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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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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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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福来老汉痛心的是儿子越来越不听他的话了,他时常没事总爱骂,在自家门前,自个地头,手一会伸一会扬,做着手势,脚随着骂着语气的加重,悲哀地不时跺一下。

“现在的年青人,真他妈越来越不听话了,老子们怕是白养了他们,大了就要这么出去转悠,我们死了怕连收尸的人也没有啊!”

“我家那狗日的宝娃呀!别人去这么去外边瞎跑,你这不成器的也去跑,我和你娘生你下地的时候,那个乐哟!心想,我家这下有后了,到你书念成了,干了工作,我们也能沾些光,没念成,可以上山种地养活我两个了,没想他这么不成器可跑出去了;想当初养他那阵,家里没粮,我去借细粮,没肉,我去抵工换肉给他吃,哪知这狗日的现在就这么和村上一些人和着这么走了,不去种地养活我们老两口了,不成器呀,还不知他以后成啥样,这么跑,我们俩个只有路上死路下埋呀——哎!早知这样,一生下时,就一脚把他踩死,人未走到的光景,谁又能看到呢?!——这个没良心的畜牲啊……”

老汉手舞足蹈地骂着,唾沫星子,随着气话一块飞出,脸,早已撑的显出愤怒和悲哀,眼里,有一丝失望的孤苦无依的光了,含着几颗泪花,身子不住地发抖。

宝娃是在一个月前走的,走时,福来老汉和宝娃妈秀莲硬是不让走,一把拉住他,流下几行清泪说:“儿呀,我们好不容易拉扯大你,你说走就走吗,马上要开春了,农活接着上来,指望你种呢!”

“爸,妈我走,我不是一去不回不管你们了,我是出去挣一些钱,到挣够了,就回来看你们的,粮食,家里还有余的,你们够几年的,就种点平地,坡地不种了吧!”

“放你妈的屁!”福来老汉黑了脸,嘴在啰嗦,啰嗦出这么几句话:“农民嘛,就是种地,光种一点平地,以后吃你娘的脚,家里那余粮,不积着,以后遭了荒年吃球!”

“是呀!宝娃你不能走,你大的身子骨,已一日不如一日了,要靠你在家干些农活呢,我们养了你,就是图的啥?”母亲含着泪说。

宝娃低了头,两手不停地互相搓揉着,见母亲这么他的心有些软了,背卷,沉沉地压在肩上,勒出了深深的两个印儿。

“宝娃,万一家里没劳力,去不成就不去了!”同村来约他的伙伴,在这场面前有些尴尬,这么说。

“不,我要走的!”宝娃最终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这不孝的孽子,畜牲,狗吃了东西,还给主人摇尾巴,你,我养了十几年,翅膀硬了,说走就走,不管我们了!”父亲,愤恨恨地怒骂到,脸上青筋条条绽起,因愤怒而成了紫红色。

宝娃见父母这么固执,什么也没说,只是储起委屈的泪水,在心里说:社会变了,父母还那么样管我,要我按他们所安排的路走,走他们那一辈所走的路,那怎么行,他们的观念未改变,不理解我,但是,我还是要走,我要走我所应走的路,按我们这一代人自己的路走,有一日,他们最终会理解的。

福来在门上吼了一阵,见没多大反映,没回头,福来宝娃妈秀莲便一下哭了起来,嘴里念叨:宝娃,宝娃。宝娃忍着心痛含着泪下了门前的一个缓坡背着双手,一步一步地朝村里走去,怒气冲冲的。

福来下了坡儿,通过几个田埂,上一个坡,便是村里一个大杂院了,错七杂八的屋子,横的横,竖的竖,你的门向东,我的门向西,拥在一块。但是,只要在大杂院里,一有大声的叫嚷,人都好似从地下冒上来一样,“哗”,便一下涌向杂院中间一个不大的场子里,这是这二十几户人家所共有的操场,共同的活动园地,一年四季的粮也是在这里打的,福来一到场上便叫骂开了。

“你这院里的年青娃,没一个日毛的东西,自己不成器还不打紧,还去勾引别人家的娃了,把我宝娃的魂都勾跑了,”吼罢,一顿更大声到:“哎哟,哎哟,这世道可真变了,一代不如一代,人越来越不安分去孝敬老人,”这感叹,好似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一样。

福来这么背着手,扬起头,叉开两腿,在院里摆开架势吼叫,果真,人们纷纷地从东南西北各处的巷巷角角冒了出来,吵嚷嚷地积聚到大杂院的场院里,立刻围成一个圈,都痴痴地望着圈中趾高气昂而又一脸怒气的福来老汉。有的低声叽咕:发生了什么事?见众人都用乞盼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他便又大叫起来。

“哎,你们说现在的年青娃象话吗?想我们那年代不说读书,想都不敢想,十八岁,有的十八岁便给人家干苦力种地养活家人了;而现在的娃要我们一气养到十八九岁,方把书念完,说学知识,我想吗?知识又不能吃,还花那么多钱去念啥书嘛!还少给我干活,我老汉不是没读书,不也过来了。但是乡上来人,说学了知识好,虽不能吃却有用,就只好让娃去读。你说我宝娃,一气读到初中毕了业,什么没考上,我当时很气,一想没考上也罢,回来给我种地,也省得我干些,我已快五十的人了,把他从七八岁供到上完初中,已不容易了!这下,便以为他能回来顶我一把,可是,他却走了!和你们院子几个人和着走了,说什么挣钱去了!”众人都望着他,看他表演的这独白式的节目。这时,一些年青人和中年人已明白福来老汉嚷的是什么,就露出笑声,射出蔑视的目光;而一些老人望着圈里的福来,唏嘘着,显得极为同情,只有小孩子,拽着大人的衣角,痴痴地睁大眼睛,望着圈中的老伯伯,发出探询的目光。

见众人并未充分的向他,而还有微笑声和蔑视的目光,老汉气不打一出来,想:若不是你们孩子带坏,我宝娃能不孝敬父母不种地就走吗?全是你们害我,你们害我,这时,还看我的笑神,我操你奶奶的。

“我说你们笑啥呀!”福来猛扭身扫视一圈,高高地挺起胸膛。笑的立时不笑了,一脸的严肃相,静静地看福来怎么往下表演。

福来是窝着一肚子火到院子里来的,希望众人能同情他安慰他,然指责和他宝娃走的娃子的父母,然后大出意料,得到的竟是嘲笑和蔑视,这给他有火的肚里更加了火,这就如疯狗一般,你若再逗它,那怕轻微的不好的一动它便会咬你,福来老汉已是这般了,于是便开口大骂了起来:

“我宝娃,不是你们一些不孝的娃子带坏,他能走吗?保证在家给我种地来养活我!现在,把我娃娃带走了,不管我了,你们好笑?我都操他××,”低下的话被一阵哄哄的笑声淹没了,同时,有一个和福来年纪小几岁的人站出来了,一脸的不愉快,脖子涨的红红的,怒气冲冲地说:“福来,你说话注意点,谁的娃子把你的娃子带坏了。”

“你的,”福来伸出手指着这人。

“你丢先人,”这人双手叉在腰上,怒气地说:“那叫带坏吗?那叫带走吗?你宝娃是天下美男子,人家抢去了吗?他出去,还不是为了挣钱,来养活你。”

“他养活我,要养活我就不走,给我种地。”

“不走,你以为,人生来就是种地吗?社会变了。我们那时光想着种地,是吃饭问题没解决。你说,现在谁家没几十担粮,还能强制孩子走我们一样的路吗?不能了,他们要走他们的路——早知你是这种人,我是怎么也不让我的娃领你宝娃去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多听些广播看看现在是啥社会了。”这人说完了,有智人看待愚一样的目光,然后舒适地笑了。

“是呀!你福来要不得,死脑筋,我不该让我娃领你娃子走,我听他娃说领你娃去,外边闯是为你娃好,又见是一村人,大家都闯好了不都高兴,可你便来这么闹,闹什么的!”

“世道不一样了,你老又不能光有一把粮,一个国家的基础,是需经济支撑的,一个家庭也一样,光一把粮不行呀!我们这村,谁不是有几十把粮,可钱呢,哪来,一年吃油盐都成问题,现在,我们再不能固穷了,国家允许又鼓励咱正当致富,是该“闯”的时候了,该换换脑筋了。”

“………………”

笑的人们便纷纷指着福来老汉说着,福来左看看,右望望,猛一下一摔背着的手,说:“反正你们的孩子不是好东西,早晚要出乱子的,”冲出人群,在一阵哄笑声中走去。还有一些人没笑,而是对福来抱着同情心,叹息到:“也是呀!只有老两口,过日子很难的,现在的年青人真没良心!”——这些人是和福来左右年纪,也只愿儿子一辈子陪着他们,种地养活他们而不让孩子出去“闯”的人。

“你们就知没良心,人家是走了不管老子了吗?管老子的方法不一定就是种地,人家去外边挣到了钱,回来了不是能更好地管老子吗?对抗的是一个年青人,狠狠用眼剜了这几个正叹息着的老年人一眼,这几个老年人顿时低了头,弯了腰身,摸摸捏捏起来。

福来老汉,满以为在院子里这么一闹,人们会纷纷的向他,赞同他的观点,去骂儿子们不孝,然后,去强行他们回来种地,然而,得到的却是这蔑视的目光和卑视的笑声,他受不了,只是连连叹息:“完了,真是完了,一代不如一代了……!”

宝娃那天,是在父母坚决反对下走的,走的那么坚毅,那么义无反顾,这是开始了属于他和他们这一辈人所走的路的开始——去闯社会,不愿再被泥土束缚。

他的走,是为家人所不理解的,骂自己不孝顺,起始他感到良心上过不去,但是感到自己应该是属于自己的路,他走了,当天到了城里,他又想到:父母,我并不是不孝,不在你们身边种地养活你,而是社会在向我招手,外边吸引我去闯,现在,不管你们怎么生气,到儿子挣了钱,回家了,我想你们会理解我的。

第二天,宝娃已和村里约他来的人一块在一个建筑基地上找到了活干。

儿子走了,儿子是翅膀硬了,那么不顾母亲的哭泣,不顾自己的伤神,就那么绝情的走了,他福来老汉就想不通,现时的人心就那么冷么,父母好坏也养了几十年,这么一下,就丢下二人走了。想他当时,上不成学,就在小小年纪上山干活,干完活回来,守家里,守父母,那儿也不去;可现在,人心可变的真快,一下子也不愿种地了,也不孝敬父母了。想着,想到自己,如一根甘蔗,头和中间最甜的部分,已被榨干了汁水,这只剩下最后一点尾部了,味道,一定越来越淡而不好了。这孤身两人,可怎么过呀!两行浊泪便流了下来。

老伴看见丈夫哭了,猜到老汉的心思,自己也有一种日落西山无人照料的空虚荒凉之感,不禁也掩面难过起来。

福来许是发现了老伴也难样,想:我福来年青时也是一条汉了,现在就这么无能吗?!“呼”一下站起来,“球!”那狗日的不通人性,走了走了算!我当他死了,我没养这个人;咱,也要硬口气,他不管咱,咱自管自,家里粮还够我俩十几年的,我乘这还有点身骨,种地一些,攒下,不愁吃的,到死了,谁埋咱俩,这家里一切便是人家的。”

“ 你还能行吗?”老伴举着泪眼问。

“行!”福来老汉的声音是颤抖的,显得那么凄凉。

在建筑工地上,宝娃和同村人干不了技术上的活,就干些零活,如和水泥,送砖,过沙子,一天下来,直累的人身子都要散了架,疲倦的动也不动一下,人,一天天的瘦下去。

一天,村里几个大一点的人笑着问宝娃:“累吗?”“累啊!”宝娃有气没力地答。

“是啊,累啊,比种地累多了,但是,我们这一代又怪啊!就是累也不愿一辈子干在父母身边,种地,而是要出去闯,那怕再苦再累……”一个人解嘲地笑。

“社会的影响,竞争的需要吗?”一个人随便说了一句,大家不再言语,又更加用力地干起了活。

一天,下工后,宝娃一个人细想,自己是在父母不同意的情况下走的,这么些天了,家人会怎么的呢?是认为自己不孝,不种地,而远走高飞了吗?不,我要回去,报二老之恩的,现在,要提笔给二老解释一番,介绍一下我的情况,便提起笔。

爸妈:

您们好!

儿离家,不觉之中,已快二十天了,这么些天里,家里都好吗?

爸妈,我是在二老极力反对下走的,走时,很急,以至二老以为我要永远的离你们而去,便骂我不孝。其实,爸妈我这一举动不是不孝,孝敬老人,不一定非要厮守他们,去种地供养他们。我现在时时感到,一个家庭,没钱是过不下去的,我们家粮不是很多吗?但缺钱,有时连油盐都吃不起,家里就如饿牛一般健壮不起来,别人也看不起,待我挣到了钱,我很快会回来。

我现在,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在工地上,虽说我们不是种地,但这活比挖地还重,可一想到能挣些钱,便又很吃力地干。

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吃力地干,挣些钱回来。

祝二老安康。

福来老汉,一天正从坡上放工回来,累的浑身如散了架似的,想,这过什么日子他妈什么日子,连五保户都不如,一想起那儿子,便要骂,要悲凉一阵,感到这世间变的太快,人咋就这么了,父子一家人都如此了。

回家刚坐定,邮员送来了信,谁的信,他福来有人给他写信了,这是生平第一次,是谁写的,难道是他——儿子宝娃。福来一字不识,忙去找树上会识几个字的人念,一听果然是宝娃的,到听完,气就不打一处来:“球,狗日的,你还骗老子,走了,你就走吧,老子当你死了;挣够了钱就回来——屁,想你当初那个走劲,能挣了钱回来给我们,现在的人与人之间,谁愿无偿地把钱给你用,虽是女子,你宝娃老子不信——要不,今年才出学校,家一天不呆,活不干一天,就留我俩,会想的人,会走吗?你也不嫌我们可怜!”啐了一口,憋了手回去了。

福来老汉,沿着自己的生活道路,生活信念,真是越活越神气,越活越自信,越气昂。

宝娃,自信发出后,他知道父母不识字,不会写信,想家人看信后,不说理解,能知道他的心思就可以了,心就如吃了定心丸,一天拼命干活,拼命挣钱好拿回去,家就暂放在脑后了。

福来,看信后,越发不信他儿子,只相信自己,一开春便种了好多麦子,以此来宣泄最亡的残力,来证明他离了人是能活的,老伴呢!常常叹息,唠叨儿子,但久了,也是茶余饭后的家常话罢了。

一年,一晃也到了岁尾,宝娃与福来之间,几乎是淡忘了,福来,只认儿子死了,儿子,拼命挣钱,而顾不上念家,就在这种境况中,一天,天下着毛毛的雪,宝娃和村上的几个人一块,笑眯眯地回来了,看样子是挣了不少钱。

回村时,天已黑了,先要经过宝娃家,宝娃让上去坐,都一年多未见家人,急着回去,便道:“不去了,明天有空了来!”便各自走散了,消逝在白茫茫的暮色里了。

啊,一年呀!一年的时光,家里有什么变化呢,宝娃的心是兴奋的,他的兜儿里是鼓鼓的,这一年没白费。他是挣了二千多元,这对于一个平常的农户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他要赶快回去报喜,有,这不有给爸和妈买的过年的新衣服,这三千元,再用一部分安排一下过年,够丰盛的了。

到门前了,一切还是依旧,宝娃拍了拍门,拍了好半天,屋里才传出惊异的询问声,:“谁呀?”

“我,大,娘,是我,宝娃呀!”

“他大他大,宝娃回来了!”这是那么熟悉的娘吃惊的叫声。

“什么,宝娃回来了!”福来翻坐起来,这出乎他意料的事,他没想到,真的,他在心里已彻底地认为了儿子的不孝,不管他怎么跑,只认他死了,而儿子这阵明显地又回来了,忽又一想:这一年的辛酸劳累,一股气也上心头:“他不是死了吗?怎又回来了?”

“他大,”宝娃娘急忙下了地,摸黑穿了鞋,就去开门,门开了,立着一个黑影,她看不清儿子的容颜,但一把拉住了,一边说:“快快进屋。”

福来把灯已点上了,起了身,穿着鞋站在床边,一时见到宝娃,象不认识一样地怪望着,宝娃也看到,大是老多了,额上明显多了皱纹;眼睛,明显地陷了两个坑,头发,也白了好些,背,拱起了,象山里的公路,两边受不住车轮的重压,而从中间拱起一样。宝娃一下便明白了,大是未按他说的去做,而是死种了庄稼,一时,一种负疚感涌上心里,泪,已扑簌簌地落了,带着哭腔,饱含辛酸地深情的喊了一声:“大!”

“大,谁是你大呢,你走吗,想你走时那么狠,要留下我们,我们这不是过来了,你回来干啥!”

“他大!”母亲看着儿子,儿子,比走时瘦多了,两个眼眶,在不应该的年纪突出了,颧骨,也那么高地突出了,两颊的骨头,隐隐可见,也黑多了,如在黑水里泡过一样,与才从学校回来判若两人,孩子这一年多,也不是出去玩了,也不是扭身走了不顾两位老人永远走了,是受了许多难言的苦呀!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丈夫几眼,嘴角抽动几下,眼泪便下来了,带着哭腔说:“他大,娃已回来了,就证明他不是你说的不孝的人,不管我们永远走了,要是,他就不会回来的,看这下回来了,如信上说的一样啊!不过说挣钱,拿钱回来,挣到没挣到,你也不要怪他,挣到了更好,挣不到了,吃一堑,长一智,他也会死心的,不和村上的一块和出去挣钱了,好好种地,也让你休息几年,让娃好好的养你。”

福来低了头,轻轻的哼了一声,欲上炕睡他的去。

“大,”宝娃从父母亲的话语里,听出了,若自己不回来,他们便改变不了对自己的看法,翅膀硬了,不管父母,是不孝。他庆幸自己回来了,可终不被父亲所理解;但,想起农活,见到父亲憔悴的被生活重担压的变形的身子,一种良心上的负疚感涌上心头,为了让父亲,也有母亲去理解他,证实他,他便逃出了钱,这一年所有的收获,放到炕上。此时,不觉泪已下来了,流到嘴里,他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哽咽着说:“大,娘,这是一年挣的!”顿了一下又说:“你们现在还不理解我,只要能生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看家里种地家里有钱吗,一切都还是那么贫穷的样子!”

老两口惊呆了,这一辈子,只去信用社借款,见人家有这么多钱,现在,这么些钱竟也在儿子手上,不禁轻声说:“钱来的正吗?这么多!”从儿子的神态里老俩看出这钱是来的正。

这一下更确实地证明了儿子福来老汉思想的那好人,不是不孝出去乱跑,逃避罪责,不种地,出去玩。

心灵便一下子,在一个焦点处相撞,是新旧两种思想,在新社会之中的相撞,一时无言,谁也不说话,也有好多话说不清似的。

几天里,儿子与父母很快与往常一样了,儿子,了解到父亲今年的辛苦,有一种内疚,父亲,了解到儿子在建筑工地,没明没黑地干活,为自己错怪了儿子而伤心。但又问:“种粮和挣钱一样苦,若用你挣钱的工种粮,也会有等价的收获的,再说粮能吃,钱又不能吃!”

“大,娘,这是一种社会上思潮的问题,也似乎是我们新一代人思想上的视点,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社会潮流的影响吧!”

“哎,变了,社会这是变了!”福来老汉吧叽了一下烟,深深地叹息:“想我们当年,只知土地是命,有一把粮便是好生活!”

“是呀!人都离不开粮,但是,现在有粮了,也要有钱呀,一个家庭,没有经济支撑是不行的!”

父子目光相遇了,一时,有好多的是无法勾通的,如站在断崖两边的人一样,要走的一处,总是要我一定的途径和时间的。

福来老汉又背了手,一颠一颠地下了家门前的坡,朝院子里走去,他去院子里没有事,暂时从儿子的收获上,他感到那次错骂了人家,要人家别怪。

这些人一见福来说道歉,便说:“是呀!你的脑袋也有开窍的日子吗!现在这社会,光有一把粮,种种地行吗?孩子们要闯,由他们去吧!社会变了,不象我们那时!”

“是呀,是呀!”便眯了眼睛,尴尬地笑着,又默默地回去了。上自家门前的坡儿时,看到自家的地,想起刚才院子里那些人的话,便一下又在心里想:我骂他们以前是骂错了,我是去认这错,没认别的,到外边去,由他们去吧!地还是要种的,宝娃说死也不能去的,去了地咋办,我是不行了啊!

饭桌上摆上了好些新鲜的菜,是宝娃带回来的,吃到点上,宝娃笑着说:“大呀,没钱不行吧,看,没钱能吃这吗?”

“嗯,是。”

“明年,我出去,再挣更多的钱买更好吃的!”

“明年还去,地咋办?”

“地租出去,无人租了,就出钱种,让你们也轻松轻松。”

“那家怎办?”

“由你们看着。”

“这,不行,”父亲发火了。

“不,大,娘,我是一定要出去的!”宝娃那么坚决。

母亲望着又抬杠的父子,也怔怔地端着碗不知怎办。

这顿饭便不欢儿散。

饭后,福来叹息到:“哎,福来,福来,我苦了半辈子了,现在孩子又这样,我还能来什么福,天,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吗?”

老伴无可奈何地说:“去,让他去吧!心在外边,锁也锁不住的。”

“哎,现在一切真他妈变了啊!”福来重重地叹息一声。

窗外,风正刮的紧,新年就快来到了,旧岁连着一切沉旧的东西将被这风刮进历史里去,到很远很远……!

九四,十二,二十草于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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