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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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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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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歌

好了歌

在院子里,有一个老汉叫德顺,一有空,就爱坐在门上唱几句好了歌:

人们都说神仙好

有时它也不能把你保

人们都说老婆好

丈夫遇难它就跑

人们都说儿女好

一旦老了没人照料

人们都说朋友好

遇了难了他把你认不着

世上只有金钱好

有了钱了啥都好

好了 好了 真好了

世上只有我老汉好

看透世界

无牵无挂安安然然平平淡淡生活才是好

………………

德顺老汉唱的声音很凄切,这么凄切的声音,在院子的四周山间回荡,这声音更如哭一般的凄然。

德顺老汉,每在有人在他的面前片起神仙好,夫妻好,儿女好,朋友好…他就会干笑两声,抽起喉咙唱起来走开,这些给他片的人,就说德顺老汉是个独脚鬼,说他神经不正常。

德顺老汉不管人们怎么说,任就唱他的,听说他信过神,谈过恋爱,有过儿女和朋友,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谁人不来找他,他也不找谁人,种一块地,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这次,也许是他自己编的,虽不怎么顺的,他唱的就还蛮起劲,听这阵,他又唱开了:

“人们都说神仙好

有时它也不能把你保

 

院子里的人,也明白德顺那唱的词的意思,心里想:德顺老汉,你在这世上,啥都没有,认为只有钱最好,你就那么的绝对,这个世界在钱之外,还有好多呢!你真的就那么看破了这个世界么!你莫不是在你孤独的凄残的处境中,嫉妒我们这些活的好的人吧!

这么想,那信神的就去信神,夫妻关系好的就越发亲密,朋友关系打的火热的越发火热,对父母好的儿女越发的对父母好!

 

我们先说,院子里有这么一位认为神仙好的人,他叫信神,他并不叫信神,可因为,由于他信过几次神,神让他的确发了财,他就认为神仙好,把名字都改了的。

信神,是一个开车的,在三年前,车一买回来,他就去给神仙烧了香,要神保佑他能挣到大钱,平安。

果真,这一年后,他就去拉了黑货,到山外去卖,真的就挣了大钱。

第二年,他就买了好多好多炮子,去给神放了,要神保佑他依然平安,能挣到大钱。

这一年,他依然认真地开车,去拉黑货,果真又挣了大钱,他就彻彻底底信神,把名字也改成了信神。

有了钱了,信神也神了,今年初,他买了比去年还多几倍的炮子,到庙里去给神放,依然要神保佑他平安,挣大钱。

在院子里就有好多天,羡慕信神的,也纷纷去信神了。

这时,就响起了德顺响亮的歌唱声,人们都说神仙好,遇了难了它也帮

再说院子里,有这么一对夫妻,关系要多好就有多好,那男的叫王银,女的叫保琴,三年前,在好多男孩要找宝琴时,宝琴独独嫁给了王银,因为王银,很有钱。王银是山外镇子上的人,还是一个厂子上的采购员。宝琴嫁走时,是王银开着车,来接走的,走时王银穿着笔挺的西服,蹬着贼亮的皮鞋,宝琴,穿着白色的婚纱,车,被大红的“喜”字和鲜花装扮,宝琴和王银走的是那么的豪迈。

婚结了后的第一年,宝琴和王银,隔三差五就回到咱这山沟里的院子里来,每次回来,都坐着小车,王银蹬皮鞋,穿西服,宝琴不但穿的时髦,还披金戴银的,让咱院子里的女人们要多羡慕有多羡慕,羡慕宝琴命好找了王银这样的人。

一回到咱院子,他们常上在院子河边的小路上去散步了,那殷红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给咱院子,就添了一份独特的景观。

两人一回来,也总形影不离地在一块,好像两个人就象一个人一样,两人坐在一起时,宝琴就躺在王银怀里,王银就给她喂东西吃。

“王银和宝琴那样也不怕羞。”有人说。

“人家那叫恋爱。”

是呀!人家那才叫爱呀!院子里的人都这么认为,都认为自己白活了。

第二年两人还是经常回来,一回来,还是和前一年一样。

这时,依然响起德顺老汉的歌声

………………

人们都说老婆好

丈夫遇难她就跑

………………

且说院子里,还有这么一个姓张的家子,张才有三个儿女,两个儿子,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嫁出去了多年不回来,两个儿子,分开了,与老婆过在一块,吃好的喝好的,向来就没有叫过他,好像他们就没有他这个老子一般,张才老汉,年岁已大,身子骨,一天天不行了,走路都困难,可是,竟没有一个儿女来照顾。

有一天,张才老汉又就向院子里的人告诉了一个消息,他说他有一罐子金砖,窑在着,到时,他死了,谁最孝顺,这罐金砖就给哪一个。

这消息在院子里传出去第一天,他的已与丈夫在一块,只顾做生意挣钱,几年没有回来过的女儿,突然回来了,给他背回来了糖,罐头,衣服…一大包儿,说这几年忙,没顾得上回来看,要莫怪,两个儿子,也不甘示弱,背了更多的东西到张才那一间又黑又脏的房子里,又是扫地,又是抹墙,又是糊顶蓬,把张才这间屋,给打扮得象个即将接新媳妇的房子一样。

饭,张才从此,就不必做了,两个儿子,天天做好的,比赛请他去吃,女子,就从家里天天背些好东西上来,做给他吃,一时,张才老汉,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老人了,被几个儿女拥簇着,伺候着,顿顿吃好的,身子骨,倒一日日的硬朗,胖了起来。

看到这,德顺老汉还是放开喉咙唱:

………………

人们都说儿女好

一旦老了没人照料

………………

 

最后说,咱院子里,还有一对好朋友,那就是春生与荣子也不知道他们那一天交上的,反正,近一两年好的了得,那好,首先是荣子对春生的好,因为春生,搞了点歪门邪道,手上有了俩钱,荣子起始是给春生跑腿,拉近乎,后来,就在春生跟前又是拍胸,又是顿足,说只要春生把他当朋友,这辈子,他就是他的兄弟,只要为了春生,让他去死,去杀人,放火他都去,春生为此感动的不得了,就掏出票子给他,或请他去喝酒,在喝了酒后,荣生更是显得英雄,又是拍桌子,又是发誓,说:这辈子如果背叛了春生,他就不是人,不是娘养的,就叭一声,在地上打破了一个酒盅子,划一下在手上划出了一寸长一条的口子,血一下就冒了出来,并让春生喝了,春生见荣生这么豪壮,就喝了荣生手上的血,荣生就一把抱住春生哭开了,说他现在,父母没用,不管他,他一切要靠春生照顾,从今天开始,两人就是象弟兄一样亲了,春生也被荣生的哭声感动了,说他俩就是弟兄,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院子里的一些人,都羡慕两人,真的象亲弟兄一般好,德顺老汉听到了,依旧唱:

………………

人们都说朋友好

一旦遇难他把你认不着

………………

 

日子,在德顺老汉看破红尘似的歌唱声里,悠悠地过着,人们听着德顺那歌声,都感到德顺老汉在嫉妒他们,他们就越发的好着,但是,就在今年时,好些的事就又发生了。

 

信神有了钱了以后就成了院子里的人物,就神气的很,因为他相信,他是信神的,有神保佑着他,他干啥都会平安,发财的,神,就是他的保佑神,有了神,他啥也不怕,于是,在咱这山沟儿里,弯弯的山道上,开车,他要跑起满天的灰尘,挣钱,他要去挣大钱,他相信,神是会让他平安,让他挣大钱的。

这天,他拉了一车的彩电,往山沟儿里贩,咱山沟儿里才通电不久,他想,他这能挣大钱,他飞快地在跑着,可不想,速度太早,一个弯转不过来,就直直地下,路外,滚进了一个沟儿里,一车电视,全摔成了个稀巴烂,汽车,机器,也飞出了车身,幸好的是,他的一条小命,算被保住了,从车里爬出来,血淋淋的他,全身直颤抖,却在地上跪着,就叩头,一边叩,一边说:

“神呀!保佑我,神啊!保佑我…”

可是,他的汽车,已成了废车了,一车彩电,摔得满山都是,都恢复不到先前的模样了,神,这时,也帮不了它。

 

宝琴与王银呢!今年,异外的回来少了,再不见他们的车,极潇洒地停在咱院子里,车上走下穿着时髦的宝琴与王银了,可就在信神翻车这一天,宝琴回到了这院子,全院子的人,都为宝琴没有和王银一块坐小车回来深感意外,不多时,就听到宝琴要与王银离婚的消息。

原来,王银的那厂子垮了,王银,先前玩牌子花的钱,都是活的,都被人家要帐的扣了去不说,家里啥也没有了,还欠了一屁股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宝琴为此就要和王银离婚了,不过,宝琴穿的依然时髦,漂亮。

下午,有小车,来接宝琴走了,不过,不是王银,而是另外一个与王银当初一样潇洒的男人。

 

这一天,张才的三个儿女,都知道了一个秘密,张才原来啥都没有,他历来就没有一罐金子,这天,三个儿女,弄了好酒好菜,让张才吃喝,三个儿女,见张才这些日子,吃了好的,人胖了,有精了,社会这么飞速发展,精采等到他死,是等不住了,等他死了,他们也老了,享受不成了,就想套住金子埋在哪,于是,这天,三个儿女就约好,若从张才的嘴里套出了金子的地方,三人平半分,这么就凑到一块,想了个计策,用酒把张才灌醉,于是,你敬一杯,他敬一杯,我敬一杯,不一会儿,张才就真的醉了,女儿就在身后,给张才揉背,亲昵地问张才:

“爸!我说呀!你也上了年纪了,守着哪一罐金子,也没用,吃不成喝不成的,到时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还不晓得在那,不就让外人沾了便宜吗!”

“可不是”大儿子,在拥到他的左边,给他揉着腿说:“你不如,先在就把金子埋在哪,说给我们,免得我们去做啥,不就可以天天赔着你,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

“是呀,是呀!大”二儿子拥到张才右边,揉着他的腿说:“我们要天天照顾你,就挣不来钱,日子就紧巴,一家人咋过下去的呀!”

三个儿女就这么推操着张才,问着。

张才也喝醉了,被三个儿女拉着,一会就昏了,认不到人了,迷着眼,结结巴巴地说:

“真是…傻瓜…我…我张才…就没有金子…是为了…骗那三个儿女照顾伺候我的,看这些日子他们把我伺候的多美…”

轰,三个儿女的头,一下大了,一下一片冰凉,几乎不约而同地松了手,张才就叮咚一下滚到地上,在冰冷的地上睡着了,三个儿女,都急忙地走出了他这间屋,女子飞快地回去了。

张才醉得太厉害了,就吐了,吐在地上,他又滚到那吐的东西上,他糊得又不象个人了,可,没有人照顾他。

春生,这天,家里就突然失了火,那万贯家产,很快,在雄雄的火焰里,化为了乌有,春生,一下子,由一个有钱的人 ,变成了穷光蛋,这天,他去外边玩,钱放在家里,现在利息低存款化不来,他又要用这钱去转钱,钱就放在家里。等他知道失火了,跑回来时,家已成了一片灰烬了。

他一时,啥也没有了,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他就想到了菜子,菜子,被父母分开了,一个人过,这些年,他照管他不少,虽说没捞到大钱,过日子,还是绰绰有余。

他去,菜子真和另外一个人在家里喝酒,那人,是外边来这里做生意的有钱人,菜子,今天认识的。

春生,啥也没有了,他想他待菜子不薄,菜子会对他好的,就走了进去,他希望菜子,会帮他,起码会让他在他家住几天,吃几天饭吧!因为,他啥也没有了。

但是,当他走进去,菜子象不认识一般地对他说:

“我们还要谈一笔生意呢!没啥事,就出去吧!”

“我是春生呀!”

“我晓得你是春生。”

“我失了火,遇了难了,你不帮么。”

“我晓得,可我要谈生意呀!”

“你…………”春生想骂菜子几句,可骂又有啥作用,他就心一片冰凉地出了菜子的屋子。

一时,他啥也没有了,在院子里,孤零零地呆立着,他失去了财产,是痛苦的,可更痛苦的是菜子,为啥在他遇难了,连帮也不帮呢!

他吃也没有了,没有父母,以及任何亲人和朋友,春生哭了,这时,在院子后边的一座山头上,就响起了德顺老汉响亮而凄婉的歌唱声:

人们都说神仙好

有时它也不能把你保

人们都说老婆好

丈夫遇难它就跑

人们都说儿女好

一旦老了没人照料

人们都说朋友好

遇了难了他把你却认不着

世上只有金钱好

有了钱了啥都好

世上只有我老汉好

看透世界不信不爱不恨

无牵无挂安安然然平平淡淡做才是好

                            98524日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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