了,可尽管如此,二旦也只有守着这飘忽的梦了。

 

二十九

 

妞妞走了,家里无疑就显得忙了。家里喂猪、做饭、洗衣服……都得一个人,妞妞妈就不得不捆在家里,地里,就只有洪老爷子和妞妞哥两人,以前不觉得,现在才知道少了亿人,就忙不过来。

妞妞走了,二旦无心放牛。但是,自己不放,又咋办。父亲、母亲都要忙地里的活,他不得不去放。只是放牛,再也没有以前的心绪,和情致了,如履行公事一般,定时把牛赶到草多的地方去吃,吃饱了,又赶回来。牛不听话了,也易激怒他的心,就狠狠地抽牛一顿,牛就“哞”地长长地凄厉地叫。似知道主人的心情不好,替主人难过。

妞妞走了,家乡的小山沟儿,在二旦眼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单调和死寂;小院,也恢复了平静,没有生机。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栖,重复千篇一律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二旦把妞妞的走留给内心的苦疼,默默地掩起来,想极了,就看妞妞给他的鞋垫,从那密密的针角里,想妞妞的灵巧的双手,和模样,以此来安慰自己,他在知,妞妞在小镇上干啥,过的可否好。

在放牛时,二旦知道妞妞走了,家里忙,她母亲要照着家,又要喂猪,割猪草,忙不过来,边放牛,他就边割猪草。二旦的心里就又想起妞妞承诺自己的,她给自己放牛,自己给她割猪草的事了。尽管那是过去的一个空梦,可二旦回想起来,却感到多好啊!尤其是那些期待的日子。

现在妞妞去了小镇上,更不可能来给他放牛了,但二旦却在给她割猪草了,二旦边割,就边想象妞妞来给放牛的情景;妞妞会放牛吗?想着,二旦仿佛看到了妞妞可爱的样子,心里偷偷地笑了。妞妞也明告诉了自己,那是和自己随便说的,不会给自己放牛的。但二旦不知咋的,在边割猪草时,又迫切地希望她会来。二旦已明白,自己这是不是自我折磨。

牛放毕了,二旦把猪草背到了妞妞家,冲妞妞母亲说:

“姨,妞妞走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放牛见草好,就割了些回来。”妞妞妈一怔,但很快笑了,冲二旦说:

“二旦呀!那可太感谢你了,真是个好小伙子,晓得操心人了,这妞妞在家不觉得,少一个人手,家里也确实忙不过来呀!”

“那以后忙不过来了,有啥事了,喊我。”二旦说。

“哎!那好。”妞妞妈说。望着二旦远去的背影,大人的心是敏感的,仿佛从中感觉出了什么,但却不表达出来,而是把它藏在内心深处。

 

三十

 

妞妞的哥从犁地之后,就喜欢上了二旦了,没事了,就到二旦家找二旦玩。二旦就留他在家玩,留吃饭。他也时时喊二旦到家玩。二旦到了妞妞家,很勤快,没水了挑水,地里有忙不过来的活儿了,就下地去帮忙,让妞妞一家人很是喜欢。

在妞妞家时,二旦往往会看着妞妞穿过的衣服,看到妞妞在房里墙上贴的画,就会想到妞妞,心里立刻升起一股热流。

妞妞妈,时常也和二旦聊一些妞妞的话。她是渐渐的明白了二旦的心意的,大人么!和二旦说这些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时时冲二旦叹道:

“妞妞和彩霞,出去这么久了,也不晓得在干啥,在外边好么!也不捎个信回来,让家里人担心,娃儿小呀!不懂事。”

这时,二旦只有沉默,心里明白妞妞家人也操心妞妞回来的事,他失落的心里,就有了希望。妞妞会回来,二旦想,心中也又有了希望。

春播告一段落之后,家乡的小山沟里,有一件让山沟儿里的人振奋而又激动的消息,小沟儿里,将要拉大电了。将来,昼夜灯泡明晃晃的。就永远的告别了油灯,告别了原始般的生活。可以去买回录音机、电视机等想买的电器。累了听歌,看电视,多美呀!这给失望的山沟儿人,带来了希望,带来了承受生活中的一切苦难,坚强地生活下去的勇气。

材料要往进拉,小院的人,有劳力的,就天天去修路。二旦在修路时,天天与妞妞哥在一块。忙了半个月,以前坑洼的土路,平整了好多。不久,车就把电杆、电线等一切架电用的设备拉来了。再之后,技术人员进场了,在载电杆时,也要人们出工,二旦就和妞妞哥一块儿,去载电杆,一忙就又是近一月。在高压线架毕,又架低压线,装入户线,前前后后忙了三、四个月。在夏天里,小山沟儿里的电就来了。明晃晃的,照亮了小山村死寂的夜。

在架电的日子里,二旦与妞妞哥天天在一块儿,二旦处处照料妞妞哥,两人因此建立了很深的友谊,使两日越发的亲密无间,劳作了一天,回去后,不是妞妞哥去二旦家睡,就是二旦去妞妞家睡。

架电的劳累,让二旦顾不上去想妞妞,二旦想等家乡电架通了,有了希望了,再去想妞妞吧!

妞妞的妈,也担心妞妞在小镇上的生活,一直没有音讯,几次催妞妞哥坐架电拉材料的车去镇上看看,要二旦也去。二旦想去,但两人一直都走不开。

电架通这天,两人准备去小镇上看妞妞时,妞妞回来了。

 

三十一

 

妞妞和彩霞到小镇上后,彩霞就把妞妞领到了一个叫温馨酒家的酒楼里。

小镇上这温馨酒家,有些名气,房子的外表,装潢的很气派。进去,也珠光宝气的,木质的地板,闪着光,装饰过的四壁,掉过的房顶,特殊效果的灯光,使得酒楼里,显得奢华。在二层往上,是高档的客房。

妞妞长这么大,来过小镇上几回。但是,置身于这种环境里,却还是第一次,禁不住腿发颤,身子发抖,感到拘束了,显出小山沟儿里的女孩子的因未见过世面的那种笨掘来,但却更透出一种乡野的气息来。彩霞,大概因为在这呆了那么久的时间,都熟悉了吧!宛若回到自己家里一般的随便,领着妞妞去找酒楼的老板。

老板人瘦瘦的,眼睛很锐利,把妞妞从头到脚,使妞妞感到有刺刺在身上一样,感到不自在。在扫视了一番,他对彩霞说:

“这是你回去领的。”

“嗯!”

“叫什么。”

“妞妞。”彩霞代答道。

“好。名字很好听么!人长的也不错。”老板说。妞妞脸一下羞的绯红。老板让彩霞带妞妞去安排了住处,吩咐干和彩霞一样的工作。

不知咋的,老板的双眼,老在眼前闪,让妞妞感到不安,她有些后悔到这来了。

妞妞暂时和彩霞住一间房子。里边两张单人沙发,在窗前依墙房着,挨着沙发,再过去,依门口的墙边,放着柜儿,上边放着大彩电。一切充满了现代,给人舒适的感觉。

进去后,彩霞就打开了电视,家乡没电,看电视的机会不多,除非在逢年过节,或哪家有事了,柴油机发电,看一会儿电视。妞妞环视了房子一番,目光就落在电视上。窗外,上小镇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妞妞就感到如果这活儿好干,在这干的确比在家乡热闹、舒适。

 

三十二

 

第二天,妞妞就和彩霞一块儿干活了。在厨房里洗盘子、碗,或者给客人端菜。这些活儿,妞妞在家经常干,并不难,干起来也很顺手。

也就在这天,妞妞渐渐开始熟悉这环境了。这酒楼里的女孩子,不仅她和彩霞,还有好多。只是,那么多的女孩子,却并不都洗盘子、端菜。而老是呆在楼上的房间里,时不时,有了吃饭,带着酒意的男人,上去,进那房子。妞妞不知这些人在干啥。不过她也不想问,不想知道,只专心于干好自己的事。老板说一月五百块,一天图十来块钱,还蛮不错的。妞妞就盘算着赶快干满一月,领了五百块钱,给自己,给哥、爸、妈都要买好多东西呢!

妞妞在第二天,在端菜时,有个客人喊她陪他喝几杯,妞妞不会喝酒,就没有答应走开了。但在这时,妞妞看到了彩霞正在旁边不远的桌上陪客人喝酒,当客人在她的手上,或身上摸一下,也没有见她有什么反应,反而和客人嘻嘻哈哈的。

在晚上睡觉时,彩霞一嘴的酒气,喝的有些晕,她对妞妞说:

“妞妞,今天有客人喊你陪他喝酒了么!”

“嗯!”妞妞点头应道。

“你咋不陪人家喝呢!”彩霞问。

“我不会喝。”妞妞说。

“慢慢炼就会了。”彩霞说,“陪人家喝酒,人家给钱的呀!少则三五十,多则三五百的,咱这只陪人家喝喝酒,又不陪人家睡觉,你见到了吧!楼上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一天在房子里不出来,有人进进出出的,那是和客人什么都做,挣更大的钱呀!”

妞妞一下什么都明白了,也明白了彩霞过来才多长时间,回去穿的那么的时髦,人也变得那么的油气了。原来是这么挣来的钱,妞妞的心里,忽儿就有些看不起彩霞了。

妞妞和彩霞关系很好,想在家乡的小院里,两人在一起做鞋垫,聊些小女孩之间的纯真而又美好的话题。彩霞显得的单纯、纯洁。妞妞没有想到,彩霞才出家乡的小山沟儿几天,忽儿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妞妞想不管彩霞怎么变,自己却决不会因为钱,而出卖自己,她不。

妞妞就感到这酒楼里好复杂,在这貌似堂皇奢华的背后,充满了污秽。妞妞就感到自己不该到这来了,想起在家乡,虽沉寂,但一天做饭,洗洗衣服,做做鞋垫,看着家多么的美呀!心里,就在这时,与彩霞的心与心之间,不再如以往那么亲密,信任了。妞妞想到,自己要有自己的活人原则和主见,绝不能让比自己小的彩霞,把自己带上一条让她一生都会后悔的路。

彩霞在酒意里,沉沉睡去,妞妞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她想不管别人怎么,只要自己洁身自爱,挣正当的钱,如果不这样,她就随时离开回家去。

 

三十三

 

过了几天,老板找到了妞妞,把妞妞喊到他的房子里,又如第一次见到妞妞的面时一样,用那射人的目光,把妞妞从头,扫到脚,然后,问妞妞:

“在这干习惯不,感觉怎么样。”声音怪怪的。

“习惯。”妞妞说。老板又斜了眼,看了妞妞一阵,说:

“我说呀!妞妞,你长的这么漂亮,何苦这么苦挣钱呢!一个月下来,也不过四五百块,还不如有的女孩子一天挣的。你何苦那么认真呢!人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何不乘年青、漂亮挣他一把。”

“你说完了没有。”妞妞说,“我只想用我的双手,和辛劳,挣实在钱,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我立刻就不干了回家。”说毕,妞妞就扭身走了,去干她的事。

在妞妞和彩霞之间,就再也没有先前在家乡一样的亲密了。因为想法不一样,在这酒楼里的挣钱方式也不一样,已让两人在一块时少了语言。白天,两人各干各的事,夜来了,忙到十点多,妞妞夜就去放里睡了,彩霞往往酒气醺天地回来,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话说。彩霞,也许了解妞妞的性格,有山里女子的纯朴、羞涩、善良。但是在这些事上,她有自己的主见、立场,自己是不敢再在她面前劝说什么了。

在干了些日子后,妞妞就想离开,回家去,因为她听说家乡已开始架电了,电通了,可以在家安稳地看电视,听听歌,单纯地活着。可在这以后,老板没有再找她,要她干自己不想干的事,她就熬着,想再干些日子。

又干了些日子,听说家小的电架通了,妞妞就不想干了,她去结工资,老板也没有说什么,就把钱发给了妞妞。妞妞拿了钱,准备回家了。妞妞走前,妞妞把这些告诉了彩霞,彩霞对她说:

“妞妞,你也许看不起我,但是,我不想给你解释什么,只求你回去不要给家乡人和我家里人说什么。”

“彩霞,你何苦这么生活呢!人用啥方法不能挣钱,而要用这方法,人还年青,要好好地活,一步走错,后悔就晚了,现在还来得及。”妞妞说。

“我不会后悔什么!我不想在家乡那地方呆,但我也不想靠别人啥,现在,男人是靠不住的。我现在关键的是要多弄钱,然后出去学点啥,好好生活着。”彩霞说。

妞妞无言了,她一下想到了春花,脑子里,就把春花和彩霞连成一片了。她脑子里,又想到了家乡那地方,条件是不好,妞妞明白,就是电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春花和彩霞,都在想着各自的方法,飞出家乡的山沟儿。妞妞的心里也就矛盾了,问自己,难道自己就一生闷在家乡么!但是,让她去以种种手段和方法达到这些目的,妞妞还是不愿的。这么,就还不如就呆在家乡。

 

三十四

 

听说妞妞回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二旦了。他仿佛感到家乡的天,一下变得湛蓝了,山变得又秀美了。在妞妞面前,二旦知道,自己应该大胆一些,不应该再象先前一样的羞涩,要主动,热情。由于和妞妞的哥关系已很好,妞妞爸、妈也喜欢他了,所以,妞妞回来,二旦就以找妞妞哥玩,去妞妞家。

去小镇上的生活,妞妞没什么变化,不同的是,人的脸白了些,别的,二旦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二旦心一下也就放下了。

妞妞把在小镇酒楼挣的钱,除了给自己买了一身衣服外,其余的,都给哥、爸、妈买了东西。

见了二旦,妞妞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一股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对二旦说:

“二旦,在家都好么?”

“好!”二旦说,心里甜甜的。

“二旦在你走后,对咱家可好了,架电,天天跟你哥在一块儿呢!”妞妞妈接过话去说。妞妞的脸就红了。

二旦呆了一会儿,想妞妞好久和家人没在一块儿了,和家里人有好多属于他们的话要说,就打了个招呼,回去了。天已在暮色里了。

小院里有电了,各家的屋里,都亮着明晃晃的灯,映亮了小村的夜。二旦想,小院的明天,将会更加美好。妞妞回来了,他的一切担心,都可以暂时放一下,也就又在幻想自己美好的一切了,不管中间的路还有多远,这路上还有多苦,他都要撑住。

 

三十五

 

妞妞夜里和母亲睡,就聊起了去小镇酒楼的事,妞妞没有说多的,只说了那里条件不错,别的,没说什么。母亲问她还去不去,她说不去了。母亲就说:

“不去了好,走了,怪不惯的,就在家,陪妈,免得让人操心。”过了一会儿,忽又问:

“彩霞呢?”

“她……不想回来,还想干,嫌回来寂人。”别的,妞妞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彩霞的母亲来问妞妞彩霞的情况,妞妞还是这么说的,只是最后忽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你们过去看一下吧!要回来……让她回来吧!”

电通了,妞妞家准备买电视机了。妞妞哥来约二旦,问他买不买,一块儿去县城里买。二旦和家里一商量,有宽余的钱,就让二旦和妞妞哥一块儿去县城买。

一块儿去县城,车费,吃饭,住宿,二旦都给妞妞哥付钱,让妞妞哥对二旦越发有了好感。回来对家人说,家人也都夸二旦好。妞妞在一边听着,忽想起二旦问自己的话,自己还没有答复的话,尽管家人对二旦这么喜欢,自己心里也觉得二旦人很好,可是,当把一辈子交给一个人,交给家乡这地方,妞妞还是下不了决心。

有了电视了,家里就显得更热闹了。一有空了,就可以看看电视。和电视机一块儿还买回了接收机,可以收好多台,有好多电视节目,妞妞都爱看。没有好看的电视了,就又做做鞋垫,这让妞妞感到充实了不少。

小院里的人,不知在何时,背地里已开始议论二旦了。因为他们已主意到二旦对妞妞家人特别亲热。二旦的家人,也从别人的议论里感觉出来了。

于是,有些人见了二旦就开他的玩笑:

“二旦,喜欢上人家妞妞了吧!”

“别乱说。”二旦说。

“谁乱说。你对人家家里人好,还不是打人家妞妞的主意。妞妞长的好,你可要加快,不然的话,让别人找去了,你可就来不及了。”虽是玩笑话,但这话却开到二旦的心窝子里去,就不恼了,笑了,说了声:

“去……”忙走开了。心里却在盘算,的确如何进一步走进妞妞。

 

三十六

 

二旦想若等妞妞告诉他什么,怕是不可能了,他就决定,大胆而主动地办这件事。

一天傍晚,在家吃完晚饭,父母都在跟前时,二旦就鼓了半天的勇气,把心事说给了他们。母亲看了二旦一阵子,说:

“这话我从别人嘴里听说过,可是,你感觉咋样,妞妞答应不,妞妞那女孩子是不错,人又自本,老实,找到了好啊!”
“问那么多干啥,妞妞好,咱二旦又喜欢,管她答应不,先找了媒人去试探一下。”父亲说。

家人就准备给二旦找媒人去提亲了。二旦虽有些羞涩,但是,二旦却因此而激动、兴奋,毕竟,他已大胆地,主动地努力着,去达到走进心中人的方法了。

媒人去妞妞家提说这事后,妞妞的一家人,都没有感到意外。妞妞爸、妈,哥都认为二旦好,至于到底答不答应,愿不愿意,让妞妞自己去考虑,拿主意,这是个人一辈子的事,他们不勉强。

可妞妞却矛盾,不知如何答复,好一阵子,她才红了脸说:

“二旦是个好小伙子,可是,我,我对有些事还未考虑透……”

这个答案,让二旦即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妞妞和她的家人,对自己评价不错;失望的是,没从妞妞嘴里得到实质性的答复。事还没有定下来,一切还悬着。

 

三十七

 

二旦的姐听说了兄弟要找妞妞的事。先前未出嫁时,和妞妞关系好,妞妞常到家来玩。她就回了次娘家,呆了好多天,天天不是过妞妞家去玩,就是把妞妞喊到家来。二旦很高兴,去买了瓜子、糖,让姐和妞妞边聊边吃。二旦的母亲也高兴的不得了,弄了好些好吃的,给妞妞吃。

自这事提出了,一有空了,二旦的爸,或妈总过河,去河那边洪家坐坐,与妞妞爸、妈聊些广子。无形间,在两家人之间,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密感来。

二旦为父母及姐为自己的事,做出的努力,心里感激不已。小院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事,再开二旦的玩笑时,二旦也就笑着说:

“那请你们帮忙,努力成了给糖吃。”

但尽管如此,妞妞依旧下不了决心。

春花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山上又回来了。两人在一块时,春花就问是不是二旦想找她,妞妞红了脸,说是,春花就睁大了眼睛,问妞妞:

“你想好了嫁给他,在山里呆一辈子。”

妞妞摇了摇头,好一会儿说:

“我也不知咋办。”

“想办法找条件好的,到条件好的地方去。”春花说。

“你那位对你咋样?”妞妞反问。

“好。”春花说,“过些日子,就准备去他们那儿结婚。”

“你家人啥意见。”妞妞问。

“不管家里人啥意见,我都要去,家里这个样子,家乡条件又不好,不可能捆我一辈子;要不,给他们些钱,我要走。”春花说。

“你对那个小伙子了解不。”妞妞问。

“他说好,他们一块儿的人都这么说,我想错不了。”春花说。妞妞不想再说什么,问什么了。尽管家乡条件不好,她又下不了决心呆在家乡,家乡之外她也不知哪儿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妞妞索性就不去想了,对个人的这事,她也不愿这么匆促的作出决定。她不愿莽撞地为了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而与一该人好,也不愿与彩霞一样,用那手段去解决个人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妞妞索性不去想这些让她心烦的事了,想以前怎么生活,现在就怎么样生活着,对一些事,慢慢来,也许现在做不了决定,说不清好坏,时间能说请一切。

妞妞下不了决心,二旦也不急着催了。毕竟,妞妞不再去外边,也没有回绝他什么,两家人的关系也处理的不错,他就下了决心,也有信心,等下去,追下去。

 

三十八

 

过了些日子,彩霞的家人去了小镇上找彩霞,没找到,说彩霞跟了一个人,去了小镇外的一个城里。

春花,也很兴奋地跟了那个她心仪的小伙子,离开了家乡,到那小伙子的家乡去。

眼看着自己的两个要好的人,都在以她们的方式,逃离了家乡,去以各自的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妞妞没有了两个伙伴,不免孤单,但是,电视却成了她另外的朋友。

时间,一晃也就到了冬天,快下雨的时候,家乡里,也就传进了彩霞和春花的消息。这是妞妞非常想知道的。

彩霞,说是去了城里,不但钱被人骗了,还被公安机关扣留了。家里人操心,天天哭呢!

春花去那小伙子家,那地方,其实也不如想象中的好;山比家乡的更大了,人都住在半山上,没什么公路。春花一去就失望了,但孤身一个,一去那儿,就走不掉了,被那小伙子应弄到结了婚,已怀了娃儿了。春花的哥,找到那地方看时,春花直是哭,那小伙子家条件不好,除了一张床,几口柜,没什么东西。但木已成舟,都没有办法,她哥劝她任命吧,和人家好好过。

这两位好友的遭遇,深深地震撼了妞妞。如果说彩霞走的道路,所发生的一切,是一种必然,那么,春花落到这地步,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想当初春花一副高兴的样子,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对那小伙子那么信任,可到头来又如何呢!

妞妞忽儿想到,家乡再坏,可家乡她是熟悉的,对家乡人她是了解的,这儿有她扎了几十年的根;家乡之外的地方再好,但那一切,都是陌生的,不了解的,一步走错,一生也就错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妞妞的心,也就在这一刻下了决心,不离开家乡,就守在家乡。当下了这决心后,想着自己已真正长大了,也要正视个人的事了,就真正确实地去想这事,想二旦这个人,从前想到后,似没发现二旦什么坏处,人不错,这一年来,二旦,以及他的家人,对自己和家人,都不错,就下决心,答应二旦提亲的事。想家乡虽苦,但只要努力,以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三十九

 

二旦对妞妞答应了自己提亲这事,感到是无比的幸福的。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他却感到周身洋溢着热情。望着家乡四面的山,尽管山上一片萧条,他却感到这群山那么的亲切,可爱,感到家乡这山、这水,是属于自己的了。

人的一生,有什么比达到了自己的愿望,而让人幸福的呢?

由于二旦与妞妞家人关系处理的好,深得他们的喜欢,想两娃儿的年龄已到,妞妞也同意了这事,就一改过去的办婚事的风俗,不经过订婚,让在年底里,一次性把婚事办了。

冬天里,正是人们闲着的时候,二旦和妞妞的婚事定了下来,日子也确定了,两家人,也就各自忙开了。冬天,本是寒冷、萧条的季节,可在小院里,因二旦与妞妞的婚事,使小院里,终日热闹着,仿佛有一种热量散发在小院里每个人的身上,人们,都听侯吩咐,在两家帮忙。边帮忙,边谈论二旦和妞妞的这婚事,既然人家事已成了,就多说好话:

“二旦小伙子不错,妞妞长的好,就是一对。”

“二旦小伙子人勤快,本分,妞妞文静,两人能过好日子。”

听着这些话,两家大人感到心里十分高兴,笑,就时常挂在脸上。

结婚这天,远远近近来了很多人,红红的灯笼,挂起了,红红的对联,贴出了。鞭炮声,震响着沉寂的山村。人们在大声谈笑,在两家的房上,升起一缕缕的烟,飘散在天空中,显得温馨而幸福。

这些日子,天晴的格外好,没一丝云,天湛蓝、湛蓝的,仿佛也特意来恭贺二旦和妞妞。

 

四十

 

终于结婚了。当把妞妞在众人的簇拥下、喝彩中,迎进了自己的下屋,二旦看着精心布置过的小屋,看着墙上,窗玻璃上贴的红红的喜字,看着妞妞,二旦真有一种幸福的晕眩的感觉。二旦心里就想:这是不是真的,这是不是在梦里。当拉着妞妞的,他早就想拉的纤细的手,内心砰砰地慌乱地跳着时,二旦感到这是真的。

人们都要喜糖吃,二旦就笑着,和妞妞一块儿,给人们发喜糖。

有开玩笑的同龄人,用红印墨,把两人的脸,抹的红红的。酒席间,按风俗,二旦和妞妞一块儿去给人们看酒。

酒席一直开到午夜,散了之后,小屋内,只有二旦和妞妞,二旦取出了鞋垫,让妞妞看,说:

“这是你送我的,多好看呀!”

妞妞也取出了二旦送她的发卡、手帕。两人依床坐着,静静地回忆昨日的岁月。

“妞妞,我们终于在一块儿了。”二旦说。

“你会对我好吗?”妞妞红了脸说。

“我会一辈子用心对你好的。”二旦说,“慢慢奋斗吧!我们的将来,一定会过好的。一切都在发展,我相信家乡的一切也会好的。这蓝天、青山、绿水……多好啊!”

妞妞没言语,如一只羊羔般,依在二旦怀里。二旦心砰砰地跳,颤抖着双手,搂着妞妞,忽儿低低地对妞妞说:

“妞妞,你是我媳妇了,可还有一件事没答应我。”

“啥事?”妞妞轻声问。

“你给我放牛,我给你割猪草。”二旦说。

“明……明春上吧!”妞妞说,更依紧了二旦。

马上要过年了,过年了,就是新春。二旦把妞妞搂得更紧了,想象着未来和妞妞的日子,将是多么幸福美好的。

 

20031127日草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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