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熬

苦熬

一

胡发自开过那次辅导后会议后，便整天有些魂不守舍，忧郁着脸。这是因为，在这次会议上，各村细校，新聘的老师中有一位多么象他梦中的恋人呀！白白的脸，明亮的眼睛，甜甜的笑，在他初在的一瞬间，这颗一直沉寂，未曾惊喜过的心，意外地碰跳了起来。也就在这一刹那之后，胡发的心，便被才姗姗而现的梦中恋人勾去了。真的，这位村组校来的老师，太象他的梦中恋人了，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那么象，这都使，坐在会场上的胡发魂不守舍。校长都讲了些啥，他什么也没听到，他的心里，脑海里，装满了的是这位村细校老师。

但是，胡发是已有妻子的人了。

胡发与张彩珍结婚是迫不得已的事。那年那月，胡发从师范毕业了，一毕业，便分到大山深处的一所学校任教，那里，不通公路，不通电，是四周高高的山，在围着，也挤压着山脚下居住着的一户户人家，学校，便也可怜地龟缩在一座山下，被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学校，全是上了年纪的老教师，胡发，工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孤苦是可想而知的；没有朋友，所有的朋友被阻隔在大山外，没有快乐，所有的快乐也在山外灯火通明的曾学习和生活过的那个城里。他所有的梦想快乐，伴随着被分到这山沟里，一下击得粉碎。伴着黎明起床，上课下课，又伴着一盏孤灯，听着学校里边山上，怕人的夜猫子的叫声，翻来覆去，半夜半夜睡不着，他在想，他在城里上学时，意气风发的情景，回味城里上学的快乐，以后心中的梦。

胡发在城里上学时，爱上了写诗，从一年级起，就抱着中外著名现代诗读个昏天黑地，二年级时，就写起了诗，这便注定了他的浪漫的思想。他梦想以后，能成为一名浪漫主义诗人，希望在追寻缪斯之神的征途中，遇到一位如戴望舒的《雨巷》中那撑着油纸伞，在彷徨的姑娘，这姑娘，一初面，定会如河扬娜拉中一般的让人心跳。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馨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河扬娜拉

想着，胡发的心醉了，也开始了深深的梦想，把这梦想倾注在稚嫩太真挚的诗行里，发表在校报上。

在学校里，胡发带着梦，写了一两年诗，但梦中人，只在诗里，梦里，现实中并没出现，但是，他做着梦的心，并不感到灰心，失望，反而感到，学校里的生活圈子太狭窄，又怎么能找到梦，有朝一日，出了校园了，到了更广阔的社会中，梦中人，一定会伴着那场小雨，姗姗地，娇羞地向他走来。

人一辈子，往往梦想是纯真的，美好的，但是梦想与现实生活，毕竟是两回事，梦想的总是太美，现实，又是那么残先，倾刻间，会把人的一切美好的梦想给击的粉碎。

胡发的梦想，是在一出了学校，接到分配文件，到分配学校报到的一刻，一下化为齑粉的，如阳光下的肥皂泡，随着希望，越涨越大，最后，终难不住，全破灭了。

看着这狭狭的天，说人仰视才可见全体的山，和山脚下，瘦瘦的河，一绺儿地，几户户，龟缩在山疙瘩里的几户户，不知是那一年修的黑瓦，斑驳的土墙屋，他的心，一下寒了，如沉入到无边的深渊里去，越沉越深，心越痛苦。

二

这里，不通电，不通公路，学校，又是已沉默于山，把半辈子已埋于山里，无怨无悔不再有梦安于山里，只有胡发，最年青，富有年青人的太多的梦想的老教师。

人一辈子，有着深深的梦想，又不能实现梦想，这是使人非常痛苦的。

胡发在初分的日子，虽梦想，因被现实的环境击得粉碎。心一片冰凉。但心扉冰冷的他，却在心里退一步想既然被分到这个地方，说明我与这地方有缘。不要哎叹，抱怨，于失望中寻希望。在失望中，去追寻那美好的梦吧！

于是，在工作之余，胡发要么手插在兜儿里，走出校园，去田间地头，寻找感受，要么，关起门，闭于室内，把心中深深的梦想，化为分行的火热的诗句，寄托着他火热的情，又托人带往山外，寄到远方。

每天，望着狭狭的天，高高的山，胡发多么希望，能从无边传来缪斯回眸的一笑，他会是多么兴奋与激动，在困苦中奋斗，在逆境中奋发，越发坚实地迈开追寻缪斯的脚步，去实现心中那令人心跳，激动的梦。

但是，，满心的是期待，收获的是用一腔的失望，无际，依然一片苍白，山，还是那高高的山，天，还是那狭狭的天，山里，还是那个死寂的山里……

经久的挫折，失望，使胡发的心里，一片晦暗…人，因之也憔悴，消沉了下去。不再走出校园，去河畔，田间转悠寻找那份诗的意境，回来带着火热的心，写分行的诗，把那份梦想，情感融入到诗里，而是带着一颗沉重的，与这大山一般沉重，与这山里一般死寂的心，起床，上课下课，吃饭，上课，下课，吃饭，改作业，写教案，辅导，业余，在这空落落的只有学生们属于他们的欢笑，老教师们有属于他们的欢乐的学校里，关上门，闭于自己的房子里。这房子，如火柴盒一般，把他装在里边，四周渗白的墙壁，在渗出死寂，要吞噬他，他呆坐在窗前，如果他，死在房里，几天后，人们才会发现，谁也不会进他的房间里来，谁也不会来和他说知心他想说的话，他只有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压得他头与心里千钧般沉重的山和一绺儿天发呆。但是，梦破碎了，曾做过了两年多纯真，甜美，诗意般的梦，又时时出现在脑海里，牵挂着他，现实的是痛苦与无奈，梦想中的美好与幸福，二者，把胡发牵挂着，使他每日，每日都在痛苦中生活着。

在一年以后，从学校里初出来，分配时，意气风发满脑梦想的胡发，已萎扉消沉了下去，首先是容颜的苍老，那白白的脸，明净眸子的胡发，已变成一脸憔悴，眼睛充满了灰暗凄迷只有灰暗的眼睛，还是明了他内心的活力与希望，透出他内心无比的痛苦与矛盾，蕴含出一个道理：要么，他被这痛苦吃掉，永远的消沉下去，要么，他去努力实现。梦想，振作了起来。

三

山，是这样高大的山，你压得山里人一代代人，在你面弯下了腰，使他们那么沉重地生活，你带给了人们优美的环境，可是，因你的死寂，贫穷，也造就了一代代人无尽的苦疼，使他们望着你夹峙的狭狭的天地，内心一片沉重灰暗，流下了几许的辛酸泪。

胡发，生活在这如世阻隔般的环境里，如坐在古井里的一只青蛙，怎么能如城里一样，感受到时代的最强音，这里，没有书，报纸，是几月前的报纸，几月后才送来，这里，所能看到的是狭狭的天，高高的山，山脚下几户户人家，和偶尔走动走动，来学校看看自家人的农人，这，都带不来什么新鲜信息，这是一个死寂的空间，如一汪死水，泛不起半点涟漪，这又怎么能使胡发心中火热的情感。因时而发，奏出时代之强音呢，在这环境里，只能注定，他是个失梦者，梦想离他会越来越远，人会越来越消沉下去。

不是么，胡发已变得人流头，脸勉强流了，可胡子，已长长的老长，也不洗衣服，衣服脏得象抹布，扣的扣子，有时从这个眼儿扣到了那个眼儿里，直到老校长提醒头该流了，衣服也该洗了，或穿扭了，他才去水里荡几下，又捞起来。一有空，他便躲进屋里，坐在窗前发呆，眼里满是凄迷。

就在他最消沉感到所有所有的梦想已离他远去，不再做梦的时候，老校长，主动给胡发牵线搭桥了。

老校长，在这学校已呆。二十多年了，教龄比胡发年龄还大。不知他年青，初从学校出来时，做不做梦，反正，现在的他，早已过了做梦的年龄，安于山里的生活，服从命运的安排了，不再有任何的挣扎和反抗了，一天，活的很是开朗。上毕属于他的几节课，要么，找一个人下下象棋，给学校学生伙食灶代代柴，弥弥粮在下午或傍晚时，喊上几个人，吆五喝六，划几拳，喝上几杯酒，抽上几根烟，昏乎乎与神仙一般，酣然，，神乎乎进入属于他甜美的梦想，由于在这山里呆的久，虽他不是这山里的人，但是，二十几年的山里生活，早已使他变成了这山里人，对山里的生活，人情风俗，他都了如指掌，而他，也改变了原来属于他的生活与山里人一般的生活起来，比如爱吃酸菜，在周末，去挑大粪种菜，还种土豆苞谷，在他的室内，放着锄，菜，因之种种，他能很快融入到山里人之中，成为很有威望的人，成为山里人相信感到可感的人，而他办的事，也因有生活经验，也处处让人放心，因此，水到渠成般地，使他又有了正式职业之外的第二职业，给山里的少男少女牵线搭桥。其实，要他当牵线，只不过图他的威望，人家少男少女，早日谈好了，他只要去说说话，便可以了。而这，他便能得到少男少女给他的烟呀，酒呀！这都是他所喜欢的，真何乐而不为呢！他也很愿意去做，于是，老校长便有了人们给他很美的称呼，婚姻介绍所所长。

老校长，给许多人当过牵线人，都是人家提自己来找他这所长，唯有给胡发去牵这根线，是他主动去找人家，，给往一块拉的。因为胡发，是他手下的一位教师，他有义务，为手下，学校的年青老师解决终生大事呀！他见到，一年多来，胡发，越来越没有初来时活泼，精神，人越来越消沉，颓唐，老校长与胡发毕竟是两代人了，他不知道胡发在做梦，也不知道胡发是因为梦失落后的痛苦，就更不能透彻地知道胡发内心的痛苦，他以为，胡发现在的消沉，颓唐，许是想媳妇了，年青人，除了干好工作之外，不想媳妇想啥事。胡发，在他眼里，是想媳妇，可如在这死寂的山里，又找不到，又不好说出来，一日日这么过，不消沉待何时，要找到了媳妇，就会好的，于是，老校长，也就是所长，主动去给胡发牵线搭桥了。

胡发，是想媳妇，但老校长所不知道，他是带着梦想在想呀！

四

老校长，凭他对这山里的熟悉，是多识广，走的地方多，搜寻了好久，想了好久，终于在离学校三四里的地方，给胡发物色到了一个姑娘，叫许燕的。

为啥给胡发物色了许燕呢！因为许燕，是这山里众多女孩中，最漂亮，顶呱呱的女孩子。老实说，这山里，偏僻，贫瘠，上过学的人不多，大凡小学毕业已算不错了。上初中，要到山沟外镇子上去上，又有几家子能供娃儿上的，所以，只有以漂亮给胡发物色了。

山里漂亮姑娘多，由于没上过多少学，生活在这困苦的环境里，便也不咋么有身价。所以，在校长去把许燕介绍给胡发时，漂亮的许燕，激动加上害羞，使他的脸上上了红云，使她更加迷人了，她想，到胡发是搞工作的，吃国家饭，跟了他一辈子，可以在山里山下地种地，又风里来雨里去，为了生活为了吃饭而奔波，因此，害羞中，她满口答应了胡发，校长喜滋滋地回去，把一切说给了胡发，到学校，消沉中的胡发并没有因此表现出莫大的兴奋与激动，但是，他也没有回绝校长，犹豫了一会，他对校长说：

“校长，感谢你对我的关心，这事，让我想想。”

“好，好！好好想想，想好了，让许燕和你见见面人保你满意，我的眼光，还能有错！”校长朝胡发神秘地笑着，拍了拍胡发的肩头，走了。

校长去后，胡发便沉浸在校长说给的这件事是了，在第四天，胡发终于想通了，他感到，自己一无后门，二无权势，是不可能飞出这山沟儿，就安安然然在山沟象老校长一样呆一辈子吧！呆一辈子，在这样的地方，任你有无样美好的梦，也会被击得粉碎，任你付出多大的努力，环境条件限制，也难以实现。这是注定，梦想离他越来越远。胡发感到如果为了梦想，一直这么痛苦下去，消沉着，不但梦想不能实现，反而使他更痛苦，消沉。如其这么痛苦消沉地生活，反正知道一切的梦已破碎不可能实现了，不如就抛开一切的梦想，去好好生活吧！是迫于无奈的命运的安排。胡发，在这困苦的环境中，在孤苦无援的境冲下，不是出于什么感情，而是出于一种迫不得已中无奈的选择，答应了校长给他物色下的漂亮的许燕，老校长便安排了他们见面。

由于许燕与他梦想中的并不想，许燕并不是他的梦想，所以，见到许燕，一切都很平淡，没有胡发所追求的诗意里的那份心跳，许燕呢！也没有诗意里那般的娇羞。

他们在胡发室里坐下后，校长便说：你们谝，你们谝，神秘兮兮又一笑，拉上门，出来了。

室内，胡发给许燕谝了他及他家里的一些情况，许燕给胡发谝了他和她家里的一些情况，下边，胡发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许燕似懂非懂，许燕谝了一些做家务干农活的事，胡发也似懂非懂。他们是再难以沟通下去的，话，也似说完了。再小坐一会，空气便显得有些死寂，人做着，便有些难堪，尴尬了，许燕熬了一会，起身，要走了。临出门，胡发对许燕说：

“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和你家人愿意，两月后，我们结婚。”

“……嗯…”许燕沉沉点了点头，一脸红晕开门出去了。那层层叠叠的群山，把山挤成了一绺，把人压得胸闷，许燕的心，今天却感到那么的开阔起来了。

中间，两人没见过面，谈过什么，只是老校长两头跑一些介绍介绍，给两人搭搭桥，让两人过，在两月之后，胡发与许燕，在校长的牵线搭桥下，结婚了。

胡发找许燕，是出于真诚的爱吗？

许燕嫁给胡发，也是于真诚的爱吗？

都不，他们都是为了某种目的，无所谓爱或不爱地结合了。

也是呀！人世间，真正相爱的人，能结合的有几人呢？大千世界中结合的，往往是说不上爱或不爱的人，在一定的条件下环境下，无可奈何地结合呀！

结婚的筵席上，红红的结婚证也都表现不出多少幸福欢乐，但是，许燕与胡发结婚了。

五

胡发与许燕结合了，是在爱或无所谓中结合的，也就过开了无所谓爱或不爱的生活。

许燕嫁给胡发，可以不象山里与自己同龄的姑娘一样，风里去，雨里滚，在山里，山上山下贫瘠的土地上跌倒滚爬，她可以说是幸运者，在胡发去上课的时间里，她可以尽情地在胡发提供给她的那方温馨的小房间里，独享轻松，不论天晴，或下雨天，不论三伏天或三九天，在最酷热或最寒冷的时候，他都可以静静地在这间小屋里，不去经受风吹雨打太阳晒的奔波之苦。这是她的幸福。

胡发，找下了许燕后，就注定就他的心里，讲不再有梦，心里，曾有的多么纯真的梦，那将是昨日的往事，一切破碎成今天无梦的平淡的现实。没有梦的胡发，心中便少了一份追梦，而又不能实现梦的失望的痛苦的揪扯，他就以放下去梦里谈想的，而在此时此刻不去想，沉入到这无奈的现实中，平平淡淡做人，老老实实生活。整个人，因之不那么消沉，但是也不是那么精神。上毕课，回到室内他与许燕因没多少共同的话语，他做他该做的写教案，或改作业，许燕呢，做她该做的，要么打毛衣，要么准备饭食，或洗衣服，或去和那些老教师的家属谝广子。

到夜幕降临了，忙毕工作，许燕睡了，胡发也默然躺下。

这是毫无诗意的生活，这是平淡的与开水般的生活，没有激动，也没有心跳了，也无哀愁。只是到时工资一发了给许燕，许燕拿去买粮买油盐酱醋，或给每人买件把衣服，无须操那太多的心。

这日子，这么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过，许燕似乎是已经满足也安然于这种生活，并未表现出厌倦。胡发，却不同了，虽找下了许燕，他便过起了无梦的平淡的生活，但是这种单调的如同机械一般，平淡和生活使他有些受不了了，平淡中感到闷，想着这种平淡，他好想与许燕吵一架，看着许燕被他男子汉的威风吼哭了，那他也会开心一点，但是，这种日子，平淡的连吵架的理由也没有，许燕因满足于这种生活，掌握了这种平淡生活的规律，衣服，定时洗得干干净净的，饭定时做的香喷喷的，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的衣服，冬暖夏凉很准时地供给，面对这他又有啥理由去找岔子吵架，他只有忍着憋闷，狠命地工作，在工作中，麻木自己，而胡发的这一切，是许燕所不了解的。

其实呀！人一生，找上爱与不爱的人，过的生活是几乎没两样的，主要的一点不同里，心灵间的沟通。

由于，胡发与许燕脑子里所想的不同，他们结合的目的不同，结合，日子虽在许燕的安排，胡发的保障的在别人看来，过的井井有条，但首于心灵间的不能沟通，心却隔膜的越来越远了。

这是一种危险的婚姻。

六

由于胡发教学成认真，学生考的成绩，连年在全县夺魁，突出的教学成绩，被镇中心校校长和镇领导看中，合同商议下，把他调出了那山沟，到山沟外镇子上中心小学任教。

这太出于胡发的意外，在他的心里，无权无势的他，只有一辈子与老校长一般呆在这山里的命，因这鬼都不下蛋的山里，有后门的早飞了，有后门的谁愿意来。但是，他红头文件上，他确确实实被调出了山沟，到山沟外镇子上的中心校任教。

看着文件，胡发的心，由凉一下变热，一般分到这山里后，再没出现过的热流，一齐儿，四肢涌向心里，使他流出了热泪，激动的浑身颤抖起来。

许燕不认识字，不知丈夫咋了，当胡发大声喊着：“调了，老子总算被调出这山沟。”

“啊！调了，调到那了。”

“镇中心校。”

“啊——这是好事呀，好事呀！”看着丈夫激动的样子，许燕也忍不住地激动了，脑子里，立刻想出了，在胡发去上课的日子，除了呆在房里，还可以上镇子上的商店里，街上转转，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呀！许燕感到万分骄傲，在心里感激校长，把他介绍给了胡发。

胡发调走了，蹦蹦着，装着他的行囊，风尘仆仆，义无反顾，他颠簸着向山外冲去。远去的车，载着突然间，意气风发的胡发，也带走了这山沟里教师们一颗欣羡的和山里人，一颗颗瞩望的双眼，茶余饭后，又多了谈笑的话题：“胡发谈到镇上教书去了。”

“是呀！真了不起呀！”

“许燕那好，可真享了福。”

“可不是，这跟去不是享福吗？”

“又多亏了老校长，也亏他眼睛准。”

“可不是，胡发这出去，前途会无量的。”

许燕会跟着享好多福的。

在人们的瞩望中，胡发走了。

果真，胡发在镇子的中心学校得到了重用，被任命为中心校的教导主任。

在政治上，胡发不经意间迈起了一步了，那么心中曾破灭了的一切梦，又从死灰中复燃了。已过着平淡生活，没有太多哀愁，也没有太多痛苦的他，一下意气风发了起来，他又开始了做梦，这个梦，由先是政治道路上的梦，好好干，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得到更大的重用，伴随着梦，诱起了他破灭了的梦，在雄心勃勃地工作，努力本职工作之外，胡发又写开了分行的文字，调到好地方了，飞出了那偏僻死寂的山沟，到这镇子上，可以见到了许多未见过的人，也可以看当天的报纸，和许多的想看的书，也可感受到最新信息，把握时代的脉搏，于是，这梦在政治的梦冲他的心灵时，诗的梦，也同时冲撞着他的心灵，使他明天，明天，在认真紧张忙毕了工作时，便爬在桌上，倾注着他的梦想，以全身心的情感投入，写着一行行比火还热的文字，复又把曾破灭失落的梦想倾注了进去。

因为有了梦了，许燕，在胡发的眼里，便开始渺小了，淡了下去。他去工作时，他没见到许燕时，脑子里，便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许燕的存在，他的脑子里，全想着他的梦，沉在他的梦里。只有在工作毕了，回到室内，见到许燕时，他才知道许燕的存在，他虽与许燕结婚一年多了，但一年多，心灵本就没有沟通，无多少话说，这下，胡发心里，又唤发了梦，憧憬追寻着梦，越发的与许燕没有话说，他只爬在桌上，做着他的梦，写着分行的文字，把梦倾注到意境里去。许燕呢，跟随着胡发，已感到满足，幸福了，现在，又到了镇上，她越发的满足了，在胡发工作时，她在收拾好了属于他们温馨的房子时，去街上，转转，然后，又回到学校；如以往一样，给胡发做出可口的饭菜，或给他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对胡发是越发的好！由于胡发脑子里又做开了梦，梦想着远大的前途，也梦着那个在绵绵的雨丝中，向他走来的娇羞的诗意般的姑娘，所以，许燕在他的眼里，是那么的庸俗，庸俗的只是，他的佣人一般，所不同的是，许燕，在夜里要与他睡在一起，只有睡在一起，他才明白许燕是他的老婆。

在没有出那个山沟以前夜里与许燕睡在一块，干那事，虽也并不那么让人心跳，激动人心，但他还是平淡地干，现在，与许燕睡在一块，胡发心里梦想着他的梦，把许燕冷落在一旁。

许燕，也默默忍受了胡发的冷落，依然，默默地干着一切。

六

就在这时，召开了全辅导区第一次教师，会议，不但中心校教师参加，各村组校所有老师都参加。

这天，胡发和校长，都在会议室，主席台上坐着，校长做毕了报告，下来胡发要根据校长报告，安排教学工作，校长这阵有事出去了，胡发便一项一项地安排着，正这时，从会议室外边，走进来了一位，穿着绿衣印花衬衣亭亭身子的女教师，她提着一个有白色小花的布兜儿，娇羞地走进会场，坐在了后边，他留着长长的乌黑的头发，如瀑地撒在背上，也在额前，掩映着她的明亮深情的眼睛。那是怎么样的眼睛呀！就如夜幕中，最亮的星星。她的脸，稍黑，但黑的健壮，时不时，和坐她旁边她认识的人低声说几句话，偶尔，那么妩媚甜甜地笑，这是怎样的笑呢！能在一瞬间，勾去人的心魂，使人沉在那迷人的笑中，不能自拔。就在这一刹那，胡发感到这莫不就是梦中千百度呼唤的那个女孩吗！就在这一刹那间，胡发的心，是从未有过的砰砰地狂跳起来，从四肢向心窝儿里，那么强劲地涌来一股热流，使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激动，这狂跳，这激动，使他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不自然起来，安排工作时，有几处文件读错了，或读掉了，他想，集中起精力，可是，集中不起来，他不敢去看这位女孩，可是，又忍不住地，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再瞄一眼…

他的工作好不容易安排下去了，校长又开始了他的讲话，乘这空隙，胡发可以偷偷地，偷偷地看这位女孩，每看一次，心中就忍不住狂跳，忍不住激动，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的心里，已深深地记住了这位女孩，而且，在心里有了一种那么强烈的欲望，要去结识这位女孩，在这一刻，他只有假装做笔记，却再也难以抑住激动，用充满激情的火热的文字，为这位女孩写诗：

是梦么，不是

那一抬头的刹那

那弯弯的柳眉

黑但却壮健的脸

虽才相见

但却好似在梦里早已相见

让我的心如此的激动

………………

写毕诗，这位女教师已如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在胡发的脑海里了，胡发的心里已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位女教师更迷人，令他更陶醉，心跳的女人了，在这他一刻，他忽儿又加深了欲望，想拥住这女教师，也想亲她。如果以此，换取他整条生命他也愿意的……

就这么陶醉着，会毕了，从别人的口里，胡发知道了这个令他心跳，激动的女孩叫紫红。

就在胡发想去找这位叫紫红的，令他心跳，痴迷的姑娘，向她倾诉心曲，告诉她，她是她久远的梦想时，他突然想起了许燕，想起自己是已有家室，是有妇之夫。这突然使胡发的心，一阵阵痛苦的痉挛，他捂住痛疼的心，呼唤道：紫红你为啥出现的这么迟呀，忙回自己室里去。

在先前内心有着多么美好的梦想时，由于现实的无奈，迫使他的梦支离破碎，沉入到痛苦，平淡的生活中去；现在，梦中人出现了，由于她姗姗来迟，使他错过了梦，一下，又使胡发从梦的顶端，坠入到痛苦的深渊里去，被揪扯着，但是，他又不得不去想紫红，虽然他明白自己已有家室，但是，与许燕在一块了，他找不出任何心跳的感觉，生中倒时想着紫红，他忍不住不想，于是，每当一天紧张的工作毕了，回到室内，胡发便呆呆地坐在窗前，想紫红，紫红的笑，眼睛…都在他的脑海里晃动一下下牵扯着他的心，他忍不住了就提笔，为紫红，写出心中火热的句子。

         笑

你那甜甜的笑象春天的风哟！

掠过我荒芜的心田

那么温馨幸福

让心中浓浓的爱跟着一块生长

于是，脑海里时时显出你甜甜的迷样的笑

在紧张工作闲下的身心里

在入睡着翻来覆去的床上

在酣眠中酣酣的梦里

我多么想伴着和煦的风走向梦中的您

把一颗思念的心交给你

好想在一个风和日丽碧草茵茵的日子

伴着和煦的风和温暖的阳光

我会向你诉说对你的迷恋

于是，风儿轻吹

    阳光醺暖

    鸟儿唱起婉转的歌

听着你甜甜的笑声

    向你诉说爱意

         眼睛

你那明净的眼睛象夜幕上你明亮的星星

照亮了走在暗夜里的我的一片倍受挫折荒芜的心

使我在灰心丧气中获得了新生的希望与勇气

带着一颗激动的心在暗夜里行进

啊！

心头有这颗明亮星的照耀

我还怕以后的征程上会遇到风雨！

           嘴巴

我爱着你那嘴巴

抿起如一颗樱桃

笑开如绽放的花蕾

引起我的心一阵阵狂烈的跳动

只敢静静的 偷偷的

在一个你不易觉察的角落想你

我象一个馋嘴的小孩般

想摘下这颗梦中的樱桃放入嘴里

在心中唱出赞美的诗句

…………

然而

我不敢

所有的痴心妄想都化作为遗憾

我只有天天梦想着这世界上最美的嘴巴

在现实中苦熬着自己

我好想，在一个日子走进你

静听这嘴巴里吐出的醉人的妙句啊！

胡发，为紫红，这么一首接一首地写着痴情的，寄托了他全部梦想的诗，放在桌上，紫红不认识字，对待丈夫胡发，他是在他这么静坐在桌前想什么，写什么时，她不认识字，也谈不到丈夫要谈的问题，这时，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或打毛衣，或给丈夫泡一杯茶，热了，给打窗子打开，冷了，给把衣服加厚，未了，就一直打她的毛衣，或者做鞋垫，她的毛衣，鞋垫，是一年四季不分地做，好似永远也做不完，织不起一样，她往往织起，穿一段时间，又折了重织。她白天，丈夫工作时，上街转转，晚上，是向来不去那的，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丈夫，一直到丈夫放下笔要上床睡了，她才放下毛衣，去打开被子，给丈夫倒了洗脚水，丈夫洗好了，她又倒了，方脱衣上床睡。

在这些日子，丈夫一上床，便呼呼大睡，这时，许燕抚着已有了隐隐感觉的肚子，和肚子里将本来的娃儿说：你是忙工作累了，让他好好睡，不打搅他吧！他不忙了，就会陪咱们的！

其实，许燕她那里知道，丈夫胡发的心里，却在做着他的梦……

九

胡发虽在心里，已那么深地装进了梦想中人紫红，但是他并没有勇气去找紫红，甚至向紫红倾吐他的内心，几次，他却想带着这些火热的分行的文字，连带自己的一颗狂跳的心，到村组校，去找紫红向她诉说，在短短的相见之后，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告诉她，她就是自己的梦。但是，每到这时，胡发便会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地知道自己已是有妇之夫，成了家的人了，在脑子里，已几乎忘却的许燕，便会出现在眼前，梦与现实，把胡发的心揪扯的生疼，他痛苦地呻吟这是为什么，我为什么就已和人结婚了，紫红你为什么出现的这么迟。往往这样他会发疯般地奔回室内，要是就在室内，他会马上放下笔，坐桌子前腾地站起来，面对许燕，他好想吼他侮辱骂他，告诉她，她不是自己的梦想不能给自己心跳，激动，只能让自己在此时痛苦地活着，再告诉她，她心中已有了梦了，他想去追寻梦想，请她走开。但是，每每这时，许燕也会马上站起来，面对一脸愤怒的丈夫，象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的低下头来，或赶忙去给倒一杯水，面对对他百依百顺的许燕，胡发与以前在闷时，想找许燕吵一架一般，此时，他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朝许燕发一通火。而眼光就落在了许燕的微微凸红的小腹上，她的肚子里，已那么乐意地怀上了他的孩子，就在这一刹那间，面对许燕，她为了她默默地忍受一切苦辛干洗衣做饭操持家务的往事，又历历在目，自己呢！又给了她啥，现在，又给自己怀上了孩子，可是，自己却在心里想着紫红，那么冷漠地对她，结婚这么久了，那儿给过她一点一点关心呢！心里不知咋地，此时，忽儿涌起一阵莫名的愧疚。这是与许燕结婚这么久以来所没有过的，愧疚立刻便弥漫了他的心，把他心里升起的对许燕的愤怒，消下去，消去，最后愧疚使他软弱了下去，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倒在床上。许燕会马上给他把鞋脱了，被子打开，伺候他躺好。胡发默默地躺着一动不动，忽儿，眼里有了隐隐的泪。

但是，胡发又不得不去想紫红，因为紫红是他痴心追逐过的梦中的女孩，他努力不去想紫红，但是紫红那眼睛，笑……时时出现在他的眼前，使他的心狂热地跳，涌起火热的情感来，而回味与紫红的第一次见面，是那么的富有诗意呀！但是，他不能去找紫红，他明白，许燕，是在他多么的痛苦无援时，嫁了他的，要是自己，抛弃了许燕，去追紫红，家乡人会咋认为，许燕的家人会咋认为，一切认识自己的人会咋认为，这对得起许燕，对得起她肚子里的将出世的孩子吗？而，紫红，会答应他的爱吗？梦，是美好的，去追寻梦，是让人感到奋发快乐的，但是，胡发却迈不开脚步，可他又忍不住地想梦中人许燕，他只有在梦与现实间苦熬着，不知哪一天是尽头。苦熬极了，他便又如在心里感到沉闷一般了，无可奈何时，去发奋工作一样，在这苦熬中，唯一的解脱方式是发奋去搞好他的工作。工作之余，与许燕还是过着那种平淡的没有生气的日子，心里想紫红，想挣脱，又挣不脱，那么痛苦地过着，过着。

                                                  97年9月29日草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