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机

某乡乡政府没有电话，在时下飞跃的年代，通讯设备如此发达，而这乡竟没有电话！没有电话，便给乡政府工作带来了困难，上级，要传达一个什么精神或文件，要靠邮班，跑邮班的是个年青人，总是隔三差五地来，有时一误，工作时间往往跟不上，完不成上级下达的任务，便要挨剋。这乡的乡长和书记，在全区工作总结会议上，两人已被指名道姓，挨了上边领导几回剋了，原因是任务没完成，不是完不成，若有电话，上级有精神或文件一拨，他们早知道，马上开展工作，是能完成的。挨剋后这乡的两个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心里发誓：妈的，我就不信，一个乡连一部电话都安不起，回去，再苦再累，无论如何，也要安一部高级电话！

说干就干，回去了，连夜写了申请，跑区上，到县上，讲清了安一部电话的必要性及重要性，在死死要求下，上级想这乡确实拿不出安一部电话的钱，就答应了，给了一笔钱，把电话安了，是高级的，自动拨号程控电话。

安上当天，书记，乡长，发狠地打，一会省城，一会地区，一会县上，一会区上，反正，只要认识的人，有安了电话的，都打了去，啊！那么方便，那么轻省，一拨便通，一通便海阔天空地聊。手下的人，也跟着吃了甜头，没命地给外边打，笑逐颜开，说：乡长书记可真办了好事，这多方便那！

乡政府附近的人或别单位的，一听说乡上装了一部电话，高级的现代化的，按通了就说话，不通了，电话机还能说出洋文，意思是：“对不起，没有这个号码！”一时觉得好玩，成了稀奇也都想开开洋荤，有事没事，找个空就打。反正电话放在那，一拨就行，拨后，聊美了，又不掏什么钱，转身就走，多美的事，不打白不打吗！一时，乡政府，打电话成了风，不停的有人打，打了就走，是一片的“喂喂”声，或聊到兴处的哈哈大笑声，以及聊完后哼着歌儿离去时的轻快脚步声仰或向乡长书记的恭维声。

乡长书记看着院里这么热闹，加上众人一打，便笑着恭维一番：乡长，书记，您这可给我们办了大好事了。两人看到此情此景，听到此言此语，高兴的很，心里美滋滋的，这大好事，是他俩办成的呀。

自电话安上后，上边的什么指示精神，回回很快传达到这乡上了，乡长书记便早早布置安排工作，任务每次都按时或提前完成了，去区上开工作总结会议，乡长书记腰板便挺得直直的了，不但不受批评，还表扬呢！二人多威武，神气，心里甜蜜蜜的，想：“这电话多方便，就是不错么！”

可是，到两人从区上回来，眼睛盯着本月电话收费单，直了，啊！这月，光打电话就打去600多元，近三个人一月的工资呀！照这打下去，一年六七千元，而这乡一年才勉勉强强能收多少点钱呢？

怎么办，那有这么多钱来支付这么大的开支。

怎么办……？二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工作按时完成后，受上级表彰的高兴劲不见哪去了。

而这时，不管有事，没事要来开“洋荤”打电话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来，比以前还多，这些人来了，都先满脸堆笑，亲切地喊一声：乡长，书记，随又说一些恭维的话，说二人怎么怎么办了好事，方便了人们，这下，可不又要用了，是熟人，没法，打吧，打吧！

电话一拨，便有嗡嗡声响起，想才装时，一拨，听着这声音多舒服多惬意，有现代化的气息，有能按时完成工作的象征，这下可好，一听这声音，如潮声一般响起，便觉得那是哗哗的票子往外掏呀！

现打的人还在拖长声音高谈阔论，说什么吃么，喝么，还问孩子吃么，又怎么哟；乡长，书记心便有被人剜了肉般地疼了，禁不住心里说：“吃么，吃么，没做你能进去给做，多此一举！”那人还在问。

乡长书记脸上出汗了。

到那人打毕，笑着说多谢了，麻烦了之类的话，乡长书记还不得不以笑送人家去。

一会儿又有人来打。

这都是些不掏钱白打白话的人，没什么事耍现代的人。

乡长书记汗出雨下了，这是一个山区偏僻的小乡，村民，有的住的是茅房，有的吃不起油盐，乡上，一年还要收他们许多税，来开支，包括电话费在内的许多其它费用，若把这笔钱省下来，能接济多少家呀。

打电话的人，还源源不断地更多的来，有事没事的都要打，都是熟人呀，都没法挡，都得给面子。

二人想了几天，无法，还是阻不住打电话的人了，为这，二人憔悴了不少，额上已起了皱纹。

乡上想出个办法，把电话锁了。

锁后二人轻松了好些，可是，锁是人开的呀！还是要给面子，都熟悉都认得呀！

两人又忧愁了，想：电话无论如何是不能打了，这每一句话，都是人民的血汗呀！

一天早晨起床，乡长书记大喊：“电话被盗了！”乡四周要打电话的人，一看现场，果真，光有断头的线，机子已不见了，“电话被人盗了。”于是，四周的人便不来打电话了。有人欲向有关部门反映说电话被偷了要查，乡长书记挡了，说：“偷了算了，不查了，一部电话机不值钱，反映不好意思，不麻烦人家了。”

乡政府来打电话的人没了，那电话的嗡嗡声，和坐在电话前，聊些吃喝拉撒的人的声音，都不见了，乡长，书记舒了一口气。

这个乡，又不能按时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了，又挨上级的剋了，他们只低着头，在心里说：吵吧，吵吧，认了，我们认了。心里没有以前的难受了，反而高兴，因这挨剋的声音比电话的嗡嗡声好听的多，这声音，是对自己的鞭策，而电话的声音，是从那一张饥瘦的人的手上，一下下夺走他们的饭碗，水可载舟也可覆舟呀，当官的不能光为了自己的贪图享受而不顾民。

过好多年后，乡长书记调走了，新来的乡长书记在床铺下翻出了那架红色的电话机，众人看到后却如何也不明白乡长书记何以是偷电话的贼。

九五年四月四日草就

十月十三日改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