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
引言
秀莲婆婆有四个子女,丈夫多年前已离她而去了。
秀莲婆婆四个子女,前三个全是女子,已相继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只剩下一个儿子在身边;这个儿子,是秀莲婆婆倍受苦难拉扯大,又受了莫大的苦给找了媳妇的……现在,她老了,只有靠这她对他付出了,几乎可以说是一生心血的儿子了。
在秀莲婆婆心中,她一定能靠上这个儿子的,要不,这个叫赵明的儿子真是太没良心了,不是吗?让赵明去问问老天,他是怎么到这世上来的,怎么长大的……
就是老天不记得了,秀莲婆婆也不会忘记的。
上部
一
秀莲婆婆是农村人,嫁的也是农家,在农村,人们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这,告知了女人:生在农村,不能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算不得是好女人。
这么,秀莲一嫁到赵家,结了婚那晚,临上床,丈夫便对她下达了任务:“你若不给我生个儿子,可有你好看的!”
秀莲一惊,由于农村实行的是媒人提亲,先结婚后谈恋爱,秀莲对丈夫赵大山不怎么了解,可现在已是人家老婆了,还有啥犟的,便也笑笑地答:“老天保佑,这第一个就是儿子吧!”
赵大山严肃着脸,没有笑,一口气吹灭了灯,爬到秀莲身上,就死命地干起来。
在一阵疼痛而又幸福之中,秀莲暗祈,老天呀!保佑这进入身体的精子能与自身的结合,而成一个带把儿的!
秀莲的肚子,在这一夜之后,一月月地大起来。赵大山,一天,只是闷头上山,死命地干活,晚上,在可能的情况下,死命地干女人,做毕,也不理秀莲,有的便是,“这一个是儿子就好了!”
“是啊,是儿子就好了!老天会保佑我们的,”秀莲乐乐地说。
“要不是儿子,你试试,顿顿给你搅糊汤吃!”赵大山气哼哼地说,便埋头呼呼自个儿睡去了。
秀莲嫁给赵大山,是听媒人说的天花乱转,赵大山能干,嫁了去,吃不了亏。没想,他虽是个干活的好手,可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是他发泄的工具,传宗接代的工具。
那时,农村人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也都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毒素教条。秀莲再伤心,也有何法,只有忍气吞声,默默流泪,自个儿抚摸着一日日圆起来的肚子,默祈老天保佑,肚中是个儿子,要生不下儿子,可要受苦了:因正在十年动乱初,生活条件不好,吃细粮如过年,要生了儿子,就让吃白面,要不,是要顿顿吃糊汤呀!
想到这,秀莲的泪,如水样地流,想这样,活人有什么意思,倒想一死了之,可又想想自己还年青,又死不下去,只得终日流泪挨日子,默盼肚中之物是儿子,那就完成一桩使命,过好日子。
二
一月,二月,三月,秀莲挨日如年地过着,赵大山对秀莲,还是那么冷冰冰地。这时,那活也干不成了,他索性不理秀莲,当没这个人,一到晚就蒙头大睡,有的,还是象下任务一般的话语:“快到时候了,生个儿子,要不……”低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秀莲知道这吞在他心中的话,说了,便蒙头睡去。秀莲也只有一人独自抹泪的份,在心里伤心地骂:女人呀!怎活的就这么作孽,但是,在此时中国的农村,她能反抗的过?说到那,她要没生下儿子,谁又向她!便流着泪,半夜半夜睡不着。一遍一遍地摸着越发大的肚子,对肚中之物叫道:小仙人,你可一定要带把儿呀!
寒冬腊月,大雪纷纷的一个夜晚,男人依旧如以往一样,蒙头如死猪般地睡,秀莲又想到伤心处,在一边抹泪,哭着,哭着……正伤心,她感到腹中之物在挣扎,似按捺不住沉寂,越挣扎越厉害,要早早赶到这世界上来。秀莲忍不住腹中的绞疼,发出一阵阵的呻吟。
“咋了,咋了,”赵大山为秀莲破坏了他的酣睡,大为恼火,“你只要给我生个儿子就行了,有啥事要你半夜嚎!”
“你不是人,你要儿子,我又不能造,他要从我肚子里出来,快去找人,我要生了!”
“啊,要生了。”赵大山没见意女人骂他不是人,一下跳下了炕,蹲上裤子,披上褂子,由于急,把棉裤前边穿到后边也不顾,只披了一件单褂,也顾不上冷,就钻进了雪雾里。
把接生婆王大妈接到,秀莲已痛疼的嘴脸乌青了,呻吟都呻吟不了,死死地抓住被角在挣扎着,下身,流出的血,浸染了被子。
幸这接生的王大妈是个老接生的,手熟,只连声责怪赵大山晓得要生了,咋不早去叫她,再迟一会,大人小孩都会死掉的,忙让赵大山帮忙把秀莲的头垫高,半躺着,又让赵大山端来些清温水,给秀莲把下身洗净,找些旧布放在秀莲的下身,让赵大山给秀莲撑着腰,王大妈双手在秀莲肚子上轻轻按着,猛得一使劲,只听得秀莲一连串的惨叫,小东西便在妈妈的惨叫声中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响亮的哭着,打破了山里沉寂的冬夜。
赵大山见孩子出世了,一下放了秀莲,径奔到王大妈面前,此时,在赵大山的头脑里,没有比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更重要的事了,他睁大着眼睛,着急地问:“是男是女?”
王大妈也是从当媳妇过来的,受过这苦,便在心里暗暗替秀莲难过,便为秀莲说话:
“是男,是女,不都是人,为啥要重男女。”
“是女的!”赵大山,脸一下拉长了三尺,脸黑的可怕,两眼射出愤怒的目光,指着女人秀莲骂:“你他妈,等人伺候吧!老子伺候不了你这个只孵母鸡的婆娘。”
秀莲肉体的痛疼,加上精神上的猛然一击,她一下昏了过去。
三
王大妈忙奔过去,爬上炕,抱起秀莲,掐住人中,连喊:“秀莲,秀莲……”秀莲仍双目紧闭,嘴脸乌青。
“还不快去喊人,小心要出人命了,”王大妈对还在因秀莲没生下儿子,在愤怒的赵大山喊道。赵大山看着,的确,在昏黄,跳动的油灯光焰下,秀莲苍白的脸,乌青的嘴和紧闭的双目,使赵大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奔出门,心里的愤怒不见了,而是惊吓,跌跌撞撞的去找人。
由于冬天,人们睡的早,赵大山只有去找在这里小有名气的一个赤脚张医生。
赵大山,由于一吓,走路跌跌撞撞的,连摔了几跤,摔的他钻心的疼,想到生的又不是儿子,何苦受这苦,可又想到事关人命,不得不一跛一跛地向张医生处走去。
到张医生门前,见张医生正光着身子,仅穿着裤头,站门前坎儿上撒尿,赵大山过去,想着事急等不急就一把拉住张医生,这可把张医生吓了一跳,尿一下惊了回去,只怕以后,会留下恐尿症吧!
忙问:“啥事?”
“救救我老婆呀!她生娃,娃接下来,她不行了!张医生,不管咋样你可一定要去呀!”
张医生是个人人称道的好医生,所以,也不计较刚才赵大山的非礼,便说:“那也要我穿了衣裳,带了药厢子呀!就这去能干啥。”
就了回去,忙穿好衣服,收拾了东西,直奔赵大山家而去。赵大山,由于摔破了,在后边一跌一瘸地往回走。
等他跛到家,秀莲已清醒了,脸上有了红晕,只是眼里满是泪水。
娃儿在没死命地哭着,赵大山见女人没事了,她生了一个女娃,害得自己摔了那么多跤,身上还疼的要命,许是几处摔破了,便又想张口骂秀莲,这可被张医生和王大妈看到了,骂赵大山道:“你个不是人的东西,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能这么折磨女人呀!这是头一胎,她还能生嘛!”
“我也是个男人,也和你一样,有过这种心理,想要儿子,可也不能这么待女人呀!”张医生嗔怪道。
“是呀,都是人,是娘养的,快给准备好吃的,给秀莲把身子养好,以后好给你生儿子,要不,把身体拖垮了,你还要死呀!要儿子!”王大妈说。
赵大山一想,也是,只好忍下这怒气,在心里想:要第二胎不是个儿子,老子要你试:顿顿给你吃糊汤。
四
张医生,又给秀莲找了些药,要赵大山以后怎么给秀莲服,还说,大山,这些药,我不向你要钱了,可有个要求,秀莲生下这娃儿后,身子很虚,你可要好好给她熬药,侍候她喝,另外,还要去弄些好的给秀莲吃,去买一副猪脚,顿了,给她吃,要给她吃细粮,不然,秀莲身子,一下可就给拖垮了,那你还要死要儿子,先给秀莲把身子养好,儿子,在后头呢!张医生又严肃道:“你答应吗?我晓得我们男人都有一个心理,受祖上封建思想影响吧!要一个儿子传宗接代,早要了早安心,可是,这生下的已是女子,又有啥法,只有等到以后有机会的,要不,你强着来,把秀莲拖坏了,还不是你的人,那你就没有儿子喽,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有了……!”
“是呀,是呀,张医生说的对。”王大妈赶忙说,“我们女人,并不是不听男人话,不想生儿子,也是想第一胎就生个儿子,可这是自己有办法的事吗?这又能全怪女人吗?你就看在女人可怜的份上答应了……”
赵大山见此,才诚挚地点了头,对两人说:“我晓得了,我会照管好她的,好在以后给我生儿子,多谢,多谢你们的关心了!”
王大妈和张医生见赵大山这么说了,也放了心,王大妈又教了一些,要怎么照顾秀莲,伺候秀莲坐月子,张医生说了怎么给秀莲服药等方法,临行,又叮嘱道:“一定要这么做,对秀莲好!”
“哎!”
二人方走了。
二人走了,只有赵大山和秀莲了,赵大山走到炕沿坐下了,看着,在昏黄油灯下双目紧闭,眼角还挂着泪水的秀莲,又看看紧闭眼睛,躺在秀莲怀中的孩子,一想到是个女子,心里就有个疙瘩,又要发气,骂秀莲,给她吃糊汤,可想到张医生和王大妈的话,也有道理,若这么亏待了秀莲,把身子弄垮了,以后生不下孩子了,可咋办?便只好忍下了这口怨气,去给秀莲熬药,做麦子饭,到明上,去给买猪脚去。
秀莲,刚才因生孩子内体上的痛疼后,加上赵大山那如刀剜心般的话,使她身体内外都疼,心里那个难受呀,真没法说呀!真想一下死了去,心在流血,狠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女人呀!做女人就这么作孽!便一下昏了过去。昏了过去,她就希望自己不再醒来,可又醒来了,醒来了,她知道自己生了女子,看到赵大山那么恶狠狠,冷冰冰地对她,想活着,真比死还要难受的!
是的,她没死,活着,还看到王大妈,又看到张医生,看到二人,她就想哭尽这心中的苦处,可她忍住了,想:把这些说给两人,可赵大山就是那样,他两人又拿他如何。只暗恨自己瞎了眼,怎么就嫁给赵大山,只把泪往肚里咽。
一会,赵大山就一跛一跛回来了,泪光中,看到赵大山还那样黑着脸,秀莲的心又要流血了,一时又怕急了,什么也不敢说了。
正这时,听到了王大妈和张医生劝说赵大山的话,后来,在二人劝说下,见赵大山终于低下头,答应对她好了,一时,秀莲的心里好温暖,对张医生和王大妈充满了感激,也对赵大山在心里说:“大山,只要你对我好,莫这么冷冰冰对我,我,一定给你生个儿子!”
二人走了,赵大山坐到炕边,秀莲这阵就感动的哭了,一动不动,让赵大山端详自己。
一会,大山熬药,做饭去了,秀莲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赵大山的亲情温暖,泪直流,想:还没吃到这饭,这饭,一定会很想的!
五
赵大山是听从了张医生与王大妈的话,是按时熬了药,给秀莲服,顿顿做细粮,的确还买了猪脚顿给秀莲吃,自嫁给赵大山以来,这是赵大山第一次这么照料自己,秀莲感动的眼泪直冒。
吃的好,奶便发的好,秀莲的身子日益的强壮起来,秀莲便对赵大山说着感激的话,以后,一定会好好侍候赵大山的,赵大山只木然着脸,如以前一模一样,一切没变。
直到有一天晚上,秀莲再这么说时,赵大山终于冷冷的说出了,你赶快好起来,好给我生儿子!
啊!赵大山一切的一切,原来无非都是为这,自己在他心里,不过是个生儿子的工具罢了,别的还有什么?!被他温暖感动的心一下如掉进冰窖里,心复又如刀割般,十分的难过,鼻子酸酸的,止不住冒泪,暗想命苦。
那时,就没有个什么计划生育政策,有了也不紧,赵大山,很快在秀莲肚子里又种上了第二颗种子,秀莲复又担心,难过了,前路很迷茫,谁知道是男是女!秀莲便在心里祈祷,要上天一定保佑她生个儿子,只每天,每天抚着肚皮暗念,真盼的望眼欲穿。
一天,秀莲妈来看她了。母亲接过娃儿, 放在炕上逗着。一会又给秀莲,秀莲接过娃儿抱了,与赵大山坐在凳儿上,秀莲妈对秀莲说开了:“秀莲呀!你可要好好给大山过日子,大山多好,能干,心又好,你没有找错人家。看,要你在别家,第一个生的就是女子,那不受人家的白眼都是好的,看人家大山,又给你买猪脚,又是白米细面地伺候你,给你煎药,你这是前世修的福呀,以后,可要生个儿子,给人家过日子!”
听着这话,秀莲鼻子酸酸的,她好想好想把一切说个清楚,让母亲听听自己的苦处和难过的心,但想到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火坑已跳下来了,还有什么办法。说出来了,也是自己生不下儿子没用,只能受人家的气,母亲又有啥法,反而会惹得她心里不好受,还不如自己忍住一切受了。便忍住泪,鼻子直酸酸的,“嗯”了一声,泪其实已掉了下来,她佯装看娃儿,把泪拭在娃儿脸上。
赵大山没有感到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得意地独自兴奋了。
母亲要走了,秀莲送到门口。
“回去吧!小心娃儿着凉!”母亲走了,秀莲的鼻子酸的很,抱着娃儿回到屋里,泪吧嗒吧嗒地落,坐下,抚着肚儿,她不知肚里的是男,是女,她怕极了,担心极了。
赵大山只在一边冷着脸,秀莲真不知道,这次不生个儿子,他会把她咋了……
六
春天,一切很忙的,赵大山一头又扎进了地里,晚上回家,能干那事,爬在秀莲面上自顾自地干一阵,达到顶峰后,翻身下马呼呼呼就睡,自始至终不说话,不干的晚上,倒在秀莲旁边,把冷屁股给秀莲,与以往不同的是不再说生儿子的话,但是,秀莲不瓜,能感受到他的动作,那么冷漠,冷漠里,就包含着一切若不生儿子,一切痛苦也就在这冷漠里。
自己是机器,是供他发泄的工具。自己是什么了,在他眼中,还是个人吗?算他家的人吗?算他的老婆吗?他这么对自己!秀莲望着窗子,泪流满面,自己品尝着这酸涩,赵大山把她什么也不当做,她又能怎的?在这封闭的近乎原始的大山里,女人,你能怎么?生不出儿子,你有什么理由,秀莲的心如刀绞了。
在赵大山的冷漠中,秀莲独品痛苦,提心吊胆中,日子一晃几月也过去了,秀莲腹中之物,又开始蠕动了。
一晚赵大山终于对秀莲说话了:“这次,不给我生个儿子,你就准备顿顿吃糊汤吧!”说完,冷着脸,侧过身子,把冷屁股给秀莲,秀莲的泪唰一下来了,心寒的很。那泪,流到嘴里,她感到那么枯涩。哎!赵大山对她的好,原本只不过是使她早日强壮起来,做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泪,很快打湿了枕头,好久,难过的心才平静下来,秀莲扑一口吹灭了灯,望着被月亮照的通亮的窗户,抽了一下鼻子,只在心里暗祈上天保佑,这次生下的能是儿子,那么,他就得救了,心安理得地做女人,做赵大山的老婆,那时,他赵大山敢对她不好,她也敢反抗,而现在……!
于是,每晚,每晚,一边抚摸着滚圆的肚子,一边在求神保佑肚中的小东西是个儿子。晚上,便做了梦,梦见有了儿子,她笑啊,笑啊,醒了,在床上,那女子正吭哧吭哧要吃奶,原来是一场梦,秀莲叹了口气,忙拉起奶子塞入女子嘴里,女子方不吭哧了,安然地吮奶了。她真害怕,这女子会叫醒了赵大山,那么,她将受一顿好骂的。赵大山,向来是不抱这女子,看也不看一眼的!好似抱了会脏了他的手,看了,会坏了他的眼。秀莲做饭时,也只好把娃儿用裹脚绑在背上做饭。看着赵大山冷漠的样子,她只有怨命苦把泪往肚里流,又能怎样。晚上,他自睡他的,娃儿那管,挨也不挨。有一晚哭了,吵醒了他,他一跃而起,吼道:“哼哼你妈的×,你也不带把儿,还把你娇你妈的×,你有脸哭,你把这狗日的给我哄好!莫打搅老子睏醒!”是在骂娃儿,可与骂自己一样啊,心如刀剜,可又有什么办法。哄好娃儿,秀莲又求天求神保佑,又抚摸着滚圆的肚儿,里边似在动,想是个儿子吧!秀莲便狠狠在心里发誓似地道:“这回,我一定要生个儿子,让你赵大山瞧,看你还能咋地!”
七
天,是一日比一日冷了,满山火红,树叶儿,纷纷在寒冷的风中打着旋儿,飞落了。
屋里,昏黄的灯,被风吹的动摇不定,幸炕是火烧热了的,不至于冷,秀莲煨在炕上,怀中抱着娃儿,还是很安然的!
赵大山,还坐在火炕前,熊熊的火烧着,他抽着劣质的烟,不时,发出一阵阵被烟呛了之后的咳嗽声。
一时,秀莲的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地蠕动起来,是肚子里的孩子在挣扎,要匆匆到这世界上来了,秀莲的肚子一阵疼似一阵,凭感觉,她知道自己要生了,忙喊:“大山,大山,我怕是要生了,凭感觉是个儿子,赶快去喊王大妈!”
赵大山家,是在一个山面子下的一快平地里,离大院子有里把路,他一听说是儿子,一下起了身,扔了烟,兴奋道:“真的,”拔腿就往王大妈家跑去。
王大妈正和家人围在火炉边烤火,赵大山跑去,径对王大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我……老婆……要……生了!”
王大妈一听,很是高兴,知道赵大山是接她去接生的,忙起身。赵大山嫌王大妈走的慢,背起王大妈,就没命地朝家跑,因儿子,在秀莲肚子里憋着,他要让王大妈赶快到家,接他到这世界上来。这,直吓得王大妈直喊:慢些,慢些……赵大山好似没听见一样,仍飞跑着,王大妈便死死抓住赵大山,在他背上缩成一团。
到了家,秀莲疼的正在挣扎,一岁了的女子扔在一边,径哇哇哭着,赵大山没管,径对王大妈说:“快,快……!”
王大妈让赵大山把哭的正凶的女子哄好,赵大山慈着不动,王大妈吓了一声:咋了,你?赵大山才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哄着女子,边反身坐着,用背靠着秀莲。
毕竟是接生的老手,不一会儿,便听到才生出的娃娃的哭声,一听到娃娃的哭声,赵大山就一下扔了手上的女子,一下跳下炕:“男的,还是女的?”王大妈只顾接,还没顾上去辨别男女,就让赵大山自己看,赵大山一看,啊!他妈的,是个女的!
一时,炕上女子的哭声,秀莲痛苦的呻吟声和着才出生的千金的哭声,响成一片。
起风了,风很大,刮的呼呼地响,油灯,被门缝里溜进来的风吹得四处动摇。
八
这一次,王大妈没有挡住,也没有说服赵大山,赵大山是真的使出了牛劲,火了,骂道:“你这只母鸡,只会下蛋,老子给你狗日的顿顿吃糊汤,你是老母鸡,只配吃糊汤。”
“大山……”王大妈喊着,准备劝赵大山。
“你少废话。”
“大山,你听我说。”
“你给我滚,这是我的事,她生不出儿子,不管咋样也说不过去。”
“大山……”
“你滚,少来你那老一套,我不听啥大道理,反正她没生出儿子……”
赵大山指着门口,狠狠地说。
王大妈看着头上青筋条条绽起的赵大山,黑着脸;红着眼睛,射出凶恶的光,害怕了,颤巍巍的走了。一出门,想到当初自己男人,不也这么对过自己吗?叹道:女人啊!为什么就要做女人,做女人就这么下贱。心里万分难过,泪一下扑面而来,她踉踉跄跄地回去了。
幸亏,秀莲这次生孩子较第一个顺利,王大妈拣下孩子,剪了脐带,又包好,也给秀莲收拾利落了,让她躺在炕上,要不,又不知道秀莲痛苦成什么样子,才生下的女子,会哭成什么样,大的,哭的不行,王大妈给放到秀莲身边了,才止住哭声。这么,秀莲两边,一边躺着一个了。
这次,赵大山没有给秀莲煎药,也没有给她做饭了,而是愤恨地站在炕边,看着秀莲,恨她不争气,以他此时的气,他多么想狠狠地揍女人一顿,可他又怕,如上次一样,那可又要去请医生了,眼睛便射出凶狠狠的光,扯了被子,就蒙头睡睡在一边睡了。
秀莲的心如刀绞,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赵大山的工具罢了,自己还能是什么呢?上次,赵大山对自己的好处,全无了踪影,反而变成了凶狠;他的目的,无非是使自己好起来,又做他的工具罢了。
想着,秀莲的心又如万箭齐穿了,刚生出孩子肉体受着苦疼,而精神上还受着这非人的折磨,秀莲泪眼无声,独自凄苦地望着摇曳的灯影,和一边一个,才睡去的可怜的娃娃。
听着赵大山的呼噜声,赵大山把自己不当人,想着自己的凄苦,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想一死了之,可想到两个娃娃,她又打消了死的念头,死了,这娃娃怎么办,没了母亲,一个才刚生下,能活吗?自己死了,父母家人来了,又会难受成啥样,他们把自己养了这么大,就这么死了,对得起他们吗?自己死了,他赵大山,大不了又去找一个,自己死了又为个啥。不死,懒也懒在他家,让他骂,让他厌吧!看能咋地。女人啊!生在这封闭的山区里的女人,命为啥就这么苦。
第二天,赵大山便如约对待秀莲了,给秀莲搅了一碗稀的能照在人影的糊汤,夹了几筷子酸菜,往炕沿儿上一放,他,则去捞着长面,在一边哗哗呼噜呼噜地吮着了,秀莲的心呀,简直如刀在绞,泪呀!就又哗哗地落。赵大山当然看在眼里,在心里想:哭,没生下儿子,吃这就不错了,还吃,到吃好了,再生,生不下儿子,老子就离了你这老母鸡!
哭够了,自叹命不如人,秀莲也没办法,肚子饿,硬还只有拿起碗,呼呼地喝完了,赵大山也不给再舀了,自己径上山干活了。
一连几日,秀莲有两娃吃奶,才生了孩子,又没有吃有养份的东西,身子一天天垮下去,眼睛,瘦的凹下去两个坑儿,脸憔悴的也皮包骨头了。秀莲没有办法,受着这非人的待遇,但她没有生下儿子,在这里,谁面前也说不过去,只有忍着万箭穿心般的痛苦,终日以泪洗面,想:这么下去,自己也怕只有死路一条了,越想越伤心。
一日,赵大山给她喝了一碗糊汤,又出去了。秀莲感到头昏眼花,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感到自己怕是不行了,就包好娃儿,搂在怀里,静静躺着,等待死神来临……脸上的泪呀,那么凄苦地滑落!
九
王大妈专程去了秀莲娘家,把赵大山待秀莲不好的事说给了他们,秀莲妈不信,说:“上回,我去见大山待秀莲那么好,怎么会呢?”
“你去看吧!赵大山见秀莲又生了女子,顿顿给她吃能照见人影的糊汤,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了。咱村子的人谁不晓得,只是谁也不敢去说大山罢了,赵大山因秀莲没生下儿子凶的很;也有些人,说秀莲生不下儿子,这是活该,你们快去看看吧!要不……低下的话被泪淹没了,王大妈没说完,泪涟涟的径走了。
秀莲妈见王大妈这样子,不象是在骗人,便收拾了东西,去赵大山家。
她走进赵大山家时,赵大山出去了,正是秀莲头昏眼花,抱着两个娃儿伤心落泪,感到自己要死之时。
秀莲妈见王大妈没说假,看看火炕边的糊汤碗,狠狠的一下扔到屋角,打碎了,破碎声惊醒了昏乎乎的秀莲,她的体内仍很空,身子很虚,头,还是那么昏。可一见是妈妈,便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如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妈妈般,一下拉住妈妈,哭的那么伤心,凄切。
看着皮包骨头的女儿,知道女儿的确受了很大的苦,便也哭了出来,与女儿双双哭在了一块。
母亲问女儿:“这是咋回事!上回,赵大山不是待你那么好吗?”
许是母亲来了,头虽还是很昏,但秀莲的精神还是好了一点,便更悲切地哭了,说:“赵大山不是人,那次待我好,只不过是想让我快些好起来,又给当当工具,生儿子……唔,唔,唔……这回,没生下儿子,他便这么待我……这么下去,我怕要死在他手上……”
看着女儿哭的悲切样,暗想:自己当初没生下儿子不也一样吗?她理解女儿此时的心,两代人的心在这痛苦的焦点上勾通。便和女儿一块,狠狠地哭,哭了一会,她又对女儿说:“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我当时生你们时,没生下儿子,你大还不是这么待过我,天下男人在这一点上都一样,忍吧,到生下了儿子,一切就会好些的!”
“可我受不了了,他现在这么待我,我怕要死在他手上的。”
“死不了……死不了……有妈呢?!”秀莲便把大包大包的东西,放在女儿床边,说:“我就专门在这侍候你,到你身子好了,我再走……!”
母亲解开那些她细细做的饭食,秀莲两眼发出晶莹的目光,拿起来,那么贪婪地吃着,两眼里,直冒泪花……
十
秀莲妈又回去,把家里的细粮,及一些好吃的尽拿了来,就呆在赵大山家,照料起女子来。赵大山的心里很是气愤愤不过,可是,面对丈母娘,他不敢怎的,只好忍气吞声,想:你伺候吧!这回好起来了,再不给我生下个儿子,我离了你。
在母亲的细心照料下,秀莲,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
到孩子满了月,秀莲已都健壮了时,秀莲妈要走了,对赵大山说:“大山,我们晓得你的心,很想要一个儿子,可是你莫急,儿子会有的,好好待秀莲,她会给你生个儿子的!”
赵大山应了一声。
秀莲直把母亲送了很远,流着泪,望着母亲远去了。
赵大山,又开始了要儿子的计划,秀莲知道,自己又成了工具,她心里痛苦,难过自不必说,可是,在农村在这重重枷锁下生活的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忍着一切痛苦,难过地生活。
赵大山丝毫没改变他对秀莲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漠,如数地发泄他的性欲,完成他的使命。秀莲含着痛苦,流着泪,做着赵大山的工具,赵大山反常的是这回也没下命令,但秀莲更担心了,她不知道,这回生不下儿子赵大山会把她咋了,但从赵大山更加冷漠的脸上可以看出,这回,生不下儿子,她将要受更大的苦,秀莲越发的担心了。
一切不必细说,只说到 秀莲又发动了,赵大山木然着脸,去请来了王大妈给秀莲接生,王大妈看着可怜的秀莲,睁大了眼睛,她多么希望能接下一个儿子来,秀莲,在揪心般的痛疼中,也多么希望这生下的就是儿子。可希望又一次破灭,生下的依然是女子。
王大妈看到赵大山如豹子般的眼睛,黑如锅底般的脸,吓得她身子直颤,包好孩子,忙逃出了屋子,她害怕极了。
赵大山对痛苦的秀莲吼道:“你滚吧!给老子滚的越远越好,老子不要只下蛋,不孵仔的母鸡,老子要传宗接代的儿子,你滚吧!咱离了你这个母鸡。”
这不亚于一个炸弹,轰炸在秀莲头顶,秀莲的脑子,嗡嗡响成一片,就昏了过去,三个孩子,一时哭声大作,和着可怜的母亲一块流泪,但是,她们哪知道母亲的泪的酸涩呢!
十一
又是好心的王大妈,又去把这一切说给了秀莲妈,秀莲妈害怕女子又受了罪,就忙跑了去,又带了不少的好东西。已发了狂的赵大山,这下,已不怕丈母娘了,狠狠地叫道:“滚,东西都给我拿走,把你个臭女子领着,都滚,给我滚,越远越好,老子离了你,不要了,我要了,养活你,你连个儿子都给我生不下!”
“大山,这胎不行,还有下一胎吗!”秀莲妈说。
“下一胎,下一胎,几个下一胎,到我老了,死了,还有下一胎!”赵大山愤愤地说,“把你的东西给我拿走,给我滚,我离了你女子。”
“大山,你不从秀莲看,也从两个娃娃脸上看看,你离了秀莲,可这几个娃娃咋办?”
“咋办,谁生的女子,谁全都领走,我一个也不要。”
“大山,你是人吗?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女子是没用,生不下儿子,可你也不能这么对她呀!”
“不这么对,要我怎么对?让我把她供起来,供起来也给我生不下儿子,让我断了香火不成,没啥好说的,反正没生下儿子,给我滚,离了!”
秀莲听着这些话,心中万分难受,泪哗哗地落,直打湿了怀中几个娃儿可怜的小脸蛋,她们在难过的母亲怀里哼哼着。
秀莲明白,到目前为止,她还只不过是赵大山的工具而已,连一丁点儿夫妻感情也没有,她知道,这么维持下去,若还是生不下儿子,这关系,迟早要破裂甚至解散的。便好想吼一声:赵大山,你说离了就离了。好早早逃出这牢笼般的生活。但秀莲也知道,这么,她就成了被人遗弃的人了,是因为生不下儿子而被人赶了。这下,人们会笑她是母鸡,而她就难以再找什么幸福生活了!但,这也比赵大山把她当工具强。可是,这些孩子咋办,她不得不又流了泪,以委屈求最后的完全。
“赵大山,你话已说的这么绝情,也好,你就给这最后一次机会,这一胎要还是女子,一切由你说。”秀莲妈也狠狠地说。
赵大山低了头,沉思了一会,终于也狠狠地答应道:“好!”
秀莲妈把秀莲接回了娘家,赵大山,因秀莲连连生女子,对秀莲不好,连生三个女子,除了头一胎,余下几胎,就没吃有养份的东西,身子瘦的如麻杆一样了。
在娘家,秀莲妈又是煮肉,又是顿猪脚,鸡,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秀莲的身子,渐渐也就好了起来。
秀莲大,一直处于不闻不问状态,想,去 骂赵大山不是人吧!自己当初不也与赵大山有一样的心,想要儿子,这么待个秀莲吗?也是的,农民吗,没个儿子以后怎办,他又咋好去骂赵大山,骂女子吧!不争气不生个儿子,可他也明白,这不是由女方能主决的事。他索性不管,一切由老婆去管去。秀莲妈便也慷慨地把屋里一切好的由女子吃,腊肉,煮上,猪脚,顿上……吃的秀莲身子日益壮健起来,几个娃儿,有了奶水吃,也活蹦蹦的!
满月后,秀莲妈就把女子,孙女往赵大山家送去了,一路上,母女尽情相谈。
“妈,要这下,生不下儿子,可咋办?”
“尽力吧!到时再说。”
“到时,赵大山一定会离了我的,他的脾性我晓得,冷的狠呢!”
“离不了的……”
“可,就算离不了,生活在那种日子里,我就象他的工具一样,我真受不了。”
秋风,微微地吹着,高高的山上,火红的树叶儿,在风中轻轻飘荡。风,已有了凉意了,吹到两人身上,都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河水,哗哗地流着,声音分外凄切。
好久,母亲才喃喃道:“哎,女人吗!有啥法,谁叫我们是女人,又生在这山沟野洼里,在这里,谁能真正地待我们,我们也就象工具,可又有啥法,生不下儿子,总是说不过去的,忍吧!到有了儿子一切就会好的。”
“嗯!”秀莲含泪点了点头,世界上,只有母亲还深爱着她呀!
十二
到家,秀莲默默的低头回去了,怀中的娃儿,她早已睡熟了,轻轻放入被里,母亲抱的,也睡着了,背上背的,也睡熟了,都轻轻的,把几个苦命娃儿放入被里,默默的,坐在炕边。
赵大山,要理不理,漠然的很,从那漠然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些他未说出口的话:这次,要生不出个儿子,一切就散了!
秀莲妈给赵大山说话了:
“大山,秀莲回来了,你可要待她好,这回保管生个儿子,大山,我们理解你的心,也是的,农人么,没一个儿子怎么能行,慢慢的,会有的!”
“哼!”赵大山在鼻孔里冷冷的应道,这神气,就好似,若没生下儿子,一切都不必说了。
也是,没生下儿子的人说不起话,父女俩也不言语了,静静的坐了,四目相对,母亲的目光里,满含无尽的慈爱,是两代人,却都有一颗被刺伤的心,秀莲心里含满了泪花。
母亲要走了,因家里忙,不能久留,秀莲的心里一下又空了起来。一个多月里,在母亲的精心照护下,她感到温暖,幸福,这一下,母亲又要走了,来了风暴,无人庇护,如一株风中的没有呵护的劲草一样了,秀莲心里很难过,恋恋不舍,泪直流了下来,母亲知道女儿的心里很难过害怕,便安慰道:“回去吧!有什么事了,我会来的。”怕敢看女儿一眼,也流了泪,泪拭着,默默去了。一阵风吹来,母亲的衣襟在风中飘动,秀莲的泪如雨般落下了。
母亲走了,秀莲又回到这个曾让她向往,而又十分痛的家里了,立刻,她感到了一切的重压,压向胸口,她想喊,喊不出,自己,一下又如囚于笼子里的鸟,由人利用。但有什么办法,只有把泪往肚里咽,又说不出一句话。说了,也无人听,反而会遭到人们的白眼。唯自怜自惜的是女人们,可一点安慰又能抵什么。
秀莲忍着痛苦,又成了赵大山的工具,他只木然地干着那事,似在完成一项伟大的工程或任务一般。秀莲的心里,已不是在滴泪,而是在滴血,看着殷红的血滴,她自问: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一切只是为了他家的香火,给他生儿子,自己只是他的工具,别的什么也没有,没人格,得不到尊重。这下,要生不下儿子,一切完结了,自己有什么呢?!
望着四周高高的,近乎封闭的山,秀莲又暗自啜泣了。女人啊,有什么办法,就是生不下儿子,感到自己什么都不为,没感情地生活,做人家的工具,也有什么办法,为什么叫自己是女人呢?
秀莲只忍着一切痛苦,在失望中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话不多说,只说一晃,山又渐红了,秀莲的肚子又猛地大了,圆鼓鼓的,好似随时都能撑破那肚皮似的,与怀前三个孩子,肚皮明显鼓涨的多了,来看过的人,都说一定是儿子。赵大山不动声色,想前边,怀了女子,不也说是儿子吗,只说不一定,木然着脸。秀莲隐隐感到肚子动荡的厉害,凭着感觉看样子,是个儿子,可她也不敢肯定,终日提心吊胆,忧愁着,痛苦着。
要生的那个夜晚,风柔柔地吹,月儿分外清爽,照得山川朦朦胧胧的,分外富有诗意。
赵大山去借了几斗麦子,对秀莲说:“生下儿子了,吃,生不下儿子了,就不消说啥,滚就是了。”
终于发动赵大山连奔带跑去找王大妈,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王大妈不愿去,说接下了女子,好不但讨不到,还受你的脸嘴。
赵大山说,你少说话,要生了,接生要紧,这下看样也是个儿子,不由分说,背起王大妈就走,王大妈自是不愿,又是在背上揪,脚又是在屁股上蹲,赵大山,只隐约看到儿子,似正从秀莲的肚子里出来,只忍着一切疼,仍紧紧搂着王大妈背着奔跑。闹了一会儿,王大妈心也软了,想到秀莲的可怜,去迟了,秀莲要受苦,苦命的女人呀!再临产了没人赶快去接,弄不好也要出人命的!管它是男是女,先去接了,接下了,是女子,拧头就走。这么想,也依顺了赵大山。
三少五除二,娃娃的第一声啼哭打破了静静的月夜。赵大山首先着急地问:“是男是女?”急得不得了。王大妈已被赵大山问的急花了眼,娃儿的妞妞,夹在屁股下边,她以为是个女子,啥也没说,颤抖着手一包,交给赵大山,逃命般地跑了。
赵大山,意识到又是个女子。秀莲,虽在痛疼中,也牵挂是男是女,看到王大妈逃了,一下,如头顶响了一个闷雷,处于极大的苦疼中,等待赵大山风暴的来临。
赵大山接过娃儿细看,要是女子他非扔了不可,可掰开娃儿腿腿一看,啊,有个妞妞,儿子,儿子,是儿子!便怔怔出屋去喊:王大妈,王大妈。可他喊得越凶,王大妈跑的越快,扑爬连天的。赵大山笑在脸上,疼在心上。
回到屋,他一下抱起秀莲:“莲,你可给我生下了个儿子!”啊,是儿子,儿子。受到了赵大山这亲昵的称呼,夫妻以来第一次,秀莲激动的泪流满面,那儿子也哇哇地哭的分外起劲了。秀莲流着滚热的泪想:娃儿呀,你哭啥,可知道,娘为你受了多么大的苦头。以后,叫你赵明吧!只要明白娘生你不易!
赵大山把娃儿给了秀莲了,磨面去了,欢蹦乱跳的,从未见过他那么兴奋过。
秀莲的又甜又酸的泪水,流了娃儿一脸。
十三
生了儿子后,赵大山,一下子对秀莲转变了态度。每每,在干完一天活之后,回来,顾不上疲劳,就要抱上儿子,乐呵一阵,又是亲嘴,又是挨脸,忙的不亦乐乎,还向秀莲问寒问暖。秀莲,也忘了赵大山以前对自己的不好,赵大山也不记秀莲前三个不该生的是女子,而怄的气了。一下,两人关系日益融融恰恰起来。赵大山,总做白米细面给秀莲吃,那时,生活还不怎么样,吃一顿好的几乎与过年一样,赵大山便把白米细面让给秀莲吃,自己吃糊汤。秀莲过意不去,要分一半给赵大山,赵大山说:“你吃吧!吃吧!我吃了养膘吗?你快吃饱了,把身子养好,有了奶水,旺了,把咱儿子身子养的壮壮实实的。到他大了,干活有力气,我俩就享清福了。现时,吃的,想吃啥,你说,我去弄,可不能亏了身子,你啥也莫操心,一切农活我包了干,你给我把娃儿领好,也就行。”
秀莲听到,心里也很是感激,也理解了赵大山以前对自己那么凶的心,这是农人脑子里,世袭的思想,不全怪大山。
赵大山对她好,秀莲已感到满足了,大山干活山上山下,她知道很累,怎么忍心要吃这吃那呢!奶水,只要有,娃儿咋摸着吃吧!那怕吃得心里揪得疼,有赵大山对自己好,幸福中,她不在乎别的苦疼。于是,她爱昵地看着娃儿,用手轻抚着,在心里说:吃吧,吃吧,你大很喜欢你,盼你盼得好苦呀!
秀莲没向赵大山说要吃什么,赵大山想方设法给秀莲弄好吃的,他深知道此时秀莲的身体需要养份,看,又瘦得厉害了,去买补品,他没钱,仅有的是一点陈腊肉,又不怎么好吃了,大山便焦急了。忽一日想到,村前河里,不是有麻鱼吗?听人说这鱼熬成汤,是上好的补品,发奶又好!于是,从山上一回来,他就去门前河里,用锤子沿河岩石上震,直累的汗水直冒,但想到秀莲,这鱼弄回去,可以给他补身子,他又使足了劲,不多久,已震了小半箩,提回去,破了肚子。破时,不小心,一下剐了手,他一下捏住,忍了疼,给秀莲熬鱼汤。
当不鱼汤端到秀莲面前,秀莲看着鱼汤哽咽了:“你,你……”
“这是刚震的。”
秀莲知道丈夫累了一天,又去震这么多鱼,一定受了不少苦,心里升起一阵阵暖流。一下看到大山划破的手,在殷殷地流血,泪一下出来了:
“你,你的手!”
“吃吧!吃吧!”赵大山把鱼汤递到秀莲面前,秀莲的泪,吧嗒,吧嗒……大颗大颗地落到碗里……
十四
生活上,对秀莲好了,每每夜晚,赵大山与秀莲躺在床上,一手搂着秀莲,总说许多话,他说到了庄稼,今年长的好!说到儿子大了,他俩就享福了……还说以前对秀莲不好,要秀莲莫见怪。直说的秀莲心里温暖的很,泪花直冒,赵大山便一下,紧紧地搂住了秀莲。
秀莲在丈夫对自己,一下转变态度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莫大幸福,他也知道这幸福来之不易,便格外看重儿子。二女子,赵大山也不表示喜不喜欢,但秀莲知道赵大山喜欢的是唯一的宝贝儿子。于是,在几孩子都哭了时,她总是先哄儿子,在四个孩子都闹着要吃奶时,她总让儿子先吃,三个女子,先让哭着,到儿子吃好了满足了,睡着了,她方才去哄女子。这么,赵大山在心里非常喜欢,越发对秀莲好,秀莲越发看重儿子。
儿子,没好的小褂儿,她便忍着劳累,连夜缝,缝出来,针脚细密密的,很是漂亮,穿在身上,赵大山喜的抱了小儿子亲了又亲,直乐的儿子直笑,秀莲也幸福地笑,赵大山禁不住就拉住秀莲的手亲了一口,羞的秀莲脸红到脖根。
王大妈看错了娃娃,把儿子当成女儿,吓跑了,回去后,吓得心还砰砰直跳,便也没急时去把这一坏消息给秀莲妈说,她害怕急忙去说了,赵大山在气头上,弄不好,一吵起来,就要发生麻达,先让他亏待秀莲,到他心静下来,再去说给秀莲妈,秀莲妈去,可能会好些。赵大山,有了儿子,没少吵闹,心里乐不过的,对秀莲百般的好。
赵大山的家,由于离村子有几里路,又是小路,在一个侧沟里,平素又无人来,谁也不知道这发生了何事。
几天后,王大妈才去给秀莲妈说:
“你女子又生了个女子。”
“几时?”
“五天之前……”
“啊,”秀莲妈头一嗡,一响,心里想:秀莲这几天,可受了非人的苦了,不晓得赵大山咋骂,咋对待她,说不定还打。泪一下来了,埋怨王大妈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早了,害怕赵大山在气头,你去了,要干架的。”
“干架,我这就去干架。赵大山,我们理解你,可你不要太过份了,要秀莲有个三长两短,我找你没完。”
就去给男人把这事说了,秀莲大一听,说:“这,我咋管得了,不管咋说,秀莲没生下儿子,我去了也说不起话,你去吧,只要他赵大山不离,离了,我再去……”
儿子们,已有了家,分开了,肯定请不动,也顾不上他姐的事,秀莲只有一边抹泪,一边往赵大山家,踉跄而去。王大妈看着秀莲妈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眼睛也潮乎乎的。
一进赵大山的屋,秀莲妈就哭:“秀莲呀!你可又受苦了!”就径扑向秀莲的床,嘤嘤的哭的更凶了。她一直也没看秀莲一眼,在她脑海中,秀莲已被折磨几天了,一定不成个人样子了,她不敢看,只又怒骂道:“赵大山,你这畜牲,不就是为了个儿子吗,没生下了又生,你可这么对我女子呀!”
其实,赵大山干完活,正在秀莲床边站着,秀莲躺在床上,看着又哭又骂的母亲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大山,一下顿开了,想一定是王大妈回去说生了女子,秀莲妈一定是想到在生这儿子前自己说的话,想到自己以前对秀莲的不好,以为自己又折磨秀莲,便忙说:“妈,秀莲好好的,不信你看。”
听到这话,秀莲妈方才缓缓抬起头仔细看女子,果真,女子脸色非常红晕,显得很是健康。
“妈,生了个儿子。”秀莲幸福地笑着说。
“啊,生了个儿子!”秀莲妈一下止住了哭,拭了还挂在脸上的泪,笑,立刻就挂在了脸上,望了大山一眼,忙对秀莲说:“儿子哪,儿子哪?快让我抱抱,让我抱抱……”秀莲把煨在被子里,安睡的小宝宝,递给了母亲,母亲接过儿子,狠命亲了一口,两行清泪,从眼眶里就奔流而出,脸上带着苦涩而又欣慰的笑。
十五
秀莲妈便又回去了,背来了大包小包的好东西,秀莲大也跟了来,一脸的笑。
回去,昨夜,秀莲妈一直熬到午夜,给娃儿赶了一件很漂亮的花布小褂,这阵,拿出来,说:“儿子,要穿好的!”就把秀莲做的脱了,细细的把自己缝的给娃儿穿上。秀莲大也在一边嘻嘻笑着说:“大山呀!这下儿子有了,可要和秀莲好好过日子哟!”
“是,那是吔,大!”
赵大山做饭,炒菜的手艺不怎么样,便要上灶,秀莲妈做,他不让,只说:“妈,你歇吧!我来,我来!”几下,也凑和着炒出几个菜来,炒好了,又一样先给秀莲夹了些到碗里,去秀莲端到床前。
菜味道虽不怎么好,但是吃着菜,喝着酒,看着此情此景,两位丈人的心里却分外热乎。丈母娘惊叹女婿的变化,感动的眼睛潮乎乎的。老丈人在心里想:“大山,不是对秀莲不好,人心都一样,他想要儿子吗?这下,儿子有了,他不也好了。”
大山对秀莲好了,儿子有了,两丈人也放了心,家里忙,也就走了。
父母走时对秀莲说:“大山,对你好咧,以前只为你没生下儿子,现在有了儿子,他对你这么好了,你可要给人家引好儿子哟!”
“嗯!”秀莲沉沉地答。
“没啥了说,我们在家给你拿来。”
“嗯!”
秀莲笑着,目送已高兴了的父母出了家门。
赵大山送了出去,两丈人要赵大山对秀莲好,儿子有了,要好好过日子。赵大山“哎,哎”地应着。
送走丈人,赵大山回到屋里,望着秀莲,两人脸上都漾着幸福的光彩。
主要任务是带好儿子了,秀莲,把奶水省给儿子吃,让他健康成长,穿的,有自己缝的一身,和母亲送的也行了。娃儿要用的细碎东西尿片,屎布,叫几女子都用了,秀莲便找了些大山穿不成的衣服折了,做成尿片屎布,洗尽,给儿子垫上。这么,儿子也安然多了,一天乐呵呵地过着日子。赵大山,顿顿给秀莲做细粮饭,弄鱼熬鱼汤,伺候的也很周到。
转眼,娃儿满月,过满月这日,赵大山对秀莲说,给娃儿起个名吧!秀莲早已想好了,说叫赵明吧!便说了为啥要叫赵明,赵大山说。好啊,赵明,不但要他明白我们是多么苦苦盼他到这世上来,还要让他明白,我们怎么对他好的,现在计划生育严了些,这怕是最后的娃儿了,我们唯一的一个儿子了,现在对他好,那不用谈,以后也会更加对他好的,这些,你都要明白呀!赵明。赵大山亲着儿子,亲昵地叫着,秀莲在一旁看着,也乐呵呵地笑。
以后,秀莲妈也时常抽空来,送好吃的,秀莲越发细心引好儿子赵明,赵大山待秀莲日益的好,日子在幸福中总过的快,一晃,儿子周岁了。
抓周时,赵明抓了一本书。
“啊,儿子以后是文人,文人,咱俩哪怕挣死挣活,也要把他供出来,以后有出息了,咱俩老了,就可以安然在家享福了,他明白我俩对他好,会好好对我俩的。”
秀莲点头幸福地笑。
几个女子,赵大山由于不怎么喜欢,现在也没有名字,就在这天也随便给安了,大的叫赵梅,老二叫赵芳,老三叫赵琴。
有了儿子,赵大山心安了,凭着力气,发狠种地。秀莲细心带好赵明,赵大山从地里回来,总与秀莲细心带好赵明,赵大山从地里回来,总与秀莲轻言细语在一块。赵大山庄稼做的好,秀莲把娃儿领的好,两人融融恰恰的。
王大妈和张医生都知道了两人合的那么好,暗叹以前两人那么大的矛盾,现在,一下合的这么好了。二人也知道这是赵大山有了儿子的缘故。
一天,两人便来到赵大山家,要糖吃,赵大山家里没有,忙说:“糖,那还用说。”一口气跑了几里路,去买了糖,特意多给了王大妈几颗,说:“为了接儿子,差一点把你没吓出病来,多吃几颗。”王大妈只暗暗地笑,说:“你盼儿子,怕是盼疯了,那一天把人吓得!”
“有啥法,男人心都一样啊,农人,没个后老了咋办。”
“大山,快,快把明儿让王大妈抱抱,多亏了她!”便递了去,王大妈接过,左看右看,夸这娃儿长的好,以后一定有出息。嘴乐的合不拢了,宛若这儿子,是她生的一样。
“是呀,抓周那天抓了书。”
“是吗?这娃眼睛那么灵性,以后是个书生,你俩享福了。”直说的赵大山两口子暗在心里叫甜。
“也让张医生抱一下,让明儿知道,没张医生,怕就没他妈了,也没他了。”王大妈把娃递给张医生,张医生接了,也连夸娃儿好。
两口子又高兴了一阵。
赵大山又去炒了菜,喝得王大妈与张医生晕乎乎的。走时,连说:“儿子有了,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以后,有你们享的福哟!”
赵大山憨憨地笑着送走了两人。
回到屋里,秀莲笑笑地望着他,儿子赵明在秀莲怀里笑,一切,一切那么融洽,赵大山感到过上了幸福日子了,心里那么甜。
下部
一
话说,有了儿子,赵大山与秀莲融融恰恰地生活了,有了感情。赵大山,务农活,秀莲,带孩子,操家务,日子过的很是幸福,两丈人也高兴的不得了。
这么一晃,一年多过去了,一年多时间里,两人过的可谓好极了,赵大山,改了坏脾性,这是在久盼儿子,终于得到后的改变吧!
一年以后,以儿子赵明为事因,两人又小有矛盾,虽未造成感情上的破裂,秀莲也自是吃了不少苦头。
秀莲看到赵大山一人忙不过来,要顾家务了,因顾上了家务,照顾孩子,自是时有不周,忙不过来。
一次,见天已晚了,知道赵大山,忙了一天活要回来了,就去做饭。两小女子睡了,赵明不睡,就把赵明放在一个竹篮里,让赵梅在一边照管,自个儿去做饭。秀莲见丈夫一人在山上干了一天活,已累了饿,只顾忙着要把饭做好,顾不上别的,专一门心思做饭了。饭快做好时,听到娃儿嚎啕大哭起来,正这时,赵大山也从山上回来,秀莲跑去一看,篮子翻了,赵明一下滚在地上,头被碰出了几个包,秀莲可吓坏了,忙把娃儿抱起,狠狠打了赵梅一耳光,赵梅挨了打哭,秀莲忙把奶摔入赵明嘴里,轻轻给赵明揉着摔疼的地方,可赵大山一下火了,夺过赵明,放到床上,不由分说,操起根棍子,照秀莲的身上就打将起来,几下,硬把秀莲给打爬下了,赵明在床上死命地嚎,“你个不在屁的,我从你生下这儿子后,对你多好,你也不想想这是为啥?我忙山上,忙的腰要断了,不让你动一下,就是为了让你带好明儿,你,你却把娃儿不当数,给我摔,我不打死你!你晓得吧!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你不给看精贵些!”赵明仍在嚎,秀莲身上,一定被打出了许多血印子,幸亏棍子细,要不,一定会把骨头都打碎了的。
“快,给把赵明哄好,以后再这么,小心我打死你!”秀莲也没了办法,只好忍疼,站起,接过娃儿,哄着。捋起衣服,给娃儿喂奶。一看,身上几条血红的印子,疼在身上,也疼在心里,任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赵明脸上,在心里说:“明娃,这以后,你要明白,妈是怎么带大你的!”
这是在秀莲生下儿子赵明后,两人第一次闹的矛盾,赵大山也第一次打她。
秀莲又明白了自己,幸福是短暂的,做毕了工具,又要做保姆。就暗自落泪,叹自己命苦。可回想以前,她明白,赵大山是多么的爱这个儿子的,不带好,是在任何地方也说不过去的。保姆就保姆,再自己是赵明的妈,大山山上山下操持农活,不带好孩子,挨打是小,别人也会讥笑自己的,是懒婆娘,连娃儿也带不好!便只忍着满心的难过,和身上灼热的痛疼,哄着赵明。
赵大山径舀了饭,呼噜,呼噜吃着,吃毕了,来抱赵明,让秀莲吃饭,饭吃毕,天黑实了,都上了床,躺在床上,赵大山给秀莲说起了体己话:
“打疼了吗?”
“不疼。”
“是呀,咱只有这一个小宝贝,不带好怎行,以后再带不好,我可又要发……气,你给我带好赵明,是第一等大事,我哪怕不吃饭。”
“嗯!”秀莲明白丈夫的心,心里又温温暖暖的,打的伤也不怎么疼了,紧紧钻在大山怀里,“都怪那死赵梅,我看你干了一天活,累了,回来要吃饭,让她照看,她就让娃滚了……”
“死赵梅。”赵大山就照着偎在一旁的赵梅屁股上就是一巴掌,赵梅知道大的厉害,不敢哭出声,眼里包了两汪泪,乖乖的蒙在被子里抽噎了。
秀莲也一手搂住了儿子赵明,这是一家的皇上,关系着她们娘儿几个的兴,衰。
二
有了赵大山的感情,秀莲又明白,这又确是自己的不对,在哪也讲不通,便也就什么都忍得下,带好赵明。做饭,扫地,总把赵明背在背上,吃饭,把赵明搂在怀里,赵明,自是没发生什么摔呀碰呀的事。
一天傍晚,赵大山放工回来,放了锄子乐颠颠地要抱娃儿,秀莲便把娃儿从背上解了下来,让赵大山抱着,自己做饭。
赵大山抱着娃儿,左看右看,把手指伸在娃儿勃子里,直哈的赵明乐呵呵地笑。一会,把娃儿又是摇,又斗抖的,赵明乐的没牙的嘴裂着笑,但这时,却听“扑”一下,赵明拉了出来,一片黄汤,全浇在了赵大山手上,赵大山哪受过这侮辱,当下气不过,回到屋里,扔了赵明到床上,把手在一堆脏衣服上一顿抹,一肚子的火气了,跑到灶边,揪住秀莲的头发按倒就痛揍起来,打得秀莲钻心的疼,却不知为何而挨打,赵大山出了气,黑着脸,两手叉在腰间,站在一边,秀莲坐在地上,哭着说:“娃好好的,咋了,说打就打,想打就打。”
“想打,就打,你个懒婆娘,在家连给娃的屎片也不垫一个,拉了我一手,不打,还等几时。”
由于家里穷,秀莲用赵大山的破衣服给做了几个屎片尿片,全让赵明已用脏了,今天一并洗了,未干,想一时会没事的,就没垫,没想,这一下,又惹出了事,又是为了儿子挨打上身,便也狠狠道:“家里没有布做的,你怪我,你怪我,打我,我看,为了儿子,你啥都不要,干脆撵了我们!”
“嘴再硬!”赵大山吼着,又是几脚踢。秀莲呀!真想从地上爬起来,走,永不回来了。可一想:这,若要让赵大山说出去,又是自己不好,村人,又会笑自己懒,就软了嘴。见赵明在床上哭的凶,也就起了身,去哄儿子去了。一边用那脏衣服擦干娃娃的屁股,一边哄着,一会,赵明不哭了,在母亲怀里,很是安详,可不知母亲正为他挨了打。
第二天,赵大山便去把自己还有一些不能穿的衣服找了出来,说:“这下,多弄几个屎片。”
秀莲便把这些衣服细细折了,做了不少屎片。
以后,每用烂一个,秀莲都舍不得扔,她知道赵明下边再无娃儿,但她说不清为何不愿扔了这些屎片,虽有些已洗不干净,上边还有赵明的屎印子,屎印子,秀莲把它叠好了,全装在一个小匣子里。
这么,秀莲受了不少的苦,挨了不少的冤枉打,但不好闹,母亲,在她生了儿子后,放心了,来得也少了,偶听人说两口子闹矛盾,可想:锅铲哪有不碰到锅沿的,两口子过日子,哪有没矛盾的,那是人家家庭内部的事,也不多过问。母亲来了,秀莲也不给说挨打之事,说了,也知道母亲反而会责怪她,还要她把娃儿带好,便一切自己忍了,把一切怨憋在心里,不闹。母亲来了,偶尔问了,她只说那是人在瞎说,她一切都好。好了,母亲当然也高兴。
秀莲就这么忍着,憋着,慢慢的,赵明能走路了。
三
赵明能走路了,秀莲受的苦就更多了起来,几个女子,在赵梅带下,四处疯玩,摔了,碰了,回来,赵大山向来是不过问,几个女子也明,她们是不受器重的人,就不娇气,碰了,摔了,兀自哭一阵也就罢了。
小赵明,小小的也就明白自己很了不得吧!摔了,其实并没摔破哪,但他总要哭半天,任秀莲怎么哄也哄不好,非要到赵大山回来,收拾他妈秀莲一顿,他才止住哭声,还咯儿咯儿的,秀莲,只有甘受着赵大山的收拾,偷偷流泪,拿这小仙人没办法。可想而知,若重重地摔了,赵明会表现出什么是可以想知的,于是,秀莲总一步也不敢离开赵明,赵明到哪她跟到哪,不过,先前,赵明也许不多黯世事,还比较听话的,秀莲不让去哪,他就不去。秀莲做饭,洗衣服,干家务事,让他静坐在那,他也坐,为此,先前秀莲受的苦头是少些,到四岁以后,秀莲的苦头是日益加重了,这时的赵明,一切韧性,加之他感到自己在家中受宠,就把一切毛病由着性子使。赵大山一直埋头干农活,丝毫没改变把赵明看成命根子的心态。
一次,赵明在门前坎儿上玩,不小心,被一棍棒儿绊了,他不起来,死命地哭,秀莲听到了,忙惊慌地去哄,给他吃奶,他不吃,给他拿馍,这是家里最好的,他不要,这时天已向晚,干了一天活的赵大山回来了,不分青红皂白,拉住秀莲便拳打脚踢一阵,秀莲便哭,三个儿子一块哭……为了家,想着赵大山对自己感情上还好,就又忍着了。
这样的事,就不断地发生,赵大山遇上了常打。赵明似是想害秀莲挨打似的,任性了,想哭就哭,到母亲挨了打后,他便不哭了。赵大山打后,到晚上睡在一起,又给秀莲说体己话,要秀莲理解。一次次伤害又一次次温暖秀莲的心,秀莲忍着憋着。一次,秀莲终是受不住了。
一天下午,秀莲见赵大山要回来,忙去做饭,让三个女子领着赵明在门前玩,自己好做饭。摊的有煎饼,秀莲拿了四张,放在碗里,让四人围在地上吃,三女子拿着吃了,赵明不让,就去撕扯她们,三女子哪敢违抗,知道赵明在家中的地位,但无奈,赵明也闹迟了一步,三女子各吃了一口,赵明夺过,扔了,就仰面朝天,小脚在地上蹬着,乱滚起来,真大哭大闹。
这下,可吓坏了秀莲,锅里还摊的饼也顾不上了,只又拿了一个饼出来哄赵明,可赵明不要,兀自大哭大闹。
赵大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是不会误时回来的,正巧又看到这一幕,看着地上的煎饼,和三个畏惧的睁大眼睛的女子。赵明说三个女子不让他吃。赵大山便一人一巴掌,打得几女子哇哇哭了。又操起家伙,照着秀莲就打。几下,秀莲身上,布满了痕迹,一道道的血印子,钻心地疼,秀莲哭了起来,一下,和三女子哭成了一片。这次,秀莲是忍不住了,哭着对赵大山说:“明明是赵明不让几女子吃,三女子哪敢吃,我又拿好饼出来哄,也哄不好,这家,哪有我们四人的活动,你那宝贝儿子,我没本事引了,你去找人引,我们走,我们离……了!”
“离就离,老子还怕啥!真地要你这连娃也引不好的女人有啥用?!”赵大山也黑了脸,气愤地说。
赵明不哭了,坐在地上,兀自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如欣赏一个闹剧一般高兴了。
四
婚,自是没离。
秀莲妈听到后,立马赶到赵大山家,一向对这些事闷不过问的秀莲大也跟了来。
“赵大山,你真的要离了我女子!”秀莲妈狠狠地问,秀莲大,虎虎地望着赵大山,说:“你也太不象话了,没儿子,你要离,有了儿子,你也要离?”
“不……不是我主张离,是秀莲!”赵大山有些害怕。
“是秀莲?你咋要闹离婚呢?你疯了吗?你先前受了他那么多折磨,都没有离,现在有了儿子,你又要离,你已把一切全给了他,离了,可怎么办?”
“哇!”秀莲,一下就哭了出来,扑到母亲怀里:“妈呀!女子的命怎这么苦,没儿子,人家骂打把我不当人,有了儿子,人家可咋对咱呀!”秀莲哭着对母亲把一切说了,听完,秀莲大说:“大山,这,你就有些不对了,盼儿子,疼爱儿子,可以理解,可,你,你咋就因这,这么对秀莲,秀莲是娃儿他妈,她晓得咋领好娃儿,她不是懒,不好好带,要真这么,你这么对她,还有事可,你这咋就行呢!”
“是呀!咱这山沟里,又不是城里,谁敢保谁的娃儿,不出些小伤小害。城里那么平,那些小娃还要受些小伤小害吧!秀莲也不是懒人,她不忍心你一个人干,要帮你干家务,要不,只照顾娃儿,保证不会怎么的!”母亲说着,忽望着秀莲:“莲,你咋就那么笨,你给他生了儿子,你就说得起话,呆得硬,咋就要离,呆下,我看他以后还敢咋地。”
秀莲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父母,赵大山,焉在一边,不敢多说话。
秀莲与赵大山,这就没有离。
没有离,赵大山也对秀莲好,晚上睡前,还是与秀莲谝许多话,紧紧搂着秀莲。以后,儿子赵明,因秀莲忙家务,不慎摔了,有了小伤小害,赵大山不知是被丈母娘丈人来,这一吵吓着了,还是咋了,也不怎么过问了,大不了,唬着脸,秀莲忙哄着娃儿,哄好了,赵大山也笑开了脸,抱上,亲亲赵明这,又亲亲赵明那,对赵明做着哈哈,赵明笑的呵呵呵的,秀莲紧张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这么,赵大山与秀莲的日子,在风暴之后,又恢复了平静。赵明这时,也快五岁了。
五岁这年,在一个风雪之夜,赵明突然就病了,发高烧,昏昏迷迷的,这可吓坏了赵大山,秀莲已结扎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千万不敢出啥事呀!
“快,快去找张医生。”秀莲对赵大山说,赵大山如受了提示,疯一般冲进了雪雾里。
把张医生接来,秀莲已哭成了泪人儿,赵大山已摔得鼻青脸肿的,他顾不上自己的疼,忙让张医生给赵明看。
张医生看过,是发烧。赵大山接他来时,讲了病情,他准备的有药,这时,把药给了赵大山,说不打紧的,药吃下过不了多久会好的。两口子方放了心,撬开赵明的嘴,把药灌了下去。
张医生看着赵明,想着几年前,在一个夜晚,为了生孩子,差点送了秀莲命的情景,叹道,孩子呀!长大了,你明了母亲的苦,可咋报答呀!
五
六岁,赵明上学了,那时上学,不象现在,国家教育法规定必须上,赵大山家的孩子,唯一供上学的,就是赵明了。几女子,赵大山不让上,秀莲没争辩2,几女子也默认了命运,用稚小的身子,就在田间地里劳作了,一辈子也感受不到课堂的滋味。
但,赵大山,也一直没改对赵明的溺爱,每天早上,要给赵明煮几个鸡蛋,或摊几张煎饼。那时生活苦,赵大山家又没什么,这些都是两口子省吃俭用下,给赵明做着吃的。赵明放学回来,赵大山,什么也不让做,只让他玩——哪怕是拣地上一根草。
秀莲,尽着赵大山妻子的责任,尽着赵明母亲的责任,只要赵大山不再骂她,打她,她什么也不说,让咋做,她就咋做。
赵明上学了,自己又结扎了,家里也没别的小孩子了,秀莲便把几孩子穿的衣服和三女子的屎片,给了人,唯有赵明的屎片,她还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一个小匣子里。
几女子,小小年纪,在田间地头爬,摔了,伤了,是自己的,哭一阵,也就罢了,不必操多大心。赵明上了学,也无牵挂。赵大山干农活,秀莲也放开手,去田间地里干活,操持家务,还养了几头猪。
小日子在平和中过着,这时的赵大山,在赵明大了,才真正与秀莲夫妻般的恩爱了,不骂更不会打,有啥了,和和气气地商解,秀莲,一时感到很知足,成为一个贤内助,和赵大山过日子。
幸福的日子总过的快,让人感到短暂,一晃,多年过去了。赵明已上了几年学了。
上了几年学的赵明,秀莲不多过问他的学习及各方面的情况。但她知道儿子学习不好,在学校不听老师的话,还打骂同学。这是老师几次家访时说到的。秀莲想,这一切都是赵大山惯了的赵明的,自己有啥办法,管不了,只叹了一口气,对老师说自己管不了,到赵大山回来了再说。
赵大山一回来,老师对他说了,赵大山倒火了,吼道:“学习不好,是你老师没教好,还有脸来找我,他打人骂人,两个闹架的,没一个好的!”
“你,你咋这么不讲理。”老师一下也气了。
“谁不讲理?”
老师看到赵大山这种态度,没啥说得了,扭头走了。从这以后,老师向来不管赵明了,赵明,便越发感觉得意了不起,到学校,一天只晓得玩,老师也不管。上课,他去摸鱼,下课,他疯狂,只把学习放在一边。赵明得意的很,在学校是王,回到家,父母对他俯首称臣,便越发的骄傲。
赵大山,只是以他农人的心,过分爱着赵明,他哪知道,赵明的本性,就在他这偏激错误的爱中,一步步地变坏着。
小学几年,赵明就在一日日的游手好闲中坏下去,到初中,一日日变本加厉了。小学时,在家门前,初中,到了镇上,那里有街,有许多好吃的,赵明知道了钱,也敢大手花钱了,念书,他没放到心上;到镇上念初中,他只为玩而来的。老师上课,他爬在桌上睡觉,直睡得口水流在桌上,积了很大一摊,老师喊醒他,要他认真听讲,他醒了,和老师吵起来,说他不想学。老师说到学校来,不想学,是来干什么,为啥?赵明说不想学就不想学,管老师屁事,老师怄白了脸。以后上课,他睡,由他睡去。
于是,上课赵明睡觉,下课他疯玩,砸乱了教室玻璃,弄坏了桌子,同学们都很讨厌他,恨他,没谁和他玩了。
慢慢的,赵明接触了学校外的人,不久,就玩到校外去了,他真正地开始了大把大把地花钱。
这,可苦了秀莲和赵大山。
赵明,今天来信要几十元,明天来信要几十块,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呀!给,有什么办法。
多少年过去了,赵大山家,也就只有一把粮,因儿女家宝拖累,他哪能挣到什么钱,只一身扑在庄稼上。
没有钱,也要想办法,就卖粮,给赵明寄钱去。
后来,粮不能再卖了,再卖,吃饭就成问题了,秀莲和赵大山,便上山,去那密密的林里挖药材卖,几女子去拣烂瓶子,破铜烂铁卖。
山,是峻岭的,山林里,长满着参天的树,地下,只长草,草滑溜溜的,一不小心,踩不稳,便要从山上滑下去,到沟底,不死,也摔它个残废。
赵大山,为了儿子,盼得要发疯,为了儿子,他可以忍受一切苦。有了儿子,他可以传宗接代,到老了以后,家有人继了,自己也放了心,奔不动了,也有人伺候,享清福。可赵大山万万没有想到,他一切只为了儿子,但还未亲眼看到儿子给他传宗接代,看到儿子来孝顺他,为儿子,他送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赵明又来信要钱了,没有办法,只好又上山去挖药材了,近处的药材已挖尽了,只有到很远的很高的山上去挖。那高高的山上,药材的确多,赵大山很兴奋,想看儿子,他挖了一窝,又一窝,眼睛越来越发亮,近乎疯狂,秀莲看到丈夫很兴奋,知道他是看到了这么多药材,儿子要的钱有着落了,心中高兴。也自顾用力地挖。可正挖到兴处,只听扑通一阵响,秀莲扭身一看,丈夫不见了,望下看去,丈夫赵大山如滚石头一般,从坡上直冲下去,毫无阻挡。秀莲吓得腿直颤抖,眼睛一阵阵发黑,她强忍住了,绕道向山沟下去,赵大山,浑身是血,但还有一口气。秀莲一下哭了出来,紧紧地抱起丈夫,赵大山用最后一丝气力对秀莲说:“秀……莲……给……赵明……以后……找个媳妇……咱……有个后……代;咱们对……赵明……这……么好!你老了,他……会……好……好……孝敬……你的!”说完,赵大山就咽了气,走了。
林子被赵大山的血染红了,风,呼呼啦啦地吹过,和着秀莲凄切的哭声,回荡在苍穹中。
六
赵大山死了,赵明没了依靠,但他还止不住地大花钱,可又无了来源,就去偷,被当场抓住,学校就开除了他。
赵明,又回到了农村家中,回到家中,秀莲已是一人拉扯着一家人了,赵明就没了赵大山做后台,不敢有以前的放肆,秀莲,对赵明也严加管教了;赵明要偷了,她会打赵明的,要欺侮几女子了,秀莲也会管的;但,毕竟,是赵大山的一块心头肉,秀莲不过份对他,好似一过份了,就会对不住赵大山,只要赵明不做大的坏事,一般的,也由他,家务,做不做,也由他了;几女子,已大了,尤其是,赵梅已出脱的水灵灵的,家务,由几女子操持。她们体贴母亲,干农活打猪草,这么,日子过的也不比赵大山在时差。到过年时,猪还是杀了四指厚的膘,给几孩子每人添了一身新衣服。令人都叹服,秀莲是过日子的好手。
赵明,便利用母亲念父亲对他过份的爱,在干活上不加要求这一便利,一天,饭一吃毕,就四处游转,饭一熟回来一吃,吃饱了,碗一放就又走了。
父母对秀莲说:“你是为他赵家支撑着家,赵明还这么样,你这何必呢!”
秀莲没说话,他只感到,赵大山虽打过自己,骂过自己,可他还是爱自己的!他无非就是有一种陈旧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使他人性变了点形,其实,他对自己不是很好么。他在时,何曾让自己干过农活,何曾让自己上山去劳动过。想着赵大山最后的话语,秀莲决定留下来,为赵明守家业,为赵明创家业。
那时,婚姻法执行的不怎么严,不久几女子,陆续嫁走了,但是,赵明,还没找到媳妇,秀莲,也牵系着赵明,更走不开了。
赵明,游手好闲,远近是出名的,找媳妇确实有些难了,秀莲就劝赵大山了,把他大赵大山如何盼他,盼到这世上了,又如何溺爱他,又为他而死的事全说给了赵明,末了叹道:“你大那么爱你,盼你有出息,他死时,还操心要给你找媳妇,看你现在这样子,咋找!你不为自己想,也要对得住你死去的大,让他放心。”
赵明是大了些吧,听了母亲的劝,含泪点了点头。以后,就帮着母亲,干着农活了,秀莲,也忙着给儿子赵明找媳妇。
找的是沟外院子里,一家姓张的女子,是赵明说看上了,让母亲秀莲去找的。没想这女子竟答应跟赵明,只是女孩子家人说要娶,得一千块钱做彩礼。
那时,一千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就是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卖了,也凑不够一千块。
怎么办呢?这正值十年动乱后的困难时期。
想着大山临终的嘱咐,秀莲把家里能卖的还是卖了,总算凑了七八百元。她想到娘家,父母已先后走了,成了空堂,兄弟那不必去试,几女子才到人家,她不想再给女子添苦,还有的钱只有另想办法了,家里是再不能卖了,再卖,是要发生危机,没法活了。
咋办呢?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条路,去山林里挖药材卖了。秀莲晓得挖药材的危险性,也清醒地知道丈夫是为此而死的。但,丈夫的遗言难忘,他不得不这么做,这是唯一的路了。
这时,女方家农活正忙,秀莲便让赵明去给女方家干活去了,她一人去挖药材挣钱。
于是,每天,天不亮,她就扛着锄头,拿着口袋上山了,去到那很深的山里,找药材挖。
林子里是峻陷的,而药材似在故意捉弄人,故意长在陡处。长在陡处,也要去挖,小心些就是了。这么想着,秀莲也就很小心,一脚一脚,踩稳实了再挖,也没出什么事故。一天下来,也挖了百十斤,可以卖几十块钱了。当驮着一袋药材回来时,秀莲想着钱数目在增加,就可以为赵明找回老婆了,心里十分高兴,也忘了身上,因树枝划破后留下的痛疼,及一天劳累的疲劳。
第二天,又去,第三天也去,第四天已快挖够了,第六天,想着今天就可以挖够了,凑足一千块,为赵明接回媳妇,就越发地兴奋,脑子里就出现了赵明领回了媳妇时的热闹场面,完成了赵大山的遗愿,赵大山望着她笑,那姑娘听了她一声:妈!秀莲禁不住激动,一激动,就忘乎了所以,一下就滚了。
活该秀莲命不该绝,她没滚多远,就被两棵树挡住了。可她被摔得昏死了过去。一天后,赵明找到她,背回家,她才醒过来。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已瘫了。
七
其实,这张家的女子张华,与赵明上学时,就好。赵明上学时,向家里要钱,与校外人一块胡吃海喝花了不少是真,但为张华,也花了不少。
赵明不好好学习,与社会上人交往,但感情上他还是专一的,他那时只对张华好。
那时,在镇上上中学的,他们家乡那地方只有他两人。赵明与张华,也就有天意在撮合了。上学,他俩中途汇合一块走,路很远,要走几十里山路,上一个梁,下了梁,乘了班车,几块钱车票才到学校。一路,赵明便给张华背上所有的东西,让张华空手走,路上饿了,赵明给张华吃自己的东西,上车时,他给买车票,照顾张华。
每次回家两人也一块,下车,上梁了,赵明拉着张华的手,快到家时,两人分开走,俩人是暗暗地交流感情,谁也不知道。
赵明被开除了回来,张华也不上了,她感到了没人照顾的失落,还怕,也舍不得赵明,就回来了。
回来了,赵明一天不干啥,到处游逛,最多的是出了小沟,去院子里,抽空去张华家,一般的,张华家人都上山干活了,只有张华一人在家的。
在封闭的眼里,有的只是死寂,孤独的让人寂寞,而两人是同学,知识相同,上学时两人又好,话就分外的多,一聊就是半天,又约定时间再聊。
一次,两人约会,晚上在村外见。
那晚,月色溶溶的,把银样的光辉撒向大地。二人在村外的柳林里相见了。他们谈了很多话,最后,张华就醉倒在赵明怀里。赵明吻了她,又拥抱着她,最后,都陶醉了,都控制不住感情,张华也就把一切一切全给了赵明。
两人感情深,所以,秀莲找人一说,张华就答应了。只是家人拗着要钱,张华也没了办法。
秀莲摔瘫了,张华也没嫌弃,凭着良心,对赵明的爱,她依然嫁给了赵明。家人这时不答应了,张华说,钱不是给你们了吗,家人也奈何她不得了。
秀莲瘫了,她是会过日子的人,知道农人最害怕的是有累赘。几女子哭着让她去她们家,她没去,她知道,女子初到人家去,还不是受气,自己去,能呆快活吗?只苦涩地说她们来看,也高兴了。几女子便给了母亲些好吃的,哭着走了,秀莲,抱着瘫了的身子,及所能及地干些活。
地里草深,她便偎在地里去扯;家里,她偎着收拾因秀莲不停地忙乎,做着些活,赵明也无啥可说,张华也无话可说。
秀莲几女子,在婆家,因生不下儿子,的确受着气。父亲不在了,母亲又瘫了,只有把泪往肚里咽,而无处诉说。时时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很少顾到母亲。但她们也每每抽空回娘家看看,一回来,总偷偷地背些好吃的,看到母亲这样子还做着啥,眼泪直冒,心酸的很。恨想,父亲是为了赵明死的,母亲又为了赵明才瘫的,他这么对母亲,便要去找弟弟算账,秀莲挡了,说自己还能动,不做些啥是也不行。农家,可顶不住吃闲饭的!是自己愿意的;做惯了啥,不做闷得也慌,现在自己能做了,做些,到老了,想做也做不成了。做不了了,只要赵明孝顺她,对她好也行了。
几女子也无话可说,只在心里想:赵明,愿他能明白父母亲对他付出了多少,以后对母亲好就算有良心了。
秀莲见此情此景,很是感动,在心里默念小时,自己养这几个女子,没费多少心,她们待自己这么好。养赵明,生他受了不少苦,养他挨了不少打,骂,以后,老了,赵明要对她不好,她可真的是想不过呀!
八
赵明的运气很好,第一胎,张华便给他生下了个胖小子。喜得赵明一颠三尺高,秀莲也在一边喜的直冒泪花。
接生的还是王大妈,她已近乎老态龙钟了,可在这一带接生的,还没见什么新手,一直是她,她接了多少生命下来,她记不清了,但她明白,附近那齐莊莊长的小伙子,娃娃,那一个又不是她接的。现在,虽接的慢,手笨,但是,由于接的仔细,有了经验,每个孕妇生孩子还非她去接莫属了。张医生也被请了来,这一带看病的还是他,他也已近老了,但看病,经验很,看的也很好,赵明怕出万一,也接了他来。
看着这接下的第一胎就是儿子,两人也高兴的很,看着秀莲,兴奋地说:“你有了孙子,你有孙子了。”忽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身,对赵明说:“你妈生你可受尽了苦,好不容易,受了不少磨难,才盼到你呢!”于是王大妈便一五一十地把一切说了。
赵明听毕,笑笑说:“那,我还真幸运,一次就生了儿子。”
“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你妈,她为你付出了一切,要不,你可就没良心哟!她生你受了那么多苦,养你又挨了那么多的打骂,她都忍受,为了给你扎媳妇,瘫了双腿,你以后,她爬不动了,可要对她好。”王大妈深情地说。
“是呀,是呀!你妈为了生你,以前,饭都吃不上,还差点送了命……”张医生说。
“是呀,是呀……”赵明说着,把娃儿给了张华,张华兴奋地亲着娃娃,很是幸福的。
张医生和王大妈又夸了些赵明命好的话,又说了些要赵明对她妈好的话,便走了。
儿媳妇找下了,生了儿子,秀莲还是没有走,她瘫了,走不了了。她也不想走了,后来,就为儿子照看起了孩子。
领孩子,秀莲很细心,尿了,让娃尿在自己身上,拉了,让拉在自己身上,自己煨干,自己擦洗。她总害怕在娃儿尿时拉时,一动,惊了娃儿。娃儿的尿片,屎片,都是她偎着洗,冬天,水冻的刺骨,夏天,热的汗水直流,她都忍受着。
因秀莲把孩子带的好,张华,赵明也没啥可说的。
赵明给孩子起名叫:赵知。
赵梅,赵琴,赵芳,还是轮流回家,给母亲背好吃的来。秀莲感动的不得了,说:“你们已有家了,要顾家了,莫再这样。”
几女子流了泪说:“妈,你生了我们,养了这么大,这是应该的。只可怜您养了我们一大伙,现在你成了这样。还得忙活。”
秀莲没再说什么,只是被感动的泪水直流。但她想着儿子儿媳对自己还好,说:“这是我愿意的,能动了,动一下,死呆着,心里也闷人。”几女子也不好再说啥了,又要母亲去自家,秀莲说要带赵知呢。
“以后少回来些,多顾些家,我不要紧的。”秀莲又补充说道。
几女子答:“我们这时还能回来些,以后娃多了,想回也回不了了。”
也是的,几女子,几胎了,生的都是女子,到有了儿子,生活担子又是多么重啊!几女子,在她面前,是装出来的高兴,秀莲知道。她们已受了多少苦啊!可他们父亲已去了,自己又瘫了,几女子,只有把泪,往肚子里咽。啊!可怜的孩子,也只有在此时,秀莲想她们才知道父母的苦了。赵梅,赵琴,赵芳是体会到母亲的苦了,只不知赵明体会到没有。悠悠的蓝天,此时几缕白云悠然地飘着。
九
一晃,几年后,赵知大了,能走路说话了。四处跑着玩了许是因婆婆带大他,他对秀莲很好,一有好吃的,就给了秀莲,直感动的秀莲直叫:好孙子,好孙子。
赵知能四处跑了,秀莲便去田地里爬了,干她所能干的活。
这时,几女子如她所想的一样,有了娃儿,肩上有了担子,很少回来看她了。不过,秀莲知道女子苦,也不怪她们。
日子,就在这平淡中又过去了,一晃,又去了十几年,这时的秀莲,便渐渐过早地老了,不能动了。而王大妈,张医生,自己父母这时也都先后去了,秀莲想起,就撒下了不少泪水。
秀莲不能动了,老了,便彻底地成了累赘。不过,她想到自己辛劳一生,一辈子为了儿女,尤其是为赵明献出了一切,在这暮年里,她有权享受几年,要赵明养活几年。当下,赵大山要儿子不就是为了自己老了以后享福吗?这么想,秀莲心理上是安然了。
社会,也就随之在变化,人们的思想,也在变,以往,人们有的孝道,在人们眼中越来越淡漠。金钱的冲击,人们的眼中,错误地看这社会 ,把一切都看成钱,禁不住诱惑的人,道义在渐渐磨灭。
这几年里,赵明能容下母亲,多半还是因他心里还残留着人们向他说过的,母亲生他,养他的苦处,而容下了母亲;再母亲也时刻在动,没吃闲饭,他也无话可说。
母亲现在不能动了,彻彻底底地需要他养活的人了。他赵明也明白,母亲是为他而失去了双腿的。现在养活母亲,是责无旁贷的。
但是,张华这时,是怎么也不能容忍秀莲了。以前,她怎么容忍了呢!是因秀莲能在地里爬,给她带孩子,减少了她不少的麻烦。她可以自由潇洒地过。现在,她彻底地不能动了,而社会,又如此发展,啥不讲钱,钱是一切的主宰,凭什么,他们就该伺候她,她给了他们多少钱,这屋里的一切,是他俩治的,要白吃白喝,还要给她端到跟前,她留下了多少钱。张华想,可,她忘了反问自己一下,秀莲给他们领娃儿,及生赵明养赵明,为了找她到家来,摔瘫了,又给了秀莲多少钱。也许她会辩解:那是以前,是过去的事,提啥或许还会说出养子女是应该的,你摔瘫了,儿女找媳妇,父母该操心。
赵明起始,还不敢对母亲表示冷漠,他的眼前,还时时有父亲的面容出现,自己这么对母亲,他答应吗?他不敢,是双亲给了他生命,此时只母亲在,母亲为他受了那么多苦,他只有对母亲好些才是。
但是,他也禁不住张华的话:现在啥不讲钱,她给你留下多少钱,为啥要这么白白伺候她。
赵明还是不敢对母亲咋样。
张华便指使赵知去对奶奶不好。每次端饭去,她便教赵知要怎么怎么。
赵知不敢不听母亲的话,每次端饭去,便骂:“老不死的,猫,吃。”便走了。
赵知对自己,一向都好,有啥好吃的,舍不得吃,总拿来给她吃,一有空,总到她近前,她给他讲故事,赵知很是喜欢自己,怎么一下这样了呢?秀莲心里酸酸的,泪水直冒。张华不高兴,老不死的,早死了好。
但是,不动员起赵明,效果是不大的。
于是,张华与赵明闹架了。
赵明小时,在父亲溺爱中就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曾一度很坏。后找了张华才有了变化,现在,张华又让他这么做,使他一度好转的心,又渐渐要失去人应有的良心。
饭,不按时给秀莲端,有时,根本就不端,饿得秀莲心里如猫抓,饿极了才喊。
张华应了:“你给了几个钱,喊啥哩,谁伺候你。”
赵明也张华指示下道:“你喊啥,你拿了几个钱,让我们做么做。”
赵知端了一碗饭,到奶奶身边,有滋有味地吃着,时不时,“来,来,来”如唤鸡一般叫,把热饭,溅到奶奶脸上。
“不是人,不是人,你忘了你是咋到这世上来的,咋大的,没有良心的东西……”秀莲哭嚷道。她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心酸。
“良心,良心值几个钱,我看你没留下几个钱,让子孙们过好,怕你没有良心哟!”
秀莲的心里,如插了一把刀,异常难过,泪水,凄迷了眼睛,她真的不知道为啥这么大的付出,竟得到如此回报。
十
秀莲付出了一生为儿女,在风烛残年,他没有依靠,如一片枯叶了,还受到毒虫的咬噬,还想让她过早地萎落,这是她想不到的。
痛苦中,秀莲想:人呀!他妈怎么就变的这么快,变的这么无情无义,连儿女都不敢相信了,只敢相信自己吗?但是,一切已太迟太迟了。
钱呀!钱,是钱在支配一切吗,是钱在左右看人们吗?现在,她没有钱,她有什么办法。
几女子,许是才有了儿子吧!在婆家才有了位置,也出来走动了,知道了母亲的可怜,时不时,总背一大包一大包的东西,回来伺候母亲几天。见母亲已这样,只纷纷责骂赵明没良心。秀莲又挡住了。几女子说,现在政策活了,家里搞富了,要接母亲去,秀莲没答应,说:“只要你们常来看我就行了,哪有女子养娘的道理,再说,过去,对你们也没对赵明好,哪有脸去。虽赵明对我不好,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咋对我!”几女子哭了,走时,恋恋不舍的。
赵明父子,在张华指使下,已变本加厉了。由张华指使,已到自动去骂秀莲。
他们似乎是真的明白了张华的话,这世界, 是金钱的世界,没钱,你什么也别想。她什么也没留下,留下的是不值钱的东西,凭什么,要伺候她,什么社会了,谁白白养活她。于是,一家三口,明白张华去骂秀莲了:老不死的,你留下了啥,还要我们伺候,你这样,还不如死了好。
骂毕,便索性不给秀莲吃饭了,秀莲就心酸地哭,哭的眼睛都肿了,心里如刀刺,忽尔,她也就止住了哭。
十一
秀莲有一匣金子。
在几女子来了走后,院子里的人说。
张华与赵明是听到了,心当下一怔,想:这莫不是真的!要不,赵梅他们几女子,频频地回来,莫不是争相讨好母亲,想得到这匣金子。
金子,啊,金子,这能让她们白白拿去,有了一匣金子,就可以不种地了,吃好,穿好,住洋房,坐汽车……享尽荣华富贵,这眼皮子低下的幸福,能让她们偷偷抢走?
张华赵明知道,这阵向秀莲要这一匣金子,她断是不会给的。就自个在家翻箱倒柜找,连金子的气气也没闻到,只想:这是老家伙留的后路,可真有心计。现在,要得到金子,还只有一条路,对这讨厌的要人白白养活的老婆子好。不过一样,一匣金子呀!她腿瘫了,不能动了,也活不了多久,化得来,只好现在屈尊一下,以后显大富大贵。
这么想,两人要对秀莲好了,一天张华便打了鸡蛋,让赵知端去,她跟在后边,赵明也在后边,赵知把碗放在了秀莲床边,张华劈面就给赵知几个耳光,对秀莲说:“妈,你莫怪,赵知不懂事,骂了你。”
“是你教的,哇……哇……”赵知大哭着唔唔唔地说。
“放你妈的屁,那个教你这!”又在身后给了赵知几脚,赵知不敢言语了,哭着跑了出去。
张华和赵明,便到床前伺候秀莲吃,说大人莫见小人怪。秀莲脸上在笑,可心里难过的很:人呀!这社会他妈是咋了,人都咋了?
十二
张华知道厉害关系,要她以后对奶奶好。赵知问:“你们不是要我骂吗,这下咋又对她好?”
“这,你小孩子不懂,莫问。”
“那,我不对奶奶好了。”
“你敢。”
张华见儿子不明白,是不会改变的,便说奶奶有金子,得到它了,以后吃的好,穿的好,有好房子住,有楼住,就不在这穷山沟里住了。
赵知听着,睁大了眼睛,怔怔的。
赵知是喜欢奶奶的,只是因为母亲,才不敢对奶奶好,每次对奶奶不好,他都哭了,这下,让他对奶奶好,他巴不得,就和奶奶又在一块了,把好吃的尽让给奶奶,还听奶奶讲故事。
故事讲毕了,秀莲问赵知:“你怎么又对奶奶好了?”
“妈说你有金子。”赵知童稚地睁大眼睛,又问:“奶奶,你有金子吗,金子是啥?”
秀莲的心被扎疼了,就流出了泪,落到赵知脸上。
“奶奶,奶奶,你哭了。”
“奶奶没哭……”
“你哄我……!”赵知给奶奶擦干了眼泪,秀莲看着这原本纯洁的心,在受着污染,心疼极了,抱紧了赵知。
“奶奶,你真有金子吗,金子是啥?可以让大妈又对你好。”
“奶奶有金子,金子就是金子,金子可以让人没了良心,让人着魔,可以让不喜欢自己的人对自己好。”
赵知听不懂,秀莲也不讲了,只是爱昵地抱紧孙子,说:“赵知呀!以后,你可不要迷着金子,你要老老实实做人,用自己的双手开创美好的生活,金子就是金子,它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但你要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呀!”
十三
赵梅,赵琴,赵芳轮番来看着母亲。每每回来,都如以往一样,背好多东西。回来后,她们都惊异于弟弟赵明,弟媳张华对母亲好了,见母亲很好,也放了心。
几女子一走,张华便又到秀莲床边,,拿了更多好吃的东西来。其实,这些东西,都是赵梅她们以前拿来,她藏起来的,与赵明这么些年,都懒做啥,她能有啥好东西,只可惜了好政策。
把好东西放在床边,张华说:“妈,赵梅她们来,对你好,还不是为了金子,要把金子一给她们,保证不来了。妈,咱赵家,啥也没有,又不能给,一给咱赵家可啥都没了。”
赵明说:“是呀,妈,她们一个劲地来,不是为了金子,还为了啥。”
秀莲点点头。
赵明两口子是比赛与几女子对秀莲好。
几年后,秀莲终于不行了。临终前,张华与赵明俯到秀莲面前,喊:“妈,金子哪?”
赵梅,赵琴,赵芳回来了,哭得悲疼欲绝,给母亲穿着自己给做的寿衣。赵知,在奶奶身边,真挚地哭喊着:奶奶,奶奶……
秀莲已不能说话了,但是,她向赵梅示意,赵梅看了一会,懂了母亲的意思,母亲是让她去拿一个匣子。赵梅去拿了来,放在母亲身边,秀莲又示意让赵明与张华拿去,这里边就是金子。
赵明与张华抢过了匣子兴奋的不得了,到一边,忙着打开匣子,看到手的金子。
赵梅和两妹妹,俯在已咽了气的母亲身上,哭的那么伤心。
张华一把拉过哭着的赵知,说:“有金子了,我们有金子了,熬到头了,可以过好日子了,还哭那老不死的干啥。”
“我不要金子,我不要金子,奶奶说金子就是金子,可以让人着魔,没了良心,我不要金子,不要金子,我要奶奶……唔……唔……唔……奶奶……奶奶……”
“啪”一记耳光打在赵知脸上,张华吼道:“你胡叫啥来!”
然而,赵明打开匣子,他的手有些发抖了,里边,哪有什么金子呢?这分明是一些小娃的屎片,已有了酸屎味。他疑心金子在臭布里包着,但,当他一绺绺取出布片,展开时,啥也没有。
没有金子,张华也急了。
“妈,妈,金子在哪,金子在哪!”赵明和张华喊着,但是,秀莲嘴上挂着笑,已永远地去了。
“金子哪,金子哪!”赵明向几位哭的正伤心的姐姐吼道。
几姐姐说:“妈没有金子,但是,还有比金子珍贵的,这是你的屎片,拿着去好好想想吧!母亲对你的心,就比金子珍贵……”
那匣子从赵明手上滑落,他与张华僵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