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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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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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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麦子

打麦子

山里不通公路,不通电,没有山外人那么会享福,麦子收割毕了,晒干,往公路上一铺,过往的车给压得干干净净的,或把电一开,脱粒机嗡嗡地叫,把麦子打得干干净净的,到时往回揽麦粒就可以了,山里人,生在那么偏僻落后的地方,吃粮食很不容易,从高高的山上,把麦子收割回了,晒干了,打,只有一捆捆解散了,铺在场院里,用镰仗一下下地拍。顶上,酷热的太阳晒,还得不但用劲打,一天下来,累得人半死,还打不下多少麦子,但是,院子里的人们,今天你给我打,明天我给你打,却也融融恰恰的,一边打一边还可以说一些笑话,也在劳累中有快乐。

但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人们都迫切从原始陈旧低下的劳动力之中,开放出来,过轻松日子,舒坦地生活,谁还想过原始般的快乐生活?

这么,在离麦子收割毕,正在晒干之际,李立去山外买了一台柴油机,一台轻捷小型脱粒机回来。一下,在这山里,叫前进的院子里引起了轰动,上至大十岁的老汉,下至能跑的小娃,都来了,围着机器左看右看,这摸摸,那摸摸,低声叽咕道:这机器一开,往那张开的嘴里,把麦子往进直塞,比我们用镰仗打,可轻省多少,快多少啊!这下可把咱解放了。

“呀!这么快怕贵呀!”

“有多贵,大不了一小时一二十块,现在钱是啥,人是啥,花俩钱头舒服,象院里的张成,就一小时给一百块钱,李立怕还不给他打呀!”

“是呀!是呀!,可不是,怕不给他打呀!去年,为那事,他们闹得大呢!”

“是呀!是呀!”院子里,这些没与李立闹事的人,都感到心里甜蜜蜜的,只等麦子快晒干,让李立的机器打,在心里高兴地想:今年,不受苦了,可把人给解放了,都在为张成惋惜。他的麦子,可咱打出来呀!今年有机器了,怕都让机器打,不换工用镰仗打了,他张成两口子,能用镰仗把麦子打完。

在李立买回机器的第二天,他已骄傲地向院子里的人宣布:不管张成给多少钱都不打,院里人都为张成捏着汗。

张成与李立闹了啥事呢!

去年苞谷刚出顶花,长出长长玉米棒子的时候,李立家的猪,从圈里钻了出来,跑到张成的地里,把人家的苞谷,吃了一大片。这苞谷可是张成费了多大功夫种出来的呀!春间,播种,施肥,又锄草,草一直锄了两遍,到这夏天,长得油绿肥壮,冒出高高的顶花,长出长长的玉米棒子,吐着红红的胡子,在炎晒下,轻轻摇动,茁壮成长,看着这肥壮的庄稼,哪个不喜欢,又被猪吃了,种庄稼的人以粮为命根子,哪个不心疼,可,吃是已被吃了,再心疼,它再也不会从地上再立起来,但也不能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吃了,张成来的李立家,和和气气地给说了,意思并不是让给赔,而是要李立知道他家的猪吃了自家的苞谷,以后,把猪关好点,不要再吃就行了,谁知,李立一听,脸一下,红到脖根,争着说他家的猪关得好好的,咋会出去吃了张成家的苞谷,张成说确实亲眼看到李立家的猪,出来吃了他家的苞谷,是猪圈一角破了,钻出去的,李立便指着张成就骂说张成在欺负人,不知是哪个的猪把苞谷吃了,张来找他家,说张成欺负人也不看看像,瞎了眼,张成一下也被惹火了,也骂:哪个龟儿子的猪,吃了咱的庄稼,不谁,那么要是谁家的猪吃了我的苞谷,就是他老子下地去吃的,你骂谁,你骂谁,李立就往张成跟前扑,要打架,李立与张成都是瘦人,个子一般高,谁也不怕谁的,张成迎架已想打,被闻声赶到的两家的女人给拉回去了,李立的老婆,一边拉一边说:现在啥社会了,人善被人欺,你去打啥,欺负了,让他欺负吧,看能撵到咱家,把咱家轰了不成,张成的老婆也一边拉一边说:就打一点庄稼让干儿子的猪吃了,以后,再下地了,不管谁的给打死。

以后,李立家修补了圈,猪再也没下张成的地,张成的庄稼,也自此再也没有被糟蹋过,院子里的人,自然明白,谁对谁非,可是,这两家,都是院子里的有钱人,偏向哪一边,他们都会倒霉,就憋在心里了,那一家对他们有利了,他们去哪一家说对方的坏话,来李立家的人会说:哎呀!李立家有点钱,眼红你家也发起来,以这找借口欺负你家呢!你家的猪哪吃他家的庄稼,虽说了慌,又为了利益,心里并不感到惭愧。

来张成家的人会说:李立家,有点钱了,张开了,以势欺人,猪吃了你家的东西,应该赔,可还那么不讲理,真不是人,说真话的,理直气壮,但也有他们的目的,在大凡小事,免不了要问张成借钱。

李立听着有人给他说话,心里甜甜的,张成听到有人给他说话,心里很欣慰。

李立与张成两家自此成了仇人,谁不理谁。

李立买回脱粒机后,院子里的人都去看了,张成没去看,他闷在家里,在想:这是李立做给他家看的,把用镰仗打麦子的人招揽走了,想嘲笑自己麦子打不出来,骂道:“李立,你狗日的,想这么整人,你瞎了眼,现在这个社会,有了钱,谁不怕谁,你能买,我还不是能买。

张成知道,这么一套机器很贵的,他家和李立家这么些年,弄香菇木耳天麻,先后都挣了些钱,但毕竟刚弄不几年,在这山沟儿小院子里,两子算是有钱的,又是,弄买成套的现代化机器,不管哪家,都感到吃紧,因为,他们这些钱,还要用来养儿育女生活,以及发展别的经济路子,张成也明白,李立买回这套机器,也是咬着牙根买回来的,是冲着他而来,想整他的,张成又想到了去年李立家的猪吃了他家庄稼后的蛮横态度,心里忽儿升起了一股怨气,你买回的是这样的机器,我要买回更高级的,都又是为了挣钱,我还不给你抆子上浇尿,张成一咬牙,把多年的积蓄全拿了出来,豁出去了。

于是,在李立还未骄傲的翘起尾巴来,张成的一套硬现代化的玩意儿弄了回来,那柴油机,比李立买的更大,脱粒机,带风扇的脱粒机便拉回来了,这脱粒机,把麦捆不用解,整个整个地塞,自然会被打散,在一个出麦儿处,用口袋接住,直接装麦粒回去就可以了,不象李立买的还要割散麦捆,又不带风扇,麦粒和糠混在一起,打毕了,回去还要扇,筛

李立也没有去看张成买回的机器,听院子里一些去看过的人回来说后,他为自己买的机器感到惭愧,觉得没有整上张成而感到难过不已,心中不觉间,憋出了一股闷气,但忽儿,李立就冷笑到:我就不信整不倒你张成。

真是一山难有二虎,前进这小院子里,也难得融下李立与张成这样两个富户。

李立和张成,都用各自的机器,先给自己打麦子了,机器轰鸣声中,人们已清楚地看到,张成的机器,是更为的轻省与方便,在竞争中,机器的优劣显示出来了李立的失败,人们,纷纷在心里默想着请张成打麦子,不但轻快,又省活省力,就在这时,李立向院子里的人们又放出了一条消息:他打麦子,每小时的价钱,是张成的一半。

突然之间,胜利的张成正准备大张旗鼓地给院子里的人打麦子的事,转眼间,梗住了,院子里的人们都在盘算,张成的虽然方便,可贵一半多,要让李立打,就可以省下一半的钱,可以去做别的事,咱以前,用镰仗,还不是把麦子拍出来了,咱农民么,还能当了国家干部了,不干活还行,麦子,用机器打出来了,就省了不少力气,享了不少的福,哪还能享那么多的福,家里的风扇,筛子,是现成的,扇,筛又费不了多少功夫,出不了多少力气,还多出一半的钱,图轻省干啥,农民,毕竟有农民的想法,他们还不尽岗呀!

于是在张成喊打麦子时,先前向他说好,要他打的人,迟迟不动,或推说麦子没晒干,或推说没空,过几天打的,他们都在等待,让李立打,张成一下懵了,过了不大功夫,见人们纷纷往李立家去了,要李立给打麦子,张成经过打听,知道是这回事时,气的心都隐隐作疼,他高价买回的机器,比李立的先进,满以为会压住李立,自个独打院子里的麦子,会挣些钱回来,以让买机器后,家里日子日益过的拮据的生活缓和一下,真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李立反手来了这么一招,当下,张成脸气的如土色,狠了狠心,在心里道:赡,就赡个尽吧!李立,你不仁,我也不义,干,就干到底,张成向院子里,自各大声地喊叫:

“打麦子噢!打麦子噢!价值不高,李立打麦子,一小时多少钱,我收多少钱,半分不多,我这说的是实话,说话算数,打麦子罗,打麦子罗…”

经张成这么一喊,已到了李立家里,绑好了机器,准备抬到咱家院里安装,给自己打麦子的人,又绑了,呼啦啦一下出了李立的门,向张成涌过来,向张成家的机器涌去,张成望着涌来的人群兴奋地喊:

“打麦子喽!李立收多少钱,我收多少钱,哪家先抬去,机器,我先给哪家打。”人们确实听到张成这么喊,是真的,兴奋地在心里想:啊,一样的价钱呀!可以省多少活,再也不用扇麦子,不用筛麦子了,扇麦子,麦风把人糊弄的象个鬼,呛的喘不过气,和的全身痒,只有用手扣,到傍晚扇毕,扇黑乎乎的,鼻孔黑乎乎的,吐出的痰黑乎乎的,去河里洗尽了,身上被麦灰和了,抓后的印子,被腌的生疼,筛麦子,同样的和人呛人,手不停地动,一天下来,膀子都筛肿了,身子象要散了架,已受够了扇麦子,筛麦子之苦的日,掏同样的钱,少受同样的罪,这福是谁都愿享,帐谁都愿算的。

在张成在人们向他涌来时,他说了哪句话后,涌向他的人群,一下骚动了起来,向张成说:

“先给我打。”

“先给我打。”

张成又道:“谁家先抬去机器给谁家打。”

人们一下明白,围住张成,是不起作用的,他不是机器,现在关键的是要抢到机器,都唯恐抢不到机器,最后张成会突然变了卦,就离了张成,死命地朝张成家奔跑去,张成看着已近乎疯狂地往自己家奔跑的人群,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刚笑毕,却意外地见到李立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了,张成收敛了笑,骄傲地望着有脸怒气的李立,见他走近了。

李立走近了张成,指着张成怒气冲冲地道:

“张成,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谁先欺负谁,你不要说话不讲理。”

“不管咋么说,咱院子的麦子,咱俩分着打。”

“哪由不得我,他们愿意谁打谁就打。”

“好哇,你…”说着,李立便一下向张成扑去,张成便拉腹抱住,两人在纠缠着,扭打着,张成一拳打中了李立的鼻子,血顿时如喷地出来,李立一拳,也打着了张成的嘴,血如注地流出来,李立被张成放倒了,李立翻起身架在张成身上,张成又翻身架在李立身上,两人在地上翻滚,撕打,李立鼻子里的血,染红了脸,滴落在张成的衣服上,张成嘴上流出的血,也染红了脸,滴落在李立的衣服上。

两人越打越凶,眼里显露凶光,大有拼命之势。

李立的女人和张成的女人也随后赶来了,看到自己的丈夫被对方打成那样,去往开拉,拉不开,两女人便扭打起来,你扯住我的头发,我扭住你的头发,手便在对方脸上,身上四处乱抓,一时,彼此脸上,身上就留下了许多的血道子,血珠儿,就从脸上身上往下滴落,染红了衣服,两女人也越扭打越凶

有人这时跑来大声报告:张成,张成,不得了了,不得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听了张成的话后,疯狂地去往张成家去抬机器的人,都争着往前挤,都希望自家去抬去机器,先给自家打,害怕落后了,张成会反悔,轮不到自家的好运一般,人们挤到门咔出了,把门挤的吱吱叭叭响,才挤进去,张三说往他家抬,李四说往他家抬,王麻子说往他家抬,张三不行,去绑脱粒机,李四不行,去绑柴油机,王麻子不行,去收拾了便动带,摇把子。张三说,抬吧!你抬柴油机回去转着玩,李四说你抬吧!抬脱粒机回去自个用手转,王麻子也大声说,你们都抬吧!抬回去好看…,于是,都明白,各自抬回去的东西,并不能打成麦子,就放下了,圆睁眼去看看对方霸占到手的东西,怒目圆睁,“给我家打,先给我家打。”都互不相让,李四去夺张三的脱粒机,张三去夺王麻子的便动带摇把子,王麻子去夺李四的柴油机,这是个无人组织秩序的场地,没有日有那种先进的思想指引的时候,农民们,一旦他们自私的意识爆发了,宁可玉碎也不要瓦全,一时,你争我夺,就乱起来,张三眼见李四夺了自己霸占的东西,李三又看看了王麻子抢占了自己的东西,王麻子看见了张三抢占了自己的东西,怒目圆睁,就大打出手,有拿棒儿打的,有拿摇把子那铁玩意,逮人打的,一时哎哟的残叫声,不绝于耳,人们双眼,都放出凶狠的目光,互不相让,不一会儿,这个头上出血了,那个鼻子出血了,有的被打坏了,躺在地上呻吟,有的,还在使出最后的气力,血红着脸,在做着最后的拼斗。

一时,屋里被打的稀乱,柴油机脱粒机被推翻了,能拆下的已被强行掰下用做了武器,板凳,这横一条那横一,保温瓶,被砸破了,流出了滚热的水,有人被烫的喊娘叫老子…………血,染红了每一张脸,也染红了每一个日的衣服,墙上,地上,手执的武器上,都粘满了血痕……

有冲动没去抢机器动手的人,吓破了胆,去喊机器主人张成,可他们也在死战,对院子里人们的混战无能为力了。

下起一阵大雨时才结束。

人们开始动手打时,满天已布满了乌云,天异样的阴沉与黑暗了,雷声轰隆隆滚过几遍之后,乌黑的云块里,便落下瓢泼般的大雨来。不一会儿,雨已越了天地间,屋上,不一会儿便落下了水来,门前场院里,早已积了一洼一洼的水,被落下的雨点,拍打的贱起一朵朵水花。

千山默哀,苍翠的群山,已在大山中了。

人们这才止住,首先是雨催开了张成与李四,李四红着脸,指着张骂:你狗日莫张,今天雨帮了忙绕了你,咱走着瞧!

张成也血红着脸指着李立骂:“你狗日的莫欺人太甚,咱不怕,老子等着你。”互骂了一阵,大雨飘顶而下,浇去了脸上的血,从脖子里,流到衣服里,滴落到水洼中去了,水洼上,便飘了屋淡淡的血红。

男人不打了,女人也住了手,和男人一块,指着对方骂了一阵,雨太大了,彼此也听不见骂了些什么,雨直往嘴里灌,就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屋里打起了死架的人,是被张成一声吓停的,人们望着张成怔住了,张成望着屋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也怔住了,不断流的血,已把屋子堂屋的地面染红了,有坑儿的地方,已积了一小坑儿血。

不好,要不赶快送医院,怕要出人命了,张成忘了嘴上被打了拳流了血,现在已肿得翻起来的痛疼,大喊一声:谁再给我打,能动的还不送人去医院,狗日的,要出人命了。

张成的女人,脸上是一道道的伤,被雨淋后,伤口处,已变白了,一下急得哭了出来,妈呀,该咋办呀!

“哭啥,再哭,”女人不哭了,泪眼望着男人,男人又冲还怔着的人喊:狗日的快被呀!要不死了人要偿命的!

人们这才醒过来,赶忙动手去被打坏了躺在地上的人,同时,看到屋里的残相吓呆了,浑身不住地颤抖。

一人背一个背好后,张成和女人,锁了门,和人群,冲进雨中,向离院子七八里路的乡医院赶去。

走不远,见到李立与女人一块,也在往医院走。

忽儿,刮起了大风,雨,更猛更急了,响起了卡卡叭叭的炸雷,风,雨,雷,在一个个受伤的头颅上炸响着,浇灌着…似在唤醒什么,又在医治什么。

                                           

 97724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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