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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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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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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寒的愁思

 

阿寒从学校一出来,便被分到洛川小学教书。

洛川小学,是在大山深处。

从柏油路下了车,上一个山梁,又下了梁,从两山夹峙的沟里,要走二三十里坑洼的石子路,才能到洛川小学。

洛川小学,是洛川乡的中心小学,校址就在洛川乡政府附近。信用社,乡政府在学校右下边,左边,是学校的三室一部的小房子挡住了,看不见什么。其实,从这房子绕过去,过一个小沟,还有一家农户的。学校,是突兀地立在一个坪子上的,河,路,都在学校的下边。学校,便有超尘出世之感了。

学校,主体的一层是与山相依,与河路面对的,与三室一部成九十度。学校,面对的是一堵高高的山,山上,长着松树,桦树,木。在山根子,有一农户,也与学校一般,用石头垒出高高的坪儿来,修着房子,与学校一般高,中间是隔着一条河,正好两人相对。站在学校便能看清这户农人的门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路,是在河那边,正从这农户门前的坎儿下经过的,往上走几步,是乡医院。学校坎儿左下方,是商店。

学校后边,是山,山高高的,把学校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在山根,与学校之间,有一个与学校二层楼顶一般高的一个巴掌大的坪儿,也住着一户人家,是茅草棚儿,这家屋里的人,整日便活动在学校之上。老师们睡觉时,头正对着他们的屋,这家屋里的人,便正站在老师们的头顶,屋要压下去了,就正压着老师们的头,这家人,从门口修有一条毛毛路,从门前修了坎儿,在学校后边,绕下来,绕到学校右边,或绕到左角也能下来,然后,转过学校的房间,到学校操场,从学校操场外坎儿中间的外口,修有的之字形台阶下去。

这是阿寒,第一天,到洛川小学,所观察到的。在这两山夹峙之间,这些所有的房子,都紧缩在这山嘈杂里,紧缩得不能再缩了。

第二天,阿寒便把眼光放到洛川小学了。洛川小学,主体是一幢二层依山面山的青砖楼房。依附的是与学校成九十度的面向乡政府信用社的农户式的三式一部砖房。主体,上层,是教室,四间,分别住着一三,二四,五,六年级的学生,下层,是教师住房和一间学校炊事住房,八间,从左往右,依次住着女教师华华和琳。房子不够,她俩合住。男教师民民,阿寒,教导主任友友,炊事员英英。男教师猛猛,女教师久久和教师莲莲,校长满满。

主体教学楼左边有一个衬屋,是男生宿舍与学校成九十度的三室一部紧依男生宿舍,中间,还一个能过人的通道,并未接着。三室一部是后修的房。在三室一部四间房子里边,站在左边看不到的紧依三室一部还有两间房子,一间是女生宿舍,一间是灶房。正与男生宿舍相对。

从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间的通道过去,便到了学校后边,可去水沟那边那家农户,也可上学校后的茅棚去。

左边是空的,下去,是信用社,乡政府。

教学楼后檐,是阴沟,学校后边的农户,和三室一部后水沟那边农户的人家,怕从学校前绕了。也常从这经过,学生把它扫得干干净净,过往的人把它踏的结结实实。

这便是洛川小学的环境。

阿寒上学,好说,坏说,也在城里,在城里上学时,他有着美好的憧憬和美好的愿望,可一下被分到这么样的地方了。出去,要走坑洼的几十里石子路,不通电,晚上点油灯,整日与山相伴,除了鸡鸣狗叫外,便是沉寂,过着原始人般的生活。所有的,所有的梦想,全被山无情的隔断,人如囚在山里一般了。

阿寒想,我不就是没后门吗?不就是没后台吗?在学校,哪一门功课落在别人后边了。可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个地方,想不通,可想不通也得想,这么,阿寒便半夜半夜睡不着。

睡不着,不能白费油,油几块钱一斤,点久了,烟太大,第二早一起来,鼻眼里也是黑的,就吹了灯,望着无边的黑暗呆呆发呆,阿寒正欲想通了,在心里说:球,在洛川就洛川,苦是苦,可天生有才华有用,是金子在哪也发光,不几年,干出名堂了,看不飞走,但这时,阿寒却听到了有声音。阿寒不明白,为啥砖房子,还咋这么不隔音,连隔壁细微的响动也听得清楚。

左边,是主任友友的房子,友友找的是一个只有五年级文化的农村女人作了媳妇。这女人,脸上凹进凸出的,不过,这凸出凹进的五官,凑起来,看着倒也和谐。友友没有屋,女人便和友一道住在学校的,他们已有了两个娃儿,大的是女子,已有五六岁了,小的,是个儿子,也有两三岁了。

阿寒睡不着,就那么静静躺着,忍在心里生发出勇气时,听到了声音。

那是后边草棚里,有人在争吵。阿寒知道,那棚儿里,住着一男一女,男的,有四十多岁了,一脸的胡子,显得很强健,女的,迷迷眼,时常含有泪,人很瘦小,显得很萎缩。他们此刻在吵啥,却听不清,男的声音很大,在吼,不一会儿,便听到了那萎缩的女人的啼哭声,一会儿,哭声平息了,只传来那女人发出的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的时断时续的呻吟声。阿寒一下心烦的很,调了头睡,把脚对向茅屋,竟然安宁了些,但是,不一会儿,只听到隔壁友友的房里,响声大作,是吱吜,吱吜,吱吜……的床板被人,以一定频率上下压动而发出的声响,这吱吜吱吜声频率越来越快,吱吜吱吜吱吜……接着能听到友友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呼咳呼咳的喘息声,在暗黑的夜里直传来,显得是那么神秘。

“哇……”突然,在紧张时,孩子的哭声大作,起先是一个哭,接着另一个又哭了。床板被压动的吱吜声立刻嘎然而止。友友粗重的呼吸声和他女人的粗重的喘息声也立刻停止了。

“娃……”是友友的声音。

“娃……”是女人的声音。

两人在哄着孩子了。孩子是被两人疯狂的爱吓醒的,又被两人用爱哄好了,停止了哭叫,睡去了……不一会儿,床板又吱吜吱吜响声大作,友友的呼吸又粗重了起来,女人的呼吸又喘息起来……一会儿,娃儿又哇地哭了,两人又哄,娃儿又睡了……一会,床板又响声大作,两人呼吸又粗重了……两个娃儿,总哭叫的不是时候,每每总在他们父母最关键的时候,被打断了,不能让他们尽意。

阿寒想,人发情了,就这么疯狂么,折腾了半夜了,还不累么,也不怕邻人么……想着就感到讨厌恶心死了,用被子蒙了头,才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起来,阿寒碰到友友,友友望着阿寒,突着眼睛,对阿寒似在警示着什么,阿寒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中午,友友的娃儿,大的,将屎拉在阿寒门上,小的将尿尿他门上,阿寒气极了。友友的女人就挺着大肚子,蓬头散发的,对阿寒也不笑,木着脸,一铲子铲了屎,还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到操场边沿坎儿上,华,倒了下去,回来,劈两个娃儿,一个就是一耳巴,两个娃儿就大声嚎着,被他拉回去了。

阿寒赶快回去,砰一下关上了门,坐在桌前发起了呆来。愁极了,这时,楼上的学生,如弹丧般,在乱跳着,把石子在地板上乱滚着,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阿寒的头要裂了,好想上楼去给这些调皮的学生一人一脚,可想到友友,想别的老师能受,自己去管这闲事干啥,就捂了耳朵,痛苦地坐在桌前。可一抬眼,见到茅棚儿里的男人,阿寒知道了,叫发发的,正掏出裤裆里的家伙,把尿高高地撒出,那尿很红。发的那家伙很黑……阿寒一阵恶心,忙跑了出去,疾快地走过友友的房门口。

久久正在猛猛的宿舍里,不知因何事,久久时不时发出哈哈哈的如垮石岩般的笑声。阿寒真不明白,一个姑娘咋笑的就这么狂。

又赶忙往回走,经过友友的房子门口时,又疾快的过去,他怕的很。

炊事员,英英有四十多岁,胖的很,身子,上下一般粗,象个装满了粮的皮袋子一样。

英英在学校做饭已几十年了,当姑娘时就做起,现在,不但做饭,在她的房间里还办了商店。

阿寒口又渴的很了,想去店里买点东西喝一下,清除这紧张的神经。开门,就又飞快地从友友门前过去,砰,里边扔出果核正打在他的腿上,友友和女人还有两个娃儿就得意地笑开了,阿寒真担心,里边那天会对他飞出刀子。

一进店子,见校长满满,与英英正面对面坐着,怪怪地笑,不知在说啥,见阿寒进去,立刻停止不说了。校长满满,鼓起大眼珠子,死死盯着阿寒,令阿寒毛骨悚然的。

“买一瓶健力宝!”阿寒对英英说。

英英不说话,径进了柜台子里,咚一声,取下一瓶健力宝,放在柜台上,阿寒递过钱,英英如夺般接了过去,又哗抽开屉了,找了半天,叭,把一把钢蹦儿扔在柜台上,有几个打着旋,跳到地上,滚到柜台下边去了,阿寒没敢找,抓了柜台下仅剩的钢蹦,拿了健力宝,吓的就跑,他只感到校长那只眼睛正望着他,目光在背上烧的生疼。

从友友门上,阿寒如飞一般过去,甚好里边未飞出什么,回去,关了门,把后边窗帘拉上,把前边窗帘拉上,方觉得身上已起了一层冷汗了,他紧张极了,渴极了,他要喝一口饮料轻松一下,‘扑’拉开了罐口,倒进嘴就喝,还未吞下,他吞都吞不及了。这饮料怎么是苦的,一看出厂日期,已过期两年多了。

阿寒的头嗡嗡地一阵乱响。他感到精神快崩溃,错乱了,心慌的很呀,砰砰砰地跳。

去上课时,学生老直着眼望他,手背在背后,如木桩子般动都不动,那几十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阿寒真害怕这些目光会吃了他。下课了,他走了,这些木头桩子般的学生,还直直盯他,而听到他们喊的:老师好,老师再见的声音,他越发怕的要命。

领工资,要在友友那领,阿寒更是怕的要命了,不敢去。友友在直直地冷冰冰地喊他了:阿寒,阿寒。阿寒只好战战兢兢的进友友房子去了。友友的女人坐在友友的背后,望着阿寒怪笑,友友啪啪啪,用硬硬的手指拨弄着算株,毕了,叭,一把把钱给了阿寒,忙又打了一遍算盘,又打一遍,生怕阿寒多拿了他的钱似的,友的女人,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阿寒手上的钱。阿寒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把钱捏得紧紧的。友友的女子,在骂阿寒,儿子在他的腿上捶,手上还拿着一把小刀,阿寒吓得没命地跑回去了。

夜里,对面茅草棚里,又传来了男人发的吼声和女人嚎命般的叫声,一会,女人的嚎声便时起时伏,似痛苦的鸣叫,又似幸福的呻吟。

阿寒忙又打了头睡,他想着友的床板又要响了,娃儿又要哭了,便蒙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敢伸出头来睡,友那边倒没有声息了,但却听到了一个人在唱歌的声音,人生在世,有个什么好呀,说是死了就死了,那个亲戚朋友都不知道哇……声音是从后窗外传进来的,在微明的月色中,阿寒看到一个人影缓缓的从学校后边的路上去,是到发那草棚儿里去的,这时,歌马上又变了一个调子:……远望乖姐矮坨坨,卡(腿)里夹个疙瘩坨哟,半夜三更郎来了哟,抱在一起耍鸳鸯噢!歌声也是从后窗外传来的,过了三室一部后的沟了。

一会,一切又恢复平静了,阿寒不知道这人唱这歌啥意思。

接着,民民那边,倒又传来了床板的声响,吱吜,吱吜,吱吜,与友友那边夜里的响声十分相似。

阿寒晓得,民民是有老婆的,但不在一块,而是要从洛川乡走出去,乘了车,到镇上税务所里,民民才能见到老婆,民民的老婆嫌山路难走,向来没来过洛川,怎么他屋里也有这种响动,莫不是自己听错了,仔细听,把耳朵贴在墙上听,没错,有民民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女人抑制,但还是不免呻吟了出来的轻微的呻吟声。阿寒要作呕了,简直要呕了,又用被子蒙了头睡。在被子里,阿寒想:民民以前是在城关小学教书的,因男女关系,而被贬到洛川这地方,现在,他还旧习不改,他对得起远方的老婆吗?!哎,你空操个啥心哟。

第二天起来,看到民民的胖胖的如弥勒佛似的脸,在心里想呕,又禁不住想,他怎么对得起老婆呀,然而民民,好似一切都不在乎,倒咧开嘴,如弥勒佛一般地笑了。嘴张的老大,阿寒真害怕民民会用大口吃了自己,吓的忙又躲进房里了。

阿寒的门上的锁是坏的,锁不上,回去,一数自己的钱,少了几十块。阿寒在心里骂:他妈的,咋不全给拿去呢?气愤愤地去给校长说,校长满满竟用黑脸膛给他,冷冷地说:“你咋不细心呢,把门咋不关好,钱掉了找我,我给你赔。”阿寒说:“门锁是坏的,我咋关门,”满满说:“门锁是坏的,那用巴钉给钉了。巴钉是钉棺材用的。”阿寒一看校长睁的大大的如牛样的眼睛,吓得飞跑了,胆战心惊地想:我宁可不要钱了,也不用巴钉钉门。

钱毕竟还剩下了他妈的一点,千万不能再丢了,想到锁是坏的,再放在房子里,也会丢的,阿寒便去了信用社,想把它存成活期,要用了去取多好的。

洛川信用社,只有青青一个人,阿寒一去,青青伸手便接过了钱,哗哗哗数了,用笔唰唰唰飞快地填了存单,这一切,几乎是一气呵成的,生怕阿寒要反悔不存了似的,末了,把钱叭往抽屉里一锁,叭又在存单上盖了一个红红的章子,青青方才松了口气,把存单给了阿寒。自始至终青青没说一句话,铁青着脸。

“要用钱了能来取吗?”阿寒问。

青青把算盘一拍,震得算珠哗哗响。那意思分明是在说:“钱已在我手上了,我想咋样就咋样,由不得你了。青青仍铁青着脸,两只眼睁得大大的,虎虎的望着阿寒。

阿寒心一惊,想:才存,也不用,到要用了,再来说吧,忙揣了存单。

信用社左边,修的是石坎,这石坎与学校操场边的高坎儿之间,是学校阴沟脏水流下的沟儿。这石坎,以前上边弄有玻璃渣,不准人翻这坎儿上学校,或从学校下来,现在,已被谁全弄去了,把坎儿也给弄去了半截子,已挡不住人了,阿寒正要从这上学校去,忽听到洛川乡政府二层楼上有人在喊:阿寒,阿寒。

阿寒不知何事,只好提心吊胆的去了。

上二楼,上完了第一排的台阶,在‘之’字转弯的平台里,卧着脏水,水里有几只蚯蚓,泛着死白的尸体,阿寒踩的一滑,差点跌进了脏水里,好不容易稳住了,心蹦蹦地跳着,忙上了二楼。

喊他的人,站在二楼阳台上,正望着他笑,冷冷的,令阿寒身上不禁颤栗。喊阿寒的人精瘦,脸上黑的很。阿寒真不明白,为啥洛川这里的人,脸都黑的很。

这人叫阿寒进了房子,房子里窗帘都拉着,光线暗的很。墙上,斑驳驳的,是红色的点子。

这人自称他是书记,便对阿寒说话了:你在这习惯么?这地方苦是苦,可要安心,给把娃儿教好……阿寒想起了友友房间里的响声和民民房里的响声,心里一阵颤动。可他还是害怕地嗯嗯应着。

书记说话,不知咋的,嘴一夸一夸的,阿寒真害怕他要咬自己,阿寒这时,看到了墙上的红色,他害怕极了。“就这,你去吧!”这时书记这么说。阿寒如受了大赦,一蹦就出了房间,下了楼,不敢回望,心里咚咚直跳,到信用社左边,上那半截坎儿时,不知咋的,一脚踩滑了,摔破了腿上的皮,疼的钻心,忍着回到房里,他蒙上了被子,大睡了一觉。

过了好久起来,阿寒又听到了久久,在猛猛屋里狂笑着,怕人的很。

阿寒知道,久久是顶头上司的妹子,因嫁不出去,去跑到洛川学校来缠猛猛。阿寒也看到,的确,久久极丑,脸,象一个长方形被挤了的,扁长,扁长,很不协调,脸上一脸的麻子,看了,让人心里好不舒服的。

阿寒也看到,猛猛一天,几乎不出屋子的,偶尔出来,阿寒看到了,他焉的很,聋拉着脑袋,一切木木的,脸上,十分的憔悴,眼睛里,有着绝望的目光,对一切,似都失去了信心一般,麻木了,但还看出他不想死,只麻木地活着。

这时,阿寒又听到了久久的猛笑声,是一种得胜后,对败者的示威,阿寒感到这声音那么怕,那么怕。同时,这狂笑声,又似在告诫:你不要我,敢不要我,我要你永世不得翻身。

阿寒的心里,一阵阵地揪着疼,他看到了猛猛的恢暗的眼睛,是不同于所观察到的几个人的眼睛,不禁对猛猛生出一种怜悯,愁思道:猛猛可咋办呀!可他立刻又想到,置身于这好环境里,自己都不知自己该咋办了,还能管猛猛。

民民在睡觉,一夜的狂欢以后,又在养精蓄锐了,校长,还是在英英的小店里,说着悄悄话,时不时,望外一眼,正碰上了阿寒的目光,阿寒怕的要命,感到是在说他,或是在计谋他了。校长满满那目光,使他怕极了。友友,和女人在一块,低低私语,靠得那么近,那么近。久久在猛猛的房里狂笑着。

莲莲呢,家就在附近,早上来,几节课一上毕,又回去了,对谁也不说话,一天,要在学校了,只拿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如木偶般地锥着毛衣。阿寒一直没见他说过话,她好似已习惯了一切,对一切视而不见,不闻不问般地麻木了。

琳琳,也是附近的天,她除了回去吃饭,没事,总在学校里,阿寒发现她好玩,无忧无虑的,想法子玩。可她只老望着阿寒笑,不和阿寒玩,只和学生一块逮羊啊,疯狂着。

华华,一天不见出来,只坐在窗前桌前,死命地抱着小说看。阿寒只见到她一直坐在桌前那椅子上,没动过似的。华华的脸,也很黑,但目光很锐利,见了阿寒一次,一眨一眨的,还射出了友好的目光,和善的笑呢!但阿寒只沉在愁思里,木然着脸,没理华华。

阿寒不知华华晚上听到民民房里的响声没,听到后边发发在发脾气发发女人起伏的声音和有人唱歌的声音没,听到了,她如何对待呢?

晚上,阿寒从男生宿舍外的小巷子绕过去,到厨房后的水沟里去端水时,正碰上一个梳着分头的小伙子,和一个满脸疤子的人,明亮的月色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疤子的一只眼睛皮,向外翻着,红肉色色的,阿寒端了水,吓得就往回跑,阿寒也听见这两人奔跑的声音。

几天后,阿寒知道,梳分头的小伙子,就是厨房后,水沟那边那家的人,叫牛娃子;疤子娃,是发发的儿子,发发有那么大一个儿子,那么,发发在吼女人,女子在哪?折腾女人时,儿子又在哪?!那么唱孝歌与唱那酸不溜溜的山歌儿的就是发的儿子疤子和牛娃子了,他们在学校后边干啥呢?!

一天晚上,阿寒听到主任屋的床板响了,民民屋的床板也响了,就偷偷的摸出屋子,转过男生宿舍,见后檐民民的窗台上,友友的窗台上,各有一个黑疙瘩,静静地贴在窗子上,一动不动。啊!这两人原来是在干这些事。这是洛川山里,这些到了该找媳妇年龄的小伙子,可又找不到,发了情,便伏到人家窗子上,听人家干这事,以慰藉心里的渴慕,空虚。难怪牛娃唱出那么动情的歌,疤子,是心里对感情的久久渴慕,心灵受了太多的创伤后,看破了红尘,感到生与死就这么回事,一切于他显得并不过份重要了。而阿寒感到反胃的很,他为这些山里的光棍这么无聊感到可耻气愤,一石头过去,不知打中了没有,他拔腿就跑,慌忙中,阿寒听到‘哎哟’声,回到房里关上了门,心里仍不免咚咚地跳个不止,他为自己干了一件壮举而激动不已。

同时,两个房子里吱吜吱吜的床板响声都停了下来,死一般的静。好一会儿,听得到民民房里低低的巩慌的低语声:咋办?是女人的声音。“嘘!”是民民捂住了女人的嘴,不要支声。接着,传来脚步轻轻挪动的声音。吱吜吱吜的开门声,又听到蹑手蹑脚地走出校园,从前边坎儿下去的脚步声,一会,民民关了门,女人远去了,民民传来了舒心的出气声。

一会,友的房里又吱吜吱吜声大作,阿寒不管怎么睡不去了,又轻轻的出去。猛猛的房子里,有微微的灯光亮着,那昏黄的光,很可怕的,时不时,能听到久久的可怕的狂笑声。久久夜里了,还不想睡,还在猛猛房里折磨猛猛,猛猛好可怜,该不会被折磨死吧!

但立刻又听到英英的房里有响动,阿寒吓极了,忙躲在黑暗中,大气也不敢出,动也不敢动,一会,阿寒清楚地看到,一个人从炊事员英英的房子里出来,这个人进了校长满满的房间,阿寒毫不怀疑了,此人,就是校长满满,阿寒吓极了,忙回房关上了门,蒙住被子睡了,一会,被子里还隐隐能听到友友房里一会床板吱吜吱吜地响,一会娃儿又哭了。阿寒只紧塞耳朵不去听,他感到一切一切怎么那么恶心。

第二天一早,阿寒早早起来,朝学校对门坎儿上的农户家一看,他先前没这动作,这一次就看见了一个女人蓬头散发,敞着胸口,两个大奶子耷拉着,把一盆东西从坎儿上泼了下去,阿寒看到了那泼下去的东西很黄很黄,是尿,阿寒心里便有了不舒服的感觉。这时,又看见女人的男人,提着裤子,从屋里出来,到了下山花墙外一茅厕前。茅厕用木板夹了,勉强能遮羞,可这男人不进去,只站在外边,对着茅棚里边便尿起来……阿寒闭了眼睛,心里恶心的很。

这阵,学生已木木的在操场上转圈圈跑步开了,带操老师喊着一二一,一二一,可他们偏在老师喊一时踏二,在喊二时踏一,脚使出力地在地上踏,劈哩叭啦乱响,你推我一下,我操你一下。

校长满满与英英,并排在队伍后边跑着,旁若无人,很是亲密。友友,打不起精神地跑,身上似乏力的很。民民一会东望,一会西望,心神不定,莲莲,跑不动,与扭秧歌一般。久久,猛猛并排跑,是久久硬跟在猛猛身边的,久久有战士凯旋的气度,猛猛倒越发的萎扉了;只有琳琳,不黯世事地乱跑,直跑到队伍最前边,华华说不清怎么,也跟着琳琳跑,阿寒,谁也怕看,他害怕他们的目光,只低着头跑在最后边,这时,阿寒一抬头,看到了一个样子很萎缩老实的男人,正从厕所挑粪上来,厕所是在操场北角,三室一部外边。这人挑着粪一上操场来,臭气,立刻荡满了校园。

这男人,就是英英的男人,英英看也没看他一眼,只与满满并排在一块亲密地跑着。这男人也极怕英英似地低着头,不敢看英英,忙挑着粪又从学校前的坎儿上下去了。

阿寒后来知道,满满到洛川小学已十几年了,舍不得走,倒正是因为英英呢?!洛川外边,柏油路边有那么好的学校,调他去他都不去。他本是外县人,也可以回到他们县上教书,他也不去。他有个农民老婆,放在家里,每几月回去一次。在洛川小学时,他专门给英英分了一间房子,英英办了商店,英英家就在学校下边一点点远,英英不回去住,满满就往往住在英英房里。为了让英英欢心,他让英英做饭,给老师发福利,也有英英的一份,给伙上称粮短斤少两,多余的让英英拿回去喂猪,众老师敢怒不敢言,于是,家里真正的老婆,得到的爱比英英还少。阿寒又感到要反胃了,怎么,怎么有这些事呢?

这天下午,华华意外地到阿寒屋里来了,一进房子,就对阿寒笑,眼里含有一汪汪的深情。

对于华华的到来,阿寒没有表现出冷漠,也没有表现出欢迎。华华也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就坐在了窗前椅上,找了本书看起来,时不时找话与阿寒说,直到找不出话,见阿寒也没了话,她才走了,临走,给了阿寒一个深情的眸子,阿寒不知咋地,怕的要命。

一下午,华华又来了,看书,一直看到天暗了下来,就打了熄灯铃也没有走。后来,就听到了后边茅屋里发发吼女人的声音,接着是女人不知是痛苦还是幸福的呻吟声。不一会儿,友友那边的床板就吱吜吱吜响起来。华华便放下了书,抬起头,痴痴地动情地望着阿寒,在柔弱的灯光下,华华的脸倒显得异常地白,就十分迷人了。她看阿寒,阿寒不敢看她,显得很紧张。不知咋地,华华突然就弄灭了灯,一下就抱住了阿寒,便狂吻起来,直吻得阿寒喘不过气来,不知华华哪来这么大的劲,把阿寒压倒在了床上,爬到阿寒的面上,如男人般地动起来。隔壁友友的床板响的正欢,屋后女人叫的更动情,华华也随之发了情一般,更加狂烈地在阿寒身上动着,发出了如茅屋里发的女人一般的呻吟后,方才起身,啥话也没有说,就出去了。阿寒倒傻在床上,这一切,他彻底地说不清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阿寒又起的很早,又看到对门高坎儿上的农户屋,那女人敞着胸 ,露着一对聋拉的大奶出来,那男人,又站在茅厕外往里尿尿。

这天,阿寒感到除了猛猛,久久,莲莲以外,所有的人都朝他笑了,笑的很神秘。阿寒可受不了了,只低了头,改了以往每天每天,除了上课就闭门闷在房里的习惯,坐在学校前操场边的高坎儿上。这时,对门农户的人把门锁上了,但那天,找他谈话的书记,倒在那家的门上,提着个小桶桶,装着白灰,在墙上刷着标语,那几个极难看,歪头斜尾的:建好班子,找准路子,齐心协力奔小康。由字,阿寒一下想到学校有三分之一的娃儿上不起学,由学校给减免费用才叫来的,他去过几家,家里连油盐都吃不起,住的是茅房,穿的是破衣裳,温饱都不敢说,还小康!看着看着,那几个字虽是白的,怎么忽然变成了红的了,那是书记如拿着刀子,在洛川人疲惫的心上划口子,血便渗成了这几个谎谎的字,书记写,阿寒看,阿寒忽儿觉得书记这几个字,是专门写给他看的了,吓得只好又跑回去。

以后每早,阿寒还迟了些,不敢看对门那男人和女人,也怕看那一行字。

为此,校长满满便开会了。开会时,阿寒只低着头,谁也不敢看,他怕,校长满满眼里的光,射出来能把他杀了,也怕敢看友友的眼睛,那射出的光,能烧死他,也不敢看华华……

校长说话了,点名指姓,说阿寒不该起的迟,以后要早起,再迟就不客气了。

是呀,不客气!阿寒一抬头,校长与主任的眼睛吓了他一大跳,这不客气是什么意思?他吓极了,身上在颤抖。

莲莲,一向沉默的莲莲,这时倒开口了,说:“是呀,是呀,校长主任说的对,我们老年人都起得早,你小伙子还不起早。”阿寒这时看到一只疯巴儿狗,正舔着上司的腿,对着一般人呲牙咧嘴。

久久,猛猛,民民,大概沉在他们甜美的事里,低着头,啥话也没说,仅民民望着阿寒怪怪地笑。琳琳,如小孩子般,左看看,右望望,华静坐着,显得那么文雅高洁!

会一散,阿寒低了头,灰心地回到房里蒙头大睡。

晚上,阿寒睡不着,又起来,到水沟去,经过男生宿舍,学生还未睡,在说着流氓话,关系到的是校长主任。男生在说,女生也在说。到后檐,又看见了两个黑疙瘩,那一定是牛娃与疤子娃了。这回,阿寒没有用石头去打,想让他们去吧!干这事,对找不到媳妇的他们来说,够可怜了,在这之中,获一点满足吧!阿寒便又回房去了。一会,疤子和牛娃可能已满足了吧,一个唱着孝歌,一个唱着情歌走了。阿寒睡不着,心烦,又出去,躲在暗角里,月儿很好,学校,在银银的光中,如蒙上了纱,很是清幽,一会,久久战胜了猛猛,回自己房去了,哎,猛猛被折磨的够可怜了。满满,又从英英的房里蹑手蹑脚出来。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从民民的房里偷偷地出来,那女人,就是对门高坎儿上,每早敞胸聋拉着大奶泼尿的女人。华华,房里已没灯,沉睡着,友友的门没开,虽发情时,不顾及,但毕竟是光明正大合法夫妻,就也沉睡着。阿寒只感到一切这么恶心。

经久的精神压力,经久的愁思,阿寒发现自己病了,去医院,一过桥,便到学校对门农户门前的坎儿下,阿寒顿时闻到一股冲天的骚气,这是每天清早那个敞胸聋拉着奶的女人泼的尿,忙捂了鼻子,跑到了医院。

医生一个腿是个半截子腿,这半截腿医生竟开着商店,忙着卖货,阿寒说要买药,半天半截腿木然地问:“你咋了?买啥药?”“我没咋,就是精神紧张,我要买药!”半截腿就不言语,提笔刷刷刷,如鬼画符一般,在一张纸上画着了,让阿寒去隔壁取药,又忙着卖货了。隔壁的医生,也办着小店,进货时,翻了车,摔坏了,阿寒说买药,这摔坏的医生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望着阿寒,意思是不能动弹的。“哗啦”一声响,阿寒听到了响声,一看,这医生的下身神经的确失灵,大小便用一个管儿插着,要排就排了。这时,一个女人,很水灵的,是这医生 女人吧,令脸接过半截腿开的处方,阿寒付过钱,女人去了。过了一会,才拿了药来给阿寒,女人自始至终不说话,女人似有一腔的哀愁。

药贵的吓人,阿寒不敢说话,他愁思的心灵对这些人,只有怜悯,也不想说,便走了。

阿寒回到学校,使劲喝药,但不算事,仔细一看标签,呀,药是前几年的,不知药是失效了,还是假的。

阿寒又看到了书记写的几个字,便想到了半截腿鬼画符般的几个字,这不都是在洛川人的身上划口子吗?字是红的,血往出渗,书记画的口子,渗出的血,是加重了洛川人民的负担,半截腿他们划的口子,渗出的血,是使他们变的如吸血虫一般,吸去洛川人们的血汗。把医院变成了贪图他们自己私利的场所。

阿寒好怕,好怕,怕极了,以至以后看见半截子腿,书记,他都怕的要命,害怕他们会在他身上划口子。

学生正在交粮,满满黑着脸,在冷冷地称,给学生管伙称粮,本不该他的,群众意见大,听说他和英英有关系,可群众呼声一高,他假说不管了,群众忙干自己的农活时,他又拿起了秤杆,人民也只敢怒敢言不能怎么样呢?

称,阿寒偷着较过,人家一斤,这称只能称八两,满满称称,称往上一翘,他一巴掌就打下去了,人家十斤,他顶多能称十斤,满是校长,娃儿怕,回去又咋敢说。

这称,也是刀子了。

阿寒是见过洛川人种粮食的,种在高高的山坡上。先一棵地砍倒那粗壮的树,又点燃烧了,再把粗壮的魁黑的树推到地边,干完这,人已糊得象黑人了。到播种的季节,拿着大板锄,顶着烈的太阳,在烧的灰黑的,坚硬的山坡上勉强站住脚跟挖,手上磨破了皮,流出了血染红了锄把,有的没站稳,不慎滚下坡去,摔得头破血流。到时,庄稼长出了,要薅两遍草,这正值三伏天气,天热似火,身上晒脱了皮,头晒的昏沉沉地疼,似要裂,而身上裸露出,脸,手尽被玉米叶子划出了长长的口儿,渗出殷红的血珠子。勉强到庄稼长成了,山林里的野猪又要来糟蹋,温暖的家睏不成了,在地头搭了‘人’字型的棚儿,睡在了山上,夜里,虫咬蛇惊,让人心惊肉跳,活受罪,到了下雨夜里,草棚儿又漏,被子全淋湿了,棚子前烧的火也淋灭了,人如坐在水牢里,冻的牙齿哗哗站,也不能回去,还得不停地吆喝,要不野猪会糟蹋掉所有的庄稼。一个多月守下来,人已被拖得精疲力竭,已整个地瘦了一圈,显出两个深深的眼眶来。然而,还不能稍,得瓣了,瓣了,倒山上挖出的坪儿里,用大背篓,一篓地从山上往回背,直压得腰往一块挤,身上直冒冷汗,肩上压出了血红的印子来。背回来,倒在竹楼上,凉干了,然后,打了,才成为玉米,最后,又花几元钱一百斤加工费,送到磨粉机上推了,回来,筛了,才成黄橙橙的玉米面……而满满,竟这么坑人,不比书记,半截腿坑人一样吗?!血血,阿寒好怕,更怕敢看校长冷酷的如狼样的眼睛,忙跑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心镇定了一下,从房里出来,去水沟里舀水,见英英将一大盆糊汤,倒在潲桶里,往回挑,那水桶里,阿寒看到,那不是粮食,那是洛川人民的血。

英英家喂的猪很肥,一年一大头,那不是洛川人民用他们一年年的血喂的吗?!

傍晚,阿寒又看到,英英用一个布袋子,驮了半袋子面回去了。

啊,洛川人民用他们的血,一年年喂养着她家的猪,也喂养着她家的人。

这,便是校长满满与英英狼狈为奸,校长满满送他的大手,给英英的代价。难怪英英的男人并不管她,由她这么做。

第二天一早,英英的男人,又在挑大粪了,学校,四处都飘荡着臭气。

学生们,端着碗,四小勺,四两,在木木地吃着。

曾有人向上边反映此事,上边回复,请乡书记检查。那写着歪扭大字,精瘦的书记一来,满满便弄酒喝,喝毕了,向上边回复:满满无事。于是满满照旧和英英狼狈为奸。

民民呢,照旧和那女人好。听人说,民民女人现在已不管他了,他在这边和女人好,女人在那边和他一样找男人好。

阿寒要呕了,这些龌龊男女,是啥把他们结合在一起呢?

这晚,华华又来阿寒房里了。毕竟亲了阿寒一次,再来,她也不怕了,抱住阿寒就亲,阿寒怕,想牛娃和疤子可能在后窗,他不敢,而华华那顾及,阿寒才真正体会感发情的猫为什么那样嚎叫不顾羞耻。这时,阿寒已被华华弄昏了,不能自己,华毕竟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又迅疾地脱光了阿寒的衣服,要交配。华华的身子是烫热的,颤抖的,慌忙地把阿寒忙自己面上推,将阿寒的阳物与自己阴物对准,刚一接触,便进去了,阿寒一下感到不对,忙抽出来,立起身,如醒了般,忙穿起自己的衣服,审视赤裸裸地躺着的动也不动的华华。

华华那地方没有流血。

“你不是处女!”

华华一下哭了,半天,一把又拉过阿寒,狂亲了一会,流着泪说:“在我上初二时,一天晚上,我睡着了时,我大哥占有了我。”阿寒的头嗡一阵响,华华又说,自那以后,她很消沉,学习一路千丈,致使没考上学,回了家,一天四门不出,想到过死。现在,来这顶岗教书精神稍好点,她要阿寒爱她,找她,给她爱,拯救她。

阿寒的头又嗡一阵响,直响成一片,似要炸了,慌乱地说:“你先回去,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华华回去了,阿寒木木地躺在床上,想了半夜,想不通。华华的这一切,只在他以前看过的小说中,出现过类似的情节,咋现在就出现在现实中了呢?是现在的物欲横流,把人的良知道德也流失了吗?是她哥给她造成的恶果,一切应有她哥承担,我绝对不承担,我是个无辜的人,我不爱她,绝对不能答应她,阿寒这么狠狠地想,才木木地睡去。

第二晚,发吼过女人,女人正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幸福的叫喊声时,华华,来到了阿寒的房里了。这阵,友友房里,民民房里,床板正响声大作。民民那次被阿寒吓了一跳之后,现在,他已啥也不怕了,那女人又来了。

华华一进来,就问阿寒,想好了么?阿寒摇摇头说:我没想好,我不会答应的。华华一下就跪下了,哭着说:“我一见到你,就爱上了,我要你爱我吗,说着,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打阿寒的肩头。

我为什么就要爱,我为啥就要爱你,阿寒在心里想。

一会,听到民民房里的脚步声,是那女人即将离去的脚步声。即刻听到民民低低的说话声,这回给你五十,行么?!

啊,是肮脏的交易。难怪站在厕所外朝里尿尿的那个农民,应诺女人这么做。接着听见女人远去的脚步声,阿寒的心异样的很,要吐。

华华哭了一会,见阿寒木然的很,就抹了泪走了。

阿寒在华华走了好一会,也出去,久久,正在猛猛屋里狂笑,哎,猛猛这阵可怜成一只猫儿了吧!任久久戏耍。

英英房里,也有响的正欢快的床板吱吜声,那是英英与满满正欢快地偷情吧!

一会,牛娃子与疤子又唱开了。学生,正在说着流氓话了。

啊!一切一切,怎么这么肮脏呢?

阿寒极为厌恶这校园了。

第二天,上毕课,他就想走出校园去转转,消散一下,这么些日子所见所闻所为让他感到极为呕心的心,去舒畅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想,学校坎儿右下,乡政府前面商店里,有一个叫花的女孩,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身子,亭亭的,人很是漂亮。那次,他从医院回来,她望着自己笑,去了能和来吧!

阿寒一进商店,花花倒很是热情,先给一个甜甜的笑,又给他倒水,阿寒便在花花对面坐了,花花低着头,拿起了一件毛衣开始打着了,不一会儿,就说到学校之事,说学校老师,谁和谁好,谁和谁好……怎么,怎么地说,真听得有点不堪入耳,阿寒真想不到一个女孩能说这好话,关心这好事。一个个说遍了,就差没说到自己了,忙起了身,心又复如旧,回学校去了,站在高坎儿上,又看到了对门农户那歪歪扭扭的字,也看到半截腿坐在小店里。

啊!环顾四周,阿寒忽儿感到他妈一切,一切咋这么肮脏,丑陋的。而身处其中,又不能左右,想在逆境中,大干一番,又处这种环境,阿寒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愁思。想到晚上,华华又要来给她跑下,要他爱她,就越发的忧愁了。他想到了这山之外,想到了在城里上学时,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叹道:在洛川,这狭狭的山沟里,能得到什么,能干出什么事业,这丑陋肮脏的环境只能让人陷入深深的愁思中。

阿寒想离开了,离开这肮脏丑陋的地方,就去信用社取钱。青青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算盘,阿寒把存单递上,说:取钱。

青青抬眼望他,眼睛里充满无尽的杀机。硬的如刀子般的说:没有钱取。

“信用社能没钱取。”阿寒坚持住颤颤地说。

“信用社没有钱取,就没有钱取,你没看钱已给贷光了。”

阿寒想起了存款时,青青的迅疾动作,回忆起来,才感到青青那动作意思仿佛是:这钱是我的,给,给你一张空纸,滚吧!

青青是吸血鬼,竟吸到他头上了。

“啥时可取?”

“有钱了取。”

“啥时有钱?”

“啥时有了,啥时有……!”

啊!阿寒脑子一片乱响,这时,又听到有人喊:阿寒,阿寒?

又是书记在二楼上朝阿寒喊,阿寒提心吊胆的去了。

那蚯蚓,还在楼梯拐角平台的死水里,已泛白了,散发出臭气,很是恶心。阿寒,小心地上去,一看到书记那瘦瘦的,近乎骷髅的鬼样的脸,阿寒就打心里害怕。书记,又把阿寒让到那间屋子里,前后窗帘都拉着的,墙上,红色还在。

“你在洛川,这地方是苦,可要好好工作呀,莫有情绪……”书记说,对阿寒带着笑,阿寒感到,这声音好似是在说:你好好给我卖命,要不……书记那眼里,有闪灼不定恶狠狠的光。

阿寒又赶忙逃出这屋子,方松了口气。

从信用社里边那半截子坎儿上上去,他又差一点摔一跤。

晚上,华华果真又来了,跪着,在乞求,阿寒,我要你爱我吗?阿寒气极了,说:是你亲哥,给你造成的恶果,他要负责,我为啥要负责要爱你。

“我要你爱吗?我爱你!”

“可我并不爱你呀!”

“我爱你吗?”华华说着,又用拳头,打阿寒了,好似阿寒欠她的,接着,就紧抱着阿寒,狂亲,阿寒真不知道,这到底啥是啥了。

要走,我要走,走到一个远远的有很好环境的地方去。阿寒在心里痛苦地想,只好又去信用社取钱。

青青黑了脸,说:你讨厌不讨厌。这语气,就宛若阿寒欠她的一般

“我不管讨厌不讨厌,我要用钱,我要取走钱。”就把存单让青青看。

“拿走!”青青狂吓一声,眼里充满了杀机。

阿寒气极了,叹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吸血鬼!这才真切地感到吸到自己身上了。正这时,青青的女人跑进来,不知咋地,照青青的脸上就是一耳巴,两人就打起来,扭结到一起了。

阿寒听说过,青青的女人,是他先给干了那事,这女人便咬住他不放,硬缠上的。啊!没有爱的婚姻就是痛苦!可想到青青那么凶狠狠地对他,在心里冷冷地道:活该。

青青和女人还纠缠在一起,打着,骂着。

阿寒又听到喊。

依然是乡政府二楼上的书记。

又小心上了二楼,那臭蚯蚓,让他差一点呕出来。

书记又在黑屋子里,黑着脸,不让阿寒坐,就说:阿寒,你作风上,可要小心点,影响不好,说毕,书记眼里,有闪灼不定的光。

阿寒站着,看着黑屋子,真的想呕了,可呕不出来。满满,民民,英英,那蓬头散发的女人……在他眼前闪。书记在吸血,而他的屋子是黑的,谁不知道他干些啥,他好想吼出这一切,骂他为啥这么虚伪,不去管管这些引起民愤的事,可一想,人家是狐朋狗友,在酒桌上狼狈了的,说出去了,也是自找麻烦。

下楼时,头昏沉沉的,很重,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跌到泡着泛白的发臭的死蚯蚓水里,弄了一身臭气,他一下呕了出来,呕的眼泪直冒,五脏六腑都差一点呕出来。

上信用社里半截坎儿时,又一下摔倒了,身上,好几处擦破了皮,阿寒觉得身子已麻木了,感不到疼了。

信用社钱要不到,听说工资来了,去问友友要,友友对他射出恶狠狠的目光,说:钱还没拨。他的女人,在阿寒身后,冷冷地看他。大女子,在骂阿寒,那小儿子,在用小拳头打他,虽不疼,可疼在心里。阿寒真恨不能踩死这两个狗日的。

回房,忍疼睡了,下午起来,见门上,有一堆屎,一泡尿,这是友友的儿子和女子干的,他气极了,要去找麻烦,可又怕惹不过,只好忍了。

晚上,依然听到屋后茅草棚儿里,发发在折磨女人,民民的房里,友友的房里,床板都在欢快地吱吜吱吜地响,英英的房里,也在响,久久,又在狂笑,似要把这学校抬翻。一会,华华来了,哭了一阵,狂吻了阿寒一阵,走了一会,牛娃子和疤子,又开始唱了。

次日一早,对门的女人,依然敞着怀,聋拉着大奶子出来泼尿,男人在厕所外往里边尿尿。

英的男人,又在挑粪,弄的学校四处都臭。

阿寒忽儿感到,信用社的钱,要不到了,他也不敢去要,要了,她真害怕青青不杀了他,这书记会杀了他,其实,他也明白,就是要到了钱,他那也去不成,还得被困在这洛川山里,逃不出去,他没后门,他无处可逃。

莲莲,还坐在门口永远也打不完的毛衣,等待时机,做巴儿狗。

华华,又在看书,久久,在猛猛屋里狂笑,民民在睡大觉。满满,在英英屋里谈的很火热,友友和老婆挤的很累……阿寒不想看,回房,房里,因昨日摔到臭水里了,已被臭气玷染了,复又出来,见学生木木地,痴痴地玩,阿寒忽感到娃儿们好可怜,在这环境里成长。

琳琳,正和几个学生在跳皮筋,啊!看着琳琳那活泼泼的样子,阿寒好羡慕琳琳的无忧无虑。越是这么,心里越发充满了愁思了,愁思中,他多么希望他是琳琳,可他,已早过了琳琳那年纪。

人一大,就有愁思了吗?不,不是这样,是这肮脏的环境,让他有了无尽的愁思,把他刚萌发了勇气的心,沉入到无边的愁思中,看不到前方的光明。

但是,任他咋愁思,时光在流失,这环境里的一切在进行,他不可阻止,又逃不脱,阿寒感到,愁思将会越来越沉重,把他将全带到一个没有希望的无边痛苦的深渊里去。

那两个小狗日的,又在他门上拉屎拉尿了……

半截腿在小店里,花花在向人们议论什么,华华要他爱她,学校到处是臭气……

啊,无边无际的愁思,阿寒不敢想了,头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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