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啜

独啜

他说不清楚，他为啥要到县上来学习，学习，是枯燥的，早上一起床，就进教室，一气三四个小时，吃了早饭，又要学三四个小时，吃毕饭，暮色便来了，他上中学是在外地，所以，在这县城他一个人也不认识，来学习的人，都有朋友，一到一天的学习毕，都三三两两的去玩了，他在这没有朋友，也没亲人，更无爱人他只有走上街，走在路灯下，看着一幢幢的楼房，和窗子里透出的温馨的灯光，和街上熙攘的三三两两的人群，他感到了自己万分的孤单。

城中，有一朵河，河上，有一座拱桥，他走上桥，静静地站在桥上，看着灯火万点的城，听着舞厅里欢快的舞乐声，看着默默的流水，他忽儿感到凄凉，暗想：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呢？要在乡下，仍在学校里，教毕一天书，不管咋样都有几个同事在一块玩呀！可此时此刻，却让他在这，成了孤单的被世人遗忘了的人一般。

其实，他也不想来的，只是，因为他真心地爱上了一个姑娘，从去年秋天开始相见后，就开始了追，开始姑娘对他还亲热，可后来，就不给他说话了，假期中，下了雪，他的家，是在一个山沟儿里，他从山沟儿里行了几十里，摔了好多跤，专门去看姑娘，可人家连理他也不理，今年一开学，他又下去看，人家比对待陌生人还陌生地对待他，没让他到屋里，连正眼也没看他一下，于是，他伤心极了，气极了，到县上来学习，本来可以让别的老师来的，想到姑娘不爱他，他感到呆在学校也没多大的意思，于是，他就自告奋勇地要到县上来学习，他想象着到了县上，也许能遇到别的姑娘，到学习毕了，带回去，气气他追了半年的姑娘，让她知道，除了她，她还是能找到，而且还有正式工作的。

那天，他坐车走时，雾蒙蒙的，桃花，开的很盛，河边，小沟儿里，山坡花，一树树的，开的花团锦簇的，车经过姑娘的家时，以前，一向把这地方，当成梦中向往的地方的他，今天，他看也没看，他只看着桃花，想象着在县上，将在见的刹那，与一个姑娘相逢。

他带着梦到了县上，其实，到了县上那天，就与梦想里的迷愿，学习的地方，在小城北边的一个高峁儿上，他去时，空落落的，没几个人，有的，都是些与他一样的小伙子，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有姑娘，正一对对地和小伙子们谈的很欢，他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他，他不给任何人打招呼，任何人，也不给他打招呼，就这一幕，已与想象中的相差很远，他想他在走进学习的地方的时候，正有一个姑娘站在门口，他们四目相对，一见钟情，都射出了深情的久违的目光，然后，他们就笑，笑的那么醉人，他就问她一些学习上的事，然后他们就相识了，然后，他们就在学习之余，走上华灯初上的街，在小街上漫步，在夜市上吃夜市，进舞厅跳舞……想起来，这一切多浪漫呀！可现实与想象中的不一样，一个周已经过去了，他已熟悉了这学习班里的一切情况，有一大半是小伙子，其余的是四五个妇女，有两个姑娘，可已与几个小伙子好上了，每到学习一毕，就离开了，留下的只是一些妇女，和几个小伙子，这学习的地方，冷冷清清的，就没命地看电视，他最讨厌的就是看电视，编的那些故事，千篇一律，看了上集，就知道下集，看多了，让人反胃，他就下了峁儿，上街去转，他又希望， 在某个路灯下，在他一人在独步时，也有一个与他一样的孤独的姑娘在独步，他们相遇了，他们夜幕下，路灯光中的目光刺碰了，他们就认识了，他们就在路灯下漫步，低低地交谈起来，可是，转了一周后，他对这梦又失望了，街道上，人是熙熙攘攘的，他的孤单，是属于他的，没有一个姑娘孤单，忧愁，有的，只是偶尔一样的男同胞，那些姑娘们要么穿着高跟鞋，带一身的浓香，或去舞厅里狂欢，或去酒吧里……这是她的时代，她们不会寂寞下来。

于是他失望了。

小城很小，一周以后，小城里有几条巷子，从上城走到小街多少分钟，他已熟悉了没啥转头，一个人走上街，谁也不认识他，他感到凄凉，就不转了，他就一个人守在空空的房子里，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又想到了那追了半年追不上的姑娘，他到这县上来，所梦想的浪漫蒂克的一切，只是想气一气，报复报复那姑娘的，他爱娜姑娘是出自于真心的，第一眼相见时，就深深地装上了姑娘，感到姑娘是梦中人，而在现实中出现了，那天，是开学初的第一天，他正在开会，他忘不了那天在开会，有个姑娘进来了，是今年刚从学校毕业，来到一所村组校，代教的，当他从文件上抬起头来，看了姑娘一眼时，他痴了，呆了，傻了，这是真的吗？面前这姑娘是现实中的人吗？她莫不是神仙下凡吧！姑娘的眼睛，那么明亮，笑那么迷人，这是他曾在心里梦想了千百度的人，他虽今天才见姑娘第一面，可好似已见了千遍万遍的感觉，他知道了自己有些失态，忙又埋下头，念文件，他念文件的声音，忽而间，有了一种异样的情感了，一边念，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姑娘。

在晚上时，学校举行了舞会，他邀请姑娘跳舞，于是，他们就说上了话，知道姑娘家在学校隔壁，家里有些什么人，和她是从年从高中毕业回校的。

姑娘在第一天会毕，便要回去了，他是送姑娘上车的，姑娘上车，给了他甜甜的一笑。

姑娘走了，他的魂便也被姑娘带去了，满心装上的是姑娘甜甜的笑，和明亮的眼睛，一遍遍地在心里念着：这是梦么，不是梦吧！她咋么与我梦中的人就这么吻合呢！

他害怕姑娘会如一个梦一样的飞走了，害怕姑娘会被别人夺去了，他迫不及待地就给姑娘写了信，他告诉姑娘，她就是他梦中的人，虽初见，却好似有已见了千年万年的感觉，他告诉她，他爱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就乘一路轻松的风，到姑娘家去玩，姑娘对他非常热情，他去时，姑娘在学校里，忙把他迎到家里，给他倒水，给他抓了瓜子，拿了糖……他坐在姑娘家里，一般又一遍地默念：这不是梦吧！我该不是在梦里吧！他的心，好惬意，感到好幸福呀！

姑娘开始烧火给他做饭了，他看着姑娘的一举一动，都与梦里那么象，他感到他好幸运，在现实中，能找到梦中人，饭，是他爱吃的洋芋丝，是那么香，那么的甜，饭毕，姑娘领着他，走进了她的卧室，卧室内，与别的虽然没有两样，可他感到，这是如天空一般的缥缈，孕育出他的多么漂亮的梦中人。

在姑娘家的一切日子都是诗一般的，都如在梦里。

不久，姑娘给他回了信，她说她不是不愿意，而是，她还需要时间，因为她才出校门，还小。

接到信，他是说不出的幸福，一遍遍地吻着信，说：我会等你的，等你一万年，就给姑娘写出了，如果姑娘爱他，那怕等到海枯石烂也行的信。

日子，在慢慢过着，他在幸福中，度着每一个日子，他希望时间能过快些，让姑娘快快长大，快快和他走向爱的梦。

他一有空了，就下去看姑娘，姑娘也热情对他，他知道他爱姑娘，但姑娘在他的眼里，是如女神一般，他若有半点的邪念，都是对神的亵渎，那怕拉一下姑娘的手。

每次姑娘那回去，他都沉在幸福里，他都向人们诉说内心的幸福，他说姑娘是他梦中人，他说的那陶醉的样子，会听的人，都羡慕他的爱了。

秋天毕了，冬天说到也就到了，满山的树叶儿，或红，或黄了，风一吹，就飒飒地落，他亲了一枚红叶，下去看姑娘。

可是这一次，姑娘对他没有往日的热情，姑娘没有让他到家，没有给他笑，也没看他，他问姑娘为什么不高兴了，姑娘没有说话，他只好走，风一阵比一阵猛烈地刮着，树上的叶子，在风中，就哗哗地落，漫天飞舞，落下来，扑打在他身上，他感到万分凄凉了。

秋天过后，冬天说来就来，天一日比一日凉了，他闷在室内，独自苦苦思索：我那错了吗？我那对不起姑娘吗？她为什么对我突然间改变了呢？他想不出来，他思索不出来，他只知道，他对姑娘的爱，是真挚的！没有半点的邪念，或当官人的龌龊行为。

那一天，他想不通，他好痛苦，天空阴晦晦的，他又到了姑娘家，他想问姑娘为什么，姑娘见了他，姑娘不但不给他笑，不要他到家，还躲避了他。

风，把他包围了，对着萧条的群山，他在心里呼唤，为什么，为什么！心如刀绞一般。

回到学校不久，他明白姑娘为啥不理解他了，是有嫉妒他与姑娘之间爱的人，在姑娘面前说起了他过去的事，说他过去和谁好过，他听说到这，心中万分愤恨，恨这些嫉妒他的卑鄙小人，他明白他自己，他以前在没见到姑娘前，与两个女孩有过短短的姑娘，故事很简单，那时，他在一个小山沟里教书，那里不通公路，不通电，一天面对的除了山还是山，那姑娘就说爱他，于是，他们是爱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那女孩在山外边找到了工作走了，他去找那姑娘时，人家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那是寂寞时无奈的行为，后来，他调出了山，在公路边教，有一个女孩，也说爱他，那时姑娘家正修房子，可后来，借了他的钱后，房子修起了，那姑娘说过去的就过去吧！

他想不通，他好想给姑娘解释这些，他是和两个女孩好过，可是，那两个女孩对他只存在着欺骗，那是已过去了好久的事，难道，那能影响他现在爱她吗？他给姑娘写了信下去，姑娘没有回，去找姑娘，姑娘不理他，后来，姑娘就再也没有理过他，把以前对他的热情，化为了他心中久远的梦。

他在放了寒假时，不得带着深重的遗憾与创痛，回到山沟里的家中，过起了痛苦的生活，无时无刻不想姑娘，清晨醒来的第一个思想是他，夜里，又抱着她的名字，到深夜入睡，白天，望着姑娘家的方向发呆，呼唤着姑娘，姑娘的家乡，成了他的梦寐，他次次一幕幕回想的是与姑娘的往事，终于受不了了，他就在假期冒雪来到姑娘家，他要给姑娘做解释，让姑娘相信，他的确是爱她的，姑娘不会听他说什么，姑娘以躲避，不理他，让他承受痛苦。

于是，回到家里后，他天天喝醉酒，想以酒，来解决心中万般的愁。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桃花盛开，柳树发芽，春天，是梦的季节，是希望的季节，他希望姑娘，能在这个季节静下心来，与他谈谈，他们一块去看桃花，他会给她折桃花说清一切的，姑娘家下边，有好大一片桃林呢！噢，还可以进柳林里，他给她折碧绿的柳丝……于是，带着一腔的情，他又来到了姑娘家，姑娘以依然没理他躲开了，空余下桃花，和碧绿的柳丝，他说不清，他是多么痛苦地回到学校的，他回到学校，喝醉了，想：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个女娃子吗！天下女娃子那么多，哪找不到，傲啥呢！

于是，他就决心，来到县上，希望在县上能找到梦。

可是县上没有梦，他知道，即便就有了梦中的那一瞬间，也只不过出于一种发泄罢了，他不会忘记姑娘的，他对姑娘是真心的，他走在街上时，见到每一个姑娘都象姑娘，可是，走到跟前却不想，让他一次次失望，他忘不了，也忘不掉姑娘了，姑娘就是他梦中的姑娘，不爱姑娘，会让他遗憾痛苦一辈子的，一辈子，都记得姑娘的，姑娘曾对他的好，在脑海里闪，姑娘的家乡，在他脑海里那么清晰。

他又漫步在灯火万点的小城中，望着灯光中，一群群的行人，他又想到了姑娘，她这阵子在干啥呢，她为啥不听他解释呢！今夜，她要在这该多好啊！他们一块在灯下漫步，一块去夜市，一块去跳舞，可是，他感到万分的伤心，就回到学习的峁儿上，躺在床上，泪打湿了他的脸。

他多么想把心掏出来，给姑娘让她相信他的爱，有时，他又在心里想：我要能变为姑娘身上的一件衣服，常用的一件物品，她脚下的地该多好啊！说他不再爱我，只要我永远与他在一块就好了。

他好恨，好恨他的以前，为什么姑娘不听他的解释呢！他想给姑娘写信又拿起笔，他不想呆在县上，他想回学校去，可回去，姑娘又会对他怎样呢！他不知道，只有独啜此时这杯苦酒。

98年4月10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