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

悲

王春老汉，摇摇晃晃的走出屋门，打了个哈欠，一脸的皱纹象一条条沟了。定睛四周看了看，这村子大院里已没几个人了，仅有几个小孩在蹦蹦跳跳的，他知道大人们都上山干活去了，他为啥没去，因他一连干了半月了，今天歇它一天，平素不睡懒觉的他，今晨一下就睡到了太阳圆。

汲着鞋，露出一双黑脚后腿，去了屋后，一阵丝丝的，猛烈有劲的小便声响，地上，屎花飞溅，黄土被冲了一个小坑，他望着嘿嘿笑了几下，心想：还有劲呀？！就收回了尘根，尘根几晃装回去了，手上倒被屎上溅上了，便在腰上一摸，摇摇晃晃又回屋去了。一阵水响，往脸上几浇，脸便白了点。又随便弄了点糊汤吃了，打着饱嗝出了门，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唱：“单身汉呀！好快活，进门一把火哟，出了一把锁，老子今天去公社呀！您说快活不快活，”毕了，又自言自语：“到公社，到那商店里晕他几盅，村上，你们这些兔崽子还笑我不，我这多轻松，多快活，那家你们有老婆，一下一窝，还要公的，就只有去背太阳了。”一阵爽笑。

到了乡上，乡上静的连鬼都能打死人，王春老汉背着手，抬头看了下太阳，已正午了。噢，人家是在午睡吧！这公社上，兴那个，就有点扫兴，可是，又来了，等他一会儿，酒，还是要买着喝的。可是，王春老汉背着手，在商店门上转，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好久不见一个人，但，到看见一个年青小伙子从商店的窗子里挤了出来，王春老汉大吃一惊，喊到：“嘿！你怎么从商店的窗子里钻出来？”就迎了过去。小伙子听见这喊声，身子一颤，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渗白了。可极快的又镇定了，跑到王春老汉跟前，拉住老汉的手，到一个角落里，从怀里掏出一沓票子，低声说：“老伯，这个，拿去买包烟吧！”王春老汉一下明白了小伙子是什么人，及来历，一惊，想喊想逃想躲，可一见那么厚一沓票子，自己一辈子哪见过这么多钱，便什么也未表现出来，只是惊讶的张大嘴，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啊，啊几声！小伙子早一溜烟的跑了。好久，王春老汉才醒过来，想了想，不用白不用，反正是小伙子给的，也不是自己偷的。再小伙子自己又不认得，他不一定认得自己。就又嘿嘿的幸幸笑了，装起钱就走。想，酒不喝了，有这么多钱，还操心以后没酒喝。

一路上，他身上感到无比的轻松，好像是在走向天堂般嘴上禁不住想唱，半天，却啥也唱不出，只对天大喊了几声，山也好似为他唱起了幸运歌，伴着他应着。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腾云驾雾般回到家，到了门前，一脚“咣”门吱吜吜开了，一看家里乱七八糟的样和黑黑的家具，坑洼的地面，他笑了，一把找出票子，“呸”地一口，数了起来，禁不住嘿嘿，嘿嘿嘿地傻笑起来。人，一旦得了喜事，好似就变成了少年似的。又有了屋里的一切，又笑了，想：不几天，我就叫你变样的。

他藏好钱，一时的兴奋，使他不知怎么高兴了，就扯开嗓子，到吼起了秦腔：

想当年，老子的队伍才开张，七八个人儿，两三条枪……

声如破钟，象发情的牛叫。一时，吸引了村上许多的孩子，放工干活的人也来了，一下，把个屋围得水泄不通了，王春老汉这才醒过来，惊愕地望着这些人，这也惊愕地望着他，好似不认识了。

王春老汉眼似在问：看什么？

人们的眼睛也似在问：你有什么高兴事？

一时僵住了。

王春老汉一下有些慌了，这是不明不白的事怎么说，定了好一会，尴尬地说：“今天歇工没事，唱得不好，惹人笑了。”众人便一阵吆喝，让王春再来一折，王春老汉回屋躲了，小孩子们一阵哄笑跑了，大人也陆续走了。

王春老汉在屋里一躲，就躲了一个下午没有出来。天黑了，他躺下了，兴奋的心也渐渐的平静了。他开始考虑这“飞来”的横财，想：这有五六千吧！这一辈子想不到苦了一生，快入土了，还有这个运气。怎么用呢？去买一台电视机，听说一开，便有花花绿绿的人在蹦，再买一对沙发，躺在上边看多舒服。他爱吼秦腔，对了，买一台录音机，一按，秦腔便来了，对了，再买一台沙发床，也让这老骨头舒服一下。反正快死了，也该享用享用，心里乐滋滋的，一会儿心头又恍恍惚惚的了，他梦到自己在飞了，飞呀，飞呀！飞到一个很怪的地方，有一些人长的很怪，披头散发，露出青牙，向他嘶叫着，打他，咬他。说：“你是贼，你偷了人家的钱，在另一边没查出，在这阴间，把你榨成油，给阴间人还。”说着抬起他就向一个磨子下压。王春老汉直嚷，嚷着嚷着，一下人在床上惊醒了，看了一眼屋子，黑洞洞的，在暗黑里，好似站着刚才梦中的人。他一生一个人睡觉没怕过，想不到今晚这么怕，真是做贼心虚。

后半夜，他是再不能入睡了，若想开了：自己这一生都没做过不光荣的事，偷呀，抢呀，与自己不相干，这快老了，又拿人家的钱，这是怎么了，想呀想，想呀想，想不出自己，心里直安慰自己，反正是别人给的，又不是自己拿的，再，那偷钱的人，又没谁认得，这到嘴的肉能丢吗？他舍不得，不一会儿，又迷迷糊糊了，一觉醒来天已亮了，就有人找他上工了，他说：“我，还去上工？”叫他的人一怔，走了。是的，王春老汉，现在是有钱的人了，还能去干活，要享受的。昨夜，后来想通了，这钱用妈的，今天就去买一些好吃好喝了。再买几张现代的画，一套衣服，也武装武装，告示他王春老汉也不同了，不是一般的单身汉了。

他别了家，向镇上去了，去镇上，要经过乡上时，不知怎的，一到乡上，他的身子颤抖了，因他看到商店门上围了好多人，还有几辆警车，一些警察，在检查。但很快他又镇定了，不要紧，还是那个小伙子的事，管自己屁事，这钱又不是自己去拿的，那小伙子，自己又不认识，早跑了，就查到了小伙子，自己也不要紧，小伙子也认不到他，于是，他又笑了，一旦走了运，人也高了一点，挺了肩，向镇上大踏步走去。到了镇上，花了一千多块，买了一套高级服装西服，200元的，以及昨晚计划买的，好惬意，晚上，又住到了一家高级旅舍，享到了村上最富的人也没享到的福。王春老汉高兴的忘了自己，一双因爬山干农活快眯缝的眼，一旦也有了亮光，有神了。走路焉不嗒嗒的他，也有精神了，财大气粗了，扔掉了旱烟锅，抽上了红塔山。

在镇上一呆五六天，他完全换了一个人，回家又租了一辆小车，心想：让你们以前瞧不起我单身汉的人，也瞧瞧今天的王春老汉是谁，小车也坐得起。

到了家门前，他高兴的想唱，掏了票子打发走了伺机，一脚开了门，把这一大袋一大箱的东西搬了回去。弄好了，就又吼秦腔，不过，这回却没人来围着听了，连小孩也不来。

想当年，老子的队伍才开张，七八个人儿，两三条枪……

王春老汉想再大声唱第一遍时，人到是来了，是一个警察，他一怔，很快又装无事了，想，这不是我的事，我又没有偷怕啥。便直直地坐着，好似怕弄皱了西服，再抬头一看，傻眼了，警察后，是那小伙子。也不管自己的事，他给的。这时，警察发话了，是对小伙子说的：“是他吗？”

“是的！”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王春老汉有点慌，但还是没事样，到站了起来：“干啥？”

“你知道。”警察说。

“我知道啥？”

“还装？”

“我没装！”

“叭”一个手铐给他戴上了，王春老汉吼到：“王八崽子，还不快放开我，要不，我告乱逮人，犯法。”

“我们没乱抓人，看，这是逮捕证，没犯法了。”

“我犯什么法？”

“公社商店的钱”警察见他装，便明说了。

“是他给我的，”王春老汉还强吼。

“是他给你的。”警察说，“但你应举报，不能要，可你拿下，还用了，所以也犯法了，他是主犯，”警指了指小伙子，小伙子低着头，身上不住地抖，一只手铐在手上格外耀眼。

王春老汉还想争辩，另一只手也被铐上了，王春老汉一下子软了，笔挺的西服缩成了一团，一旦年青的他，一下子便又苍老了，眼睛，又眯成缝了，是乞怜的光，满脸，又是皱纹，嘴在颤抖，他很气，他想过去打小伙子一顿，是他害了他，可是，他被铐着，只有服服帖帖，王春老汉只有在心里叹，活这一辈子了，这回完了，一辈子行的端走的正，快死了，却丢了人了，他又想起了那个梦，低下了头。

一阵警笛的尖锐的声音响过后，人们睁大了眼睛，王春老汉怎么了，人们纷纷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