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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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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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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岭山中,是山绵延起伏,一座连一座,纵横交错。山,有的奇高奇陡,是明晃晃的石岩,岩上,或直生,或倒生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松树。有的,有平缓,遍生着木,松树或桦木。在那些稍平缓的山山夹峙间,偶尔,会有两山开阔一点儿的地方,就形成了一个坝子。在这小坝子里,依山,或傍水,就有一绺儿,或一块儿的田地。田地,并不肥壤,是沙石地,或黄泥地。由于在大山深处,气候较冷,只生长玉米,和麦子,黄豆一类的庄稼,就这在这艰苦的环境中,也有人家居住,靠这微薄的土地生存,与大山相依为命,日出而作,日落而栖。

在一个叫田静村的小坝子里,土地不多,但是却密密地一户连一户,住了二十多户人家。这二十多户人家,也就靠院外这依山傍水的贫瘠的土地生存。这点土地,是养活不了田静村这七八十户人家的。在前些年,人就在四边的山上开了荒种地。现在荒不准开了,上边补助些粮,田静村的人,也就勉强能吃饱饭,过山里平寂的日子。

在村外依河边,有一户人家,家中四口人,老两口,和两个女儿,大女儿叫珍,今年已十八岁,小女儿也才十四五岁。由于居住地方不好,这老两口虽奔了一辈子,在安葬了先后死去的父母之后,家里依旧一贫如洗。几十年了,住的还是两间土墙房子,只不过,更旧更破了,家里,除了几口破柜,和一些农具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东西。

由于家里穷,珍没有念到书,只在村小上到二年级,就辍学回家了,梅也只上到三年级。没送儿女上到学,做父亲的很愧疚,但总算把他们也拉扯到这么大了。自己也能料理一些自己,他再也受不了苦了,在这贫穷的家里,苦了一辈子,也闷了一辈子,在年初,有人约去外地打工,也想开眼界,见世面,也更想挣更多的钱,为了以后防老吧!所以年初也就出门,到外边干活去了。

这下,屋里只留下了珍,梅,和她们的母亲碧连。

碧连是个不聪明,但又不是笨的伤心的人。用农村话说,就是二不愣子,是一个没远见,没头脑,过了今天,从不想明天的人。加上,身子又重一些。这也许是他和实华过了这么多年,只安葬了两老人,养大了两女儿,便什么也没有的原因吧!实华虽再勤劳,但是,毕竟他一人要养三口人,再大的心也忙不过来呀!

这下丈夫实华一走,碧连更是啥也怕做的啥。有啥做了,就喊珍或梅。两女子虽没上过学,但很听话,母亲说什么,珍就做什么,梅也在一边默默地旁手。珍,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感到自己长大了。于是,在时常的日子里,在小河边那两间破旧的土墙屋子里,或小河边,或依山的地里,见到珍,领着小妹在干着什么!

“姐,爸到哪儿去呢!”边干活,梅边问姐姐。

“到外边去了。”珍说。

“外边是哪儿,很远吗?”梅问。

“不知道。”珍说。她也的确不知道。

“爸啥时回来。”梅又问。

“我也不知道。”珍说。珍也的确不知道,父亲走的急,说走就和别的人一道走了,不但连她,就连母亲也没有细说。

“爸为啥说走就走了呢!”梅问。

“爸困了一辈子,我们长大了,爸可以走了。”珍说。

沉默,都低头,俯身在碧绿的草间,割那嫩草的头儿,回去剁了给猪吃。草的清香,立刻把两姐妹包围了。旁边柳树上的鸟儿叫的格外好听,小河里的水,也清清的,在乱石间活泼泼地流。

“姐,你到大了,也和爸一样出去么!”梅睁大了眼睛,问姐姐,两颗黑黑的眼珠子分外可爱和好看。

这话问的珍的脸一红,心里也一怔,却不知如何回答小妹,而是化为了沉默。见姐好久不回答,那期盼的小黑眼珠子转了过去,又低下头很专注地割草了。

妹妹的话,问到了姐姐的心坎上。

珍已十八岁了,十八岁,是正做梦的年龄,是一辈子最浪漫,最美的年龄,是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却什么都敢想的年龄,十八岁的珍,虽没上过学,但也有着她丰富的内心世界,也有着她十分美好的梦,面对家里的贫穷和山里的死寂,珍在发愣时,目光总在不经意间,越过家乡四周这高高的山,心飞到山以外的地方,她也想去这绵延的山以外的地方去。

但是,珍也明白,自己没什么文化,对这山以外的世界,一点儿也不懂,去哪儿又干啥呢!

所以,在妹妹的话问到心坎儿上,她无法回答,只能以沉默代替。她也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让妹妹和母亲知道。父亲就这么出去了,若自己再出去,要走,会让母亲不安的,母亲会更加紧地看守住自己,所以,出去的想法是一定的,埋在心底,此时,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人大了,就有自己的心思和自己的想法了。

梅毕竟还小,对一切没珍懂的多,她还未到这做梦的年龄。人在这十几岁的年龄中,错几岁,都不一样的。梅除了在碧连的命令下和珍一块儿去干点儿活之外,大多数的时候,在吃了饭之后,就无忧无虑的贪玩着。或满院子疯跑,一会儿在那家的门口和从学校回来的同龄人抓子,一会儿在那家场院里跳皮筋,一会儿去那个沟儿里找野果子吃,一会儿又在村外的小河里捉鱼儿,一会儿又抱着某一家的小娃儿满院疯转了…在有的时候,她还依恋母亲,母亲到哪儿,她也跟哪儿,成了碧连的小尾巴,直到碧连有时不耐烦了,骂一声:“我也没死,跟死呀跟。”梅这才脸一沉,忙跑一边儿独自玩去了。

这么,大部分的时间,只有珍一人在那空空的家里。珍不怎么爱串门子,一人在家里时,珍就想心事,把未来的日子,想的如春天的桃花那么美,她醉了。珍认识几个字,想极了,就取出笔,写些不成章的句子,来表达心思。或干脆,就找一些破布,用浆子粘了,用笔画些花儿,来做鞋垫,表达心思。

实华一去无音讯。

至华碧连着急,也更让两娃儿盼实华回来。

春天,已渐渐的快去了,那一绺儿地,珍帮着也种了,上边给的粮,也领到了,一年吃的问题,解决了,空下来,大多数的日子,就这么闲着,天天太阳出来,起来做饭吃,日里,在死寂中闲着,天一黑,也就睡了,珍,感到很烦了。

在这烦的时候,最容易发生争执,珍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母亲发生了争执。争执,是碧连引起的。实华一走这么久,也没有音讯,心里烦,无处发泄,就在一点小事上找了岔,吵珍,说珍饭做慢了,就这么,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抬起杠来,末了,争执就升了级,碧连冲珍骂: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了,你滚,滚。”

“滚就滚,”珍也来了气,任性地扭身出了门,一人向依着山脚下坑坑洼洼的路,向小山村以外的地方走去。

碧连气消了,以为女儿赌气,过一会儿会回来,也没有跟了去,但一直到晚上,也不见珍回来,碧连这才预感到珍和她爸一样,走到山以外的地方去了。

这一下可只剩下她和梅了。碧连一下可不知怎么过了,哭了去找院里有威望的人相办法。听后,这威望的人就说她珍在家多好,又听话,这下气走了,苦也就只有碧连自己受了。

“我是实华走这么久没音讯心里烦呀!”

“那也不能拿儿女撒气,儿女大了。”

“那珍这一走,在外边可咋么个办。”

“娃儿大了,出去闯闯,也没啥,不操心,过些日子,会回来的,你还是操心自己过吧!”

碧连听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去,直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地把珍给气跑了,只叹息这下自己可就该苦了。

珍,其实也没有走多远。

珍长这么大,一直也没有出过家乡这山沟儿。走呀走,带着气,一气走出了沟儿,就到了油路边了,这路又黑又直,珍从没有见过。她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路,心里在一阵惊喜之后,心里立刻又空了,自己又不认识一个人,又没有带钱,到哪儿去,干啥呀!想回去,可是,肚子里还带着与母亲争嘴的一肚子气,她不想回去,脑子里,立刻又展开了这个年龄里一直做的这山沟以外美好生活的梦。她想,依着这乌黑的路走下去,将会走到一个很美好,很精彩的地方吧!

带着一脑子的梦,珍就依那乌黑的路走下去。走呀走,走呀走,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路似一直不见尽头,老在山里打转,路上的车,一会儿一辆,一会儿一辆,擦身而过,没有一辆停下,拉她一程。

珍走的两腿酸软,快走不了了时,山就豁地向两边退去,地势渐开阔起来,有了人家,不多远,人就渐渐地多,高楼,车也多了。珍的腿也就有劲了,心里也窝喜。但是,倒赶到这街上,立于高楼下,看着一个也不认识的人,和来往的与已无关的车辆时,珍又失望了,腿走的酸疼,肚子饿了,太阳,已沉下西山去,天渐渐地晚了,可咋办呀!

正在这焦急时刻,珍倒见到了一个熟人,那是大林,在这镇子上工作,大林见了珍,一个院子的,时时回去一些,也就认识,就走近了去,问珍:

“你一人过来呀!”

“嗯。”珍望着大林说。

“干啥。”大林问。

“在家闷,出来找事做。”珍说。

“就你一人。”大林问。

“嗯。”珍应道。

“那正好,我们的娃儿没人领,正缺个保姆,你要愿意,一月一百块,包吃包住,咋样。”大林说。

珍正愁无着落,就应道:

“那…好…好啊!”

珍就跟着大林一道往街中心走去,大林的媳妇,在街中心开了家商店,到店里,大林把珍介绍给她媳妇,大林媳妇也是珍那山沟儿里的,珍认识,见了珍,也热情,问道:

“过来啦。”

“嗯。”珍应道。

“咱娃儿没人领,你生意又忙,让珍给领些日子娃儿吧!又是一块人,放心,晚上,我不回来了,让她和你住,你看咋样。”大林冲妻子道,珍双手抱在一块,很拘束地微着。

“好,好啊!”大林妻子芳儿道。

“那,珍,你就先在这干,过些日子,回去我给你妈说一声,让你妈不操心。”大林说,又冲妻子说:“单位上忙,我单位上去一下。”就走了。

这么,珍就在镇子上,大林处当小保姆,暂安下了身。

大林的那儿子还乖巧,好领。珍一天照看着,找些玩具,哄他玩,他倒一直乐呵呵的。珍便也从娃儿的笑脸上,感到了快乐,因此,也就喜爱这娃儿了。由于娃儿领的好,大林,和芳都对珍好。在下午,娃儿常常乐了一天,倦了,睡了之后,珍帮着做了饭,吃毕,还可以去转转街,不久,珍对小镇也就熟悉了,小镇其实也并不大,一顿饭功夫,也就转完了,小镇的楼房,别看那么多,其实除了些单位的楼房之外,也就是依街开的一些商店,酒店。单位里的人,和善的有,但大多都骄傲,挺着身子,用异样的目光,高人一等的姿态看人,酒店,商店里的人,又世俗,动啥就是钱呀,钱呀的,办的啥事,都从不吃亏,以利为主。珍也就感到小镇,表面看到车来人往,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呆头,象大林,芳儿这样憨厚对人好一点儿的人还是少的,领了一个来月的娃儿,珍感到呆在镇子上孤单了,就想回家乡去,呆在家里,虽寂人些,但实在,家在贫穷,毕竟有人家,是属于自己的,父亲也不知来信了么!不知家里咋样了。

也就在这时,珍在小镇上认识的一个女娃儿约珍一块离开小镇子去省城,她向珍描述省城的楼房多么高,街有多宽,人有多好,钱有多好挣。珍听得入了迷,脑子里把省城也就想成了天堂。而约珍出去这女娃儿,穿的很入时,是在省城呆了好长时间,专门回来找人的。这女娃儿打扮的也浓艳,脸抹的很白,嘴抹的很红。

珍听那女娃儿约了之后,就有些动心,在就去向芳儿提出不准备领娃儿的事,大林也正在店里。芳儿听了,倒也没有什么震惊,只是,淡淡地问她:

“来领钱的吧!”

“嗯!”珍点点头。

芳儿默想了一阵,珍领娃儿的天数,准备找钱,大林看了珍好多时间后,问她:

“不领娃儿,准备干啥去。”

“人家女娃儿年青,想干啥干啥,管你啥事。”芳儿吵大林。

“珍领娃儿,是我在镇子上找到她的,回去又给她妈说了,她妈说在我这领娃儿,也放心,人就交给我了,咱不管怎的,总得对人家负责吧!娃儿又年青,社会又这么乱,万一出个事,人家碧连问咋要人,咱咋说去。又是个同乡,珍再出个事,又说我们咋去地,脸往哪放,以后还回不回去。”大林说,芳儿倒不言语了,珍接过话说:

“不领娃儿了,我准备去西安。”

“和谁去。”大林问。

珍也就说认识的这个同龄女娃。大林睁大了双眼,惊奇了好一阵,冲芳儿说:

看,真是问的仔细,要不就出大事了,”又冲珍说:

“你知道不,那女娃儿在外边宾馆当小姐,当小姐知道干啥不,就是卖身象你这样又没文化,出去还不是…”

“大林,”芳儿喊住了他,对珍说:

“原来是这呀!那你还是把钱一拿,先回去,给你妈报个到,想干啥干啥,咱管不了,人各有志,这社会么,各有活法。反正给你说了,你要不回去,我们也没有办法。这社会复杂哩!象咱们这样,又都是山里人,又是老乡样对你诚的人少了。”

珍沉默了。

珍听了大林这一席话后,准备不出去了,准备回去,珍听人说过当小姐就是卖身,就是古代的妓女,想到都恶心,就是一辈子死山里,她也不会去干这事。珍于是,打心里感谢大林。

芳儿给了珍儿三百块。按月工资干的话,多给出了许多,珍打心里还是感谢芳儿的。

三百块钱,钱去给自己买了身夏天的衣服,剩下的给母亲和妹子一人买了一双凉鞋,还买了些女孩子喜爱的发卡,头饰,还买了些水果,就准备回家了,还剩了二百来块钱,想带回去,备家里零花用。父亲不知回来没,要没有回来,家里粮虽勉强够吃,可油盐钱都没有。

大林也与珍要下乡,他负责的也就是家乡那一片,他骑了摩托,就把珍一道带回去。一路上,大林,一遍遍地向珍说这社会的复杂,要珍莫跑远了,劝珍呆在家里,做个好女孩子,珍的心里满含感激,真想喊他一声大哥。

柏油路走完了,回家乡小村的路,是坑洼的土路,虽乱,但大林的技术好,领着并不担心,这么,两个小时候,珍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小院。

临下摩托车,大林对珍说:

“如果在家闷着,还烦人的话,又去给咱领娃,咱那娃儿怕还得人领一年多的。”

“嗯!”珍点了点头,大林骑了车走了,办她的事去了。

夏天,人们都在地里忙着了,虽一个多月未见,家乡的田地里的庄稼,已长了半人深了,院中树木的叶子,尽情地伸张开了,土墙黑瓦屋,也都在绿色的环绕和掩映中了,珍总没有感到静静的小院,这么美过,心中,似有一首歌在流淌,想唱。

经过院中,有几个老人坐在门口打盹,见了珍,问她:

“珍回来了。”

“嗯!回来了。”

“外边好么!”

“家里好。”珍说,这阵是由哀的。

小孩子们上学去了吧!太阳,在院中的地上,白白地闪着光。

回到家门口,小梅坐一人仰躺在门口依靠一条凳上,架着腿,手里拿着把钥匙,含在嘴里,一百无聊赖的,门关着,不知母亲干啥去了,小梅在看门。

“小梅。”珍到眼前了,喊了一声。

小梅就一翻身站了起来,冲珍喊了一声:

“姐。”

“妈呢!”珍问,“爸回来没。”

“刚打猪草去了,爸还没有回来,”小梅说,就去开门,推开了门,珍放了东西,把凉鞋给小梅,小梅正光着脚丫子,喜滋滋地穿上鞋,一脸的笑。珍又取出一个苹果给了小梅,小梅抱着就啃。放好东西,珍冲小梅说:

“走,找妈咱也帮忙去。”

小梅在前边领着珍,出了小院,依着河边的小路,慢慢地走去,路外边的河水,悠悠地流着,在乱石间,泛起一阵阵的白花;路里田里的麦苗,绿油油的,已吐穗了,玉米,也有尺把高了。走了不远,珍也就看到了前边不远,一片碧绿草丛中弯身割草的母亲。老远的,珍就喊了一声:

“妈。”碧连抬头,见珍回来了,先是一怔,继尔那么亲切地冲珍说:

“回来了。”

“嗯。”珍和梅也就到了母亲身边,弓身帮忙割猪草。太阳,那么的明净,草,发出一股股的香味儿。这样美的日子,母子三人在一块的亲热,让珍也似忘了与母亲间发生的争执。尽管家里穷,家乡这地方不好,可珍却感到温暖。也就在这不经意间,珍似发现了母亲脸上忧愁,一下想到父亲一走这么久,自己又走了,留下母亲一人,也是难的,就在心里感到对不住母亲,想以后不去哪儿了,尽管心里,依然有着十八岁的梦,和对外边社会的美好向往,可在镇子上呆了一个多月,又加大林讲了外边社会的复杂,想以后不出去了,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家里,等父亲回来。

割了一阵猪草,篮子也割满了。珍背了猪草回去。母亲问她吃了么,珍说不饿,一会她做。就先给母亲找了凉鞋,和苹果给母亲,碧连想女儿懂事了,心里一热。

“爸咋还没有回来。”珍也就随口问。

“是呀!咋还没有回来。”

“没有信吗?”珍问。

“都没有信。”碧连说。

于是,母女不再言语,珍去做饭。

母子三人,也就天天在盼着实华回来。然而,日子在一天天苦苦地推去了后,依然不见实华的踪影,不但实华,就是和他一块出去的几个人,也半点音讯也没有。都很替他们着急。也就在这时候,不知谁从镇子外边,传回来一些消息,说某某地方,煤矿塌方,地下上百号人都被埋了。而且说的活灵活现,有板有眼儿的。那地方,也正是实华当初和同伴相约要去的地方。听到这消息后,另几个人的母亲,天天流泪,伤心叹气说不该让娃儿出去了。碧连听后,也以为实华被埋在地下了,也哭的很伤心,珍和梅也跟了哭,整个天仿佛黑了,没有父亲的日子,对珍来说,象没有晴天的日子了。

也是的,实华从没出过远门,这次一块出远门,又这么久没半点音讯,这是让人担心,也相信这事实的。

人人都担心着,但没出过多少门,也不知那地方在何地方的这几人的亲人来说,除了哭,和伤心之外,根本不知道,到哪儿去找自己的亲人。

碧连在哭了些日子后,泪也渐渐少了,只是人天天忧愁着脸,叹气,人好像失去了什么,总感到空落落的。

于是,在田静村的这天,小村子里,这几户人家,就被悲凉,哭泣和叹气所笼罩了,但悲伤是他们的,大多数的人家,依旧在土地上,忙着自己的事。

在悲泣,伤心之后,各自也有各自的事,各自也有各自的日子。为了生存,不得不干活,在为了生活的劳动之中,渐渐掩去了哭泣和忧伤,现实的生活,使得他们不能沉在忧伤中。

珍发现,也就在此之中,母亲的性格,似在变了,不象以前,什么事都支派自己做;也变的对自己和梅淡然起来,不过问她们什么,而自己的什么,也不让珍和梅过问,有什么事了,她就自己去干了。

珍懂事了,她猜到母亲心里难过,就主动找活干,替母亲分忧,但不管怎样,母亲仍然不是以前的母亲了。

有一天,母亲去割猪草,珍在做好了饭之后,去接母亲。但当找到地方时,珍远远地就看见了割猪草的不光母亲一人,还有一个叫狗子的院子里的男人。狗子已快四十岁了,还光棍一人。母亲的猪草,已割了好大一背,靠着,那个叫狗子的男人,与母亲正抱在一起,在草丛里翻滚,也许他们太过于忘我,没有发现珍,珍在一丛草背后,发现了一切,偷偷地溜走了。

回到家,珍也就明白了母亲的变化,一是可能父亲的传音被埋在地下,让母亲伤心,失望;二是这狗子的出现,让母亲对这个家,已失去了心的温暖,珍就感到,狗子可能要到这家里过,或母亲要到狗子哪去过,这家里会留下自己和小妹,珍想着,就哭了,一下感到失去了人关怀,庇护之后的悲凉,但同时珍也在心里呼喊:

不,爸您第一次出远门,不会被埋在地下的,除非我亲眼见到,或到现场证实。

珍准备离开家,去山外找父亲了,珍给大林领娃儿挣的钱,花剩下的二百块钱,给家里打油花了二十来块钱,其余的一百八十块还在,珍怀里装了这一百八十块钱,往父亲干活的地方找去。就是不知道地方,问也要问道,车费钱如果不够,要也要要到。

珍身上带的钱,其实一到省城,也就花光了,一问,去父亲干活的那地方,起码还得三四百块钱。在茫茫人海中,这三四百哪儿去找呀!从家里走,一身豪气,可当双脚踏在这陌生的大街上,看着一幢幢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和来往的人群,珍光所适从了,在这繁华的截然不同于家乡那小镇的大街上,珍不用说找父亲,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珍这阵,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了,不但父亲找不到,自己也回不去了,她的心里,十分的想家,此时心中,才感到家多么美,可家里,父亲不在,母亲已变了心,家也依靠不了,就是母亲此时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办法。

我该咋办,咋办!珍在心里呼喊。

珍出去小镇上呆了一个来月,了解了城市边缘的生活,珍没有到达大城市,珍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里来,她又不认识多少字,对这陌生的城市茫然无知,她连住宿,吃饭的钱也没有了,珍真的不知咋办了。更真知这样,就不该出来找父亲,然而,事已至此,啥办法也没有了。珍怔怔地依街边,慢慢地走起来,她的眼光,对这城市忽然冲满了畏惧,那眼神,也变成可怜的了,渴望有人帮她,然而面对陌生的行色匆匆的人,她向谁也不敢说什么!这陌生的口音她也听不懂,她不敢说什么!

天,渐渐地晚了,城市上空,那大如盆的殷红的太阳,向高楼的那边沉了下去,街上的车忽多了,人也多了。这正是城里人,忙了一天,闲下来品味生活美好的时候,可是,珍什么也没有了,肚子也饿了,很难受。

珍就这么没有目的地走,忽儿,听到有人喊她:

“喂,乡下妹子,找活干吗!”珍从那异样的口音里,听懂了这句话。但她不敢明确,是不是冲她说的,没敢接理。但脚步不由的停了下来,这也许是她在这陌生城市落角,安身,解决此时困境的一线希望呢!

“喊你呢!找活干吗?”珍这才看到身旁那临街的一个小餐馆里,一个中年女人冲她喊,珍才明白是问他。心里也随之一亮,而大林的话,又响在心头。但生存的本能,使珍顾不上想那么多,而是,点了点头。

十一

其实,这餐馆的老板娘,也不坏,就是管的严点,别的在吃,住方面也不苛刻人,在餐馆里一同干活的,还有其他一些与珍年龄相仿的女孩,很快,珍与这些口音不同的女孩而混熟,日里干活之外,和这些女孩儿吃在一块,夜里,难在一个房间里,谈天道地,好不热闹。

珍在餐馆里的活,主要是洗碗,洗盘子,端菜,提起女孩子的工作,也差不多,餐馆不大,但人来人往,生意颇好。

珍和其她女娃儿一样,每月工资250元。珍一边干活,一边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父亲,她想赶快挣够去父亲干活那个地方的来回路费钱,就离开这地方,去找父亲。在干活之外,在这里同干活的女孩子又说又笑,渐渐地发现珍沉默着,也就纷纷关切地问她怎么回事,珍感到这些来自不同地方操不同口音的女孩子的关切是真挚的,就把自己的困难处境,以及想找父亲的事,说了。这些女孩子也纷纷表示同情,盼珍早日挣够钱,好去找自己的父亲,在日常生活中,这些女孩子,对珍就多了关切,有了好吃的总给珍,而不让珍花一分钱,直温暖的珍泪花而直冒。

后来,不知咋的老板娘知道了珍的事,找到珍问珍说的事是不是真的,珍点点头,老板娘也就显出少有的慈爱,对珍说:

“你虽没有干满一个月,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工资,你可以离开。”

“真的吗?”珍双眼盯着老板娘问。

“真的,”老板娘说,“但是,你还是先回家去,和你母亲一块等你父亲吧!如果出事了,到时自然有人知,如果没出事,一过些日子,你爸也就回来了,你对那地方,又人生地不熟的,去了还不玩,这世上好人多,这坏人也不少,年青青的,受了吃亏,一辈子也完了。”

珍感到老板娘说的对,含着泪说:

“你真好,我听你的。”

珍坐在回家的车上,感到这世界在变精彩的同时,坏人多了,可好人,还不是很多么,如这大都市之中的老板娘,那口音不同来自各地方的打工妹

十二

回到家乡院子以后,已是一年最热的时候了,太阳火辣辣地热,小院,被院中树木繁密的枝叶掩映着,蝉在叶间死命地叫,鸡,爬在树上,或在场院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小院处静极了。一些老人,依旧坐在门口打盹,见了珍回来,依旧问她:

“回来了。”

“嗯,回来了。”

“找到你爸没。”

“没有呢!”珍在人们的问话中,心也凉了,她本以为自己回家时,父亲回音讯地回来,但还没有回来。

众人便不在问什么,在珍经过后,低低地说什么,珍不知说啥。

珍回到家,门紧闭着,锁了,门口,不见妹子小梅,也不见母亲。珍很颓然地在门墩上坐下,这才有小孩子来,告诉珍,她妈和狗子住到一块了,小梅也去了,珍的心一下凉了,想哭,却什么也哭不出来。这家,是她的,却又不是了,珍想不到,这一年来,从未出过远门的父亲,在第一次出远门,就什么音讯也没有,让家发生了这么大变化,父亲没音讯,母亲不要她了,才十八岁的自己,咋么生活,咋么去挑生活的担子,迎接风雨呀!而这个年龄,正是做梦的,享福的年龄呀!这些日子以来,珍出了山,了解了外边的世界,虽精彩,但也无非如此,珍做着梦,可也没有梦了,此时唯一做的梦,就是,父亲能活着回来,自己的好多事,还等父亲主持,安排呢!

父亲没回来,母亲就这么背叛了可爱的家,眼下自己咋办呢!

正在这时,珍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大林。大林第一句问珍:

“找到父亲了吗!”

“没有。”

“你爸现在也没音讯,你吗,哎…”大林叹了口气,眼下, 可咋么过呀!”

珍不言语。

“我是下午,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大林说,“不行了是这,你先又到咱那给带娃儿,边带边等你爸,我想不管咋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你爸不管是死是活,都会回来的。”

珍沉默了一阵说:

“那咋好意思。”

大林说:

“那有啥,咱也正需要人领呢,一就两便。”

这么,珍又去给大林领娃儿了。

珍在心里祈祷父亲早日回来,珍也隐隐感到,十八岁,是做梦的年龄,而自己的十八岁,则是长大的年龄,在这个年龄里,所走的一步,都会影响到将来和以后,珍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要做个好孩子,等父亲回来。

                                                  2003528日草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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