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几年了,王伟真想不到会在这小镇上碰到吴娟。
他们是在街上碰到的,王伟往上走,吴娟往下走,王伟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想一个问题,想得入神,险些撞到了吴娟身上,吴娟刚想张开口骂,一下看出了这人象记忆中的人,他们是在二十多岁时分开的,已生成了眉毛长成相,容貌除了被十几年的风雨,流逝的岁月打磨老了一般,没多大改变,王伟抬起头,刚想陪道歉,一下他也感到面前这女人也象记忆中的一个人,一时四目相对,怔怔地望着。
“你莫悲伤王伟吧!”吴娟睁大了眼睛问。
“嗯,我是——你莫不是吴娟吧!”
“是我是呀!”
一下,两人的眼里,都放出了惊喜,伴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镇上的人,熙来攘往的,车,上上下下,轰鸣而过,两人往路边站了些,吴娟问:
“现在在干啥,到镇上干吗?”
王伟低下了头,他不敢看吴娟,吴娟的时髦打扮对他是一种压抑,压抑在他身上的小来,他看到自己穿的这土里土气的衣服,感到十分的难堪,过了好久,才抬起头,凄然一笑,淡淡地说:“我还是老职业没变,业余,还是痴心不改,想写写画画,到镇上来,寄东西出去。”说完,王伟低下了头。
“我,现在在城里,和他开了一家小店,这次到这镇上来,是推销,批货,刚买完……哎,还真想不到碰到了你,能不能去那坐一坐。”
“好吧!”王伟应道,便和吴娟一块,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酒店里,服务小姐,立刻送上了菜谱,走到王伟跟前问他要啥。王伟窘了,他知道,他教书一个月挣多少钱,现在已有了老婆,孩子,每月油盐酱醋吃穿再给娃儿买些营养品,老婆买些化妆品,卫生纸,还余几个子儿,再加上他写文章要用纸,笔墨,每月要到镇来寄稿,路费,吃住,加上邮费,现在邮费涨了,寄一封信就是伍毛,寄稍长一点的文章,邮费几块,还能节余几个子儿,此时的王伟,囊中,已所剩无己,但是,他不想在吴娟面前失去面子,他在她面前,一直没低声下气过,要不,吴娟是他的,他强装振作,很大方地接过菜谱翻了一下,又合上,说:上边的名目太多,我又不太熟这些菜,你们看着办,择好的上。王伟在心里想,反正,先在吴娟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待她走了,再给这店里说,欠下,以后勒紧腰带还吧!
服务小姐接过菜谱,说了声:你们坐,给一人倒了一杯茶,便去操办了。
二
十几年前,那时,王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吴娟,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
王伟,从师范一出来,分到山里教书,他一边爬格子,想当一名作家,飞出山沟,他在学校就爱文学的要命,还在校报上发表了的,年青人血气盛,一经梦想的事就想干成,工作了,在业余,他便关上门,拉上窗帘,闷在室内,提笔没命地写起了散文,诗,和小说。
在一两年之后,他写了上百万字的作品,却无一个字变成铅字,王伟好灰心呀!望着狭狭的天,夹峙的快要挤到一块的山,和山脚下寥落的人家,他才感到自己的孤独,这里,不通公路,只有一条坑洼的土路与外边交通,但很少来车,来了,是拉货的与他无关,也不通电,天一黑点油灯,或蜡烛。学校,七八位老师全都是三四十岁的人,学校附近没几户人家,有几个人,可由于思想不一样,交往不上,几年的对文学的痴迷,工作地点的偏僻,使他已疏远了以往的朋友,王伟感到好凄清,所梦想的事业,在心里一次次地破灭,让他感到好失望,一下子,觉得这沟儿里,曾让他感到那么美的山,石……都失去了色彩,连太阳都变成了灰暗的空气那么沉重,他开始了在火柴盒似的室内呆呆独坐,开始灰心,失望。
这时,吴娟迈着欢快的步伐,来到了这山沟儿里的这所学校,吴娟才从学校出来时间不长,一时没谋到事业,也没想到出路,干呆在家没事干,也烦人,就到这学校来代课,暂混个心闲。
吴娟大大的眼睛,浓浓的弯弯的眉毛白白的脸,很是漂亮。
她是睁大了明亮的眼睛,带着对教书这职业的好奇,与新异,轻快地到了这所学校的。
她的到来给学校带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
由于这地方地处偏僻,没热闹处玩,人们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生活,吴娟受不了,附近无处去,学校除了王伟全是老教师,他们已安于与农人一般,日出起床上操,上课,天一黑,门便关了,全回到屋里,学生呢,是两代人,在一块无话可说,不可以在一块玩,唯有王伟是年青人,可以在一块玩,这么,在吴娟到学校来的第三天下午,终奈不住业余的寂寞,走进了王伟的房子。
王伟知道学校因为人员不够,又来了一个新老师,但由于事业之舟搁浅,严重挫伤了他的一颗意气风发的心,沉入在失望中的痛苦中,上毕课,干闷在室内,未去理吴娟,这下,吴娟进了室内,人家毕竟是客,总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好,而给人家冷脸,怠慢了人家,毕竟是同事,还要处理好同事关系,况学校就他俩人年青,王伟便强作出笑脸去给倒了水,放在床边桌上,吴娟,就在床边坐下,王伟也在桌前木椅上坐下。吴娟便叹息了一声:“哎!这地方好偏僻,好寂人,你咋在这呆了这么久呀!这公路不通个公路,电不通个电的。”说完,跳跃的烛光,夜映出了她的一张美丽,而已略显忧郁的脸。
“慢慢熬吗!”
“这,可咋么熬呀!我们那有电,有公路的,倒这地方来受苦,早知道这样何苦来呀。”
“是呀!你们是山外好地方的人,万一熬不了了,可以走,我们就这地方的人,想干一番事业飞,追逐理想的梦后,飞出山去,但干不成了,你还得在这熬着,受苦。”
“这么说,你是这的人,能熬这么多年,你是在一边教书,一边追求一番事业,度过来的。”
好久,王伟才“嗯”一声。
“你在追求啥事业。”
“说出来又能怎地,反正追求了一两年,还不见眉目,破灭了。”
“一两年不见眉目,就感到失望破灭,失败是成功之母,这点都受不住,看样子,你这人干不了大事。”
“我爱的是文学,干了两年,写了上百万字,一个也发表不了,不让人灰心吗,要叫你你怕也灰心了,哼!”吴娟的话把王伟激极了,王伟气呼呼地说:
“噢!爱好文学。在这地方,想不到还有一个文学志气,逃避了外界的浮华写作,还很有一种隐士般感觉吗!”
“莫玩笑我了……”
“不是玩笑,我能看看你的作品吗?是真心的。”吴娟睁大明亮的眼睛问。
王伟盯了吴娟好一会儿,也观察出了他的真诚,好一会儿,才说:“反正,寄到编辑部,编辑也许不愿看,你愿看了看吧!”便给吴娟找了好大一沓。
天已不早了,学生们已沉在了酣眠中,偶尔发出一阵阵的梦呓声,别的老师,已坐在了灯下,燃着灯,默默地批改作业,蛐蛐,在窗外,不断地低吟,吴娟接过了王伟的文章,朝他莫尔一笑,说:
“那我就拿走了,过几天一定还你。”
“好吧!到时要提提意见,帮助帮助我。”
“嗯,哼!”吴娟,扮了个鬼脸走了。
三
吴娟坐在王伟的对面,小口呷着茶,时不时翻眼瞥对面的王伟一下,他的心里已感到,对面的这个人,是王伟,但已不是记忆中那个王伟了,记忆中的王伟,年青,意气风发,血气方刚,刚强,自信的,此时此刻,面前的王伟,多少显得有些颓废,他穿的,似还是多年前穿过的衣服,已洗得泛白了,肩头上,还打了几个补丁,他的脸,长出了胡茬,使得当前白白的脸,变黑了不少,当年锐利的眼睛,已多少有些呆滞了,在这经济轰炸的社会中,在金碧辉煌的高楼大楼下,平坦的街道上,音乐的包围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多少显得有些可怜,吴娟,在心里连连叹着气,此时的王伟处的境地,可以看出可怜,但吴娟不敢怜悯,王伟,也不见得需要她的怜悯,她知道他的清高的性格,只在她的心里涌上一阵阵苦味。
王伟,端着茶杯,咕咚咕咚地喝,喝完了,又自斟,他不看对面的吴娟,只顾喝他的茶,好似以此显出他对一切,根本就不在乎,对吴娟此刻披金戴银,漂亮的衣着以及优越的环境根本也不羡慕。是的,他不羡慕,按理,他是一个文人,文人,本就有着他自视清高蔑视一切的本性,那怕到了处境狼狈的境地,这本性也难以更改,文人,除了因杂事,浪费了时间,没干成事情,而后悔以外别的,他不会后悔什么,包括恋爱的失意,功名利禄的失却,引不起他们多少的悔恨,所以,王伟对于失却吴娟,吴娟现在,比他过的好,他并不羡慕,他只感到不就是可以吃好些,穿好些,玩好些罢了,还能怎的,这一天光讲吃穿玩而干不出事业的人,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猪罢了,所以,面对对面穿着时髦的衣着,修了眉,抹了口红,脸上涂了高级美容霜的昔日恋人,他并不放在眼里,甚至还怜悯起她来,在心里说:如若何我一块走,到时我成名了,还可以带给你一些菜谱,你这么过一辈子,显豪奢,但涂脂抹粉,掩不住岁月留下的伤痕,到时,双脚一蹬天,你能留下些什么?
四
吴娟,自那天下午,去了王伟的房间,拿王伟的文章去看了后,她便,常常在业余走进王伟的房子,她只有进王伟的房子,与王伟谝,她没有别的去处,找不到别人谝,她是上过学的人,懂文学,但她并不爱好文学,与王伟谝,是处于一种寂寞后的无奈,寻不到出处后的心灵寄托,因为她是二十来岁的姑娘大了,年龄的增长,她又怎能抑住日益涌动的心,王伟,处于事业之舟搁浅的失望无奈之中,若在先前,他在意气风发地追求事业之时,她对吴娟的到来,冷冷着脸,置之不理,因为他现在,所操心的是事业,而不是事业之外的任何事,此时此刻,他一人处在凄凉中,默默中,他空落的室内,心空中,容纳进了吴娟。
吴娟一进他的房子,他会站起身,笑脸相迎,马上给倒一杯水,放在桌上,吴娟呢,在桌边坐下,便与王伟谈起来,王伟要她谈看了他的作品后的见解,吴娟笑笑,说不敢没有啥见解,就自己的想法可以说一些,吴娟懂文学,上学时,也看过好多书,对照王伟写的东西能分出哪写的好哪写的坏,王伟听后,感到吴娟说的是那么的对,渐渐的在心里产生了对吴娟的佩服,与吴娟的话,不觉间多了起来,他与吴娟谝起了中外的一些名著,由于都看过那些书,共同语言,不觉间多了,在心里还引起了一阵阵的共鸣,谝够了文学过够痴,两人渐渐的熟悉了起来,那份陌生拘谨不再见了,在一块了变得无拘无束起来:就又谝到了各自的住处家境,王伟知道了吴娟,是在这个小山沟外边,公路边一个镇子上的人,父母亲都是做生意的,家里很有钱,在镇子上是有名的,吴娟也知道了王伟就是这贫穷偏僻的小山沟儿里的人,家里只有母亲,父亲已去世了,只剩下母亲,弟弟,妹妹过日子。
王伟,与吴娟的家庭条件,可以说悬殊是非常之大的,要不是在山外的小镇上,吴娟也许与无任何的缘分,她也不会多看王伟一眼的,可是,因为无奈,在还没有出路,没找到更好的人生路走之时,她只有困在这山里,出于无奈,和王伟在一块,了解到王伟的家庭,吴娟因为太寂寞了,与王伟在一块谝,总能在寂寞孤独中获得一点快乐,所以,他没有考虑太多,只要与王伟在一块快乐就足够了,为了博得王伟的欢心,使王伟愿与她在一块谝,她处处装出深爱文学的样子,与王伟谝文学看王伟的稿子,又给王伟誊抄,慢慢的两人在无拘无束中,不觉间,在心里升腾起了一种情感,这也许是不应该的,但是,由于环境的无奈,两人不得不在一起,一分开,都总有一种失落感,在一块才觉得快乐,轻松,在一起久了,虽都没说到感情,可感情不知不觉间就会产生的,那天夜晚,王伟与吴娟,先是在一块谝,吴娟谝她看了王伟的文章后的感受,后来又谝到他们共同看过某一本书,谝毕了,王伟开始看书,吴娟爬在旁边给抄,夜已很深了,孩子们,早已在梦里,偶尔,说出沉沉的梦话,老师们,熄了灯,已纷纷的睡了,校园,沉在了静静的夜里,被月辉轻轻地抚着,王伟稿写毕,吴娟也抄毕了一稿,室内,此时,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声。蜡烛,撒着昏黄朦胧的光,把室内映得那么和祥,温馨,王伟控制不住,心越跳越狂,吴娟,没有如往日般地离去,似这凳子有磁力一般,吸引住了她,使她坐着,心也砰砰地跳起来,王伟,侧过头,放于大胆地看吴娟,吴娟害羞地谜样地笑着,让王伟看,眼里满含深情,王伟已身不由已地,被吴娟吸了过去,渐渐的与吴娟靠在一块,拉住了吴娟的手,吴娟没有动,依然深情地谜样地给王伟笑着,这更增加了王伟的勇气,使他大了胆子,揽住了吴娟,凑向吴娟,和吴娟拥着,吻在了一块。
五
由于接吻,更亲地把吴娟拉在了一起,王伟这么些年,一直努力事业,不知道爱情,面对吴娟在他事业失望之时起来,带给他的爱情,让他感到幸福,好激动,吴娟,与王伟在一块这么久以后,她也不否认,她也喜欢着王伟,自亲吻之后,把她与王伟的关系更拉近了一步,她不但与王伟在一块谝文学,给他抄稿子,还给王伟洗衣服,做饭。学校的教师们,看到王伟与吴娟那么好万分羡慕。
王伟,在吴娟的爱中,又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与希望,提起了笔,开始以更大的勇气写文章。
文章写毕了,他俩一块,便走出学校,到小河边散步,殷红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给两人的身上,也蒙上了幸福的光晕。
夜幕降临了,两人便走进室内,谝文学,读书,一个写文章,一个抄稿子,夜很深了,伴着孩子们的梦呓,老师们的酣眠,和窗外蛐蛐的低吟声,两人在安详温馨的室内,是柔情地相视,紧紧的拥抱,疯狂,甜蜜地接吻……
王伟的心,一处幸福中,是那么开心,而也拼命地写起了文章,然而,这伴着他的幸福日子,并不长,只从桃花盛开到桃子结出指头大的青果的时候,便结束了,原因是吴娟要走了,她的家里,已来了信,给她在城里谋了个事,让她去,毫不掩饰,吴娟是在寂寞中,才与王伟在一起的,但在这么些日子里,她还是产生了对王伟的真挚的爱,但是,现在的社会不同于以往的社会,山外繁华的世界,那么吸引人,谁还能甘守于山里的寂寞,吴娟也不愿离开王伟,可一边是精彩的,有街道,高楼,霓虹……的城里生活,一边是死寂的,在贫寂偏僻的大山里的生活。此时,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跟王伟走,只能是一辈子呆在这偏僻的山里,爱情固然美好,为爱做出牺牲固然伟大,但人毕竟只活一次,年青也只有一次,就这么在这山沟里困一辈子,她感到悲哀,王伟虽有那美好的梦,因她的到来有了更大的劲头,但吴娟明白,现在是金钱的社会,而不是过份需要文章的社会,写出了谁给出版,而地理条件的限制,思想认识上的差别,又能写出什么好作品呢?所以,她知道与王伟走,是无望的,先前的对王伟好,是出于寂寞中无奈的选择,所以,在决定人生路时,吴娟,是毫无疑问的是去山外城里了,因为她也是年青人,人们都轰轰烈烈地生活,而自己却在心里闷一辈子,不太悲了吗?
于是,接到信后,吴娟要走了,面对这突临的事实,王伟痛苦不已,脸一下苍白了,整个身子在颤抖,心一下一片冰冷了,似被箭扎着般的难受,痛苦地喃喃道:
“你真的要走了吗?真的要走了吗?”
“嗯,是的,是的。”
“你为什么要走了呢,我们在一块不是很好吗?春天我们去折桃花,我给你折好大一把,夏天,我们去小河边,山河里散步,秋天,上山里摘野果子,山里野果又多,香哩,冬天了,我们打雪仗,堆雪人,每个季节,我都写文章给你看,我们过的不寂寞,快活哩!只要有你支持,我的事业,定能干成的。”
吴娟望着王伟,流了泪,在痛苦的挣扎:
“不,不……我不能伴你,这么过一辈子……对不起,我不能伴你走完人生路,等吧!会有比我更好的!”
“那,以前的一切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那时,太寂寞了,无奈的选择。”
“啊!原来是这样,骗子,骗子,滚,给我滚。”王伟几乎是在吼,他的泪,如雨样地落,手在狂乱地挥舞,吴娟知道王伟,在这些日子里,对他动了真感情,她知道,她已伤害了王伟,但为了她明天,更好的生活,去追寻属于她的更好的梦,在王伟痛苦的时候,她终于走了。
六
吴娟走后,一时,王伟是在痛苦里的,饭也不想吃,一天苦丧着脸,那么无望地生活着。
学校的老师们,都纷纷的在叹道:
“哎,现在的年青人咋说好一阵风,说走就走了。”
“可不是,咋王伟与吴娟那么好,今儿个就算了。”
“吴娟看起来,不象个坏姑娘,咋这样,把王伟害得多苦。”
“是呀,是呀……”
但是,过不了几天,王伟也就把一切看淡了,有啥痛苦的,那样的女人,只看重享受,不看重事业与感情,不值得为她痛苦,早走总比晚走好,埋得埋下痛苦的样子,到以后有了孩子了,再一走,可不要痛苦,她是要飞的人,关也关不住,很快的,王伟想开了,也就从痛苦里振作了起来,老师们再议论,他便说:“哎,这没啥说的,象那样浮萍样的女人,不值得难受,更不值得你们说。”
经历了一次爱情的挫折后,使王伟一下成熟了不少,也看淡了人生的好多的事,事业之心,更加增强了,越发地认识到事业对他的可贵,知道亲人可以甩下你离你而去,相爱的人,感情变迁,可以抛弃你,去远行,唯有事业,只要你有一口气,还活着,想干,他永远是属于你的,任你拿起笔,抒发你的喜怒哀乐,这么,在吴娟走了以后,王伟越发的坚定了为文的信心,想这辈子,不管受多大苦,困难,不能失去文学,在文学之路上,受多大的挫折,也要写下去,于是,意气风发的王伟,开始抛去了年青气少,爱凭一时的冲动,干一番事业的心,开始让这颗易受波动的心沉寂下来,开始脚踏实地,承受住一切痛苦,与挫折干事业。
半年后,在王伟沉下心,王伟已遗忘了昨日与她的爱情之时,是吴娟出奇地来到了他的房间里。
出去,到城里后,在城里精彩的生活中,高楼大厦,街道霓虹,给了她一时的新异,让她在心里暂忘了那个小山沟,,也把昨日与王伟的一切,忘的一干二净,但是,但新异感一过,面对城里五彩斑斓生活中的丑恶,肮脏,面对这一个个尔虞我诈的人群,吴娟的心里忽儿泛上了往事,想起了那个小山沟,想起了王伟,她想:要是能把王伟也弄到这城里来,两人又天天在一起,不好吗?可以让他的事业有发展,也对得住两人昨日爱了一场,于是,通过千方百计的联系,在城里给王伟谋得了一个职业,便回到了山里,到了那个小山沟找到了王伟。
王伟对吴娟的到来,先是吃惊,后是淡淡的一笑,给倒了一杯水后,便淡然地坐在了办公桌前。
当王伟听吴娟说了来意后,忽站起身,哈哈哈地笑了,吴娟问: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他妈的好笑。”
吴娟望着王伟,沉默了好一会儿,哭了,低低地说:“王伟,我错了,难道,你不肯原谅我吗?”
“哈哈哈……”王伟只是笑。
“你……你……不和我一块,去城里吗?去了,对你的事业有一定帮助的,城里比这山沟里强。”
“哈哈哈……”
“王伟,原谅我……”
“滚,去城里享你的福吧!我,我这山沟儿里又咋了,照能干事业,再告诉你,我已找下了一位贤惠,能干,真正爱我,能为我牺牲一切支持我事业的人。”
吴娟一下给王伟跪下了,泪如雨下,抽泣道:
“王伟,她是谁,我能认识吗?”
“你不配认识她,她的心是金子的,你的心是泥巴的。”
见王伟,对她十分的漠然,失去的,是再也找不回了,吴娟请求王伟给她最后一个吻,王伟没有答应,愤然离开了房子,空空地流下吴娟,吴娟的心如刀割一般难过,她知道,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尝吧!流着泪走了。
七
在吴娟走后不过一个星期,王伟便找了村上,一个叫秀的姑娘结了婚,那姑娘虽没有文化,但对王伟很好,王伟去学校上班了,她便在家,伺候王伟的母亲,照顾王伟的弟妹,王伟回来了,她给王伟做饭,洗衣服,不让王伟干啥,家里的地,全是她撑着找人挖,王伟要干,她不让干,说:你好好地写文章吧!土我种,你种不了。
这样,在秀的照料下,王伟发狠地写文章,过十年过去了,他写了几抽屉的东西,依然没有一篇发表,秀给他生了儿子,秀依然对他很好,给他操持家,领着娃儿,鼓励他好好写文章。
吴娟呢,是失去的已不能再得到了,王伟不会要她了,回到城里便嫁给了一个做生意的。
菜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了,又要了几瓶啤酒,倒杯子里,两人一边吃菜,一边喝啤酒,菜,很是丰盛,王伟,怕是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好的菜,吴娟一个劲地给他往面前夹。王伟照着这从未吃过的菜,他一下想起了秀,和娃儿,还有母亲,心里被刺得疼,他们都在受苦,而你却在这吃这么好的这一桌子菜,多少菜呀!人便一下怔住了,直到吴娟说了一声,怎么了,吃呀!他才醒过来,连忙道:吃,吃,掩饰尴尬。面对对面的女人,王伟的心里的愧疚,一下又变成自豪来,是的,他没有对面这女人服输,现在依然不能。
酒,喝到半酣,两人便说起了内心深处的话。
“你现在过的好吗?”吴娟问,她大概因为酒喝多了,脸,眼睛,痴痴地望着王伟。
王伟顿了好一会儿,满含自豪地答:“过的好,虽然,我的日子过的紧巴,没你的奢华,但是,她对我很好,我在她的支持下,写了这么多年的文章,我感到很幸福,充实,你呢,你现在过的好吗?”
吴娟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里,含了泪,说:“没你过的好,真羡慕你的,现在,才明白,人活一辈子,感情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一切,都无可厚非,我现在,莫看一天,披金戴银的,可是,内心空虚,他……他对我不好……经常引野花到家……穿着时髦的人,忽儿在王伟的面前,啥也不掩饰地嘤嘤哭了,幸亏,是在屏风里,只他两人要不,一定会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王伟,看着女人,时髦的外表,毕竟掩不住脸上的沧桑,内心的空虚,他越发感到自豪,怜悯起这女人了,女人哭了好一会儿,忽拭干了泪,抬起头问王伟道:“你写的东西发表了吗?成功没?”
一下,也触到了王伟内心深处的苦疼,是的,他努力地追寻这个梦,写了这十几年的文章,可是,一篇也没有发表,那一年有家出版社答应给出书又要他出两万元,他哪来这么多钱,这事就化为泡影了,王伟,是事业心很强的人,事业上的不得志,一旦回想起来,这么多年的奋斗,留下的艰辛的脚印,一事无成,他流过多少泪下,这么一问,王伟低下了头,抬起头来时,满脸的凝重,眼里,有了枯涩的泪,说:“没哩,”但为了在吴娟面前硬起来,他不愿在吴娟面前输下来,让吴娟叹息他啥,话一转又道:“总有一天,会成功,发表的。”
“那,我先祝贺你,”吴娟红着眼圈说。
说到这,两人便没往下说了,过去的,已成为不可挽回的过去,说下去,只能引出太多的伤感,便要了饭吃了,饭毕,吴娟便喊来服务员,问:“多少钱。”
“三百。”
吴娟掏出一沓钱,抽出三张,给了服务小姐。王伟知道自己身上只有五块钱,是回去的车费钱,他也知道,他一个月才三百来块钱,开了这顿饭钱,家里人,将要勒紧一个月的裤腰带,娃儿,将要吃不上有养分的东西,哭闹一个月,但不知哪来的勇气,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跑到服务小姐与吴娟面前,说:“我给,这钱我给。”
吴娟说:“快莫那样了,这不是有钱吗?”
王伟说:“那是你的钱,哪有女人请男人吃饭的。”
吴娟说:“这回破个例,下回遇到了你请我吧!”
服务小姐望着他们只是笑,对王伟说:“这位女士这么说,就这么吧!”便接过吴娟的钱走了,王伟,知道自己身上没钱,吴娟这么说,并没伤他的面子,自尊,便也顺水道:“那,好吧!”
走出饭馆,吴娟要王伟在街边等一会,他一会就来,王伟不知道她要干啥,只见她进了一家百货公司,过了一会出来,抱了好大一堆东西,是小孩的,衣服,玩具,书包,到王伟跟前,对他说:“这些,拿回去,给娃儿吧!
“我没见过他们,不知能不能穿,要他们好好上学,代我向他们问好。”
王伟不要,吴娟眼里有泪了,说:“给孩子的,有不是给你的,这不扫你的面子吧!”王伟只好接下,说:“那,我也去给你的娃儿买点啥吧!”
“我,没有娃儿,他怕引嫌麻烦,不让心。”吴娟泪已流下了,车这时来了,吴娟一把拭了泪,对王伟说:“好好创作,以后出版了,缺钱了,找我,对你的她心疼些。”便上了车。上车后,在车窗上,她对王伟喊:“小山沟儿里边……”便缩进窗子里去了,往事一下涌上心头,她的泪如雨下,心里如嚼着一枚橄榄一般。
王伟,急忙拉开包儿,里边,是厚厚一沓一百元,一百元的钱。王伟忙拉上包儿,抬眼望去,车已驶到上街头了,他抱紧包儿,拼命地向吴娟坐的汽车追去,大声呼喊着,吴娟,吴娟,声音是凄切的,颤抖的,引得街上的人,都好奇地望着他,王伟没有顾那么多,在呼喊着奋力追着,他的心里,如吴娟一般在嚼着橄榄,流着泪,任心被揪的生疼,他依然追着,追着……
97年11月14日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