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群山在一片绚丽之中,天变高了,空气也变的凉爽了,地里的庄稼,已成熟了,农人们天天忙着在地里收获庄稼,小院里,大多数的人家,就闭门锁户,静悄悄的。只听到鸡长一声,短一声地叫,连空气都似充满了寂寞,无聊的份子。
何可与言秀就常在一块儿聊,去驱去围拢着他们的寂寞。
何可与言秀是这小院的人,是这劳动着的人之中的一个分子,但是,两人都在外边的城里上过学,是有文化的高材生。毕业后,要是家里有钱又有势,进个好单位,找个好工作没问题,但偏偏不幸的是两人的父母又都是农民,毕业后,两人找了好多家单位,在问过两人的一些背景之后的话,就一一拒绝了,在碰了不少的鼻子之后,也就心灰意冷地回到家乡。
娃儿都才从学校回来,没干过活的,就让娃儿玩着,那怕大人吃些苦。
老实说,去学校时,何可与言秀关系并不是特别好,大概是太熟悉了,也就太陌生了,两人连在一块儿玩的时候都少,几年学上下来,两人也许连一百句话也没有说够吧!顶多见面随便问一句:吃了么!家里吃啥了,一切都好么!便就匆匆走开。
那时,何可与言秀,都爱与那些别地方的人在一块儿玩。不久,何可就与外省一个女孩儿好上了,言秀呢!也与外省一个男孩子好着,几年学生间的罗曼蒂克自不用说,一到毕业,一切都变的不真实,虚假,各奔东西了,除了淌几颗泪以外,谁也没有办法解救谁,帮助自己,才感到学生时的信誓旦旦,浪漫的梦想,多么可笑,一旦投入社会,都如置身于洪水之中,都想在这洪流中,找到自己扎身的位置,都泥菩萨过河,谁顾得了谁呢!但谁也不去怪谁,谁也不恨谁,谁叫现实这么无奈呢!在淌过几颗泪之后,看清了现实之后,便想:只要曾经拥有,管他天长地久,来开释自己,让自己忘却自己。
也是的,不由的你不开释,不由的你不忘却,现实把你推到生活中,让你无奈。
面对过去,何可与言秀也都不知自己是拥有,还是失去了,是受了伤害呢!还是伤害了他们,反正一别音讯两芒芒,天各一方。在这点上,何可与言秀也都有相同的经历,所以,两人在一块也会有共同的语言,尤其在这高山之中,只有相同文化和相似经历的两人才能聊的来,彼此都是彼此疗伤的药吧!
在一块时,他们尽量避开谈过去校园的生活,避开这个话题,怕尴尬,更怕揭开感情的伤疤,他们谈社会,谈现在和未来。
“哎!早知现实这么无奈,我就不去说这个学,花了那么多钱,到现在还不是一无所有,用那些钱,咱去摆个地摊,现在也腰缠万贯了,现在找不下工作,咱是什么,是有知识的人,可在有的人眼中什么也不是,连那个开三轮车的人都不如,人家有了钱,就看不起咱。”何可说。
“我可不那么认为。”言秀说,“别悲观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别在现实中碰了一点儿壁,就牢骚满腹,相信,只要有真才实学,不怕没人用,现在没人用,总有一天有人会用的。”
“你得想的开。”何可说。
“这不是,想的开,想不开的问题,关键的是咱要接受现实,迎接现实,忘却过去的梦想,不可能在现实到来时,又做着空梦。还是把心安下来,老老实实地在家乡静一下心,让疲惫的身子放松,放松,准备再次起程吧!”言秀说。
“可,这么着在家乡,你会笑话的。”何可说。
“别人怎认为,有别人去,咱只要明白咱咋活着,心中的理想不就对了。现在,机会没来,身心俱粉,不先呆在家乡,又咋办的。”言秀说,同时起了身,冲何可说:
“走,咱一道去散散步,放松,放松。”
秋日的风,凉凉的,走在山下小路上,有一种旷味,河水,哗哗地流的欢,言秀边走,边在枯败的草丛中,折下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的,黄色的小碎花,握在手上,冲何可说:
“这些小碎花,没有名贵花草的长,也没有他们艳丽,就这么默默地装点着地面,多美丽呀!”
言秀的乐观和一颗童心,也就感染了何可,他也忙着在路边找那些不知名的小草花,不一会儿找到了一束,递给言秀。这些小草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么醉人。言秀一张白白的脸,被小草花映着,分外的好看了。在这静静的家乡的山野中,何可才好像第一次才发觉,言秀原本是那么漂亮,心不禁为之微微一动,暗想道:自己那时,为啥就没有想到喜欢言秀呢!这大概就是人的本性吧,往往舍近求远,唾手可得的往往不会去追求,越是艰难和不易得到的,才往往会奋不顾身去追。这对于自己,言秀也都是一样的,自己那时如果喜欢言秀,她怕也不会接受呢!想到这,何可竟然,说出了口。
“哎,言秀,当初我要是喜欢你,你答应不。”本在一块,都已不愿去回忆过去,那会揭开伤疤,让内心创疼,而何可竟说出了口,因为,何可觉得,不说这些话,他和言秀此时还找不到话说,听到这话后,言秀先是一怔,望了何可一看,偷偷地笑了,说:
“那时怕不会,因为咱俩太熟悉了,对彼此的家庭,对家乡这地方都太了解了,没新异感,觉得没意思,不过,现在,你要是说喜欢我,我倒会答应。”
“为什么。”何可说。
“不为什么,”言秀说,“只因了彼此能在一块开心,你看现在回到家乡这小山沟儿内,那么多的人都离散了,只剩下咱俩,咱俩不互恋互爱,谁爱。人的一切,包括感情,应该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否则,只能折磨自己,反正,一切太无奈,我都看开了。”
何可良久沉默无语。望着言秀,他真羡慕,她看的开的乐观。他也不知自己此时会不会喜欢上言秀。但何可感到,在家乡无奈的环境里,不找言秀聊天,不与言秀在一块,他会闷疯的,会感到无聊空虚。过去的一切,但愿都过去,过为梦,如果和言秀真的能相谈,相爱,那么何可感到,那也是一种好事,两人又有共同的好多经历,又谈的来,在家乡过世外桃园的生活倒也美。何可也就展开了想象了,也试图在内心里爱言秀。
何可也说不清在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回到家乡后,自己就变的那么沉重,同时又对一切非常失望,只想既然努力的一切,梦想的一切都已成为泡影,那么,紧要的是安定下来过日子也许是紧要的,他没有想到,言秀会在此事上的乐观,除了毕业分离后,那感情的伤对她有点点打击之外,对于没有找到工作,对她似没多大的影响,当感情的阴影过去了,她依旧活的那么快乐。
这也许与两家的家庭有关吧!
两家的家庭,其实也与一般的农家没有啥区别,但是,何可与言秀在家中所处的位置是不一样的,何可是家中的长子,父母已倾其所有,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为了自己,弟妹没有上成学,父母都承受了多大的苦,而自己现在一事无成,毕业了,啥也干不成,他的心里压抑的,怕见父母,弟妹,想到对不起他们更怕见家乡人,见着时都低着头,怕见到他们失望的目光。
“哎!现在上学有啥用,念那么多的书,还不是农民,还花那么多钱,不如不念书,一直当农民稳当,有那么多念书的钱,一辈子吃穿也都够了,”每当听到这话,何可仿佛感到有刀方在刺他,拿耳朵扇他,让他如过街的老鼠一般逃窜,他想给出来争辩,念了书与没念书有区别,可是,他明白这是无力的,念书再多,挣不到钱就没用,这是家乡人辨别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唯一标准,为此,何可是压抑的。他想既找不到工作,就成个家,稳定下来如家乡人一样过日子,免得人议论,也以此来回报父母,所以,在那天散步之后,何可的心里就想言秀了。
言秀是乐观的,是由于言秀是女孩上出学,上不出学,在家乡人眼中问题不大,不管咋样,倒时,嫁出去,就有人养活。所以对言秀是没人议论的。言秀上边有哥,她是老二,心理上,对家里又没有什么负担和欠疚,所以,言秀对一切抱着理想和希望,他只等时机。
何可与言秀散了几回步以后,就有人在背地里议论,何可一连好多天就不敢去找言秀了,言秀倒找到何可家,要和他出去散步。
“你咋又来找我了呢!”
“村人在议论,说我学校上出学,回来不知干啥,倒假什么高尚,散什么步。”
“这你就怕了,才回来几天,你咋变成这样了,在学校,你又还大胆子谈恋爱么,回来了,倒连和一个女孩子散步都不敢,莫变成闺土了。我不怕,你还怕啥议论。”言秀说。
何可还犹豫,言秀倒拉了何可往院走去。
“这小院的人懂什么,懂理想,生活,懂什么叫真正的痛苦和快乐。我们现在没找到啥干,在他们眼里与他们一样,可我们在内心里与他们不一样,我们有知识,有灵魂,我们内心里知道的比他们知道的多。”言秀说。
何可沉默着。
在村人大大的眼睛里,言秀与何可已走到小院好远了。言秀不再训导何可了,就依旧边走,边折小草花。秋日的太阳,暖暖的,走在秋天的野外,有一种和祥的感受。
“言秀,你喜欢我吗?”何可忽然问。
“喜欢。”言秀望了她,睁大眼睛说,“不喜欢,我干嘛找你呀!”
“我…我真的也喜欢你的,”何可说,心突突地跳,喘起了粗气,这是在一片小柳树林下,已变的黛绿的柳叶,密密地遮住了阳光,把两人掩在柳下。言秀就站定,睁大眼睛极柔情地看何可,慢慢地闭了双眼,轻轻地俯在了何可的肩上。何可猛地紧紧地拥住言秀,狂吻起来,喃喃道:
“言秀,我爱你,爱你。”
不管小院人咋议论,两娃儿是同学,现在回来了,在小山沟儿里,唯一也只有两娃儿能聊到一块,两家大人是不过问这事,他们天天忙着家里的活,这更方便了何可与言秀间的交往。两人的情感,也在秋日和祥的家乡里,一天天高涨起来。
忽一日,在一块时,何可无不兴奋地对言秀说:
“言秀,真的,我从没有发现家乡这么美过。”
“是的。”
“是呀!天这么高,这么蓝,空气又清新,山呢!长满了树木,景色好,有小河,有…”
何可还没有陶醉地说完,言秀就说:
“你是不是想一辈子呆在这儿了。”
“这也很好呀!”何可说。
“你倒很向往陶式生活。”言秀说。
“这也很美呀!”何可说。
“这这时代需要的不是这种生活,”言秀说;“沉默呀,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中灭亡,勇士的休息,是为了再次的出发,而不是一蹶不振。”
“你的意思是说以后还要离开家乡。”何可问。
“是的,家乡,只能做为受伤时的疗伤站,风雨大了时暂时的港湾,一辈子贪恋家乡的安逸,飞不出家乡的人是没用的。”言秀说,“毕竟我们学了那些知识。”
何可不言语了,而同时,心也暗了,感到自己的在家乡过日子的梦,又破灭了,言秀象一只架傲不训的小鹿,不可征服的。
“你怎么了,怎么了,”言秀依着何可说,“脸咋阴郁了。”
何可轻轻地推开了言秀,说:“你我是不同的,我有太多的负担,而你一身轻松,自由。”
“那是你自己把自己压的。”言秀说。
“轮到你处在我的位置也一样。”何可说。
“不一样,”言秀说,“我处在你的位置,越是艰难,梦越不破灭。”
何可沉默了好一会儿,说:
“不要再说爱了,我们之间还是有鸿沟,无可超越。”
“那是你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造成的。”言秀说。
何可不再说什么了。
何可知道了言秀的不可征服,但已陷入到言秀的情中的何可,还是舍不得言秀。
终于,在一次散步中,当在柳林中缠绵之后,何可望着言秀,冲他说:“嫁给我,我们在家乡过日子,不要说走好吗!”
言秀摇了摇头,说:
“我要飞出家乡,会找到事干的。”
“可往哪去,到哪找事。”
“天生我材必有用,会有一天能找到的。”
“不要走吧!言秀,我们结婚过日子吧!”
“我没有想过过日子,在没有找到事干,我们不结婚吧!”
何可放开了言秀,失望了。
“你何必这样呢,何可,一切可以变,但有一点不会变,我爱你,我会和你结婚,但不是现在,而是在以后我们都找到了事干的时候,现在拿什么结,结什么婚呀!连自主能力也没有。你也与我一样有知识,也可以出去闯,不能因出校门碰了壁,就怕了呢!”
“到哪儿找事干呢!”何可喃喃道,“我怕折腾了,怕家乡人笑,怕父母受苦,也怕什么也找不到,如风筝一样飘来荡去,你是女孩子,不管咋样,以后总有归宿,而我们…”
“不要说了,都一样,关键看你努不努力。”言秀说。
言秀在深思了些日子以后,也的确了解到了何可与自己不一样的难处。无论如何,在奔波了好久,求职无门对他的打击够大了,他已不想奔波,对一切已失望了,想安定下来,言秀也怕这么在家乡呆久了,会陷入这场情感,不能自拔,而再也迈不开脚步,所以,她又出发了。不管出去能否找到事做,她都想出去闯一闯,出去闯了,也许还有希望,就这么闷在家里,则一点希望也没有,天生我材必有用,言秀是这么想的。
临走,去和何可道别,何可分明很痛苦,言秀对他说:“何可,我了解你,但是,振作吧!别消沉,你在家再呆些日子也好,只是,我希望你别忙谈什么结婚,我们还没到那时候,在我没结婚之前,不要结婚。”
言秀走了,她想先出去一步,到在外边能找到一份事干了,把何可也找去。
2003年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