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

古风

一

古风去乡下采风，准备寻找灵感，写一组反映当前农村生活的组诗。他就背上了稿纸，墨水，笔，起程了，来到了一个叫空虚村的地方。

空虚村，是从公路边，一个沟儿进去。顺着依山的坑洼的土巴石子路往里走，这是春天的时节，天晴的没有一朵云，瓦蓝瓦蓝的，太阳把煦暖明媚的阳光撒向大地。树木，终于从严寒中挺了出来，吐出了新芽，远望去，蕴着诱人的绿，小草，从地下也冒出了碧绿的嫩头儿，睁开欢欣的双眼，望着这个季节笑着，麦苗，绿油油的，微风拂过，涌过一阵阵绿浪，河边的柳，着一树的柳泡，远望去，如盛开了一树的白花，柳条儿，泛出绿晕，那么轻柔地抖动着，河水，流的欢畅了，浸过了冬天裸露出的白花花的石头，叮咚叮咚的，如唱着一首首无韵的歌，小鸟在空中飞着，时不时，叽叽喳喳欢快地鸣叫着，桃花，在山脚，河畔路边，在沟沟洼洼这一株，那一丛地盛开着，把个春天，装点的花点锦簇，充满了生机，蜜蜂也早已开始忙开了，在采着花粉，在花间唱着和祥的曲子……古风依着山脚河畔的路，悠悠地，慢慢地走着。

路，一会在这边山脚，一会在那边山脚，要从河中放的石头上，一会跳过来，一会跳过去，古风在河边，捧起那清澈的河水，那么凉爽宜人。路边，河畔，常常有盛开的桃花，他就伸手去折下一枝，放在鼻下嗅着秾香沁入肺腑让人陶醉……

越往里走，一切喧闹越在身后，那汽车的轰鸣，人声的鼎沸和歇斯底里吼叫的歌曲……都在身后，山沟儿里，如阳光一般静了，只有自然的韵声。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山，一会儿看看山脚的麦田，河畔的绿或盛开的桃花，看着这满目生机的季节，感受着这沟儿里的和祥，心中一阵阵地涌上诗情。

走不多远，就有了人家，老远就听到了鸡鸣狗吠，和孩子们在嬉嬉的嘻嘻哈哈，以及牛哞的一声长叫和羊儿咩咩的叫声，这更加增添了无尽的村味。古风也就看到穿着红衣服的姑娘，在河里洗衣，鸭子在他面前水滩里嬉戏，也看到了汉子们手执鞭儿，在赶着牛，耕耘着土地，放羊的人，手执羊鞭，坐在石头上，羊子在埋头，吃着草，女人们在门前淘麦子，老人们，安详地坐在门墩上晒太阳。有了一户人家，就看到了一片人家，人家各据地势，自然而筑，土墙黑瓦，更显古朴，一片人家连成一个村，村子外有墨竹环绕，翠竹外，就是清澈澈的河水，桃树，在人家的门前，开的正艳，人家，在花海里了，阳光是那么明媚，这沟儿里这么的和祥，人们，在和祥的日子里，在这花海里，悠然地生活，诗，不觉间就涌上了心头。

二

古风不知道这个村叫什么村，他感到这里的人太会居住了，住在这多么安详，富有诗意的地方，这里，没有喧闹，这里没有纷争，这里充满了祥和，充满了诗意，生活在这里的人，会在这和祥，诗般的地方活得平和，无欲无求，达到人生的大空大虚的境界呀！

古风，正在叹服，想坐地在村子边，取出纸和笔，乘着诗情来临写诗的时候，这时，却看到了村子外，在翠绿边，一株桃树下，站着一个姑娘，正在折桃花的桃花，桃花是粉红的翠绿是碧绿的，掩映着姑娘，姑娘穿着带绿的衣服，上边有着粉红色的桃花花瓣的图案，姑娘乌黑的头发，如瀑地散在肩上，脸那么白皙，如柳叶般的眉下，一双眼睛，如夜幕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如幽静的山谷里的潭水一般深邃，正笑着，那笑，如春风掠过平静的湖面一般，从嘴角漾去，露出了她一口洁白的整齐的细密的牙齿，这笑，是世界上最迷人的笑，蒙娜丽莎的笑，与这笑比起来，也不知要逊色多少倍。古风的心跳的好厉害，一阵惊喜化作一种异样的暖流，涌上心头，急忙迈开步，疯一般向姑娘狂奔过去。好多年了，他的心，自那年后，就没有如此的发狂过，他感到，这个姑娘，不就是他已在梦里梦想了多少年的小莉吗！自那年分别后，再没有见过她，这么多年，他不都是守着这个梦，用诗安慰自己，一个人在孤零零地生活着，承受着想念忍受着百般的痛苦过来的，在他已感到失望，伤神的时候，竟想不到，在这地方会见到这份突来的惊喜和激动，又怎么能用言辞表达出来。

三

好多年以前，古风在一个山沟儿里教书，，那个山沟儿里，不通公路，不通电，一天伴着日出起床，白天上课下课，教室，宿舍，厕所，过着单调贫乏的生活，天一黑，各自就进了各自的房子，点燃了蜡烛，批改作业，备课，一直到夜深，听着窗外蛐蛐的叫声，感受着这山里死寂的生活，感到有被人遗忘了的感觉，竟也睡不着，古风伴着这死寂的静夜，就开始了写诗，用那一首首有韵致的诗，来安慰他的一颗孤独的心。

半年后的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小莉便来到这里代教，小莉是山沟儿外的人，小莉圆圆的脸，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浓浓的眉毛下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有迷一般的笑，小莉也爱诗的，到学校来不久，她便知道古风会写诗，于是，在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在暮色降临的时候，她便走进古风的房子里，要看古风的诗，古风就给她找了一沓，小莉看后，从诗中理解到古文的心境，在这学校，呆不了好久，小莉也有孤独寂寞的心境，于是，在业余的时候，他们带在一块说诗，诗丰富了他们在这山沟里单调贫寂的生活，诗使他们的脑海里，有了对明天，更美好的幻想，憧憬，在夕阳西下，把殷红的霞光，撒向大地的时候，两人也常常走出学校，到山脚下的路上散步，一边走，一边轻轻呢喃，给这贫寂的山沟里增添了诗样的风景。桃花已开的很艳了，两人便去折一串，握在手里，桃花的香，醉了两人。

把花带回去，插在瓶儿里，既给屋里增添了美丽，又把馨香带回到了屋里，于是，再点燃一支蜡烛，在充满了桃花馨香的诗内，再谝诗，就别有一番心境。

两人在一块驱去了闷在这山夹峙的山脚下，几许的寂寞，愁苦，获得几多陶醉和欢乐。

这夜，两人又点燃了蜡烛，在充满了桃花馨香的屋内谈诗。这夜，月儿很好，长空是挂着皓月，把天空映得那么幽深高远，星星，稀疏的很，在眨着眼，两人谝得沉入在了诗的意境里陶醉了，月儿就把轻纱似的月辉，从玻璃窗透进了室内，别的老师和孩子们早已睡着了，夜那么静，只有蛐儿，在窗外不停地弹奏，奏出了夜韵，让人感到今夜有一股诗意，在流动。两人都被今夜特有的幽韵陶醉了，古风睁大双眼，痴痴地看着小莉，小莉也望着他，小莉的水灵灵的眼睛，异样的明亮和幽深，迷一样地给古风笑着，古风感到这眼光，和笑有着异样的磁力，吸引着他，使他不可抑制地走向小莉。两人凑到了一块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这诗的意蕴的夜里，两人融化在了一块。

四

古风与小莉相爱了，但是，他们的爱，刚起步，就夭折了，小莉的家人，让小莉回去，不要她代教了，说在城里也给她找到了好的职业。

面对这个事实，古风哭了，小莉也哭了，古风难以承受这事实，对小莉说：

“小莉，不走好么，我们就呆在山里，谝诗好么，我会用心一辈子爱你的，春天给你折花，夏天给你采绿叶，秋天给你摘野果子，冬天去打雪仗。”

“古风，我，我也不想走，和你一辈子呆在一块的，小莉水汪汪的眼里，就如汪汪地流下眼泪，那明亮的眼睛，晦暗了，谜一样的笑，化为了一脸的悲戚。

但是，这事，是不容小莉选择的，父亲已找了车来接她回去了，她必须走。

当收拾好东西，装上车，车发动了走的时候，小莉竟失声大哭了，古风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呆呆地望着将远去的车，小莉失声喊着：

“古风，等我，我会回来的，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会给你写信的。”

古风没有应诺，两行热泪，不断地滑落。

小莉走了，那天，古风如一尊雕塑般，在操场边，静静地站的深夜，别的老师劝他莫伤心，有些事不要认真，天下姑娘多的是，何必难过，劝他回去睡，他没有，一直到夜深才回到室内，那插在瓶子里的桃花，全落了，只留下桃树的枯枝，花瓣落了一地，往日与小莉在一块谝诗的往事一下涌上心头，此时，只空空地留下他一个人，他一下爬在床上，那么伤心地哭了。

六

不久，古风便辞了职，小莉走了，他承受不了太多的痛苦，继续教书，他已没有动力了。

辞了职，古风便也走出了山沟，到镇子上，开了一张书店，店名叫：盼盼书店，他知道小莉是这镇子不远的公路边儿上的人，他盼望在这儿能见到小莉，他也盼望能得到小莉的音讯，他盼呀，盼呀，都不见，一直不见小莉，也不见她的音讯，他每天，一边买书，一边写着诗，诗里，饱含着对小莉的呼唤……那一首首真情的诗，把杜鹃都感动的在啼血了，还不见小莉回来，不见小莉的音讯，岁月一天天流逝，他的年龄一天天的增大，有好多好心的人，给他介绍了不少的女友，他都一一婉言谢绝了，他的心里，只装着小莉，装着小莉那一头披肩的黑发，明亮深邃的眼，迷人的笑……他也记着她临走时的话，她会回来，她会给他来信的，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等呀！等呀！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都在他的苦苦的等待中过去的，皱纹，慢慢的爬上了他的额头，脸上长出了黑黑的胡子……他的外表，日益苍老了，可他的心还年青，他感到，他的一首首饱含情感的情诗感动不了上帝，他就想去那山沟儿，去那小村儿里感受山沟里的鲜淋淋的和祥生活，在人们自然的生活中，寻找他和小莉的往事，来抒写带有生活气息的真情的诗，来感动苍天，让他找回和小莉在一块的日子。

古风就到了乡下去采风，就沿路往下走，随便择一条沟儿进去。

他真的，想不到在这个能见到梦想中的苦苦等待了多少你的莉莉，他要去抱住她，向他哭诉多少年来的相思。

可是，就在古风走进翠竹旁边，桃树下的那梦中的情人，将扑进她抱住她时，突然那姑娘发现了来人，丢下桃花，向竹林里跑去，桃花如雪一样地落，古风就在大声喊着：

“小莉，小莉，别跑呀！是我，是我，我是古风呀！”向那姑娘冲去，姑娘并没有理他，径向竹林深处而去，古风冲进竹林，竹林里，落了厚厚一层的枯叶，空荡荡的，不见了那穿着翠绿色衣服，上边有桃花花瓣图案的姑娘，连带她明亮深邃的眼，迷人的笑，都消失了，古风在竹林里转着，在喊着：

小莉，小莉，竹子一根根挺立，阴森森的竹林里，回荡着，他凄切的喊声，不见小莉任何的回音。古风，踉踉跄跄地，在竹林里转着，喊着小莉，竹子，被他撞得抖动着，丝丝地响，掉下了一些败叶来，但依然不见那个就是梦中小莉的姑娘，古风的心如被人剜去了一般，他哭了，在诉道：

“小莉，你可知道，你一走后，这几年我所受的苦吗？我天天想着，天天给你写诗，我等你等了这么多年，你看我的脸上都长出了胡子，还不见你回来，也不见你的音讯，现在，见到了你，你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竹林里，飘荡着他凄切的哭诉声，可一切如旧，竹子一动不动，偶尔落下一片叶儿，落在地上，发出兹兹的声响。

七

古风不相信，这只在小说中出现的神话，今天，会在这个冲经济冲斥的喧闹的社会里出现，奔出竹林，向村子里跑去。在树上一家人门前，坐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眉毛，胡子，都是白的，老人，精神很旺，目光炯炯有神，射出锐利的目光，古风踉踉跄跄的跑到老人面前，忍住了刷刷落的泪水，问老人：

“老伯伯，这村子叫什么村？”

“虚空村。”老人答，声如洪钟。

“村子里，可是有一个叫小莉的么？”

“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刚才我在河边翠竹边，桃树下，有个折花的姑娘，不就是小莉吗？可是，见了我，她就跑，跑到竹林里不见了，老伯伯，村子里一定有这样的一个人的，您想想，给我想想吧！老伯伯，您可知道，我多么的爱她……”古风，问老者，声泪俱下地哭诉了一切道，“老伯伯，您可一定要保佑我，在村里找到她，我对她的感情多么真挚呀！我离不了她的。”

老者沉思一会儿，依然木然道：

“这叫虚空村，虚空村一切讲求虚，讲求空，虚空村的人对一切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了，虚空村的人，不记以往的事，虚村的人，不知道什么叫情也不知道什么叫爱。”

“老伯伯，”古风一下跪下了，老者扶起他，说：

“小伙子，人一辈子，有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的，如果你一直沉在昨日的恩怨中，一辈子品尝到的就是苦果，人一辈子就那么短短暂暂的几十年，该忘的就忘掉吧！达到虚空的境界，体味人生的大欢喜吧！”说完哈哈哈一阵大笑，忽然，老者连带这村子都不见了，古风抬起头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座寺院，上写：

虚空寺。

古风起了身，望了一眼天，天那么蓝，看了一眼这正充满生机的山川，他感到，在这充满生机的日子里，在这人生之中，将又要有多少的人，伴着季节出发，有的获取痛苦，有的获取欢乐这个季节，是多么美好的季节呀！可是对他，都不起任何意义了，就静静的走进了寺院，让心在这里领悟禅机，那老者，正在寺里，向他笑着，古风，想在这虚空寺里，忘掉情，忘掉爱，让痛苦的灵魂在这里超度，用神的语言去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时，在这山沟以外的世界，在高楼里，一些男子们，正挥动着纸钞，那些体态丰满的姑娘们，在纸钞面前脱下了衣服，露出白皙的身子，男子们在女人雪白的身子上纵欲，古风，成了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人了！

                                          98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