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华华与芳芳是一年生的,且同一月同一日。
华华出世时,漫天正飞舞着雪花,静静的山区的夜,被华华出世的啼哭声打破了。
华华出世不久,好想有缘,隔壁的芳芳妈,好似禁不住邻家生孩子欢乐的诱惑,芳芳出世了。
华华出生在子夜,芳芳出世在黎明,天亮了,雪已住了,大千世界放眼一片洁白,显得格外开阔,纯洁,让人顿感心旷神怡。
华华爸去芳芳家看,芳芳爸也去华华家看。
华华爸一进芳芳家门,便高兴地问:“呀,你是给我娃生了个老根还是妹妹!”
“是,是个妹妹!”
“妹妹好,又是同年同月生的,他俩有缘,以后,给我娃做媳妇好了!又是邻家的,嫂子方哥和我俩口子,他们以后敢不照应。”
“那,只怕你娃以后长大了看不上哩!”
“哪,哪能呢,他小子看不上,我可不行!”
这是一个大杂院,屋都横七竖八地悠着的,唯华春与方根的屋连在一块。
生了孩子,一院子近百十口人,都很高兴,纷纷去贺喜的,两家人十分的高兴。
不必赘述,一晃孩子满周岁了,得有个名儿了,华春便去了方根家,对方根说:“哎,这孩子,都是一月一天生的,真正的同岁,老根,我们又是邻家子,娃儿名字,我们换着起,你看咋向?”
“行!”方根爽快地答应了。
华春给方根的女娃起名芳芳,方根给华春的娃起名华华。
华春有了儿子,满足了农人世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愿望。方根,则有些失望,听了华春一席话,心便也开阔起来,只希望两孩子早早长大,结秦晋之好,两家人也不分你我融融乐乐的。
方根本还可以要孩子的,可是这里只有巴掌大个地方,他俩口子过日子,已紧巴了,再要那么多娃儿怎么养得活呢!便不要了。
以后,两邻家关系分外亲密了,华春家有什么,方根家缺的,尽管拿去用好了,方根家,有好吃的,定把华春的家人请过来。
两孩子,到能走路到处跑了,就和的非常好,常到一块玩,搬家家,跳绳,做游戏,有他们的。他们在一块玩的很融洽很愉快也很高兴,从未见他们吵过架,而非常要好,两家大人见此,自是越发的高兴了,偷偷地笑,在心里说:
“小小的两人便这般好,长大了一定是好夫妻的。”
院子里人见了,就开玩笑:“两邻家娃和的这么好,以后长大了,就成亲哟!那,你们两对老俩口就享福了!”
“那当然,那当然行。”两家大人都高兴地说。
“那我们可长长地等喝喜酒了。”
很快两娃上学了。俩人长的一般高,老师把两人安排在一块坐。上课了,两人都专心听讲,下课了,共同做作业。华华请芳芳讲语文,芳芳请华华讲数学。华华借芳芳的橡皮,芳芳借华华的铅笔。华华,每每在家带一些好吃的,给芳芳,芳芳也在家端一些好喝的,给华华。一有空,俩人还出去做游戏,俩人亲密无间纯洁的友谊,课余是朋友,学习上是帮手。
放学,两人总走在一块,华华给芳芳折好多花,插在头上,芳芳就越发漂亮了。芳芳给华华唱支歌,那歌儿,如银铃般,直听得华华痴了。
一回到家,谁家有饭到谁家吃,一边吃饭,一边谈学习,谈当天的趣事,看两娃儿谈的那么生动投机,大人打心眼里高兴。
一直到小学毕业,两人都这么要好!学习一直名列前茅,深得老师们的喜欢。
这时,华华已比芳芳高半头了,白净的脸,一双明亮的眼睛,黑黑的眉毛。芳芳呢,也出落的非常漂亮了,弯弯的眉毛,水灵灵的杏眼,小小的嘴巴,笔直的鼻梁,白皙皙的脸。一害羞时,有了红晕,脸就如初开的桃花般美丽了。梳着两小辫子,在身后晃悠,晃悠的。两人在一块,不管那也般配,人们便又开玩笑:“呀,在这个院子里,怕就华华与芳芳漂亮,两人从小到现在,一直那么好,也没吵过架,以后长大成了亲,可真是般配呀!”
“那当然,那当然。”两家大人都高兴的无所谓地说,可没想这话却让两孩子听到了,两人从小到现在一直那么纯洁,亲密,友谊的纱一下被捅开了,一切都坦露在眼前,感到好害羞。以后,二人便不常在一起了,在一块,芳芳便害羞的很,以往两人随随便便的情形没有了。
华华便对芳芳说:“芳芳妹,这是他们说的,我可没说什么,你莫怪我。”
“不,不,不怪你。”芳芳红着脸低低说道。
“那,你怎么不和我玩,不象以前一样,我给你折花,你给我唱歌,要么,去山上摘五味子,拣毛栗,或去河里钓鱼,在河边掐刺杆儿。”
芳芳低下头,说:“我真的不怪你,我一下从别人话里感到我们大了,不能常在一块玩了,要不,人家会说什么,我怕羞。”
“那,那你就不喜欢我了?”
“不是,我们只不经常在一块玩,可心里,我们还是象以前一样好。”芳芳的脸一下起了红晕,好看极了。
“嗯,这才好嘛!”华华一笑。
上中学了,快开学时,芳芳找到华华,叫到院子后边的河边,坐在碧绿的草丛中,那草的馨香,使人肺腑浸润了。河水哗哗地奏着好听的音乐,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偶尔吐出一连串的水泡。
“芳妹,你找我有事?”华华看着愁眉苦脸的芳芳问。
“嗯!”芳芳沉沉地点了点头。
“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的。”华华关切地问,拉起芳芳一只手。
“我,我家里人不让我上学了。”
“啊!”华华惊叫了一声,“走,去找你大,妈去!”拉起芳芳便朝家跑。
家人这时却都干活去了,急的华华直跳:“嗯,你咋不早说,你咋不早说。”
芳芳只顾在一边尽情地哭。华华便对芳芳道:“别哭,莫哭,我一定要让你去上学。”芳芳止住了哭,华华问:“为什么不让你上了?”
“他,他们说家里没钱,上不起,又说女娃子只要能操持家务,念那么多书有啥用!”
“哼!”
二人焦急地等呀等,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才等到家人回来,一回来,华华便去找方根:“方叔,你为什么不让芳芳上学了。”
“我,我家哪有钱。”
“女娃子念那么多书有啥用,只要能操持家务就行了,华娃,你要多念些书才是。”芳芳妈说。
“不,芳芳非念书不可,不念我也不念了。”
“娃!”
“别说了!”
这时,华华父母来了,对华华说:“华华,你叔,你婶说的对,你要多念些书才对。”
“芳芳也应多念些书,不念书以后怎么能适应社会呢?”
“华娃,芳芳是应该念的,可是,哪有钱呢,要不是你方叔和婶,你怕也上不成了。咱家也没钱,你方叔你婶把他家钱拿来,和着才够你上学的。”
“不,我不上了!”华华哭着跑出去了。
“华哥,华哥!”芳芳追了出去。
怎么办呢,四人都着急了,若芳芳不上,华华也不去上了,这可怎么行。便去借钱,但未借到,每一家都紧呀!这是贫困的山区。
开学的日子快到了,华华还在发着闷气,不吃饭,这可怎么好,没办法,打定主意,让芳芳去劝。芳芳见家里确有困难,也懂了家里不让自己上学的原因了,若自己执意要上,那么,最终将一个也上不成,不如就让华华上,自己不上,回来好好干农活,操持家务,以后做一个好家庭主妇也好,便去劝华华了。
“华哥。”芳芳喊。华华理也不理,芳芳便哭了,一哭,华华便慌了神,忙说:“别哭,别哭。”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哭了。”
“啥事。”
“答应我不上学了。”
“这不行。”
芳芳又哭开了,一边哭一边说:“华哥,我们两家都很穷,供我上到小学毕业已不错了,村里,还有好多如我一样大的小学还未毕业呢,上到这我已知足了。按理说,我还想上,谁不想上学,可条件不允许,上不成了,我俩只能选择一人上,你学习比我好,你去上学吧!若你硬要我也上,我俩就都上不成了。”
华华一脸的沉思了。
“华哥,你答应吧,答应吧,只要你好好上学,把学上出来,我也心甘了,我虽没上,也高兴的。家里紧,我回来也好,能帮家里操持操持家务,没事的,华哥,答应吧!”
“哇!”华华一下哭了,拉着芳芳的手,说:“妹妹,你可真是好妹妹!”
华华去上初中了,走那天,一边走一边哭,芳芳一路送,也一路哭,华华喊:
“芳妹,回去吧!”
“嗯,华哥,你去可要好好学习!”
“我,我一定好好学习,学不好,回来你打我,我都受着。”
两家大人,被感动的哭了,也打心眼里高兴,深情地看着华华与芳芳。
华华上了初中,一下没了芳芳,很是不习惯,一想到上小学时的情景,芳芳的音容笑貌便浮上脑际。而想到芳芳此时已不能上学,回到家里了。心里便万分难过。但,华华忘不了供自己上学的钱是怎么来的,也忘不了走时芳芳叮嘱的话,便把悲痛化为力量,一头扎到学习上。上课,专心听讲,作好笔记,下课了,别的同学都出去玩了,没有了芳芳,华华玩不起兴趣,就一人坐在位上,复习或预习功课,只有在星期日,他才抽出一点时间,去镇外的公路上,一人伴着小河走着,听着呜咽的河水声,华华又想到芳芳,想到芳芳此时已在家里了,而几月前,她还和自己一块蹦蹦跳跳在上学。她是为了自己而上不成学了,便好恨自己,饱含了两眼的泪,泪光中,他看到了芳芳,在指着自己说道:“我不想没什么,只要你学好了,考上了学,我也高兴!”华华哭的更厉害了,泪眼汪汪,望着山夹峙下的一线天,暗恨苍天无眼。悲伤毕了,华华回到学校,发奋学习,他忘不了走时,回答芳芳的话,芳芳已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愿望,把希望全寄托于自己,自己不能对不住她,要好好学习。
芳芳走出了校园,便成了一个农家女了,十三岁的她,便打起了生活的重担,打猪草,喂猪,做饭,还上山去换工干活,起始,芳芳干不了,她未打过猪草,一刀下去,把手剜了一个大口子,血直流,钻心的疼。上山干农活,挖地,几次把脚挖了,手上,磨出了血泡,但是,芳芳一直哼都没哼一声,她想到了在镇上上中学的华哥,只要他过的好,学的好,自己受些苦没什么,便一次次便生活的痛苦压于心里,盼着华华给带回欢乐。
假期到了,华华的确带回了使芳芳快乐的东西。华华考了全级第一,捧了一个红红的奖状回来。家人看了,也非常高兴。方叔婶子看了连连夸华华了不得。芳芳最后看,把奖状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轻轻摩娑,爱不释手。打心里高兴,仿佛这一切荣誉也是她的一样。华华看着芳芳那高兴样,也忍不住笑眯眯的。芳芳笑笑,又笑笑,突然便笑哭了,一边拭泪一边说:“这好,这好!”
“怎么了你,芳妹?”华华吃惊地问。
“没什么!是呀!自己半年来,忍受着生活上各种各样的痛苦,现在,忍受痛苦希望的终于实现了,芳芳感到是那么高兴,而这半年生活的痛苦在身上还留有余悸,那镰刀割在手上的疼,那板锄挖在脚上的疼,那手磨破了流出了鲜血的疼一齐汇来,看到红红的奖状,芳芳便想到流下的血,欢喜高兴中夹着酸疼,而这酸疼是华华不知道的,便流下酸酸的泪。
后来,华华知道了芳芳所爱的苦。
一日,两人又相约在院后的河边时,华华望着泛着白冷冷的水花说:“芳芳,你受苦了,是因为了我,我真对不起你,不知如何回报了!”
“没,没受什么苦呀!”
“一切我都知道了。”
“那,那也没什么!”芳芳望着华华真诚地说:“只要你能学好,能学出名堂,考出一个好学校,能记住我,一切都受得了。只要你快乐高兴,我也快乐,高兴的,华哥,别自疚了。”
“你真好!芳妹。”
冬天的山村,是死寂的,又是萧条的,在下。一场雪后,盖住了一切渣滓,让世界万般晶莹,纯洁美丽。孩子们,乐呵呵的打雪仗,堆雪人,在雪地上打一个滚,嘻嘻哈哈的。谁家的狗也禁不住诱惑,在人群中欢快蹦跳了,留下一行行欢快的脚印。华华这时,便会想起小时,每每这时和芳芳在雪天这般无拘无束玩耍的事了,芳芳也这么想。可怕人说什么,不能那么玩,只要在家里了。芳芳闷不住了,就干家务来使压抑的内心快活些,华华呢,就做作业。很快过年了,过年时,人们走亲访戚是正常的,这可乐坏了华华,也乐坏了芳芳,二人可以自由在一起了,一在一起,俩人便聊好多好多话。
如以往一样,华华家人又在芳芳家作客,毕了,芳芳家又到华华家作客。席间,华华与芳芳总坐一块,华华不停地给芳芳拿吃的,芳芳也不停地给华华拿吃的,直看的两家大人偷偷地笑。
相聚的日子,总是太短太短,分别总是太长太长。很快,华华又开学了。
可华华上学的钱家里只凑了一半,不够,正犯急,这时,方根和芳芳及她妈又来了,送来了钱。
华春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哎呀,看还说这话,算借的以后还吧!”方根说。
“是呀!邻家子的,娃儿又和的这么好,那有不帮一些忙的。”芳芳妈说。
芳芳也说:“只要华哥能好好学习,把学上出来,这钱算什么。”
两家大人会意一笑,华春便收下了钱,交给老婆,一块交给华华。
这晚,华华和芳芳来到了小河边,河水哗哗地奏着舒缓的曲子。夜韵,在旋律中静静流动,华华静静地站着,望着芳芳,芳芳也望着华华,华华深情地说:“芳妹,我上学,连累你,又连累你的家人,都为我受苦了,我可真的怎么报答呢!”
“华哥,只要你好好上学,把学上出来,就对得起这钱了,报答吧!邻家关系又好,你家我家不是一家。”说完芳芳怩忸地低了头。
华华不知说什么了,只是深情地,深情地看着可爱的芳芳妹,心里无比激动,升起一股股暖流。
“华哥!我这还有一点钱,你也拿上吧!饿了,去买些东西吃吧!学习任务重,大伙上的饭,又不比家里,吃不饱,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华华没伸手去接,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华哥,这是我平时,在干家务活外,去挖药材买的钱,不多,别嫌弃,拿着吧!”说着,便拉着华华的手,把钱放在了华华的手心上,华华的心一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第二天,华华走时,芳芳送了好远,好远。她嘱咐华华要好好学习,要注意身体,要华华不要惦记家里,有她照顾不要紧。华华也嘱咐她要注意身体,身子还嫩,不要累坏了。在哭声中,两人分别了,华华走了好远,好远,芳芳还久久伫立,流着眼泪。
初中几年,华华节衣缩食,方根家的帮助,在芳芳一次次的鼓励之下走过来了,初中毕业,华华考上了一所中等学校。
接到通知那天,华华非常兴奋,又蹦又跳,芳芳也直拍手,连连叫道:“华哥考上了,华哥考上了!”仿佛就是她自己考上了学一样。
高兴的是华华,可乐极有悲的是他父母,这学可怎么上的起呀!哪来这几千元呀!睁眼看看天,天碧蓝碧蓝的,看山,山峻高峻高的,看看地,土地很贫瘠,看水,水瘦得无声无息地流。
也急坏了方根一家人,连连自问:这可怎么办呀,这可咋办呀!眼看报名的时间到了,卖有别的法子,只有把家里的粮卖一些了。
这粮,是顶着太阳,在雨里滚,风里爬,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种费了多少心血种出,流了多少汗珠子从山上收回来的。
卖粮的时候,华春很心疼。可一想,是子的儿子呀!再,咱家祖辈都是与土地打交道的,这次要出来一个干国家事的,再苦,也要苦出来呀!一苦出来,就是一辈子轻松饭,那象自己一辈子与黄土打交道。咱苦一阵子,便为了娃儿一辈子,咱不能害了他呀!便安然地卖了粮。两口子拿着只凑了一半多一点的钱,对儿子说:“华娃,这钱来的不容易呀!你下去要好好学,学出个名堂来,出来干一番正事,可不敢胡混混,出来干不了啥啊!还缺一点,我们去借。”
可是,没借到。不是他们人情薄,而是这山里的确太穷太穷了,无能为力。
正在愁眉不展时,方根家人又送来了钱,这也是昨卖粮的钱。华春不知他们卖粮干啥,原也为了华华。华华看着钱好激动,又是邻家解了燃眉之急,可又感不好意思,说:“这,让你家帮了这么多年了,这,这又让你家帮,这,这咋好意思呢,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你家与我家不是一样。”芳芳妈说。
“只要华华早日上出学来,就好了,总不能不让上吧。”
“华华,拿着吧!”
华华终于能去上学了,此情此景,让他好感动,眼睛潮乎乎的。
临走的前夜,华华与芳芳走出院子,来到一棵柿树下。月儿圆圆的,静静的将光辉撒下来,斑驳地落在二人身上。华华与芳芳并排坐在树下,透过树缝向月儿望去,月辉落进了芳芳眼里,芳芳的眸子分外晶莹了。
两人没说话,芳芳说:“华哥,你下去离家远了,一个人要注意身子。”芳芳打破了沉默。
“嗯!”
“有啥困难,你说我们想办法。”
“嗯!”
“还有,还有在学习之余,要想想我们,”声音很是羞涩。
“嗯!”
天色不早了,两人默默的回了村。
第二天,华华走了芳芳没有送,躲在家里偷偷地哭。
在农村生活几十年的华华,来到了大城市,也来到了更大的校园里,见到了更多的人。起初,华华保持着农村人的衣着,习惯。遭到许多同学许多人的白眼,华华才睁开眼一看,是呀!同学们都是穿着西服,皮鞋,自己呢,一身旧土布衣服,可一下想到家里的贫穷,钱来之不易,华华便按捺下了这颗不平衡的心。
华华去城里上学,一年半载回来一次,他一走,家人便急了,下次回来要带的钱,无着落,也无来路,想来想去,要早早准备,不然一到急时可咋办呀!就只有早早就准备去山上挖药材卖。
华春和老婆,便去树林里钻着挖。方根和老婆也是一有空便就去挖,为华华攒钱,仿佛华华真的要成为他们的女婿似的。而挖的最狠的是芳芳,她一天给自己定了一个数,若挖不够,决不回家。有时,就缺那么一点,她忍着饥饿哪怕挨到天黑也要挖够。在林子里,树枝划破了她的脸,她忍着,脚踩滑了,滚了,只要摔不死,她又爬起来,又挖。饿了,吃着带的干粮,干裂的嘴张不开,一张生疼,血便染到干硬的馍上,忍疼吃着。眼里,只要一浮现出华华的面容,一切苦痛都不见了,便在心里想:只要华华高兴,我这算什么,不也应高兴吗!
已十七岁的芳芳,出落的越发的漂亮了,梳着两个长长的辫子,圆圆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汪汪的两眼。身子很是苗条,若一打扮,那漂亮更不必说了。有求婚的提着礼,来了。家人想看看芳芳的心里啥想法,便对求婚的人说:“只要芳芳答应,由她。”
这些人去问芳芳,芳芳火了,把这些人骂走了,芳芳去找父母说他们不该答应,方根和老伴便望着女儿笑笑,芳芳羞跑了。
求婚的人多了,见芳芳一个也不答应,便有开芳芳玩笑的:“你谁都不答应,莫不是有意中人——华华,对不对。”
“是,又怎样。”芳芳骄傲地说。
于是人们传开了,芳芳在等华华。
华华放了假,回来了,假期中,有人开华华的玩笑:“华华,芳芳家对你这么好,你可要找芳芳做老婆!”华华不好意思,笑笑,说以后说。
院子里人们便纷纷传说华华以后要找芳芳,两家大人听了,那高兴劲自不必说,对议论的人说,只要娃儿答应,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华春和老婆找到儿子,华春正问儿子道:“你以后找芳芳?”
“以后看。”华华红了脸说。
“不,现在就说!”华春说。
“是呀,现在就说清楚,找芳芳的人很多,你一说你们的事就有门了,别人就无从插手了。人家家里对你那么好,为你上学,人家付出了多少心血。芳芳人又长的好,你们一块长大,人家对你又好!”母亲说。
顿了一会,华华点点头。
“这才对嘛,这才对得你方叔家人。”
方根和老婆听到议论,也问芳芳什么态度,芳芳很害羞,低了头,半天才喃喃道:“人家要我吗?”
“要!”
芳芳一脸的红晕,掩不住幸福的微笑。
两家大人把两孩子叫到一块,两孩彼此都表示以后愿意。两家大人看着两孩子,会心地笑了。
两人的事,在院子里传开后,便有人羡慕芳芳找了个有用的人,也说华华找了个好老婆,只等到那日去喝喜酒。
这么,也就没人去芳芳家求婚了,芳芳安下心等着心爱的人——华华。
临走的前夜,月儿溶溶的,芳芳和华华走出院子,默默地来到河边,那河水哗哗地叫着,两人想说的话似早已说完,默守着那份默契,望着月儿,眸子里都流露出异常晶莹的目光。
华华颤抖着伸出手,拉着芳芳的手,芳芳一怔,慢慢转过身,羞涩地望着华华,华华动情地说:“芳芳,你真好!”
芳芳说:“华哥,你也好!”华华便轻轻把芳芳揽入怀里,轻轻地吻着芳芳,芳芳不拒绝,静静地享受着这幸福。
吻毕,华华说:“芳芳,你等我。”
芳芳说:“华华,我等你——一万年。”
这次到学校的华华,心里分外的激动,那是在心里,他有了心爱的人了。可是,没谁意会他这激动,人们照样看不起他,他穿的是旧衣服,有补丁,脚上蹬的是布鞋,没风度。
有一天,一个同学看着华华走来,故意把皮鞋一伸,华华一下便踩在了这同学贼亮的皮鞋上,这同学便大骂:“你他妈眼瞎了,把我的皮鞋都踩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擦。”华华刚蹲下身,这同学照地上吐了一口痰说:“滚,别把我的皮鞋擦脏了。”这同学神气地一踱脚,踏着很响的皮鞋‘咯嗒’声远去了,很是潇洒。
华华知道这同学是一县县长的儿子。啊!县太爷的儿子,你以你父亲的权势,你神气你的好了,可你为什么要去欺辱一个无辜的人。你看不起不喜欢华华,是因他土穿的不好,又你为何不明白,中国不是每个人都是县长,也并非每个地方都富裕,也有多么贫穷的地方啊!
华华感到自尊心受了伤害,心里不平衡,在心里愤怒地想:同样是人,你穿皮鞋,西装,老子也穿得起。
华华很快又想到了那贫穷的山里,自己贫穷的家,挣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每年上学的钱怎么来的,他清楚。但是,华华想,既然,每回上学的钱,他们想方设法能弄够,那么这也有法子的。华华愤怒的心没有多想,发出了信,说是学校要买校服,需200元。
华华,你为什么要去比呢,你可知道你父母挣一分钱都那么不易,而他们一些人弄钱那么易如反掌。噢!是人可辱志不可辱吧!可你将因此而要付出多大代价呀!
接到信的当天,可急坏了华春,让老婆看,老婆也叹道:这可咋办呀!
见已麻烦了邻家这么些年,华春不好说。
“都是一家人一样了,还这!”
华春没法,只好说了,方根说:“既然娃儿学校要买校服,这是集体性的,都得买,法子慢慢想,去挖药材吧!五个人,要不了多久的。”
于是,五人一块出动,去挣这200元钱。
院子人多,药材挖的也厉害,近处的挖光了,便要去远处挖。在山上,跑几十里,方能找一地方挖一些。
芳芳同样又是最卖力的。她想到华华要买校服,一定很漂亮吧!华华穿着,和同学们高兴地在一块玩吧!……想着,想着,芳芳高兴笑了,不知道累了,手上被划破了,流下了血珠子,芳芳也不知道疼。
在家里人正拼命挣钱时,华华也在学校焦急地等待,看着那些西装革履脚蹬皮鞋如县太爷儿子一样的同学,想:老子,我也会穿上的。
但是,好久不见汇款来,华华便在心里怨家人:连我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算什么父母,然而,华华不知道,为了他这一要求家里将付出多大代价。若光身上被划破了,累极了也没什么,而是搭上了一条人命。他父亲,操心儿子急忙拿不到钱,买不到校服,同学们会看不起嘲笑他,就心急。一天,他见一大岩石上,有很多药材,为了华华,华春忘了危险,就去挖,不一会儿,挖了很多,加上前几天挖的,已足够满足儿子这一要求了。但华春还想多挖一些,给儿子多汇一些钱下去。可就在他挖够了,背起要走时,因太多太重了。一背一个树枝一挂,一下把华春撑下了高岩。四人听到响声,都吓破了胆,芳芳是最先看见的。大喊起来:华伯,华伯!就连滚带爬从梁上向岩下绕去。余下三人也听到喊声,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急忙绕岩连滚带爬下去。
药材全压在华春身上。四人使劲推开药材,见到的是满脸血迹的华春,已奄奄一息了,但他还勉强睁开眼,看看三人,说:“我怕不行了,你们把挖的药材卖了,别忘了给华娃汇下去,我薄葬就行了。也先不要把这事告诉娃儿,免得误了他的学习,也别……别忘了给华……华,芳……芳完,完……婚!”
华春为了儿子死去的,而死去也为着儿子!
“华伯!”
“他大!”
“华春,华春……”一时喊声,哭声,震荡着山林,白云听到了,都禁不住悲凄地凝成一团。太阳看见了,禁不住黯然起来,一切都那么凄切。
这时,华华正在校园里转悠,一面看着西装革履的同学,在心里一遍遍地说:老子也会穿的起的,一边望望天空,在心里暗暗焦急,怨家人不赶快把钱汇来。
这天,华华又在校园里转悠,收发室窗前立的小黑板突然有自己的名字。啊,汇款,汇款终于来了,禁不住砰然心跳。取到汇款单一看,啊!二百五,华华好高兴,好兴奋,心一下开朗起来,一蹦一跳的,忍不住心里的激动,时不时默默地笑出声来,看着西装革履的同学,他对他们神气了,可是这些同学一看他的寒酸相,不理他鄙视他。华华便在心里骂:老子有钱了。眼里便出现自己穿上了西服,蹬上皮鞋的‘潇洒’样。
华华马上去邮局取了汇款,刚好这天是周末。下午,他便去城里百货大厦内买了一套西服,一双皮鞋,回来,便穿上了。穿上时,华华很神气,把烂衣服一扔,就踏着响亮的咯嗒咯嗒声,手插在兜里,潇洒,风度翩翩地去显示了。
“噫,华华是从天而降了!”
“啊!华华潇洒漂亮了。”
那平时瞧不起华华的同学,县太爷的公子,都主动与华华说话了,以前离华华三尺看都不正眼瞧华华的同学,这下,竟也俯到华华身上,与华华很是亲热。县太爷的公子也要华华原谅那次非礼。华华的心里一下受了感动很是温热,说:“没啥,没啥!”一下就感到自己好伟大了,那么的神气,与这些‘高贵’的人一块聊着,嘻嘻哈哈着。
穿上高级衣服的华华很轻松,却不知家里此时正处于多么大的悲疼里呀!他那里就知道这买衣服的钱是父亲的血浸染的。
假期,当华华风度翩翩,回来时,他万万没想到家里会发生这事,有这么大的变故,头‘嗡’一下大了,眼睛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可吓坏了华华妈,没命地掐着儿子的人中喊:“华华,华华……!”边流着害怕的泪水。芳芳听到哭喊声,忙跑过来,看到脸色煞白的华华,也急得哭了出来,抱着华华使劲地摇着,喊着,半天,华华才醒过来,用哀伤的眼睛看看母亲,看看芳芳,低低说道:“父亲,我,我对不起你呀!我害了你!”
“娃,别难过,为了你能上好学,我们什么也舍得的!”抚着儿子的母亲,手,身子在颤抖。
华华听到这话,心一下如用刀刺般地难过,剧烈一缩,泪水如注地流,更加难过地哭出来。
“华哥,华伯是为你上学才去的,只要你好好上学,伯也会安然,不怪你的!”芳芳哭着说,“人死不能复生,华哥,你可要注意身子!”说着就把华华从地上往起拉,让华华去躺一会。华华流着泪往房里走。这时,门上已聚了一大群院里的人,纷纷说着:“华春,是为娃上学死的,华娃回来这么难过,华春也算没白费一片心呀!”听到这话,华华的心又被刺了一刀一样,好难过,好难过。他好想把自己向家里要这钱干了啥说出来,让众人抽自己几耳光,比这些话强十倍。但是,华华没有勇气,只夹着尾巴,带着负疚的心,向床上走去。躺下后,母亲安慰道:“娃,别难过,身子要紧。”便去做饭了。芳芳说:“华华哥,你别难过,华伯去了,我们会照顾你的,别后怕……”也带着眼泪离去了。人走后,华华蒙上被子,更加伤心,抑住哭声,让难过的泪如注地流,直打湿了被子。
母亲把饭菜送来时,华华还在流泪。他怕又惹起母亲难过,在被里拭了泪。碗里是鸡蛋,母亲说:“娃,在学校受拖了,这是鸡前不久下的。”华华拿起碗,一边吃,禁不住一边冒泪花。朦胧中父亲的面容,一遍遍在眼前闪现。已不是那么慈祥,而是带着愤怒,望着华华,射出犀利的目光,一会,便哭了,流出的不是泪,而是殷红的血,向华华喊道:“你还我命,是你杀了我!”
华华吃不下去了,他好想把这一切原因说出去,让众人骂自己,让母亲,芳芳家人恨自己,这么,在别人的责骂声中,他的心会好受些。可看到母亲已十分憔悴,那眼里充满着对自己信任爱抚的目光,华华的心异常难过,只能泪吧嗒吧嗒地落,什么话也说不出。华华的心已痛苦的麻木了,已不知对县太爷公子及那些富同学的恨了,只把痛苦的泪往心里流,独自承受一切痛苦。
若自己用这钱的确是花在学习上,华华以后发奋努力学习,此时化悲疼为力量,许会从痛苦中很快走出来,但是,他没有把钱花在学习上,很难从痛苦中走出,一连几天,华华都处在自疚的悲痛中,不吃饭,眼睛已经哭红了,嗓子哭哑了,整个人已十分憔悴了,这可急坏了母亲,一个劲地劝慰:“华娃呀,你大,是去世了,是为你去世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他去时,临终还鼓励你好好学习,并未责怪你,你一直这么悲伤,把身子弄垮了,我可怎么得了,你这又能对得起你父亲吗?你只有好好学习才是。家我支撑着,也过的下去,你上学的钱,你方叔家会给的,你大去时,还要你和芳芳完婚,他们会给的。”
可母亲越说,华华越发感到难过,一种莫名的说不出的难过。泪越发哗哗地流,泪光中,就越发看到父亲流血的面容。那双眼睛,怔怔地望着他,已没有责骂了,但刺得他心里生疼。
母亲不知该怎么办了,站在儿子身边,也难过地暗暗流泪,看着儿子,她忽然扭转身,到丈夫的灵位前跪下了,难过地说:“春呀,儿子这么哭你,哭的那么孝顺,你在天的亡灵也该满足了呀!”
“不,不!”华华忽站了起来,跑到母亲身旁,跪下:“大,我对不起你呀!”说完,伏在地上哭个不止。
“华,华,你怎么了呀!”母亲看着儿子,难过地说:“你有什么说出来,让我知道,别折磨自己呀!”
听到这话,华华举起泪眼,望望父亲的灵位,望望母亲更加憔悴的面容,他好想,好想把一切一口气说出来,但他没勇气,他怕,只是更加难过地哭,飞也似地跑了进屋去,关上门,更加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华,华,华娃!”母亲拍打着门,哭着。
屋里屋外哭成了一阵风。
这时,方根一家人过来了。方根对华华妈说:“让娃哭吧!娃可能有什么隐处,也可能太爱父亲,死了,他受不了,让他哭够,心里会好受些。”
芳芳妈便扶着华华妈到自家去了,方根跟在后边难过地低着头,芳芳流着泪,也低着头,默默跟在父亲身后。
邻家,母亲听到儿子悲痛的隐约的哭声,也止不住落泪。方根和老婆哭劝着华华妈,芳芳也流着泪依在母亲身边。
华华在房里,一人痛快地哭着,泪水,打湿了被子,哭的咯儿咯儿的,身子哭的一耸一耸的,后,便在哭后的安静中睡去。
华华妈听到华华止住了哭声,流着泪回去,芳芳送她,一边走一边劝着伯母不要难过,好好睡,华华哥这么哭了,心里的痛已哭出来了,以后会渐渐好起来的。华华妈含泪点点头,对芳芳凄然一笑,应道:“嗯!”芳芳到伯母睡好,默站了一会,回去了。出来轻轻带上门,在门口,又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朝华华睡的房子的窗子深深地望了一眼,禁不住又流下了泪,又赶忙拭去,回了家。
第二天,华华醒来,便又哭开了,母亲听到,也哭起来。方根听到,赶了过来,后边老婆,芳芳也跟了来。
到了华家,方根看到华华的难过相,也很难过,他眼睛已哭肿了,嗓子也哑了。而他母亲呢,跟着一块难过,眼睛也已红肿了。因悲伤,本已瘦削的脸上,颧骨高高地突起了,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方根便对华华说:“华华,你有什么苦处,说出来,我们共同想办法,人死已不能复生了,死人去了就去了,活人还要顾活人,活人还要活。家里日子也过的下去,你上学的钱也不要操心,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了,你折磨自己还罢了,你看你母亲处了啥样了,若再哭,病倒了可怎么办,你不替自己想,也要替家里想,有什么说出来。”
华华听到这,止住了哭声,抬起饱含泪水的双眼,看着方根。
“是呀,有什么说出来,我们给想办法!”方根老婆说。
“华哥,是呀!别有什么闷在心里,有什么说出来,共同想办法。”
“你方叔他们说得对,华娃!”院子里已来了好些人,难过地看着华华说。
华华看着众人,又看了看方叔一家人,泪忍不住地流,抑住不哭声来。泪水中,看到母亲模糊的容颜,啊,母亲,母亲,真的已成了这么憔悴的样子,若真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可自己,自己,华华又看到父亲带血的脸,朝他哭,一双带血的手向他要命,他好想好想把这些说出来,可是,他又怕敢说出来,他害怕别人骂自己,便拭了泪,只对众人说出这句话:“大死了,我难过,大叔,大婶,你们放心,我不哭了!”
华华自这以后,便真的不再哭了,只是在独坐的时候,一想起这事,就难过地流泪。
几天以后,在方根一家人的劝慰下,华华的心情才真正的有所好转,他负疚惭愧的心,也渐渐的好起来,这,也不得不感谢芳芳。
自华华当众人面说不再哭了以后,芳芳一有空,便到华华家去。虽知识上的差距,使他们之间没有多少话语,但芳芳还是尽一切好言语安慰,说人死了,不能再活了,难过也难过不回来。以后的日子,也能过过来的。也在活中隐隐透出华华父亲华春死时要他俩成婚的话。华华听着深情地看着芳芳,觉得她真好。华华几次想把自己害死父亲的事说给芳芳。但每次一张口,他都忍住了。芳芳也一次又一次地劝有什么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难过,难过也没有用,只慢慢把它忘了,忘了就好了。啊!芳芳真好!这么,华华也试图在忘,近日,负疚感渐渐减少,痛苦也在慢慢减轻。华华试图开脱自己,过去,真的就过去,难过也无法,慢慢的,脸上就有了点笑容。
父亲去世了,日子过的不比从前悠闲了,华华时常要下地,帮着干一些农活。母亲看儿子回来就难过,身体弱,不让去,华华坚持要去,感到自己若不去,心里一想到父亲会负疚的,便硬要去,母亲就不好阻拦了。
华华没干过多少农活,干不了。手不一会儿,便被磨起了血泡,但他忍疼坚持干,想已肉体的苦疼换取心里上的好受。果真,第一天下来,华华很欣慰,心里也很踏实,到晚上洗手,一洗,疼得他直裂嘴,但疼是肉体的,精神上却感到多么舒爽啊。母亲一看,啊,俄日手上那么多血泡,泪水便直流,“妈,不要紧,不要紧,”华华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多么的好受了啊!
第二天,华华还是坚持下地,母亲哭着不让,华华说:“妈,不让我干,我会更难受,干了,我心里会好受些的!”母亲便只好由他,只偷偷地心疼的落泪。
不一会儿,华华手上的血泡把磨破了,流出了殷红的血,染红了储把。母亲看到了,一下拉住儿子,哭起来,华华却笑了,那样舒心,说:没事,没事。
这时,芳芳来了,见此情此景,也流下了泪,一把夺过锄头,说:“华哥,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嘛,就这么折磨,到底是怎么了嘛?你手嫩,干不了就别干了,由我们来。”说着,夺过锄子干起来。华华的心里却升起一阵温暖。
母亲给包手时,华华更感舒畅了。
从难过中走出的华华,有了笑脸,与芳芳没多少话了。芳芳以前能说安慰的话,现在却不知如何说了,只一个劲地给华华家干活,地里的,家里的,抽空便做,毕了,华华总给笑一个,说:“谢谢!”
“谢啥呢!”这,已让芳芳感到很温暖了。
一晃开学了。
钱,家里有一点,方根家给了大部分,才够的,这些钱,毫无疑问,都是他们风里滚,雨里爬,挣来的。华华拿着钱时,母亲对他说:“娃呀!这些钱来之不易,你下去可要好好学呀!学好了早日回来!”
方家一家人,看着华华微笑着。芳芳的眼里,满含深情。
芳芳找到华华,这晚很黑,两人走出院子,华华在后,芳芳在前,默默走着。
“你下去了,有啥事写信。”芳芳说。
“嗯!”华华应。
“伯伯去世了,你不要操心,我们能帮一些不要紧。”
“嗯!”
“你下去要注意身子,冷了穿厚,热了穿薄,好好学习,早日回来。”
“嗯!”
芳芳站定,回转身,从身上摸出一沓钱。
“华哥,这是我平时攒的钱,你拿着,下去又无人照应。”
“不,不……!”
“华哥,你一定拿着。”芳芳硬拉起华华的手,把钱放在华华手上,“拿着吧!华哥,这是我平时拣烂鞋底,空酒瓶时攒的三十多块钱,你下去又无人照应。照又失去了最亲的人,照应少了些,把这拿着!”
“芳,你受苦了。”
“只要你过的好,能分你分担一些愁苦,我任凭怎么苦心里也高兴。”芳芳那么幸福地说。
华华一把捏住芳芳的手,那么深情,饱含感情,芳芳没动,受着渴望的爱抚,芳芳一下想起了小时的事,和华华搬家家,上学,无拘无束地在一块玩耍。自己要真能嫁给华华也该多好啊!那么,她会给她做饭吃,洗衣服。想着想着,芳芳陶醉了,华华激不住激动地吻了吻芳芳,芳芳接受着这热吻,她整个人儿被这幸福包围了。
华华因自尊心受到了侮辱,与别人比奢华的生活,而失去了最亲的人。心虽在亲人芳芳的相劝下,有了些安拓,但他不敢回想,一回想,他便会感到负疚,看到父亲带血的面容,伸出带血的手,向他要命。
再回到学校时,县太爷的公子已出了校门了,别的富孩子还在他面前炫耀,但是,华华心里没有恨,只把泪往心里流,独自承受这痛苦。见了富孩子,他让开,他们嘲笑他,由他们去,华华的心因这受伤太大了,安静了下来。这些富孩子,见一次次炫耀,嘲笑华华根本不理,便没了兴趣,久而久之,也不再在华华跟前炫耀,而是又找了另外的事,远离了华华,华华孤单地生活了,承受痛苦。但他却没被痛苦压倒,他想:吃穿上我比不上别人,学习上我一定要比过。便把皮鞋,西服卖了,全买了学习用书。早上,别的同学还没起来,他已起来背书了,上课认真做笔记,课后,认真练习,做作业,晚上,别的同学睡了,他便到厕所里的灯下看书。发奋学习。后来果真在一次考试中得了第一,华华是那么高兴,激动。站在领奖台上,他那么蔑视地看着那些曾蔑视过他的富人家的孩子,在心里笑:吃穿,我虽比不过你们,但我总会有一样比过你们的。
华华在学校,家里只留下母亲一人。秋收,家里种了许多粮,怎么收的呼啦呢。只急的华华妈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停地在地里干活,但是,手磨破了,腰挣疼了,也收不赢,正在欲哭无泪时,芳芳和方根来帮忙,几天收毕了。
华华妈没说多余的话,只心里非常感动,一遍遍在心里念叨:华华,你毕业了回来,不找芳芳就不是人。
芳芳,也常来华家,帮忙洗衣服,做饭,累了,一想到华华也就不累了。
多好的女子呀,华华,找到是你的福分,华华妈想。
今年年景不好,庄稼收的不多,不能卖了,若卖了口粮就要发生问题,唯一的办法,只有求助于山林了。方根家人都知道这情况。庄稼收毕,要为华华来年上学钱早早准备了。于是,四人上山,挖的挖药材,拣的拣野毛栗子等山上能卖的野物卖一些钱,一点一点地攒足了华华上学的钱。
入冬了,下了一场大雪,封了山,什么也没有了。一天吃了饭,便望着天空发呆。不过,粮够吃,华华上学的钱也有了,没有了多大忧愁。
但,不妙的是,这时,芳芳妈倒病了,胸口一个劲地发涨,有时疼的饭也吃不下,这可急坏了人。华华妈忙拿出攒足的供华华上学的钱,让去看。芳芳和方根也说要去看一下,花的钱,到年过了想办法补上。芳芳妈不,说:“这是老毛病,不看,看了,又花钱,现在药又贵。明年,一开年每家都紧,去哪找钱,忍一时,病怕能好起来!”
方根想到也是,芳芳,当然操心着华华上学要钱,便也不说什么。他们都确实知道芳芳妈以前经常心口疼,只不过比较轻,没在意。挨一段时间就好了,而这次似重的多了。也可能是累了吧,休息一冬也许会好的,父女俩想。
华华妈还是不放心,说:“他婶,人身子要紧,你可要顾惜自己,不要全心为了华娃,让身子受损。”
“不要紧,不要紧,只要华娃早日上完学回来,我受这点苦怕什么,只要他们以后过的好,快乐。”突出了“他们”两个字,说完笑了。
芳芳妈的病这么便被拖下了。
以后,每当吃饭时,心口疼时,她便忍着,要不一人躲在一边,到疼痛的强些时,才回来,她的确怕让华华妈知道,硬让自己去看,到时误了华华上学,已上了这么久了。自己病疼是一时,误了娃娃,可是一生啊!便拖着,强忍着体内病疼的折磨,一日一日。
华华放了假回来,拿回了奖品,证书,芳芳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很是高兴,仿佛这一切荣誉都是自己的一样。
华华妈方根都为华华高兴,芳芳妈连夸华华有用,又朝芳芳说:“你呀,要赶快学习一些,要不,可赶不上你华哥了,人家……”
“妈……!”芳芳一下羞红了脸。
华华说:“芳妹就是不说,干农活啥也比我强,我这算什么!”
芳芳朝华华深情地微微一笑。
华华快开学的时候,芳芳妈已病得很厉害了。芳芳知道,其实华华从学校一回来,芳芳已发现母亲病了。几次吃饭,母亲躲开,一次,芳芳偷偷跟着,见母亲正蹲在一旮旯里吃饭,刚吃几口,就吐个不止,放下饭,一手捂着胸口,嘴里咸痰和着饭吐出来,母亲难过极了,芳芳也难过,知道母亲是病得不轻。可是怎么办,把这一切告诉父亲,告诉华华家,那么,他们一定要让母亲去看,可钱,哪来的钱攒的一点钱,是供华华上学的,芳芳知道这钱一用,哪有钱让华华上学了,她不忍心华哥不能上学。便强忍着内心的悲疼,含着泪,默默回去了。
芳芳妈每次吃饭都一人出去吃,芳芳不再跟了,她知道母亲出去干什么了。眼前又浮现母亲那刚吃下饭,就吐个不止的难受样子,心里就如刀绞般难过了。但是,如果说出去,华华哥会因此而上不成学了,那么,她会更难过的,便不去想了,任心里如刀刺一般难过,和着泪水,吃毕饭,赶忙去收拾碗筷,干家务,以掩饰内心的难过。
终于把华华送走了,芳芳的心安稳了一些,但是,心里的内疚感越发沉重了。母亲病疼的样子,始终在眼前闪。啊,小时,母亲舍不得穿,把好的留给自己。一次,自己病了,母亲抱着自己,夜里,好几里路,背着自己去看。由于焦急,她摔破了腿,但为了自己,母亲又爬起来,忍疼背着自己走,总算到了医院,给自己看好病。而母亲这时病了,你知道,你还装不知道。芳芳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直冒,在心里喊:妈,原谅我,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为了华华哥。我现在就去说给家人,让他们想办法一定送你去看病。可还不等芳芳去说,家人已知道了。母亲,可怜的母亲,忍着几月病疼的折磨,终于忍不住了,晕倒在旮旯里,一手捂着肚子,疼得缩成一团,嘴里吐的是更多的咸痰,饭碗扔在一边。
“妈,妈……!”芳芳扑在母亲身上,放声恸哭。
“他婶,他婶子!”华华妈哭喊着,“是我们误了你呀!”
方根找了院子里的几个人,又东求西乞,院子里的人看的确可怜,凑了一点钱,把芳芳妈才送到省一医院了。
走时,芳芳追着母亲,哭喊着:“妈,我对不起你,你可早些回来。”
华妈泪流满面,什么也喊不出来。
十几天以后,方根一路哭着回来了,芳芳妈也被抬回来了。方根哭,芳芳,华华妈也跟着哭,忙问怎么回事,咋样。方根哭着说:“是胃癌,已到晚期了。若去早一点还有救的希望。现在已晚了无望了,最多只能有二三个月的活头,要活活被这病折磨死。”说完,放声大哭了。
“妈,妈!”
“他婶,他婶子!”哭成了一片,那么悲凄,震得山也凄切切的。
芳芳妈,睁着眼,倒很安详,苦笑着说:“别哭,别哭了,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总有一死吗?我已活这么大岁数了,死也值得了,别哭,别哭……!”
下来的二三个月里,芳芳精心伺候母亲,端饭,端屎,端尿。一有空,就守在母亲床边。每次,看着母亲日益枯瘦的脸,芳芳就想哭。每每这时,她总是拿起母亲枯瘦的手,轻轻摩娑着,任泪水叭叭地流。她多么想向母亲说一声对不起。但是,芳芳也知道,母亲这么瞒着病,也是为了华哥,自己,也是为了华哥,这母亲是不会过于怪自己的。可是心里内疚不安那!母亲给了自己那么多,自己有何回报。就越发难过,使劲抑住不哭出声,任泪水如雨般地落。心里想:“华哥呀!我们以后,多去母亲坟上看看,她老人家看到我们会安慰些的,要不,真对不起她老人家!”想毕,便伏在母亲身边,一边流泪,一边与母亲保持亲近。
母亲知道女儿在身边,她知道女儿难过,自己也难过,是呀!自己还未给女儿办好终生大事,便要丢下女儿了,让她去创生活,在花季般的年龄,便失去了母亲,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照顾女儿了。越想就越难过,两眼含满了泪。她并不怕死,活着的人怕死,真正知道自己要死的人,反而不怕死了。芳芳妈此时便是如此,只是心里放不下好多好多,而就要去了,心里难过呀!
方根,很少到老婆身边来,只是不停地狠狠地劳动,一上山便一天,晚上很晚又才回来,想以此来解内心的难过似的。末了,看一眼伴自己几十年人生路的老伴,眼里便含满了泪,又不忍心看,从房里走出来,连连叹息。到芳芳出来,就问长问短,吃了多少,反映如何……到确实知道老婆确实身体一日不及一日时,方根便颓然坐下,低下头,呜呜哭着了。女儿端来饭,他边吃,泪一边落,叭叭落进碗里,也不知饭什么味了,只感到心里很酸很苦……
华华妈,知道芳芳妈是为给儿子省钱把病误了,一心的欠疚。但是,此时又不知如何来回报,只是默默的,尽一切努力去帮方根家干一些家务杂活,给芳芳妈洗换下的脏衣服,或做些好吃的给送去,让芳芳妈吃,当芳芳妈吃下一些的时候,华华妈流着泪苦笑着。芳芳妈吃东西已很艰难了,华华妈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她感到欠人家的太多了,只盼儿子赶快念毕书,回来找芳芳,以后多到坟上去看看。别的华华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流泪。
二月后,芳芳妈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已整个儿吃不下东西,只能喝一点玉米粥儿,几天后,粥儿已不能喝了,只能喝葡萄糖维持生命,她的整个腹部,已肿成了硬块,生命的中心部位已坏了,经过的病的折磨,芳芳妈早已变了人形,脸蜡样的黄,眼睛,凹下去两个坑,已看不到眼珠了,只剩莹莹的一点光;鼻子塌了,嘴唇缩了,牙齿已成死灰色长长的露在外边,两腮已瘪了,颧骨便高高地突出,一直没呻吟过的芳芳妈,这时终于忍不住,呻吟开了,每呻吟一下,痛苦的抽搐便使她整个脸变了形,死灰的牙齿更显地露出来,每说一句话,都要引起撕心裂肺的痛疼,一天,芳芳守在她床边,她好似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仍挣扎着,说:“我,我怕活……活……活不过今天了,不……不能为你和……华……华……办喜事了,我,我死了,虽……虽是……难……难过的,但是,但是只要你们……幸福,我……我……我,也……也……高……高……兴!”猛然间,她的手垂下去了,那眼里一丝莹莹的光,在消逝,消逝,消逝:嘴里,微弱的气流,在消逝,消逝,消逝;心跳,在消逝,消逝,消逝。痛苦已久的生命,在消逝,消逝,消逝……
“妈,妈,妈……!”芳芳放声大哭起来。
方根,这时还在山上干活。
华华妈,这时也在山上干活。
芳芳一直是未见过死人的,今天,母亲就死在她的怀里。以前,听人说死人是那么的可怕,可是,现在,死在怀里的母亲,芳芳一点也不觉得可怕。只是怔怔望着母亲,她分明是睡着了一般,还是那么和蔼,慈祥。
芳芳流着泪,亲了亲母亲,轻轻放下了,给母亲拉上被子,便去喊父亲。方根一听,头嗡一下大了。虽这一切都在意料中,但这一刻来临时,他受不了,毕竟是几十年的恩情难了,扔了锄头,飞也似地就从山上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娃她妈,芳她妈,你就这么走了!”但是,老伴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声了。
“芳她妈,我回来晚了,我对不起你!”一下伏在妻子身上,使劲摇着,只看到妻子紧闭双眼,不应方根,方根一下放声大哭了。
华华妈不知何时也进了屋,久储的情感,一时喷发了,她感到很内疚,欠人家的情太多太多了,悲伤地哭出了声,嘴里念叨:“芳她妈,我家欠你的情太多了,娃念书,你供了这么多年,你家有什么,只要我家用的上的,都给,这么多年,你未与我们红过脸,争过吵,你去了,我们连送也未来得及,我们欠你的太多了,可怎么还呀!”末了,就呜呜地哭。芳芳也跟着一块哭。这时,院子里的人听到了哭声,进来被这场面感动,也纷纷地哭了。
这时,有长者悲切地说一声:“人死不能复生,快准备后事吧!”有慈祥者去劝这哭得伤心的几位了。
葬了芳芳妈后,方家屋里顿显空落了。家务活也更重了,喂猪,收拾屋里屋外,做饭,地里的山上的农活。方根,改了往日活泛泛的脾气,眉头紧紧锁着,不高兴,一脸的悲哀。人们知道方根死了老伴,心里难过。华华妈一有空,便去帮方家打猪草,喂猪,做饭,洗衣服,还常常去地里帮忙。这时,方根便开口了,说:“她伯母,你身子单干不了,还是别干了吧!我累一点,能干出来的,芳芳也能干。”华华妈不,越发使劲干着了,反倒劝方根,说:“人,一辈子,不都是一死,你也给尽力看了,又不是没尽力看,当初华春死,你还尽力劝我,这阵你却忍不住难过!”
“谁难过了,她死了,她心狠,留下我们,谁难过,人都要一死的,我不难过。”说着,方根傻傻一笑。华华妈也禁不住难过地笑了。
芳芳失去了母亲,好像失去了娘的羊,变的孤孤单单了,往日的活泼劲不见了,一天忧忧郁郁的,好久,好久地发呆。芳芳失去了母亲,她好难过。现在,只寄心于华华了,没事,便对着华华上学的方向,默默说:“华哥,我妈去了,你知道吗,快回来吧!我好难过,我想你,我需要你。”想着,止不住‘叭叭’地掉泪。
华华妈观察到芳芳也很难过,便去劝芳芳,让芳芳不要难过,母亲是得绝症死的,没办法的事,她已在母亲身旁守了几个月的孝,也想得过了,母亲也欣慰的,人活百年不都有一死,心放开些,又说,母亲死了,难过,是应该的,母亲从小把儿女拉扯大,形影不离,一下去了,心上不就如剜了一咜肉嘛,当然疼。不过,要信伯母,就把我当亲人,有啥事了,对她说,她给办。直说得芳芳一下倒在华华妈怀里,哭道:“我的好伯母呀!”泪水打湿了华华妈的衣服。华华妈如抱孩子一般,拍着芳芳,泪水也禁不住地落,便在心里念叨:华华呀!快回来吧!回来找芳芳,要不,你就对不起你死去的大,你婶,对不住你叔,芳芳,也对不住我。
在华华妈的安慰下,方根,芳芳的难过劲强了些。方根的脸上有了笑容,芳芳果真有事就去找华华妈,又有了一点活泼,那脸上因痛苦的憔悴,又渐渐被笑脸盖去了。
一日,方根一拍大腿:“哎!人活在世上,或早或迟都要死的,我也说不定会死在哪一天,反正都要死,早死迟死不都死,我难过过球,差一点把咱华娃下半年上学的钱给误了。”
芳芳说是啊!是啊!华哥上学要紧,只有一点时间了,要赶紧凑钱,要不,怕跟不上了。
华华妈,也正为儿子上学的钱操心。自芳芳妈病后,她知道方家已帮了自家这么多年,这次,人家病了,现在人走了,方家也已陷入困境中,不能帮了,这下可咋办。华华妈便攒鸡蛋,去拣破铜烂铁,空酒瓶,废纸以及一切一切能买的东西,拣了卖掉。但是,一次只能拣那么一点,离华华上学所需的钱,还差的太远太远了。她难过地道:“华娃,你好可怜,生到这么个家子,下年可怎么上这个学呀!”正在华华妈焦急时,方根父女俩来了,说:“别急,别急,会有办法的,会有的;有我们俩帮吧!”听两人这么说,心里稍放下了,可人家家里也刚发生了事,怎么过意的去。可一想:华华以后,出来要找芳芳,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帮华华也等于自助,要不帮,华华一失学,过去的钱付出岂不付之东流,白费了,但她还是过意不去地说:“他婶子去世,你家欠的帐!?”
方根说:“别人送的礼,能顶清的,先顾华华,别的都不要管吧!”
这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山上也没什么果子可买,挖药材,挖的人多,已不太容易找了,找到了地势高,又那么危险。怎么办。正在三人着急时,正好一家商店这时进货。路因前段日子下雨,毁了几段,车不能进来,便要去几十里外的柏油路与这坑洼上路交汇的地方背。一起始,要上一道大梁,上梁了,下梁,顺河,在沟里左拐右拐往回背。反正能挣到钱,华华上学的钱可有着落了,就是出点力,三人高兴的去了。背一百斤20元。背的人多,方根害怕别人抢背完了,就一下背了近二百斤。华华妈急了说:“他方叔,你背的动吗?放下!我知道他婶子死了,你难过,身板子又没好的营养,精神刚好点,就这么死不要命,不行,放下一些!”方根没放,而是用一双很深沉的眼睛望着华华妈,沉着地说:“你想让华华失学,你看能放下多少就放多少!”
“华华当然要上学,可你总不能不要命!”
“你看,离了这,那还能挣到钱,背的人又那么多。”
“总有办法的……”说着要去下方根的货。
“住手……!”方根吼道。华华妈吓了一跳,方根,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背起。刚背起,他已感到气喘的厉害了。可是,想到华华,他毅然迈开了沉重的脚步。
芳芳,也背起了平时,她没能背起的行礼,华华妈不让,芳芳说:“不,华哥不能失学,”没多说话,背起,踉踉跄跄就走,直挣得她眼冒金星,但是,当华华的身影在眼前出现,她便又有了一些力量。在心里喊:加油啊!加油啊!你每走一步,便能挣到一些钱,好让华哥上学。现在苦,到回来以后……这么想,芳芳反而不觉得重,感到一身轻松,满心荡着春意。
华华妈见人家背了那么多,便也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去背。背起的一刻,她感到腿被压得腿直打颤,但她想:为了儿子,受点苦没什么!就咬紧牙,迈着沉重的步子,上这座大梁。
方根走在最前边,他背得最多,起始上一段,是因有一股猛劲,在毅力支配下,上的比较顺利。但是,越上,越感物重,越感到吃力,出气便越来越粗。身子不住地颤抖,腿直打颤,但他仍咬牙上,一心下想到:为了下一辈人能幸福,为了华华,也为了自己女子,必须上,于是,又来了勇气,只咬着牙在心里鼓劲上,上,上!!脸上的汗水如雨地淌,他忍着。但是,上到一半时,方根忽尔脚一滑,两眼一黑,一下爬到地上了,沉重的货物,一下压在他身上。
芳芳是经常做家务,也挖过地的,但她并未背过过去的行李。可是,眼前出现华哥的身影时,她分明又有了勇气与毅力,背上货物,不觉重,反觉轻,就越发轻快地朝梁上走,紧跟在父亲身后。可是,这种感情支配的力量,毕竟是短暂的,她也是越上越发感到沉重了。但她一百遍地告诉自己,为了华哥,为了华哥能上学,自己必须忍受一切。但是,不管用了,货物分明是越来越重了。但是,芳芳仍坚持,她想,不能放下,一放下,就会背不起来了,就意味着华华哥要失学。那,这比剜她的心更难受。芳芳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要努力,坚持背上梁,为了华哥,也为了自己。
华华妈见二人背了那么多,作为父母,华春去世后,责任便全落到自己头上了,自己应该义无反顾地挑起这副担子,虽有别人尽力分担,但她也必须尽力背起,向上去,想到为了儿子幸福,吃点苦,算什么。起始她也与二人一样很轻松地背着上梁,可越上,越感吃力,就在她与芳芳一样做最后一番努力,却听到前边‘扑通’‘哎呀’声。
已累的眼冒金星的芳芳,抬头一看,父亲摔倒了,货物还压在身上,放下东西,飞也似地跑到父亲身边,惊异地喊道:“大,大!”就去把那压在父亲身上沉重的货物往开挪,可已浑身瘫软的她哪挪得动。
华华妈也放下东西,看看芳芳失魂落魄的追上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跑上去,二人勉强挪开东西,芳芳哭着喊:大,大!华华妈扶起方根,方根脸上,已被擦破了流出了殷红的血,很是吓人,华华妈用袖子轻轻拭去,也哭开了:“方根呀!他叔,你对我家这多恩情,可要我们怎么报答得起呀!”方根这时,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看女儿与娃伯母哭的伤心的样子,又看看身边的货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虽身子痛疼的难受,但他仍佯装着笑,说:“没事,没事的,脚下滑,只摔了一跤。”说着,要爬起又去背。
“方根,不要这么不要命了,哪怕华华不上这个学了,你也不能这么死不要命了!”华华妈一把按住了货物。
“大……,”芳芳饱含着两眼的泪,望着父亲。
“哎!”方根叹了口气,向山脚下望了望,说:“不,这么,怎么能挣来钱呢!华华该怎么办呢,已上了这么久了,失学了,划得来吗?我们受苦受累是一时,可误了娃娃是一辈子,若误了娃娃,我们良心上能好受吗?不背这,挣钱已很难了……”说着又要去背。
“方根……!”华华妈又按住了,“你,你不能这样。”
正这时,压货的人从山下,一步步悠闲地上来,刚才,三人背的时候,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这么不要命的去背,真的就为了几个钱连命也不要了吗?想挡,可怕人家嘲笑他:我能背这么多,你怕付不起钱吗?便没挡。这时,却见一人在地上,两人在身边,脸上的表情很难过,细看,在地上的那人脸上有血。压货的人便几步赶上去,他害怕货被摔烂了,去一看好好的,看着地上的人,问:“怎么?”
“没,没怎么。”说着方根要去背。
“大……!”芳芳也按住了货。虽她心里想着华哥,可是母亲怎么死的,她是清楚的,若父亲为此再怎么,就是华华以后找了自己,父母给予自己的未免太多了,何以受得起,良心上会过不去而不安的。
“方根,你不能这样!”眼里已有了泪,真的,华华妈已受不了了,看到此情此景,都是为了自己娃儿呀!往日,芳芳妈及方根芳芳帮助的事,又上心头,直感动的她泪直冒,以后,何以回报得完呀!便在心里念叨:华娃呀!以后找了芳芳,你可要对你方叔好,对芳芳好,这辈子还不完了,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还,要不你就不是人。
“到底怎么了?”压货人又同情地问。华华妈看了看这人真挚的样子,便把为什么这么死命背货的原因及一切说了。压货人听后大为感动,那眼镜后边的眼睛潮湿了。对华华妈说:“你们把货慢慢送上梁,娃儿以后上学的钱我包了,只要以后出来工作,做对得起国家人民的事,也对得起那个叫芳芳的姑娘。”
“这是真的!”华华妈惊叹道。
“是真的!”压货人诚挚地点点头。
“你真是积福积德的好人啊!”华华妈说着要跪,方根,芳芳也要下跪。压货人忙制止了,说:“使不得,使不得!”忙挡住了各位,对芳芳说:“你就是那个芳芳吗?”
“嗯!”
“你太好了,以后过上幸福日子,可别忘了我哟!”芳芳脸一下红了,说:“我,我哪能忘呢!”
压货人帮了忙,几人倒比较顺利地把货送上了梁,上梁后,压货人对华华妈说他是山外城里人,以经商为生的商人,这次是送一批货到这梁上,手续各方面已办了,一会有人来接货的。
压货人说,他本也是农村人,他非常想上学。上学,成天和同学们在一块,上课了,认真听讲,做作业,下课了,和同学们做游戏,蹦呀,跳呀,别提有多么快活。但是,由于家里穷,他失了学,失学后,父母先后去世,留下了他。他便只身来到城里,干了不少苦活,泥水匠,搬运工,掏厕所,清洁工……什么苦没吃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小本经营,他对生意渐渐入了门,先做小买卖,后入了行,就越干越大,他挣了几十万。他挣钱很容易,但钱多了,看钱也看淡了,感到有了钱,无非就是能吃好穿好玩好还能怎么,一辈子,若光为了钱,有何意思,太没价值了。若当初把学上出来了,干一点正事该多好!但不可能了。没钱,需要钱多了,也不是好事,还是多学习些知识好。
说到这,压货人掏出一沓钱,给华华妈,说:“娃上个学不容易,况又上到现在,使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真是。但是,一曲如此了,还是鼓励他好好上学呀!山里人,上个学出来不容易,上出来,才是最好的出路,千万别为了钱而毁了娃儿一生,钱这东西,没它不行,多了就没用了,还是让娃儿学些知识是正路,以后为人民干正事。我吃过这亏,所以,我很同情这种人,这钱,就供娃儿上学吧!”
“你真是好人啊!”华华妈拿着钱,泪流满面。
压货人已向山下去了。
“您叫什么名字啊!”方根喊,“您住哪,恩人哪!”
“没必要……知……道。芳芳姑娘,祝你早结良缘,幸福!”
“好人,好人啊!”华华妈连连叹道,泪如水地流,想:现在这社会,人这么坏,想不到好人还是有的啊!
这不留名的好人,英俊的相貌,却深深印在几个受感动了的人的心底。
华华如不知道父亲的死一样,同样也不知道芳芳妈的死去。山里闭塞,邮信很不容易,再,他们不愿把这痛苦早早告诉独身远在他乡的华华一人,害怕他幼小的心独自难过而无人相慰。
华华自尊心受了伤害,也为了虚荣,向家里要钱,使父亲死去,心里很是内疚,便怕敢想到那事,一头只扎在学习上,吃穿不计较,不修边幅,显得破破烂烂的,吃的,全是不好的饭菜。人们早已看惯了,熟悉了他的可怜寒酸,不嘲笑,平时只不理他,偶尔在心里有一丝怜悯,华华不需要怜悯,发奋学习,一有空,就去图书馆借书看。上课认真听讲,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考毕试,又得了总评第一。华华又笑笑,是那么自豪地笑,华华又哭了,这一切多么的来之不易,是流了多少汗水换来的呀!
为此,学校评他为三好学生,了解到华华家的贫穷,发给了助学金,给了奖学金。
这一刻,华华是多么的激动啊,含着泪花说:父啊!我是对不起你,可是,我会好好学习,到以后有了出息,经常去你的坟上,去看你,表达我内心的欠疚。
华华拿着奖学金,想起了为他学业操心的人,都给买了一些东西。给芳芳买了一个粉红色的发卡,芳芳妈爱吃甜食,华华便给买了一个蛋糕,她是还没吃过的吧!给开开口味,想着,华华一心的兴奋。乘上车,又下了车,上了梁,一气未歇,华华只想早早赶回去,见久别的亲人。
一进院子,华华的心就禁不住激动,到家一进门就喊妈,放下给母亲买的东西,便拿着给芳芳妈买的蛋糕,到芳芳家去,一进门就喊:“婶婶,婶婶,我给你买的好吃的。”
正碰上芳芳在家里,方根正从里屋出来。
“芳芳,方叔,我给婶婶买的好吃的!”
芳芳方根没有高兴,一下子倒难过起来,眼里含满了泪水。
华华一下感到了异样。
“你婶婶已离我们去了。”方根说。
“啊!”华华头一阵眩晕,“为什么,为什么啊!我走时,她不是还很好吗!老天呀!你为什么对我们两家过意不去。”
蛋糕一下掉在地上,华华傻了,泪如雨般地落。
母亲这时站在身后,泪也来了,说:“华娃呀!这下可再看不到对你那么好的婶婶了啊!”
华华越发难过了。
芳芳看到,华哥比上年走时瘦多了,弯弯的眉毛下那双明亮的眼睛,在不应该的年龄里凹了下去。脸上,非常的憔悴,颧骨已高高突起,便想:华哥太苦了,他父亲死,一个人便又去远方,生活上不行,心里受的苦又没人安慰,还要苦心学习,不能让他再受苦了,不然,他会承受不了的。便走到华华身边,拾起落在地上的蛋糕,对华华说:“华哥,你不要难过了,人反正已去了,难过也难过不回来了,只要你有这份心意,我母亲知道了也会高兴的,你看你自己瘦的,不能再这么难过了。”
“是呀!华华不能再这么了。”方根说着,把东西递到华华手上,说:“心放开些,你父亲死,你难过那么久,可是,你父亲回来了吗?亲人一去,一时不惯,难过是正常的,但是,不能过份难过,你已难过一次了,知道这么难过是不抵什么的,心放宽些。万一想婶婶了,明天去她坟上看看,把蛋糕祭在坟上,想婶婶没去,还在,是在睡觉。”方根说着,轻轻的走近华华,对他抚慰道。
华华上次父亲死时的难过,痛苦中伴随着强大的内疚,不由的难过又难过。这次,只有芳芳感到母亲是为了华华而死的,别人都不知道,华华若知道了良心也会不安,内疚,而要与父亲去世时一般难过,但他不知道,只是在心里产生痛苦,因此而难过,所以被一劝,暂不哭了。但婶子对他的好,却浮上心头,记得那一次走,婶婶给他鸡蛋要他路上吃,那一次次卖粮,为他凑上学的钱,那一回回,走时,婶婶一遍遍叮嘱要她小心……婶婶的面容又上心头了,那么和蔼,慈祥,华华又抑不住流泪,他使劲咬着嘴唇不哭出声来。
华华本想着的是痛苦已过去,假期,会快乐的,把自己的收获讲给大家,然后,共同分享他给带回东西来的快乐。可是,婶婶一死,又一次给两家罩上了悲凉的阴影。
华华睡的很早,默默地流着泪,直湿了枕头,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咯儿咯儿的,在难过的哭声中不知何时才睡去。
母亲知道儿子在哭,便也难过地暗暗流泪。
芳芳一个劲地怨父亲不该在华华一回来就把这事告诉华华,他心里已很苦,这一下又怎么受得了。应先哄他一哄,说母亲到那去了。
“可,瞒过了初一,还能瞒过十五吗?反正已造成了痛苦,早知道好些。”
芳芳不说话,回房去了,想到华华一定很难过,也禁不住难过地落泪。方根又知道女儿难过,想到妻子去世后,家里的悲凉,也止不住地哭。
左邻右舍的家子,都有着难过的心,流着泪,在这悲凉的夜晚。
第二天,华华要去芳芳妈的坟上看了。芳芳给作伴,一路上,芳芳劝慰华华不要难过。
坟,是在一个山脚下较平展的地方,被群绿环抱着。坟上,那刚长出的绿茵茵的草,掩不住新土,半绿中平添了几许的悲凉。到了,华华一下跪倒在坟前,便大哭起来。芳芳也跪在华华身边,默默地流泪。泪眼看着华华,在心里对坟里的母亲说:“妈呀!你是为了华华而过早去的,现在,他能这么痛苦地到坟前来看你,你也想到通了;女儿也对不起你,本早就发现你有病的,也是出于为了华华,我瞒着,我的心里,现在多么内疚,啊,妈,可我也是为你在时的心愿一样为了华华,我们以后会常来坟上看您的,您能原谅女儿吗?”
哭了好久,华华拿出蛋糕,用手掰成块儿,难过地说:“婶婶,您生前爱吃甜食,这是我用这学期挣的奖,给你买的,可是,你吃不到了,现在我就撒在你的坟前,”华华难过地一下下掰着蛋糕,慢慢地往坟上撒着。
撒毕了,又沉沉的伏下身子,说:“婶婶,为了我上学,你给予了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多活几年,让我好好报报恩哪!”
从坟上回来的路上,华华问起了婶婶逝去的经过。芳芳说:“一天,突然发现她吃饭吐,后送到医院,已是胃癌晚期了,拖了几个月就死了。”芳芳没有说母亲是为了省钱,让华华读书,拖延了病,也没说,自己为了让华华上学,发现母亲有病,没有说给别人。而是瞒着到送走了华华去上学才去说给别人的话,芳芳害怕因此而引起华华更难过地情绪,华哥自父亲去世,痛苦了那么久,够可怜了,不能把痛苦全加在他的身上,为了以后两人的幸福,芳芳愿承担一部分痛苦。
华听后,喃喃说道:“婶婶,你死的好可怜呀!你被病折磨了这么久……”便再说不下去了,任泪水唰唰地流。
芳芳默默地跟着华华,流着泪,便又劝华华,“人死了,活人不论怎么难过,他也不会回来了,人反正迟早要死的,只有那么长阳寿,是得了绝症,有什么办法……”芳芳说不下去了,自己泪倒越流越多,便哽咽着说:“华哥,我们俩谁也不准难过,我不你也不!”说着,芳芳忙拭干泪,佯装出笑,那笑,那么凄苦,又说:“我们以后,只要记住她的好处,常来坟上看看她就行了,别难过,别难过!啊!华哥!”
华华见芳芳这么劝自己,害怕自己再难过,又会引起芳芳更加难过,毕竟是芳芳的亲生母亲,若又引起芳芳对母亲的面孔,她会更不安而难过的。华华便止住了哭声,拭了泪,说:“芳妹,好,我们不难过!”
太阳,此时已开了老高了,把碧绿的群山映的分外的美丽。鸟儿,在林子里啁啾,阳光慈爱地抚摩着一切。河水,在阳光下跳跃着,唱着欢快的歌儿,花儿,从路边送来阵阵香气,华华和芳芳默默走着,静静中,回到了家里。
以后,华华经常去找芳芳,芳芳也经常去找芳芳,芳芳也常去找华华,或彼此抚慰对方,或谈此别 ,华华谈人生理想,芳芳说今年的庄稼怎么样丰收,费了多大的劲才收回去,又谈明年要种好多好多;喂的猪到过年,也能杀几百斤。华华讲,芳芳睁着大大的眼睛听着,芳芳讲,华华也认真地听,觉得芳芳好可爱好可爱。
两人经常在一块,已不怕院子里的人背后怎么议论或怎么说。院子里的人,好似已公认了二人的关系,不怎么议论,只叹息芳芳好命,华华毕业了有工作了,跟着华华享一辈子清福。在华华与芳芳不在一块,只有一个人时,便开芳芳的玩笑:“芳芳,啥时候能请我们吃喜糖,找了好家,可不要忘了我们!”善意的村人开着和善的玩笑,芳芳已十九岁了,十九岁,她不如以前,谈这事就害羞,只大方地说:“那,没问题,只要能成,一定请你们坐上席。”
“真的?”
“真的!”
“好,到你和华华成那天,我们坐上席。”芳芳这时才红了脸,害羞地跑了,众人便哈哈大笑,羡慕芳芳,也羡慕华华,“这一家子对华华那么好,为他念书,人家一家人,帮了那么多忙,就在家里出事后,也不忘常去帮。华华应该找芳芳,芳芳对他多好,他要不找人家芳芳,可拿什么报恩……那也叫没良心。”
华华又要去学校了,没什么送,芳芳便做起布鞋来。一针针,一针针,华华走时,芳芳终于做好了一双,激动地拿着,送给华华。
芳芳不懂什么叫诗情画意,根本不懂约华华出去散心,也与华华说不上好些话,说了,往往是怎么种麦子,玉米,今年什么庄稼能有好收成,猪能长多大。虽与华华说不上多少共同的话,但她是真心喜欢华华,便给华华做布鞋,已练了这么多年的芳芳,手脚是麻利的,几天做起拿去给华华,华华激动地说:“做的好,做的好。”芳芳的心里真是多么甜呀!象吃了蜜一样。
华华又要走了,芳芳对华华越是细心周道起来,给洗衣服,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尽做给华华,她父亲很是高兴。
华华要走这天晚上,芳芳身上揣了一双鞋垫子,和华华一块出了院子,来到河边,在蓊郁的草丛中坐下,草艾的馨香立刻将两人包围了。河水,叫得更欢快了,唱着歌儿,月儿,把晕晕的月乳,如奶油般,默默倾倒在大地上,空旷而又充实的山间,便格外显得富有诗情画意了。
两人面对着月儿坐着,彼此可以看清对方在月辉下的脸。芳芳的脸,月下格外的白皙,迷人了。那双本氺汪汪的眼睛,落进了月亮,更加迷人了。华华,此时脸被月辉朗照,更为俊俏。
“今晚月儿真好啊!”华华盯着月亮轻轻说。
“嗯!可是,明晚也会有这么好的月亮,可你就要走了!”
华华被说的心一怔,说:“可是,我又会回来的,到学成回到家乡,我们天天晚上在一块看月亮。”
听着这话,芳芳感到好幸福,从怀中拿出带着体温的鞋垫,说:“华哥,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光有一双鞋,穿着硌脚,这给你。”华华接过,月辉下,清晰地看到鞋垫上绣得大红‘囍’字,心里砰砰直跳,那么的温暖,手不觉间,轻轻拉上芳芳的手。芳芳柔情地说:“下去,把它垫着,每看到它就想我啊!”芳芳,毫无掩饰地坦露了心声。
“会的,我会想的,你等我,芳,还有一年,我就回来了,我们会过的很好的。”说毕,华华也从怀里拿出那个粉红色的发卡,说:“芳,这是我挣的奖学金给你买的!”芳芳接过发卡,看着那粉红色的甜甜的梦,陶醉了,感动了,不知如何说,说什么话好,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拉着华华的手。华华也抚摸着芳芳的手,心里升起一阵阵暖流。轻轻扭过身,紧紧盯着月辉下的芳芳,与平时一样的温柔,善良。这张脸本就俊俏,现在被月辉笼住,显得更加诱人了。这双眼睛,这阵更加摄人心魄,华华再也抑不住内心的感情,一把把芳芳揽入怀里。华华没有反抗,她已陶醉于华华的胸怀之中了,华华便亲着芳芳的脸,芳芳的眼,抚摸着芳芳的身体,俩人轻轻倒入了柔软的草地上,华华使劲吻着芳芳,芳芳陶醉在这柔情中。在一阵彻裂的痛疼后,芳芳幸福地把一切交给了华华,她全心爱着的人。
很久,很久,两人才回去。
“明天你一早走,我不送了。”
“嗯!”
“你一路上走好,小心,过细。”
芳芳一路嘱咐,宛若真的是华华的老婆一样。在门口分别时,芳芳更加深情地望了华华一眼,含着一心的陶醉回去了。
想到那晚的事,芳芳脸很红,心狂跳不易。末了,她深深感到,自己已把一切交给了华华,自己已是华华的人了,就感到好幸福,感动的泪水蓄满了眼眶。
华华走了,也牵走了一个人的心,大晴天,操心他热不热,下雨了,操心他冷不冷。操心他饭吃饱没,晚上睡得好不好,一个人在外边,又操心他孤单,芳芳恨自己不能到华华身边,照顾他,陪着他;但不能,华华已在千里之外,芳芳只多了一份思念。白天,干活干着,干着,脑海里不自觉地会出现华华带笑的面容,火热的一双眼睛已望着她,对她说,等我吧。脸上就起了红晕——是幸福的。干活不累了,只在心里呼唤:快回来吧!以后,你好好工作,一切活,由我干,有了孩子,我带,你忙你的工作就行了。
晚上,华华的影子时刻在眼前晃,向她笑,向她招手。又想到那晚的事,芳芳一下浑身燥热,感到很害羞,睡不着,就爬起来,又给华华纳鞋底,一边纳,华华的身影一边一遍遍在鞋上出现,他正拿着她做的鞋,夸奖做得好,笑着。芳芳也笑了,在心里说:华哥,好好上学,快出来吧,我们在一块,我给你打毛衣做鞋,让你冬天冻不着,热天热不着。
华华的影子,是时刻在芳芳眼里出现的,每夜,总伴着油灯,做针线活,一直做到深夜,一直到困极了,才睡去,梦里就又出现华华,向她笑,向她招手。
芳芳是忍不住思念了,开始给华华写信了。
华哥:
你好吗?我十分想你,白天干活想,晚上睡觉想。白天想,我就使劲干活,一点也不累;可晚上想,总让人睡不着。我便做鞋,鞋垫。到冬天你回来时,我给你做好些好些。
你一个人在一边,没人照顾,冬天快来了,要穿厚些,吃饱些,别饿了自己。
第一次给你写信,我很激动。可我的字很丑,又没文化,真害怕你笑,又想到最后一年了,学习紧,怕打搅你,本不写的,可我忍不住啊!我想你,想极了,我想与你说话,可太远了,只好写信,你别怪我。我也不知该不该给你写信,要是不该我以后就不写了。
华哥,屋里一切很好,你妈,我大都好。今年,苞谷收了不少,他们很高兴。猪长的也好,很肥的!家里一切都好,你莫操心。
你一个人在下边没人照顾,冬天又冷,这二十块钱,是你走后,我去拣毛栗卖挣的,冷了,就去买件衣裳穿,饿了,就买吃的。
写完,芳芳看了一遍,脸一下子红了,心里感到是那么羞怯,心砰砰直跳,封了口,专门去到乡政府,塞进挂在乡政府门前墙上的信箱来,信塞进去的一刻,芳芳很激动,一路幸福地回了家。
信写走后,芳芳心里踏实了,不如以前,华华的面容经常出现在眼前了。芳芳只是焦急地等待,等待华华给她的信。
华华上学,那个不知名的好心的商人给了钱,但是,这虽减轻了供华华上学的负担,但两家子家里还要用钱,生活还是比较困难的,华华妈又是妇女,一个人过日子,大不比以往,越发的贫穷,拮据起来。幸好的是,糊汤饭也还有两口。方根家里,由于方根支持,芳芳在家做些家务:喂猪,洗衣服,做饭……一切虽比芳芳妈在时萧条了些,但是,过的日子还是较可以的。家里有人收拾,庄稼收毕,方根尽可能上山去弄点钱。华华妈便不能这么,一个人受尽了苦。光说收秋庄稼,已把她整很了。在高高的山上,收下了,背不了。勉强背了一点,差点连庄稼带人一块滚坡。她哭啊,哭自己命苦。幸亏方根,来给帮忙,几天给背完了。可是,收毕庄稼,她挣不来一分钱,吃盐有时都成问题。衣服,找以前穿的补丁又补,也能将就,可盐一顿不吃不行呀!芳芳便大罐大罐地给挖去,只要她家没有的,芳芳总是发现了就给拿,方根很是高兴女儿能这么关心华华的妈,打心里高兴,想:女儿懂事了。每每拿到这些东西时,华华妈总感动的热泪盈眶,说:“你们对我家这么好,可怎么报呀!”
“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说!”方根笑笑说。芳芳一下羞红了脸,叫了一声;大,跑了。
“是,是呀!”华华妈含泪,感动地点点头。她多么希望华华早些毕业,哪怕就在今天,她也会十分高兴的,让华华与芳芳就成家,心里会好受些,不然总觉欠着人家,又无力偿还,可怎么过意的去。华华妈挣不来钱,方家给了,但也不能只靠人家,一有空,也就过去给方家干些活。洗衣,做饭,喂猪有芳芳干,她便去抢着干。芳芳不让,华华妈说小心累坏了身子,小小年纪的。芳芳偷偷地看一眼心中未来的娘,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受了感动,让华华妈干了,华华妈做的总是很仔细,衣服洗的很干净,喂猪,猪分外爱吃。
华华妈也下地,给方根家干些地上的活,以此来补偿方家对自己的过多好处。
绿色的邮员,终于挎着绿色的邮包,斜着身子,跋山涉水,给这偏僻的小山村,送来了外界已过好久的消息。也送来了华华给芳芳的信。
芳妹:
我一切都很好,望勿念!
知道家里一切很好,我也放了心。
芳妹,你家和我家一下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很是惨淡的。日子一定比不上以前了,可是,只要能过去就好了,千万不要不顾命地干活,小心累坏了身子。
我知道你思念我,我也思念你的。那以前在一块的日子,你给我洗衣服,做好吃的。你的音容笑貌,一直在眼前闪。还有你每次临行前,那低低的絮语,一直回响在耳畔,我更忘不了的是,这学期走那晚,在月下,你给了我柔情,给了我你一颗最真诚纯朴的心,令我回味不已,激动不已。为此,我爱你,我只有爱你,才对得起你,只有爱你,才对得住我的父母亲,你的父亲和死去的母亲及你。我多么渴望,早日学成毕业,回到你身边,和你过山里的幸福日子。
我一切都好,多谢你的二十元钱,如以往你给的钱一样,拿到钱,令我感动不已,你真太好了,让我如何说呢。以后成了你的丈夫,我又怎么来回报你呢!
你给的二十元钱,我全用去买书了,因我的衣服还多,这城里,又比较暖和,教室里又有空调,不冷,我缺的是书,我要好好学习,早日载誉归来,报效家乡,回到我孤独的母亲及你的身边。
也思念你,爱你的华!
华华
×年×月×日
注:你给我写信好,我喜欢,以后有空了写。你做的鞋,鞋垫一定很漂亮了。你给我的,我穿在脚上好舒服,每晚睡觉前,上床前脱下鞋,看到鞋垫我就想到你……
华华
芳芳看着信,心激动的砰砰直跳,慢慢的,脸上升起了红晕,显得分外娇羞了。当看到这段时,心里一下如过了电一般,麻酥酥的,脸更红了,红的烫人。在心里甜蜜地怨道:哎呀,华华连这也写上去,羞死人了。当又看到写的爱她的话,心里无比激动,回想起以往,自己和华华上小学,和睦相处,天真烂漫。又想到为了他自己未上成学,家里一年年的资助他上学,把华华看成了家人一般的供养着。又想到了妈妈,为了华华,她没有把母亲有病的事告诉别人,而是藏于心底,后来误了母亲的病。她没有把这说给任何人,独自承受着痛苦。当看到如此话语,心里既幸福,又难过。幸福的是,终于得到了华华这句话,难过的是为死去的母亲,想到得到的幸福,芳芳在心里呼唤:妈,终于是得到了他这句话,你能原谅女儿吗?我和你一样,也是为了他。我和他成婚那天,一定要到你坟上跪拜,每年,都去坟上祭你。
芳芳流着泪,把信抚在胸前,沉在无比的幸福中了。
第一场雪下后,便下第二场雪。千山万岭,已白茫茫,一派素洁,使这世界显得越发纯洁博大了。
方家和华家的日子,在下了几场雪后,便也松和了下来。都在盼华华早日回来,团聚在一块,欢欢喜喜过个年。两家里,一连的变故,没过个开心年,这一年,虽不免也被悲哀笼罩着,但华华终快完成学业,家里能缓一口气了,在一块能热闹一番,冲开家里连年的惨淡,又送他上路,完成最后半年的学业,归来报答家乡,也了却两家大人的心愿,实现他对芳芳的诺言,两人结秦晋之好。
家人盼着。
绿色邮员,最后一趟从白皑皑的雪中走来,送来了华华给家里的信。
妈,方叔芳妹:
您们好!
家乡可能已是万山一片素洁了吧!山区落了雪,非常的冷,你们要注意身体。
我一切都很好,吃的,穿的,也都能过得去。在此多谢你们对我的关心了。这下边,也下了雪,总积不住,也不冷,全没家乡的景色好,家乡景色一定不错了。
我今年,又拿了个全校同级第一,又受到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的表彰,还发了奖品,奖状。当拿到奖时,看到台下那数不清的眼睛,我好激动啊!这都多亏了支持我的亲人——你们啊!在困难时满山跑,雨里爬,给我准备钱。
妈,方叔,芳妹,告诉你们一件事,这是最后一年了,需要的钱就多些,我操心家里钱不够,已准备留着看校了,能挣一点钱,不能陪你们过年了,家中发生了变故,很是惨淡,你们的心里也很难过,我是很想回来陪陪你们,也想见见芳妹,可是不可能了,望你们原谅。
妈,方叔,芳妹,我虽未回来,可在他乡,我的心时刻牵挂着你们,也望你们不要过份劳累,每时每刻,能得到你们健康的消息,便是我最大的安慰了。好在再过半年,我就会回来了,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过快乐的日子。
好了,就写到这,祝你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我想着你们。
华华
×年×月×日
芳芳读着信,两老人听着,心里很是温暖,华娃大了,说出了这么些感人的话,直感动的他俩泪花直冒。可又想到华华过年不能回来了,妈妈在唠叨:华娃呀!你为啥不回来,家里再缺,怎么又能缺下这么几个钱,去钱也好,你应该回来,陪陪我们呀!
芳芳也很难过,盼了这么久,又是空梦一场,见不到华华了。方根说:娃这么做也好,能自己锻炼一下,只要他能牵挂着我们,想着我们也就够了。
于是,几人又被难过为高兴,不禁谝起了华华又拿了全级第一的事。
“啊,还真有用,总算没辜负我们。”华华妈兀自叹道。
“他是为了家里才不回来的。”
“真孝顺!”
“他说再有半年,回来天天和我们在一起。”
“…………”
说着,说着,几人忘了华华不回来的难过,都高兴不起来,想着既将到来的幸福,沉在甜蜜中了。
年,是很快来了,在年饭桌上,虽都理解华华不回来,但是,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只默默地吃着饭。
芳芳的心,很是难过,在默默地想:华哥,现在你在干什么呢,也是坐在饭桌上吗!可你一人,孤怜怜的,和谁坐呢?想着,泪花不禁吧嗒,吧嗒落进碗里。
这恰巧被华华妈看到了,对芳芳说:芳,别难过,快吃饭,你华哥在外边会好的。
芳芳没有言语,华华妈又自言自语了:华娃呀!有芳芳这么好的姑娘,你也想得过了呀!
年很快过毕了,春天姗姗而来。天,变得更蓝了,太阳,变暖了。山变绿了,水哗哗地流着,给春天唱着赞歌,由于那个不知名的好心的商人给的钱,华华上学的钱不操心了,早早汇了下去。
春一来,农人可就忙开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生产开始了,土豆要种一些,玉米,也准备要播种了。各种瓜瓜菜菜也要种。日子,一下不复冬天那般的闲散了,一下沉入繁忙之中了。芳芳,和着父亲一块,种着地,给自己种完,芳芳便和父亲又去给华华家种。华华妈已不说多谢的话了,她怕生分了人家。儿子一回来,找了芳芳,便是一家人了,何必再去谢倒让人感到生分!每每这时她便亲昵地看着芳芳,想着芳芳的勤快,别提有多高兴,干活时,和方根聊天,聊的全是华华与芳芳的事,直说的芳芳羞答答的。
芳芳,每次夜晚,总做鞋垫,一针一针,细细地绣着。一针,绣个红‘十’字。一针,针个‘凹’,她要寄给远方,她思念的人。绣着,绣着,看到华华的面容,不是以前的白白的书生脸,而是干了工作,成熟男人伟岸的脸,和她,正走入收拾一新的,墙上贴着大红‘囍’字的洞房。自己,穿着红红的衣服,成为了华华的新娘。父亲和华华妈,已坐在八仙桌两旁,华华喊一声:大,自己喊一声:妈。两大人笑了……芳芳想着,想着也笑了。脸,一下羞红的如玫瑰般了。
鞋垫绣好了,芳芳知道邮递员常经过,好不容易等到邮递员来,芳芳把它交给邮递员,说让给邮下去,邮递员是个年青人,看到鞋垫,一笑,说:“是给相好的吧!这么给不怕我看见!”芳芳一下羞红了脸,邮递员笑笑地说:“去缝个袋儿。”芳芳说:“那你等我一会,邮递员点点头,芳芳飞也似地跑回去,几下缝了个袋儿,把几十元钱和一封信装了进去。写好了地址,交给邮递员,邮递员拿着看着,望着芳芳直笑,笑得芳芳不好意思了。邮递员方开口说:“你好幸福呀!有这么一个……”便转身走了。芳芳一下羞得脸绯红,头低了下去。
邮递员走了好远了,芳芳才喊道:“你可一定要给邮到啊!”
“没问题,等他的好消息吧!”
一个寒假,华华一直守在学生寄存东西的教室里。他们一块留校的有好几人。其他几个同学,都是嫌假期了回到山沟没意思,为寻好玩,才留校的。每天,他们只是出去,到城里各处玩,或到附近的游览区去游逛。就把看守东西的任务交给了华华。华华也不介意,每天,每天,他只呆在教室里,除了去小解,吃饭外,他都闷在教室里边,看看书。他想马上要结业了,要考取一个好成绩,光荣而无悔地回去。
在除夕的饭桌上,母亲芳芳,方根叔操心他,想着他的孤单而难过,想他此时是否也在团年饭桌上,这时华华正一个人钻在被窝里,俯身细细地看书,其它几位同学又出去了,大概是到某个酒店去了,约他,他没去,一是想到没钱,二是想到功课。他没去,他看着书,看着,看着,就忘了自己,一身心全醉在书里了,也忘了这是什么日子了。直到几位同学回来,酒气醺醺的,告诉他这是除夕,过年了,华华才知道过年了,放下书,心里忽难过起来,起了身,出了教室,面向朝乡的方向望去,心里想:妈妈呀,你们是否坐在桌上,有芳妹,方叔,正吃着团年饭,热热闹闹的呢?!可惜我没陪你们,你们可别难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了,我们好好在一块,不分开,年年过年都在一起吃团年饭。想着,听着人们坐在团年饭桌上的热闹声,嗅着飘来的团年饭菜的香气,想着家人,芳妹,华华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新年的爆竹声,在城里噼里扒拉响成一片的时候,华华醒了,又想起了家乡,这时也在放爆竹迎接新岁吧!以往在家每次都是自己做,今早谁做呢!啊!别难过,我很快会回来的,以后过年,我好好放。
过年的几天,华华的心很难受,他努力把自己沉入到学习中去,以忘我的学习,来压倒心里因不能和家人团聚的难受。
真正的投入到学习工作去时,也就忘了一切:难过,痛苦。
一晃,开学了,华华心里分外激动,想:努力吧!再有半年就毕业了。
这时,也收到了家里汇来的自己上学的钱,华华取到钱,眼泪直冒。去邮局取了钱,他是一路哭着回来的,他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以致人们纷纷好奇地望着他。华华忘不了,以往每次上学要走时,这钱是怎么来的!这次,他们又是费了多大的力气弄来的呀!况两家都发生了变故。受着感动,华华忍不住眼泪,在心里说:我发誓,一定把学习搞好,作为对你们的报答。到回到家乡,我要好好报答你们。
开学了,华华就发奋学习。
不久,就收到了芳芳寄的小包裹。在邮局取出来,就忍不住激动拆开来,一下一双好看的鞋垫滑了出来,落在地上。华华忙拣起,未细看又塞入袋里,心里好温暖,好激动,拔腿就往学校跑,脸绯红的。这,一下引来了好多好奇的目光,望着他。
回到学校,就躲进宿舍,华华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双鞋垫,上边红红的喜字,红红的心,令他想起芳芳,想起她可爱的面容,以及和芳芳在一起的情景,想着,想着,在红红的‘囍’字里,红红的‘凹’里,出现了芳芳带笑的面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含情脉脉地怔怔望着他。华华的心一阵比一阵温暖,跳得越发厉害了,就把鞋垫捂在胸口上,在心里念叨:芳妹,你真太好了,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再看,袋儿里还有一封信,急忙取出,一看还有二十多元钱。华华的心顿时更加温暖了,他知道这钱又是芳芳去拣破铜烂铁挣的,怕他在外无人照料,给寄来的。华华紧紧捏住钱,眼里就出现芳芳去拣一块铁,一块破铜的辛苦动作,她的脸上带着辛劳的忧愁,可一想到是为供他上学,她又笑了,以前每次走,芳芳给他钱的神情又出现在眼前,华华的心再也不能平静,眼泪,再也忍不住,叭叭地落下,滴落在信上。芳妹,芳妹,华华在心里连连念叨着,好久,好久,拭干泪,可总擦不干,就朦胧着取出信读起了信来,那歪歪斜斜的,是握惯了锄头,农具,锅碗瓢盆的手,已握不惯钢笔的手,写出的字,一下下映入华华的眼帘。
华哥:
您好。
我们一切都好,开春了,我们种了洋芋,还种了好多好多菜。你们家,我们帮着也种了,一切都好,你莫操心,只是,你一切都好吗?钱或别的什么够不够,要不够说给我,我们给想办法,千万不要苦了自己。看,你过年都不回来,那么折磨自己,我和你妈心里都很难过,以后别这么了,有啥说给我们,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晓得你又得了个第一,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领奖,我好为您高兴。只是,华哥,我等您,您可千万别忘了我呀!
这鞋垫,是我每晚干完农活回来时,煨在床上,想你,睡不着,我就就着油灯给您绣的。绣时,我老看见您在鞋垫里。不晓得为什么,这么久没见到您,我很想您,想的很,您快回来吧!回来了,我再给你绣好多好多更好看的鞋垫,做好多好多漂亮的布鞋。你工作了,我给您做饭,你去单位了,我给你料理家。
我现在,有好多好多话想当您面说,可您在远方,使我心里老想以往。我已感到自那晚以后,我已把一切交给了您,我属于您了,所以我这么坦白给您写信,不顾及什么了。真的,我好想您呀,我忘不了你,你莫忘了我,不管以后你身在何处,华哥,记住芳妹在等你,永远永远在等你……我在家,喂着一头猪,养了鸡,下了许多蛋,等你回来了,给你做着吃。
华哥,我会一直记住你对我说的话:你爱我。我也记住你的话:等你回来了,我们过好日子。只是,现在,你没回来,我天天忧郁着脸,盼时间过快些,过快些,你好回来,我等待的日子就到了头,要不象现在,真是度日如年哪!天晴的日子还好,可以干活,以次来消愁,想您了我就拼命地种地,迫使自己不去想。可一下雨,我的心里就难受,只是望着雨幕,想你,可你在远方,心里就难过。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就做鞋垫,把我对您的相思绣进去。现在,我已绣了好多好多了,您回来了,会给你垫,好去走更长更远的路。鞋我也做了一双,毛衣我先不打,打早了,您回来时间就旧了。到你回来了,我们在一起,我哪怕整夜不睡,也给你打起,让您穿,冬天暖和。
啊!华哥,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你不要忘了我。这二十多元钱,是我平时拣人们扔下的东西卖攒的钱,拿着,去买你想买的东西,你在远方,我不能照料,你要爱惜自己呀!
我的字写的不好,文化又与你差的远,写的信不好,你可不要笑。不过,华哥,我的心里真挚的:我想你,文化上,我是赶不上你,可是干农活,理家,我能跟上你。
华哥,这假期你没回来,这么久没见你,我好难过,我想你,念你,这颗心等你,快早些回来吧!
已写长了,夜也很晚了,明天还要种地,就写这些,以后有空再写!
华哥,给你写了信,心里踏实了一点,今晚能睡好一点的!
华哥,注意身体,好好学习,再拿第一!
勿忘我!
我想您!
妹:芳
×年×月×日
华华读完信,内心,是那么火热,有一股激情在心里动荡,他好想,好想马上见到芳芳,对她说:“我不会忘记你,我爱你,永远,永远……你莫担心!”可是,此时此刻,芳芳也在远方,在家乡的穷山沟里,种地,操持家务,等他归去。华华拿着信,怔怔地从窗子向家乡的方向望去,他仿佛看见了芳芳的身影,那身子日益成熟丰满,那张笑脸,对他笑的好甜。那脸,虽风吹雨打不复白皙,但黑黑里透出健壮,眼睛水汪汪的,如储两汪碧水,在等他,等他……只等他,别的,谁也不会答应的!华华这时,也看清了芳芳那颗跳动不已的心,从自己上初中开始,一直到现在,每年每年不都是在照亮自己,牺牲他自己吗?她把一切给了自己,她的心为自己跳动,有比这更好的心吗?
华华被感动了,要此时此刻芳芳就在身边,那么,他一定会给芳芳世上最炽热的吻,紧紧握住她的手,望着芳芳,把爱给她。
没有,一切都没有,两人都在异地。想着,华华赶忙奔回教室,他要给芳芳写一封信。
提起笔的手,是颤抖的,也是充满激情的。
芳芳让邮递员邮走信后,每天,每天,只在等待;她操心那信邮递员会弄丢,华华收不到。于是就焦急,等呀等,盼呀盼,日子在等呀盼呀之中慢慢过着。每天,在干完活后,她都要呆坐一会,脑海里,回想着与华华在一块的幕幕往事,又站起来,望着华华学校的方向,在心里说:“华华呀,你可知道,我想你呀!那信,收到了吗!可为什么不来信呀!”
正在芳芳十分忧愁时,年青的邮递员才姗姗而来,拿到信,看到邮戳才知道,信在已被压了好久了。却已证明上次写给华华的信,他收到了,寄的东西他也收到了,芳芳一下高兴起来,心里激动的很,脸上泛起了微微的桃花般的红晕,从邮递员手上拿过信后,忙说:“可谢谢你哟!”
“不谢,不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把快乐幸福带给别人。”邮递员笑笑说,“看把你美的,到时可别忘了请我吃喜糖哟!你可真幸运,找了这么好一个人。”
芳芳一下羞红了脸,低头说:“要成了,一定请吃喜糖的。”
“我可等着。”邮递员挎上绿色的邮包迈开了步子。芳芳望着邮递员,心里充满了感激,然后,把信压在胸口,往回跑去。
这是虽尘封已久,但还散发着纯香的信。芳芳激动地展开,那俊秀道劲的字,又映入眼帘:
芳妹:
知道家里一切都好,我就放了心,高兴。
我是得了第一,我还要得第一,以此老师的栽培及父母的养育和你们给我的深恩,可不管我得多少第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我的芳妹。
你的鞋垫做的太好了,我一看到鞋垫,仿佛就看见了你,看到你在灯下做鞋垫的动作,我多么想很快飞到你的身边陪你,陪你做鞋垫,芳妹,别焦急,我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们相聚的日子不远了,等我吧!
上小学,我们就在一块,上中学,为了我,你牺牲了一切,还每年每年给钱供我上学,若没有你及你家人的支持,我会上不成学,什么也没有了,你们对我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心里多么感激,我只有永远永远爱你,才能对这深恩回报万一。
你的信写的很长,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我看你的信,是把一人关在宿舍里看的,感动的我哭了,你又去拣破铜烂铁,攒下钱来给我,啊!真的,我感到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姑娘了。看完信,我带着激动的心,到教室去给你写信。
快要毕业了,功课紧,我还想拿好名次,芳妹,信不能写上了,别的同学正在紧张学习呢!但是,你只记住我一句真诚的话就行了——我爱你,深深的爱你,永远,永远。不久,我就回来了,我们天天在一起。
你给我的钱,我又去买了学习用书,真的好感动。我的一切都好,能过去的,不要操心,你们也不要过于劳累,你要照料好方叔,不要过于劳累。
好了,芳妹,记住:我爱你,深爱,等我!
以后功课紧了,我记住你的话,还想拿第一呢!就写不成信了,等我回来了,在一块天天说话,我也好想好想天天和你在一块呢!这么久未在一块,学习之余我很想你呢!你莫担心,忧愁,我们很快就会在一块的。
华
×年×月×日
又一次接到这信,又一次得到华华的承诺,芳芳的心一次被感动,把信捂在胸口,那激动的泪水哗哗下落,泪光中,她看到自己做了华华的新娘。华华在工作时,她给倒上一杯水,给做饭,洗衣服,华华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工作之余,她和华华去河边,草丛里低低呢喃……芳芳心里得了安慰,吃了定心丸似的,沉在幸福的想象里了。
华华近一年不回来,连年也不回来过。院子里的人,是不知华华与芳芳的事的实情,及两人的内心,只根据二人关系表现出的平淡,说:华华怕在城里谈了,要不,为啥过年也不回来,要是喜欢芳芳,过年还不回来,这么久不回来,怕不要芳芳了,人家那么有文化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能找一个没多少文化的人,怕不可能吧!他俩结合,文化上那么大差距怎么说的过去。方家对人家好,那是人情上的事,怎么能拿人生大事做交易呢!人家华华怕不会答应的。这么低下,人们低低议论着,村里一些在芳芳面前灰心的人,眼睛又亮了,芳芳苗苗条条的身子,水汪汪的眼睛,俊俏的脸,又吸引了他们。二狗,听人这么一议论,心便动了,找了媒人找上方家的门了。
二狗,突眉骨,凹眼睛,大鼻子,压着一张大大的方嘴。门牙上翘,上嘴唇一直包不住,这翘起的大板牙黄黄地一直露在外边。脸上肉一堆一堆的,看了,让人恶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下的男人,都爱漂亮的女人,二狗,丑是丑,可是,他是一个健康的丑人,也照样有一颗爱美的心。加上今年过年时, 虽没过年,想只要有钱了,以后老子天天每日都过年。便在三十晚上,公路木材检查站放了假,有的,也在‘五魁首,八匹马’顾不上检查,乘这空子,二狗去拉了几车木头,一夜黑货拉下来,他兜儿鼓了起来,手上有几个钱了,便也鼓起了贼胆,要吃吃这‘天鹅肉’了。
二狗一进方家的门,便对方根点头,哈腰地装才买的好烟,方根正欲接,可一看二狗手里提的东西,和身后跟的老做媒的媒婆子,就明白二狗来的目的,脸立时顿了起来,不等二狗说,便不高兴地挑明了说:“死了这份心吧!我女子已有家子了。”
芳芳也一下看出了二狗的贼心,气愤愤地对二狗骂道:“也不拿镜子照照,是个什么德性,滚!”
“噢,你已有家子了,是谁?”
方根见事已至此,也不隐瞒了:“华华。”
“哎哟,华华能要你那女子,人家文化那么高,能找一个没文化的,莫不是在开玩笑。”
隔壁华华妈听到了,过来,指着二狗骂道:“你少操这份心吧!不管文化多高,他是我儿子,他敢不要芳芳,我也就不认这儿子。”
“真的?”
“真的。”
这一场面,是老媒婆没遇到过的,只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脸的尴尬,早溜了。
二狗一会望望芳芳,一会望望方根,又看看华华妈,再看芳芳悻悻地说:“那好,那好,我错了,我错了。但愿你和华华能成,恭喜,恭喜,只是到时莫忘了请我来喝喜酒,这算是早献上的礼物。”放了东西一溜烟跑了。芳芳抓起东西,一下扔了出去,“呸”狠狠地吐了一口,重重地摔上门,骂道:“什么货色?”
二狗吃了一个闭门羹,院子里刚萌生鬼心的男子们,又抑住了冲动的贼心。
日子慢慢过着了,芳芳沉入到劳动中去了,因得到了华华的承诺,她的心踏实了不少,对华华铭心刻骨的思念慢慢减少,增多的是对幸福的憧憬:想着华华一回来,就和自己在一块,找自己做老婆,那么,自己给他洗衣服,拿一杯水,华华笑了,她也笑了,后来,他们去河边,去山沟里轻声呢喃……这么想着,想着,芳芳便不由地默默笑了,笑了,干活越干越起劲了,笑着,在睡觉时就会笑着睡去。
华华给芳芳寄走信后,心也踏实安下来,想到的确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三年学习中,只那么一次名落孙山了,其余全在前面,他要努力,更加努力,在最末这一回,依然能考出好成绩,在前面,要不,前功尽弃,心里会不好受,又怎么回去向芳芳,方根叔及母亲交代呢?还有那为他而死去的想也怕敢想的父亲。这么,华华一天哪也不去玩了。以前高兴了,或偶尔有几个仰慕他学习的同学约他一块上街转转,或到城外附近风景区走走。现在,他哪也不去了,的确生在四点一线的圈里:宿舍——教室——饭堂——图书馆。但他感到充实,没感到单调,只沉在发奋用功,努力学习,攻破一道道难题的愉悦里,或在图书馆一步步地丰富了自己知识的兴奋里。
华华这么做,有些同学是笑他:这何苦呢,反正毕业以后不论怎么有了工作,用不着这么用功,伤身又伤脑,何必呢!现在是:六十分万岁,多一分犯罪。
华华对这些嘲笑他的人,想骂他们一顿,可觉没理由,那是人家的学习方法,说给你,你可以不听,有什么理由吵人家。便捂了耳朵,埋头专心看他的书,嘲笑他的人,自知没趣,也晦气地走开,去玩乐了。
一旦用功于书本上,华华脑子被知识塞满了,可以暂放下对芳芳的思念。只是,每到上体育课,或晚自习下了,快打熄灯铃时,华华会对着家乡的方向,回想着和芳芳一块的幕幕往事,芳芳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便在家乡方向,那遥远的天空中出现,痴情地,怔怔地望着他,仿佛在呼唤:回来吧!快回来吧!我在等你!这时,华华也痴了怔了,眼里溢满深情,仿佛在回答,我快回来了,很快就会意想不到地回去,我要以最好的成绩见你们。
到了种五谷杂粮的时候,紧要的是要种苞谷了。家里更忙,华华家乡这地方,只山脚一河两岸一绺儿平地,全种了瓜瓜菜菜。小麦,苞谷等主粮,只好全种在院子四周峻高的山坡上。开荒,一年种很大一块,付尽千辛万苦,才勉强能收回一家人的口粮。丰收一点,就有点库存,但须有人手。华华家,只有华华妈一人。种玉米时,又犯了难。起始,她一人,拿着锄头去挖。可她毕竟是个女人,一天能挖多少。便急,一急,就在地里暗暗流泪,想:要是华华他大在就好了。可人家已去了,为了日子,为了家她还得硬撑着干。
芳芳知道了,要方根去帮忙,方根不说什么,和芳芳一道去了。华华妈也不再说例外话了,在父女俩的帮助下,地也很快种完了。
院子里的人是一下敏感了,以前芳芳和父亲去给华家干了不少,他们不知没看见还是怎么回事,这回,便纷纷议论:华华怕是要找下芳芳,看,都给帮忙干活了。
“怕是能成。”
这么,村上人,在芳芳与华华两小无猜时看着二人开的玩笑,可真的要实现了,纷纷羡慕芳芳好命,只等着要喝喜酒了。
只有二狗,虽碰了壁,在人们纷纷议论华华与芳芳能成时,他却不以为然,说:“到结了婚那天才算事,不要高兴过早。不过,我也是与你们一样,等着喝喜酒哟!”
“哟!二狗找不上人家便使气,也是的,也不去照照,你能胜过华华!”
“是的,华华是胜过我,但是,他一定就找芳芳,怕要成刘巧珍哟!”二狗说。
“噢,他还记得看过的《人生》,记得刘巧珍,别吃醋,也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生闷气,人家两家和的那么好,能不成,华华那娃好,我想他不会象那个没良心的高加林。”
“那是两码事,高加林不是不好,也有他的苦衷。”
“不与你说了。”
“哼,我也不想与你们说了,光知表明,而不洞察内情,差距,等着瞧吧!”二狗哼了一声,悻悻走了。
日子在芳芳的思念,华华用功学习中慢慢过着。
很快,实习过后,华华也就考毕了试。考试时,华华发挥尽了胸中所尽。啊,考毕成绩下来,他是全级近千余人中的第一,一下引起哗然,令不少同学纷纷羡慕。
试考毕,华华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了,等分配通知。离开这呆了三年的学校时,华华站在校门前,蓦回首,啊,在这里,印满了他奋斗的足迹,给了他许多的知识,现在要走了,华华深深的向母校鞠了一躬,在心里说:“啊!母校,谢谢您,我带着您的给予走了,您保重!”抬起头,华华已泪流满面。由于几年中,他心灵受了极大创伤,只埋头于学习中,没交几个朋友,华华便也无牵无挂地默默流着泪,向车站走去。
华华回家,没提前将时间告知芳芳,母亲,几人谁也不知道的。
芳芳真的不知在华华回来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先后,给自己家和华华家种完了苞谷,对华华的思念和着繁星的劳动,她十分的疲乏了,但想到华华不久就回来了,她总是使尽力气去做,要种下好多的苞谷,到成熟了,给华华煮玉米棒子吃,又养了几只鸡,把鸡蛋留着,要打给华哥吃,华哥在下边无人照顾,吃不上,要补补身子。这么想着,芳芳不知道累了。华华的面容,一遍遍在眼前出现,华华的话在耳边,等我,我爱你。象一颗定心丸,安慰着芳芳的心。可,总忍不住不想,不思念,于是就干活,想可以种出好多好东西给华哥吃,思念的心得到安拓,可以暂放下思念,可一到夜晚,怎么就睡不着,华华的面容总在眼前闪,想啊想,想华华早日回来。可华华还在远方啊!以前,芳芳总是做鞋垫,来使自己不去想,到累了,倦了,也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了,可,就在华华快回来前些天,他不管怎么睡不去了,鞋垫已做了不少,做鞋,打毛衣吧,她想等到华华回来,他工作了,她就是一旁给打毛衣,做鞋,那更有意义,便头靠在墙上,仍思念牵肠挂肚,心里满是幸福又是酸涩。
方根见女儿比以前瘦了不少,表情也不好,便探着问:“华华不理你了。”
芳芳摇摇头。
那怎么了。
对父亲,芳芳心是直的,现在,她只有这最亲的一个人了,对他还有什么要隐瞒的呢?便把心里一五一十对父亲说,父亲说:“等吧,等他回来,有他那些话就行了,千万别折磨自己了,他会很快回来的。”
芳芳一下扑在父亲怀里哭了,其实,经久的思念使她有些担心了呀。
华华妈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听到芳芳哭了,便过了来,忙对芳芳说:“他迟早要回来的,要回来的。华华,我知道,他说的事,他能做到,你们家对他这么好!他也是有心的人,不会不回来的。快了,快回来的,他要不回来,我找也便他找回来,他要不找芳芳,我就不认这个儿子。别乱想,啊,芳芳!”
芳芳扑进华华妈的怀里,那么伤心地哭了,哭出的是缕缕的情思。
华华回来了,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家,没什么变化。阔别一年了,此时又相见,华华的心是那么激动,走进熟悉的家门,眼泪扑簌簌地落。
华华亲切地喊一声:“妈!”
母亲好半天才顿过来,啊,华华,华娃回来了。未来得及招呼儿子,她要急切地让日夜思念华华的芳芳知道这消息,忙忙去芳芳家了,她要让芳芳早知道早安心。一会儿芳芳和她父亲一块过来了。从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芳芳是多么的高兴,脸上的忧愁,思念不见了,跟在父亲身后,很快活了。
“啊,华华回来了,怎么不写个信,去接一下,背这么些行李回来,累美了吧!”方根关切地问。
“考试复习紧顾不上写信,行李也不多,背着也不累,你们种地那么累都忍受了,我自己背着回来,也能锻炼一下呢?!”
华华妈高兴地做饭了,芳芳跟去帮忙,留下方根和华华说着话,问到华华试考的怎么样,华华说考得好。
方根说:考的好就好,总算没辜负你父亲母亲和人们的希望,马上就能工作了。
华华说要分回来,分回来了,就可天天在一块。
方根说:是的,在一块好,只盼文早日下来。
方根告诉华华,过年时,家人都很想他,芳芳也想他,都流了泪。华华说自己也很想他们的。方根又说了,去年雨水好,收了不少粮,过年时,还杀了头大肥猪,还说今年又种了不少庄稼,到下年能收不少粮,芳芳让又逮了一条小猪,已喂了几月了,到下年过年时,又能杀一头大肥猪。华华说:“这好,这好,可是又要受累了。”方根说受点累没啥,只要日子过好就好了。
方根又说了,这些时间,芳芳想他的很,华华一下红了脸。这时,芳芳已做好了饭,是鸡蛋面,已端了出来,一手一碗,站在她大身后了,见两谈兴正高,不忍打搅。一下听父亲说到这话,见华华害羞的样子,也不禁不好意思起来,芳芳禁不住喊了声:大。
“噢,吃饭了。”方根扭身见女子端着两碗饭站在身后,脸羞的绯红,忙对华华说,华华才抬起头,脸上的红云已飞走了,站起身,从芳芳手上接过饭,四目相对,一时,饱尽了千言万语,一股暖流从二人心田升起。
“你们俩也吃,”华华说。
“哎!”芳芳忙去了,在灶房里和华华妈吃着饭。
饭毕,四人才坐到一起,华华妈问考的怎么样,华华说拿了第一,芳芳便向华华要奖状看。华华又拿出那红本本,芳芳接过去看着,看的那么专注陶醉,一切荣誉就好似是她自己的一样,那么的幸福,看毕了,摩娑了一阵,方才给了华华。问起怎么分配,华华又说了,要分回来。芳芳脸上起了红晕,那是陶醉后的幸福,低了头笑了。
下边,又彼此诉说离情,很晚了才算。走时,芳芳留恋地多看了华华几眼,华华也深情地看了看芳芳。
在农村,人们有着浓厚的封建思想,一男一女的在一块走,是要遭到人们议论的,可华华与芳芳的事已公开了,人们也无可议论,只盼早日去喝喜酒,华华与芳芳也不在乎人们的议论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天晴朗朗的,没有一丝云,天湛蓝湛蓝的,明媚的阳光,普照着碧绿的群山,给山增添了几分清新,更明净美丽了。山间,绿叶环抱中,有红的,白的,黄的各色花儿,鸟儿在红花绿叶间愉快地婉转歌唱着,小溪叮咚叮咚地淙淙在绿叶下流过。有凉爽的风,夹杂着花的馨香,微微送来,令人心旷神怡。
芳芳要去那山间,给猪打猪草,华华跟在了一块。
走出院子,沿河畔的小路左拐右拐,便远离了人家。鸟儿,在欢快地唱着,水在哗哗地奏鸣着。花儿,这一株,那一丛,生长在众绿环抱中,一切,那么幽静的!不一会,进了一条小沟,溪流声,叮咚,叮咚,分外富有乐感了。鸟儿更多叫的更欢了,在红花绿间鸣唱。有了蜂儿,在采着花蜜,嗡嗡地谱写着醉人的乐章。
沟里,在缓缓的沟底,长着许多猪吃的草,可只有一把刀,芳芳便割开了,华华没有争夺,便坐在前边,静静地看着芳芳割猪草,也看着芳芳。芳芳,又大了些,身子更加高了,身子越发丰满了起来,成熟起来。脸上,虽没上学时白,可微黑里透出着健康,眼睛越发深邃,如一汪碧水,能摄人魂魄。她是一心一意等着华华,要不,象芳芳这么大的姑娘,在农村,早已就有了丈夫了。
昨晚,与芳芳分开后,华华虽很疲倦了,可是,想着芳芳,就睡不着,想着芳芳汇的钱,想着那鞋垫,上边绣的‘囍’字,想着芳芳写的歪歪扭扭,但又用真诚的心写出的信,华华一时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对芳芳说。
芳芳回去,也睡不着,多少日子,愁苦的思念,到头了,他回来了,也不担心了,她好想把这一年来的思念说给华华。
今晨起来,吃过饭后,芳芳要去打猪草,华华妈对华华说:“芳芳去打猪草,帮忙去背吧!”于是,芳芳前边起身,华华就跟来了。
不用说,此时,在这幽静的地方,上帝把一切美好的环境及空间留给了两人。两人的心都是激动的,一时有好多好多话想诉说,可彼此都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开口向对方说第一口话。
华华只那么柔柔地,柔柔地看着芳芳,芳芳感受到那目光,心砰砰直跳,直抑住砰砰跳动的心扉低头割猪草。
猪草很好,割到华华跟前,已满满一篮子了,芳芳倒了,欲又去割。“累了吧!歇一会!”华华说。
“没累!”华华已夺下了芳芳背着的挎篮,四目相对,芳芳的心里一震,华华的脸也红了。
芳芳轻轻的,也极怩忸地在旁边坐了。
开口说了话,毕竟打破了沉默,华华说道:“一年中,你不知又为我而受了多少苦。”
芳芳低头,轻轻道:“这有啥,只要你把学习搞好,过的好,我就是受点苦,又算啥,你在下边没有人照管,我们在家里,不管怎么都好过的。”
华华看了芳芳一眼,见她穿的衣服上满是补丁,又说道:“为了我,你舍不得穿,把你东凑西凑起来的钱,舍不得用,全给了我,你太好了,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还有那鞋垫做的太好了,我还放着,舍不得穿。”
“也不是外人了,还说这些生分话,鞋垫咋了不垫,垫了还有呢,我做了不少,不过,现在不给你,到,到……那一天全给你。”低下头脸红了。
“我等着那一天……庄稼种的都,你还做了那么多鞋垫,一年中,你受了太多的苦。”
“没受多少苦,那些苦也不算什么,只是,只是好想你,每一天都想,你的,想的很苦。”芳芳说,农村姑娘,心里透明如水,就毫无保留地把那无数个日夜,对华华想念的愁苦全说了。末了叹道:“还真担心,你不回来了,怎么还回来了么?!”
“我怎么能不回来,我一定要分回来,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你太好了。”
芳芳又被陶醉了,两颊起了两朵幸福的红晕。
啊,芳芳这么的想念自己,华华也禁不住激动,坐近了芳芳:“芳妹,我喜欢你,你真好,我们终于快等到头了,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说着,轻轻的揽住芳芳,芳芳幸福地倒入华华的怀里,华华把久别的吻,一次又一次落在芳芳的嘴上。芳芳感到那么幸福,那么幸福,害怕他飞了似的,更紧地抱住了华华,想着幸福的日子将来临,芳芳激动地流出了泪花。
热烈地吻着,最后,两人又一次醉倒在草艾丛中,芳芳连连发出幸福的呻吟声。
这时,溪流的声响越发清脆,鸟儿叫的更欢,蜂儿成群结队地在花上,繁忙地采花了。
华华背着猪草回来,见两人那么亲热,院子里的人私下羡慕的不得了,叹服芳芳命好,只有二狗依然那么不以为然地哼哼说:“结了婚才算那!”
很快,华华分配的文件下发了,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华华没有分回来,而是分到了县城里,因为成绩好,被县上一单位看中,硬要了去。
芳芳听到这消息后,一下哭出了声,疯也似地跑出了门,她不相信,这多年的付出,这苦苦的思念,得来的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她受不了。
华华忙在后边撵了上去,在他们打猪草的沟里,华华追上了芳芳,一把抓住了她,揽腰抱住,对芳芳说:“芳芳,芳,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好吗?”
“我不要听你说,你骗了我。”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要分回来。从学校走之前,我给我们班主任说了,我们县上教育局的人去了学校开毕业生座谈会,会后,我给他们说了,我要分回来。”
“可你为啥又被分到了县上。你到城里,我晓得,我是农村人,只是你的玩物,你看不上,去城里,找城里的。”芳芳哭喊道。
“为啥分到县上,我也不知道,可芳芳,我喜欢你,真心的爱你,你太好了,我明天到县上去,我要找他们,我要分回来,我不去县上工作,芳,你相信我。”
对着华华的信誓,芳芳慢慢转过身来,不哭了,眼里,饱含着晶莹的泪花,看着华华,华华的表情是诚挚的。
“芳,相信我,真的相信我。”华华说。
芳芳一下扑到华华怀里,嘤嘤地哭开了。
芳芳在前边哭着跑,华华在后边追,两老人不知怎么,去院子里问,方根听到华华被分到在城里的消息,高兴的脸上,忽然变阴了,有一种说不上的气愤。华华妈听到后懵了,儿子怎么了,难道华华变心了,不,不可能,便对方根说:“不,华华要变了,我就不认这个儿子了,那我也没脸见你们的。”
“可是,娃儿大了,有些事,我们已难做主了。”方根难过地说。
这时,华华又和芳芳回来了,两人有说有笑的了。只是,芳芳的眼睛红红的。
“妈,我明天去县上!”华华对母亲说。
“干啥……!”
“我去要求,我要分回来。”华华把自己在离校前对班主任和县教育局领导人说的好分回去的话,说给了他们,可不知为什么,就分到了县上,明天,自己去要求:不去县上,要回来。
听后,母亲的脸上转晴了,露出了笑容,说:“就是吗?我们还以为你变了……我的儿子,我还不明白。”华华妈说这话时,望了方根一眼,方根那黑黑的脸,开始解冻,又有了笑容,点点头,笑了。
“明天,是去要求分回来,我们在一块多好。我,芳芳及你方叔等你这么多年了,为你付出了不少,你应该回来和我们在一起才是。”母亲又说道。
“嗯!”华华沉沉地点点头。
芳芳的脸上,又起了红晕,伏在父亲的肩上,很是亲昵。
“你家没钱吧!我家有,华华去县上要花的。”方根说着,已回去拿去了。
“我也有一点。”芳芳害羞地说,也跟父亲回去了。不一会,父女俩便又进了来,方根交给华华一沓被汗水浸润过的皱巴巴的票子,芳芳,也拿出一沓皱巴巴,但被她叠得整整齐齐,压的平平整整的毛票给华华。华华妈没阻拦,家里也确实没钱,只是深情地看着这举动,心里很是激动,在心里想:华华呀!拿着钱,快到县上去要求分回来吧!要不谁对得起谁。华华也没推辞接过了钱,心里是那么温暖,他知道这些钱是来之不易的,方根家买粮上山专挖的情景一个劲在脑海里出现。芳芳,一个女娃子家,去拣破铜烂铁的情景,虽他没见过,但宛若在眼前,鼻子酸酸的,在心里想:芳芳,方叔真是太好了,到县上,一定要求回来,在芳芳身边,对她好,要不,何以报答她对自己的如此深情呢?
第二天一早,华华便要去县上了,临行,三人送他。方叔默默地望着他,眼里分明在说:可早日办成回来啊,我们等你!芳芳的眼里,满是深情与希望,希望她深爱这么多年的人,早日办成,回到自己身边,只有华华妈喊出了三人共同的心声:“可一定要办成啊,早日回来,我们都在等你,芳在等你。”
“噢!”华华坚定应着,走了。
下来,便是焦心的等待,带回好消息:华华被分了回来。
方根的心焦的不行,常走出院子,到院头,向路口上看去,一多么希望看到华华的身影,见了他冲他喊:方叔,我被分回来了。但是没有,没有……方根很是焦虑。华华是多么希望华华能分回来呀,他心里深知道女儿爱华华爱的深,付出的又那么多,自己倒无所谓,算是邻家对邻家的帮助,可女儿怎么受的了,会痛苦一辈子的——要是华华抛弃了她。
华华妈也常到村口去张望,希望儿子在路口出现,冲她喊:“妈,我被分回来了。”她也多么希望儿子被分回来,她并不是自私地为了自己不孤独,怕儿子远走了自己孤单,而要儿子回来陪自己,不,相反,她也很希望儿子在外边广阔的天地里闯一番事业出来。可方家几口人对自家尤其是华华付出太多了,太好了,芳芳又那么深深地爱着华华,他要分在城里,离得远,经常不在一块,心一变,不要了芳芳,自己倒有什么脸面见芳芳及他大,自家又怎么对得住人家,以及芳芳死去的妈。那么,芳芳不会多么难过,她也是个可怜女子,早早地母亲去世,受的苦已够多了,现在把一切希望,幸福寄在儿子身上,若一切真的变化了,她可怎么受的了。
两老人在院头不约相见了。
华华妈焦急地说:“怎么还不回来?”
“哎,还不回来!”
芳芳一人闷在屋里,她也想到村头去张望,可她没勇气,她好怕好怕华华带回的是他依然被分在县上的消息,便抑住煎熬的心,坐在屋里,她时刻都提着心,也时刻希望屋外,有父亲和华华妈华华的声音高兴地传来:芳芳,华华被分回来了,分回来了。那么,她会多么激动,立刻跑出去,流出幸福的泪。可是没有,没有,一切都那么死寂,芳芳的心砰砰地跳,她好后怕,又好心慌呀!
一天,两天焦急的等待,但得来的都是长长的叹息:华华还没回来。
第三天夜晚,芳芳开始心焦,心里慌的很,又很难过,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睡去,睡去……华华回来了,是那么的兴奋,一到门前,径大声呼到:芳,芳,我被分回来了,分回来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了!“啊,分回来了,分回来了。”芳芳激动的声音变哽咽了,她要跑出去见华华,见华华,她要让华哥看出自己也是多么的高兴了,让他看看自己幸福的样子。可她跑不动,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她的腿,她使劲挣,挣,挣……猛睁开眼,夜是那么黑,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芳芳回想刚才那一幕,怎么就是梦了。心开始骤烈地跳,再也无法入睡了,心烦意乱,一会想:华华分回来了。
“不,不,他还在县上,还不知道消息呢。”
“不,不,他已分在县上了。”
“不,不,他走时说他一定要分回来,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
“…………………………”
这么矛盾地想着,天便大亮了。芳芳心惊胆战地起来做饭。一边做饭,一边心惊肉跳,她害怕,好害怕,随时会有噩耗传来:华华分在县上了。以致拿碗时,碗从手中滑落,父亲观察到了女儿今天情绪的反常,对正俯身在拣烂碗渣的女儿说:“芳,华华去县里几天了,想这事能办成,他能分回来,莫急啊!”芳芳没有说话,继续拣着,心跳的更厉害了,以致手不住地发抖。
中午的时候,华华是回来了,他很是消沉,一切,正如芳芳害怕的那样发生了:他分在了县上。他说,他去找分配单位的领导,人家说:文件已下发了,无可更改,苦苦求了这几天,都无济于事。
芳芳的泪,一下又来了,跑回房里,“芳,芳妹,开门,开门,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但门敲不开推不开,只有芳芳的哭声。华华扭转身,看着怔怔站着的母亲和方叔,不知该咋办了。
“华华,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搞什么鬼,在骗我们,我们家世代是农民,又没后门,你为何就分在了县上。”母亲望着华华严厉地说。“不,妈,我没骗你们,没骗你们,是因为我在学校,考的成绩年年最好,被县上留去了。”
都不言语了,默默的。
方根忽走到芳芳门前,拍打着门,对里边喊道:“芳芳,芳芳,开门,大有话对你说!”方根这一喊,里边的哭声渐小了,好一会儿,芳芳红着眼,默默的满脸伤心地走出来。
方根对芳芳沉沉地说:“不要伤心,也不要怪华华,这时命在与人开玩笑,想华华上学时,我们,每年不都是鼓励华华好好学吗?每年,他拿回红本本的时候,我们不都是很高兴吗?可,正是他考的太好了,被留在了县上,这不怪华华,华华没欺骗我们。”
听完这话,芳芳向华华投去犀利的目光,那目光似在询问:华华,该咋办。
华华没有回答,他母亲倒说话了,“分在城里也行!分在城里,你要安心工作,家里有我操持,可你不能因在城里了,就看不上芳芳甩了芳芳,人家一家对你对我们都太好了,为了你,她不上学,这么多年想法子供你上学,你不能没良心,华娃,家里我照管,你要常回来看,要不,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嗯!我答应。”华华应道。
芳芳,静静听着这话,脸上起了红晕,低下了头,内心的情感如大海般翻腾,升起一股股幸福的暖流,方根那紧锁的眉也展开了,脸上有了笑容。
“还有,为了不让芳芳十分担心,明天,就先订了婚。”母亲又说。
“可,明天就要去县上报到。”
“那今晚!”母亲说。
华华默默地答应了。
几人脸上,一下漾起了舒心的幸福的笑,那久久的憧憬就要成为现实,芳芳是那么的幸福了。
华华妈便去了院子里,喊来了组长,以及一些在院中有威望的人,到了家里,摆出四个大盘子,盛满了干果,来人便在桌边坐了,华华,芳芳,方根,华华妈,也坐了。芳芳,脸一直红红的象个苹果,红晕里,分明洋溢着那么深不可言说的幸福啊!
华华妈发话了:“我娃,华华,从学校,是出来了,这么些年,多亏了他方叔家的帮助,华华对此感谢不已,再加上,小时他与芳芳很是要好,一块上学,一块玩耍,后来,芳芳为他上学,学都未上成,华华上学时,她一直供了这么多年,时时寄钱去,现在,华华出来了,看上了芳芳,想找芳芳,他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邻家,真是有缘的。今晚,我们就先订个婚,咱农村兴这规矩。”
直说的华华脸红到耳根,不好意思了。芳芳也一样,脸绯红的,低了头。
“华华,把头抬起来!”听到母亲这命令,华华赶忙抬起了头。
“你愿意吗?”母亲问。
“愿意。”
“对,这才对得起你方叔一家及你死去的父亲。”母亲说。
“芳,你愿意吗?”华华妈问芳芳。
芳芳慢慢抬起了头,极为害羞,眸子里,饱含秋水,这幸福时刻终于来了,她激动的声音发颤,答道:“愿意。”声音是那么甜,饱含着对幸福的憧憬,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求。这是多少个难熬的夜晚,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期待等来的呀,幸福的脸上,又飞上了红晕,那彩霞似的红晕里,充分显示出了这一刻芳芳的激动,幸福。
“你呢,答应吗?”华华妈又问方根。
方根笑笑说:“现在讲婚姻自由,娃儿愿意了我只有高兴才是,能有啥不愿意的。”
“养个女子不容易,这么大将要成为人家的人了,你讲些啥彩礼。”
“咱啥也不要,咱只望他俩过的好,莫吵吵闹闹的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啥也不要。”方根说。
华华听着,心里很激动,想着这么些年来,方家的帮助,心里潮乎乎的。
叫来的人,一边吃着,带笑听着,此时,都羡慕芳芳命好,华华走运气,这么容易将能找到一个媳妇。
组长也发了话,说两人郎才女貌,真合适不过了,方家人,对华华这么好,什么也不要,以后,华华娶回了芳芳,应对她好才是,芳芳,也要支持华华的工作。
华华,芳芳都静静地听着。
余下的人也发了言,无外乎是要华华以后要对芳芳好,把日子过好之类的话。
后边,两人交换了信物,华华给芳芳,他最后一次考试得第一的荣誉证书,芳芳给了华华一双绣有红红的‘囍’字的鞋垫。这么,两人便订了婚。
这一夜,芳芳睡得很香甜,她梦见,她正和华华依在草艾中,又梦见她坐在铺着大红被子的床上,成了华华的媳妇,梦中,芳芳幸福极了。
华华睡的也香,他也做了梦,梦见芳芳给他添了儿子,两人,哄着娃儿,相视默默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华华便要去县上单位报到了。本来方根要送,又只带背子,东西又不太重,华华说不必送了,自己要锻炼。因农活忙,其实,华华是害怕误了农活,才不让送的。
走过院子时,人们纷纷赞叹:华娃子真行呀!
芳芳跟着,送到院头路口,她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深情望着华华离去,眼里储满了泪水。
“下去,好好工作,经常回来看看。”母亲喊道。
“噢。”华华应着。
人们知道昨晚华华与芳芳订了婚的,看着芳芳,低低议论芳芳命好。
只有二狗依依笑着,在心里想:球,结了婚,才算哩!可见人们都这么羡慕,认了芳芳将就是华华的老婆,他没敢说出口,说出口了,害怕人们又笑他:自不量力,不照照自己啥球样,也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吃上,倒想不通。此时,他怕人们群起而笑他,只在心里嘀咕。
华华分在县上,是在宣传部当一名干事,主要任务是报道县城内各种消息。
华华在学校,爱钻图书馆,书看得是多,有助于学习,每次分考的高,才被宣传部以‘分’硬要去了。可论写文章,他可没干过,该咋办呢?既已被人家要去了,工作领导分的任务, 干总不是个事吧!他的主要任务是:一月广播上播出消息,规定数目完不成,挨批评不说,还要扣工资。
要不被要到宣传部去,华华便是去教书了。
不会写,还得硬着头皮写。
白天,华华便在小小的县城里四处跑了。
县城,是河沿两边,一边一片凑合成的一个县城,华华由河这边,到河那边,由上街到下街,去找有新闻价值的题材。
晚上,拉亮灯,爬在办公桌上当夜猫子,写一句,看一下,写一句,想一下,可写着写着没词了,自己也不知写了些啥。而头皮已被抓的生疼,头发乱如草窝,薅掉了不知多少,就这,还是写不成个啥名堂,就在心里恨道:这样,还不如让我回家乡,去教我的书去。可他考的分高,谁叫他考的高呢。现在他已后悔考的太高了,要不,去教书,分在家乡,天天和芳芳在一块,一块去散步,打猪草,多幸福……想着,就难过,孤零零的坐在灯下,眼里饱满了泪,也无办法。
这时,芳芳在想华华,华华走后芳芳又睡不着觉了。白天,干活,心安不下来。晚上,一上床,脑子里不由的就想华华,华华的笑,华华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前晃动,芳芳便靠在被上又做鞋垫,绣上红红的‘囍’字,一对又一对,来安慰自己。绣着,绣着,她就看到,两人胸前戴着红花,给客人们敬着酒。客人们走了,俩人便坐在一块,华华深情地望她……想着脸红了,也陶醉了。蓦地,一针扎进了手指里,疼的钻心,眼泪直冒,看看被油灯照亮的豆大可寂寞的空间,又看看窗外长空如练,暗自叹息,想:等待何时结束,华华何时能回来,自己何时能和华华永远永远在一起呢。
部长对华华还没发怒,只是说:年青人,才从学校出来,应有钻劲,把书本中的知识运用上,你分考的又那么好,一定能写出好文章的。
华华好想说:“分数,并不一定能代表一个人的真正能力。这社会的悲剧,就是以分取人,而不是以能取人,使多少栋梁之材中途夭折呀!我写不了文章,还是让我回去教书吧。”看看领导的笑容,他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领导这算是对他宽容了,要是别的领导,说不一定早对他拍桌子打板凳发脾气了。领导给了他脸,总不可能不要,而让领导不高兴,给他一个工作上不踏实,不认真,不积极的帽子,那时走又走不脱,就更不好受了。就见了台阶就下地点了点头,说:“一定尽力写出好文章。”
华华又没命地跑县城,找新闻素材,写稿子,不几天里,县城有多少条街道,多少条小巷,他已能记清了。可是,越记清了这些地方,他越感到没啥可写了,更写不出来了,有时,他和别的人,写同一件事,别人的稿子在广播上播了,可就没他的。
华华着急了,想跑了那么多地方,熬了那么多个夜晚,写出的东西难道真的什么用也没有吗?已练了那么厚一叠纸了,再这么练下去怕也是无法的了。
本月任务未完一篇,工资要扣,批评要挨,该怎么办呢?
还是只有每天找新闻,死命地写了。
以后,每当太阳徐徐从围着县城的山头射下彩色的光辉时,便会看到一个年青人,脸很白皙,可目光很忧虑的挺英俊的小伙子,手插在兜里,低着头,在县城临河的街上,默默走着。
这时,街边的高音喇叭,便会响起一个女播音员甜甜的声音。
这个年青人就是华华,他是准时来街上,听广播,看播出的新闻中有没有他写的稿子。他靠在一根广播杆上,望着两街夹着的哗哗地流着 河水,静静地听着女播音员的声音,他多么希望,这甜甜的声音,能念到自己的稿子,末了又念:“这是县委宣传部华华采写的。”那么,他会高兴的跳起来,马上以兴奋的精力,又去写明天的东西,前边有了行行,后边有了样样,有一,就有二,他就会不断地写,不断地被播出的,完成了任务,拿到工资,奖金,回去看芳芳及方叔,母亲。
可是每次,到甜甜的声音播道:“今天的播音到此结束,明天再会。”依然没他的名字,他写的东西不见个影儿。每每这时,华华又焉了,望着已西沉的落日,渐暮的县城,长长叹一口气。河水的哗哗声,也那么响了,叩击着他焦急的心扉。该咋办呢?!华华又一次自问着,焉焉地回去。
没有办法,还是必须写。没有精力,还必须强打起精力写下去,直写的头皮发麻,手指僵直,眼睛不住地往一起合,还必须写下去,然后,满含着希望寄出去。
这天下午,华华又靠在杆儿上,尖起耳朵听,一直到结束,依然是没他的,他又焉了,又一次自问:该咋办呢。
英俊的小伙子,一下憔悴了不少。想回家乡去教书,又回不去,干这干,又干不出个事,快到月末了,别说完成任务,也该有一点成绩了,可什么也没有,该咋办呢?!在学校,一向以成绩好而著名的华华,有强烈的自尊心,不想一事无成,落人责骂。但是,不想受人家的骂,就要有能力,可自己又写不出,要是能让回去教书该多好啊,我一定能教好的。可已到这一步了,华华自叹着,不知该咋办了。
华华知道,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干,就是挣断肠子送了老命,也会一事无成而成枉然的,该怎么办,你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干吗?不,华华忽然象清醒似地明白过来,不,应该找个人帮助。突然,华华耳畔响起了播音员那甜甜的声音,想:她天天念那么多稿子,她一定会写的,去求求她!可是,又不认识人家,怎么求。看样人家又是个姑娘,咋好意思。
华华踌躇了。
哎!不认识,就说是宣传部的,她不会不答应,反正已逼上了梁山,只有这么做了。
若华华知道,广播稿是有编辑选好,交给广播员的,他便不会这么莽撞地去敲这女播音员的门的。只见他匆匆的径到了县广播站,进了楼,上了一层,见一房子门口挂有‘播音室’三个字的牌子,便去门前站定,犹豫了好久,才伸出手敲了门。也正好里边在开门,人正出来,一下与华华面面相对。是个姑娘,白净净 瓜子型脸,弯弯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好看的鼻子,很是漂亮。华华禁不住多看了一眼姑娘,姑娘也禁不住也多看了一眼华华。
“你……有什么事吗?”半天姑娘才笑笑地问。
“有一点事。”
“那请进来说吧!”姑娘便退了回去,放了挎在肩上的包儿,看样是下班后准备走了。
姑娘给华华指了地方坐了,倒了水,放在华华面前的茶几上,华华很是拘束,拿了水喝了一口,又放下。
“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华华说,我想请教你件事。
“请教,怕不敢当,有什么事直说。”姑娘笑笑,望着华华。
“是这,我是县委宣传部的,今年从地区师范学校毕业,本要去教书的。要去教书了倒好,我一定能教好,只因分考的高,分时宣传部缺人找不到硬要了去凑,可我又不会写文章,高宣传不会写还行?这十几天来,真累的我半死:白天,满城转,找新闻,晚上,熬到半夜写东西,直写的人头昏眼花,头发麻,把精心写的东西给你们寄来。每天,广播开始广播,我都站在广播杆下听,可就是没有我写的东西。快到月末了,完不成任务可咋办,领导要吵,工资要扣,气要受,不干了吧!又不行,干吧!这么糊里糊涂写,可到何时完结。想你成天念那么多稿子,写便一定有几下,就来麻烦你了。”
若是一般的人,姑娘也许早给华华说,去编辑部找谁找谁,就不高兴地起身关门走了,也根本不会让华华进门,坐下又给倒水。这姑娘,第一眼四目相对时,便被华华漂亮的容貌倾倒了,那浓浓的眉毛,那富有个性的娃娃脸,白净净的,那,眼睛,又活泛泛的透出一种锐气。听华华的话,知道了来意,便笑笑说:“这又什么,这,今天下午我有事,明天下午,四点你来这。”
“那太谢谢你了!”华华说着已站起了身,身上轻松了许多。
“这有什么谢的。”
出了房间,华华的心已完全轻松了,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个女播音员身上了。连忙出了广播站,奔回宣传部,准备学习笔记本,这晚,他也一反往常,不写了,倒头大睡,从明晚开始循迹加强前进吧。想着,心里安然了好多,如卸去了一块石头般轻松。
这夜,华华睡的很甜,很沉,这是到县城来后,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第一次做了梦,梦里,梦见了芳芳,站在村头,默默地瞩望着路口,见了他,一下高兴起来,向他跑去,挥着手。啊,看清了,看清了,渐渐看清了她的脸,看清了,看清了她的眼睛。可是,两人总跑不近,使劲跑呀,跑呀,任华华使出多么大的劲,也走不到一块,一急,就醒了。见天已渐明,心中,因梦见了芳芳,禁不住有些思念她了,便喃喃道:“芳芳,她现在还好吗?”
也许是天意吧!这晚,芳芳也做了一个与华华相同的梦。
季节已到了忙季,麦子是抢回了,早晒干了,要打了。芳芳便和父亲,华华妈三人用镰丈打了起来。酷热的天,晒得人头皮发麻,汗水直流,还不能停下手中的镰丈,不停地打。
整整打了一天,累的腰酸背疼,动一下都疼的钻心。手已有几处磨破了,用布包上。身子又倦的很,所幸终于打完了,晚上,由于累,芳芳睡的很早,一上床,便一改往日睡不着思念华华,就做鞋垫,今晚,她也与以往一样思念,可是她太累太困倦了,疲劳已将她压倒了,芳芳就沉沉的睡去。夜里,她做了梦,梦见自己站在村口,苦苦张望,见到华华回来了,还是走时那身打扮。那浓浓的眉毛,白净净的脸已看得清楚了。芳芳好高兴,喊,可喊不出声音来。见华华望着她笑,就使命地向他跑去,跑呀,跑呀!可总见华华老在那地方,望着她笑,可跑不到跟前,芳芳不甘心,她要跑,要跑。使劲,使劲……在床上就醒了来,累出了一身汗。睁眼一看,窗外已透进了黎明的微光,将窗纸照的渐亮起来。望着窗户,芳芳不禁叹道:“华华在城里可好吗?”
华华起来后,由于想到女播音员给他讲写报道的事,就把想芳芳的心绪渐放到了一边。吃过饭,在宣传部是再也坐不住了,他多么盼望四点早早来临,好去找播音员。可是,看表才八点左右,华华的心很焦,如坐针毡,哪也呆不住了,就出去,到城里找新闻去了。
他又与以往一样,用他浓眉下,那双本深情锐利的眼睛,如饿狗寻找食物一样,在寻找新闻。华华从河这边,由上街,找到下街,没有找到他要找的新闻,所见的无非是几个妇女在骂架。华华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的心本是善良的,可他又多么希望这些人能打起来,打的头破血流,那么,他会写出一篇爆炸新闻来,保证能播出。华华屏息静气地观看着。然而,令华华失望的是,这几个妇女彼此骂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后,被一个胖胖的,四十多岁的人劝开了。华华恨死了那个劝架的胖男人,打搅了他的事,便恼恨地走了,又去另处寻找新闻。然而,什么也没有,连骂架的事也没有,大热的天,有的在树荫下,拿着蒲扇乘凉,有的在树下放一张床,露着肚皮呼呼睡大觉。几个卖西瓜的摊子,倒格外红火,人们在抢买着吃。华华侧头看着,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一看,地下这一块,那一块西瓜皮,他正踩在一块西瓜皮上,一滑,差点让他摔倒,就恨死了那西瓜皮,使劲一脚,把西瓜皮踢的远远的,在阳光下,格外逗地滴溜溜地打着旋儿,才停在那儿,等待一个人,再次与华华一样,在他上面出现‘热闹’了。
吃西瓜的人,还在把西瓜皮,大块大块地往地上扔着,苍蝇爬满了西瓜皮,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华华一阵恶心,差一点吐了,忙往前走去,过了河,到河那边街上去了。看表,已十二点多了,还没找到心目中的爆炸新闻,他已累得汗流浃背了。就在一卖凉皮的摊儿上吃起来。吃饱了凉皮,打着饱嗝,也感到一身凉快了。他又想去寻找新闻,可一想,这街道下去,又一定与那条街上发生的事差不多,无非有骂架的,人们随地乱扔的,还有学生放了学,左穿右行和车辆抢道而走的,这一切他见惯了,很正常,没什么好写,便也不想找了,他想大睡一觉,等到四点,去见女播音员。就过了街,往下走去,出了城,到河边,已在茂盛的柳树下了。把皮夹儿,笔记本往头下一垫,便在软软的草上,倒头就睡下了。
起始,睡着老操心要睡过了头,误了去见播音员,但一会儿,就恍惚了,恍惚中,也就见到播音员了。播音员,那么甜甜地笑着迎接了她,他就跟着进了那间他曾进去过的房间,女播音员就坐在了他身边,真的,除了芳芳,华华是第一次与女孩这么亲近,很是拘束。播音员就很认真地对华华讲写报道了,华华听不懂,只闻到女播音员身上有一股芳香,芳香……华华禁不住看起播音员来,播音员一脸愤怒,把华华赶了出去……“播音员,播音员。”华华喊起来,这么,他就醒了,发现太阳已渐焉了下去,看看表,三点半,想起刚才迷糊的梦,华华好害羞,不敢去见播音员。他也明白,那是梦,不是真正的发生的,便起了身,收拾好东西,伸一个懒腰,匆匆走出柳丛,留恋地看了一眼,就穿过田埂,不一会儿,已回到城里了,匆匆的从左边的街道上去,径到中街找播音员。
芳芳早上一早起来,心再也不能平静,想到那梦,她便担忧害怕,脸上,忧郁的很。华华妈已注意到了,但她不明白芳芳这是为何,以为她累坏了身子,不舒服,就对芳芳道:“芳,怎么了。”
“没,没怎么!”
“那你脸色怎不好。”华华妈问。
“睡,睡迟了的。”
便都不言语了。
吃毕饭,要扇麦子了本不要芳芳干,都看到芳芳脸色十分不好,让她歇着,芳芳不。抬了风扇,她便爬到风扇上,拗不过她,只好由她了。华华妈摇风扇,方根在铲着有糠的麦子,往风扇上倒,芳芳拿着棍儿,上下不停地搅,好让有糠的麦子下去。
开始扇了,麦灰便把二人包围了,头发上,身上,脸上,把扑满了呛人的麦灰。鼻子里,口里便进了呛人的麦灰,使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以前,芳芳并不是没干过这活,可现在,她感到浑身难受,头昏沉沉的,她脑子里,在想华华,她好担心,好害怕,虽两人是行过了算是简单的婚约,有一定保障了,但,她还是害怕。这订婚,只不过是草做的绳,随时,一挣便会断。华华是在城里了,城里有电灯,电影以及一切,有芳芳和家人所没见过的东西,那里人多,漂亮姑娘,有文化的姑娘多的是。芳芳在华华走后便有些担心了,担心哪天华华会抛了她。想到订婚,能稍放一些心,只是,还一日日地思念,想华华赶快能回来,把婚结了,那么,她便能彻底地放下心。那么,在家她会安然生活,在家养一头大肥猪,给料理家务。他工作不忙了回来,她会细心侍候他,给他做好吃的,给他端到手上。再以后,她一定会给他生个胖小子,他去工作了,她给带好娃娃,料理好家务。然而,现在华华去了,大半月竟杳无音讯,芳芳思念的心中便有了担心。晚上,做鞋垫的手,直颤抖,此时,加上昨晚做了那么一个梦,芳芳真的担心害怕,难道,华华真的会与她担心的那么样去做吗?难道他真的要在县里找好的吗?!要不,为何这么久连信也不来一个呢?想到这,芳芳的头,便昏乎乎的,要裂了似地痛疼,心里,如刀刺一样,要一切真的如担心的那样发生了,芳芳会接受不了,她太爱华华了。小时,两人那么要好,后来,华华去上学了,便等待,思念了这么多年,这么些年,把一切都献给了华华,她那么痴心地爱他呀!为了爱,牺牲了自己的母亲,牺牲了自己一颗活泼的心。若一切真的那么发生了,她受不了,受不了……这么想,芳芳的心如锥扎着地疼,头要裂了似地,好想一切真的就那么发生了一般,头一昏,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时,华华正一口气上到广播站的楼上,敲着了女播音员的门。播音员,还是昨天华华见到的那位,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穿着淡黄色的T恤,露出如藕的手臂,笑笑地迎着华华。示意华华进房间,华华便进了去,播音员随手关上了门。顿时,一股芳香,把华华包围了。华华注意到,播音员打扮的格外漂亮,头发,梳洗的很整洁地披在肩上。脸,城里人本来肤色就保养的好,此时,略施脂粉,使脸蛋白里透出微红,分外迷人了。睫毛,长长的,向上翘起,那对汪汪的杏眼,使分外深情,含有摄人心魄的光芒。
“坐!”播音员大方地指着一个沙发,华华坐了,播音员也便在他身边坐下来。华华的身上,如上了枷锁,一下僵了起来,很是拘束,把手一会放到膝上,一会放到沙发上,不知怎么放好了。
播音员看出了华华的拘束,倒了一杯水来,顺手拿来了一盘子桔子和苹果,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轻松地和华华聊起来,想以此来打消华华的拘束。
华华喝了一口水,又放到茶几上。水很甜,也很香。
“你是哪的人?”
华华说了,红了脸喃喃道:“那地方偏远,贫穷。”
“偏远,贫穷又怎么,我们这县还不是一个穷县。”播音员说,“家里有什么人?”
“妈”华华好想说出芳芳和方根,又没说出口。
“爸呢?”
这一问,使华华全身一震,啊,大,大,他便一下想起了父亲,那往日的回忆在心里复活了,一下流出了眼泪,默默地喃喃道:“为我上学死了。”播音员没有接话,她不知怎么就问中了面前这英俊的小伙子的痛处,很是不安,不知该怎么说话安慰他,该咋办了。
华华没有看她,而是说下去,回忆着往事尽情说下去,说下去……说完了,泪已流满面了,喃喃道:“父亲是我害死的,我真不知怎么报答他,来偿还他给我的付出。”说时,华华省略了父亲让他与芳芳成亲的事,他害羞。
“你不是把学习搞好了吗,分到县上,为家人争了荣誉,不算是报答了他吗?他黄泉下的亡灵知道了也会安慰的。有些事,人生的最大悲疼已发生了,过于自责,伤心是没有用的,只有振作起来,不负父母厚望,勇敢去生活,努力干一番事业出来,才是最好的办法。”播音员说着,他是把这心事第一次说给外人,播音员能这么理解他,让他好感动,只感激地望着这女播音员。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引出了你的伤心事。”播音员自责地说。
“没什么,没什么,我感到把这说出来,让别人听了,理解了,心里会轻松些,感谢你的理解和安慰呢。”
“真的吗!”播音员自责的表情没了。幸福地笑了笑,起身到门口取了一块毛巾,在盆里浸润,递给了华华。华华擦了脸,又递给播音员,播音员正深情地看着他,华华的心猛地咚咚直跳,忙慌乱地低了头。他一下,想到了芳芳,那双大眼睛,在忧愁地盯着他,那虽黑但十分健壮漂亮的脸,在脑子里分外的清晰,可想到是来请教播音员的,别无他意,芳芳的影子,在心里也就慢慢消失了,心也忍住了砰砰的跳动。
二人之间的拘束,这一来,没有了。播音员早搭好了毛巾,坐到了沙发上,把削好了的一个苹果,递给华华。华华也已坐在了沙发上,没客气,反正已渴了,接过,就吃起来。有这女播音员在身旁,不好意思,要不,他定会狼吞虎咽起来的,就忍住,细细地咀嚼着,播音员看他吃着,自个甜甜地笑了,又拿起一个桔子,揉着,分成四瓣,取出一瓣一瓣的桔子,轻轻的,用修长的手指,去掉上边白绒绒的丝,把桔瓣放在华华面前。
二人又聊起了上学的事,原来,播音员,是和华华从一个性质两个学校毕业的。播音员上学的那个学校的校长一些老师是从华华这学校调过去的,两人又就校长是个老头,太古板,那一个老师好,那个不好聊了起来,很是投机,一下,又把两人的距离缩短了好些。
“哎,你叫什么名字?”播音员羞涩地问。
“华华。”华华见谈兴正浓也就爽直说了。
“噢,真好听。”华华正想问播音员叫什么名字,播音员自我介绍了,“我叫钟荷,闹钟的钟,由于爱荷花,就叫钟荷。”
“这名字也好嘛!”华华高兴地说:“荷者,莲也,周敦颐有《爱莲说》,比喻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呀!钟荷,钟情于者,那么你的志趣一定是个高尚的人,”华华真挚地说。
钟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低声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呢?”又猛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对华华说:“噢,聊了这么久,到播音时间了,我去编辑室取稿子,马上来,你在这等我。”说完,起身轻逸地出去了,临出门,给了华华一个甜甜的笑。华华听着那远去的叩叩的轻柔的脚步声,想到可以亲眼见到播音员播稿,心砰砰直跳,很激动,露出了甜甜的笑。芳芳,因心里一时的激动,被忘了。
芳芳在风扇上一昏,什么也不知道了,便摔了下来,幸华华妈眼尖手快搂住了,要不,一人多高,那么摔下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就这,华华妈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苍白,大惊失色地叫道:“他方叔,他方叔,快看,芳芳怎么了,芳芳怎么了!”方根听到那巩惧的急呼声,知道有不好的事,扔了拦麦子的簸箕,忙跑了来。见芳芳昏迷样,忙道:“快抱到炕上,抱到炕上,让躺一会。”华华妈吃力地把芳芳抱到屋里,轻轻放到炕上。两人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芳芳,芳芳面色苍白,没一点儿血色,眼睛紧闭着,呼吸十分局促。
“去找医生吧!”华华妈说。
方根正要去找,听到芳芳哼了几声,返回身来,到床前,“水,水,”芳芳低声唤道。
方根还愣站着,华华妈已去倒了水,用嘴吹着,送到床前。这时,芳芳已睁开了眼,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来。
“让我坐起来。”华华妈把水给了方根,扶起了芳芳,在床上坐起。华华妈接过水,喂着芳芳,慢慢喝着。
喝毕,华华妈问:“好些么?”
“嗯!”芳芳点点头,“就是有点头疼,一会儿就会好了。”
“我去买点药。”方根欲出门。
“大,不去了,我躺一会儿就好的。”
方根便又回来,静静地站在床边,华华妈便轻轻地放下芳芳,让她躺下。躺下后,芳芳对父亲和华华妈说:“你们去吧!我没事的!”
两人见没大事,出门去干活了。
好一会儿,钟荷才回来,手上拿了一沓广播稿,一进门,就对华华笑呵呵地说:“让你久等了吧!”声音那么甜。
“没有。”华华说。
“要播音了,桔子,苹果你自己随便吃,可别客气。”又拿了几本书,往华华跟前一放,一个妩媚的笑。径到话筒前,打开旋钮,说起了华华早已听得那么耳熟的普通话,那么脆,那么甜。华华听着钟荷播稿的声音,醉了,不知何时,已播毕了音,钟荷关了旋钮,起身对华华说:“害你久等了。”
好半天,华华才清醒过来:“没,没。”
“走,我们去找新闻去。”钟荷已收拾好了纸笔,对华华说。
“好!”华华一脸的兴奋,马上起了身,和钟荷一起走了出去。
华华便对钟荷,笑谈了他上午找新闻的过程,说完了,苦笑不止,说:“文章这玩意还真难写,这新闻,可也真难找啊!”
钟荷没说话,却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怎的?”
“没怎的!带我到你差点摔跤的卖西瓜那个地方去。”
“那有什么好看的,小心摔了你,那也找不出什么新闻。”
“去了就知道了。”华华只好在前边带路,过了城河上的桥,依依向那个西瓜摊走去。
卖西瓜的人已渐少了,只有摊主,还在太阳的余热里苦苦期待,用搜寻的目光期待着人去买他的西瓜。、
在瓜摊四周,西瓜皮,早已满地狼藉了,这一块,那一块,苍蝇,蚊子,还未饱餐够,爬在上边美美地饱食,人一经过,便‘嗡’一下散开。空气中,漂浮着瓜皮径蚊子,苍蝇叮噬后变质的腐臭味,令人一阵阵恶心。
“走,走,这气味多难闻,有什么好看。”
“这有新闻那!”钟荷望着华华笑着说:“你的眼光,只盯在找大新闻上,哪能找到现实生活中,真正的新闻呢?”
“这有新闻,真的?”
“真的!”钟荷已动笔写开了,华华要看,钟荷不让看,说写好了让给他看。
钟荷干这一项,毕竟熟了,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儿,便写好了,递给华华。华华接过,认真而惊奇地读起来,映入眼帘的题目是这几个字:卖瓜人,请准备一个瓜皮筐。华华读了下去,钟荷从瓜皮扔在地上,小则使人摔跤,重则污染环境,危害人的健康说起,层层分析,要卖瓜人准备一个瓜皮筐,要人们也注意社会公德,把瓜皮扔到瓜筐里。
“这,我怎么没想到呢!”华华看后,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地说。
“你是大眼光,只盯在打大架,有大案,到头破血流一类的大事上,那能注意看得起这些小事。”朝华华神秘一笑,扮个鬼脸,说:“今天,任务可以完成了,一会,回去一誊就可以了,不必熬到半夜了。到时,再把它送到广播站门前挂的稿件箱子里,明天下午,便可以播出了。这稿子,算你的吧!现在,我们去转转,好吗?”
“好!”华华高兴地说。因想到自己可以上广播了,可以完成一份任务了,肩上的担子不觉轻了一点,心里感到好轻松了。
屋外,方根仍用着簸箕铲着有谷糠的麦子往风扇斗里倒,华华妈一手摇风扇,一手拿着棍儿踮着脚尖搅,很是吃力。风扇吱吱吜吜地响着,把糠和麦灰,从风扇口成股地吹出去。两人身上,又被糠灰包围了。脸上,早已黑黑地一层,被汗粘住,就糊在了脸上。两个鼻孔里,早已黑乎乎的了。麦子,唰唰地往下流着,金灿灿的。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
“芳芳怕是病了。”华华妈说。
“我看没病。”
“那怎么,累了!”
“不,芳芳身子好,以前几年这些话不都是她干的,怎么会一下受不住呢!不过,说累可能也是一个方面。”
“那,怎么……?”
“我看她是在想什么,有心思,心焦,我观察到了,她这几天情绪可不好,老闷着脸,忧愁的很,是不是与华华出了什么矛盾,闷在心里就闷成了这个样。我这当大的又不好问,你去问问。”
“好,到麦子扇完,芳芳总该好一些,我再去问。”华华妈快快地摇着风扇了,糠飞的更远些,麦灰更大了。方根见华华妈忙不过来,去风扇斗里戳麦子,麦粒便极快地从下口里流到大腰盆里了。一斗扇完了,方根又去铲,一斗,一斗……太阳渐渐西沉时,麦子总算扇完了。已被灰蓬的蓬头垢面的两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方觉到身上异样地难受了。华华妈和村上一些扇了麦子的女人,方根和一些男子一块,去河里洗了,回来,芳芳已从床上起来了,依在门上,很是忧愁。
刚才,醒过来后,她一直没睡着,在想着华华,想着他们之间的事,现在,又考虑到华华已在县上了,自己不过是一个乡下女子,又想到那梦,心里如刀绞般,头一阵阵痛,便起来了,强忍着头疼,把饭做好,此时,大概是活动了一下,头稍稍好些,靠在门上,怔怔发愣。见大和华华妈回来了,才醒过神,忙去舀饭。
饭毕,暮色已来了,院子里,各家各户已点上了油灯,爱串门的,便东游西窜到人多的地方谝广子。方家和华家是向来不爱去院子里别家坐,串门谝广子的,所以,现在也没人来,点燃灯后,方根吃毕饭后,去了房里,华华妈便对芳芳说:“芳芳,你和华华已订了婚,虽说还仍叫我娘,可我感到已是你半个妈了,有啥心里话,不可给我说的,闷在心里,小心闷坏了身子,会把自己闷坏的,说出来,我们想办法解决,看,你已瘦的,不能再这么忧愁了,愁坏了身子咋办。”
“没,没什么事!”
华华妈板了脸,说:“芳芳,你这里把我当外人了,我以后怕不配做你妈了。你要不这么认为,应该把心里话说了,我们好想办法,对我还有啥好隐瞒的,不都是自己人,愁坏了身子咋办。”
芳芳一下,眼里含满了泪,一下扑到华华妈怀里,抽泣了,华华妈紧紧抱着芳芳,用手轻轻摩挲着芳芳的头。
“说吧,芳,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芳芳便抽抽噎噎的说了心思。
末了,华华妈笑笑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梦是反的,你怎么能这么以为呢?!你们已订了婚,谁还敢插手,华华敢不要你,我就不认这个儿子。他不要你,他能对住自己的良心吗?芳,别太傻了,去折磨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又轻抚了芳芳一阵,说:“芳,有心思了,给华华去信,信上,能看出他到底怎么的,千万别把这事闷在心里,闷坏了身子咋办,我晓得你想华华,可他也说不定,才去工作不熟,忙工作了,顾不上回来看,写信,你想开些,华华要的是你,谁也夺不走他,夺,我都不让,别闷自己了。”
“啊,你真是好妈妈……!”芳芳失声叫道。
方根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此时也低低地说:“芳芳,不要太傻了,怎么能因一个梦,而这么折磨自己呢!华华不会丢了你的,他可是个好娃,如你娘娘说的一样,多给他去信。”
“嗯!”
华华和钟荷静静走出城,在城外,地畔田埂上,默默走着,玉米,馨香的气息包围着二人,令人陶醉。华华随手掐了一片玉米叶子,在手上把玩。
钟荷,开始给华华讲,怎么写新闻报道,要注意五个点,即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物,什么事件,什么结果。一般写是依次交代,而新闻报道是把结果放在前边,然后依事件主次依次去写,还讲到,如何用平实的眼光,去生活中发现新闻,从琐碎的事件中发现新闻。比如今天所见的西瓜皮,看起是小事没啥写头,可事不小,这反映着人们的道德水准以及对人们的健康,环境的影响都有关系。不要用超人的眼光去找新闻,成天想着:杀人,打架一类的新闻,这怎么能找到真正的新闻呢?就发生了这事,你理不出头绪也写不好。
华华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显得那么专注。
“这就是我仅有的一点皮毛知识,就讲给你,其实你也学过的,我只不过再加上自己的实践而讲的,不知是不是有些鲁班门前搬门弄斧了。”
“快别这么说,你讲的真好。”
“不敢说好,只要你听懂了,以后能写东西了,我也高兴了。”
“那,我可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了。”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人与人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况且我现在又是同行呢!”
两人已走出了玉米地,上到了公路上。车很少,路里边,山上长满了碧绿的树木,温馨的风,和着五谷的香气,直扑脸面,沁人心脾。
两人并肩走着,很是自然的,在别人眼里许是会以为,这是一对恋人,有鸟儿在婉转地唱着歌儿。
“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我吗?”钟荷说。
“你问。”
“你先说你答不答。”
“你先说。”
“好了,你不答我就不说了。”钟荷佯装生气了。
“你说,你说,我答,我答。”华华害怕得罪了‘老师’,连忙说。
“你,你,你有女……朋……朋友吗?”问毕,钟荷的脸一下红到耳根。
被这一问,华华惊慌失措了,慌乱中说道:“没……没有。”
“你在骗我……”钟荷抬起头,直直盯着华华,华华的心突突直跳起来,“哎,其实,你骗不骗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同志而已。”
华华不是笨人,他完全明白了,是的,有必要隐瞒钟荷吗?她,只不过是自己请教的人,而芳芳才是自己不能抛弃,非得要的人,他是有良心的,他忘不了芳芳对自己付出的一切,若不找芳芳,这算是人吗?以后还要请教钟荷,为了不发生误会,何不说了呢,此时,华华头脑里一下清醒了起来,就说:“有。”
“谁?怎么样的人?”
“农村的,我们院子的。”华华便简略地对钟荷把自己与芳芳之间的事前前后后说了,钟荷一直静静地听着,可以看到,她的身子不住哆嗦颤抖,眼里,有痛苦矛盾的目光。但她强作镇定,听完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夕阳从西天射来,二人身上笼上了一层殷红的光,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
一会,夕阳便沉下去了。
“回吧!”钟荷说。两人便向县城走去,一路两人无语,在路口分别了,钟荷说:“明天广播毕,在播音室里见。”华华考虑到写文章还未精熟,还得请教,就点点头应了,一个上了广播站,一个向县委走去回宣传部。
钟荷,是本县县长的千金。自第一眼看到华华,便打心里喜欢上了,若在一般的人,那天,她会早不耐烦地一指编辑室,让去那儿找那些老先生。可在看面前这浓眉,白皙脸,挺英俊的小伙子,心不禁砰然一动,这是她分回来工作这一年中,第一次见到的这么漂亮的让他心动的小伙子。便以礼相待,亲自传授,目的是能与这小伙子在一起,向他表露爱慕之心。
钟荷,本想公开自己的身份,可想到,华华是农村的,那地方又穷,她害怕,因此而会引起华华的自卑感,主动与自己疏远了。于是,当华华问她的家庭时,便说自己也是乡下的。华华问乡下哪的,她说不告诉,以后会知道的,以笑掩过。
钟荷其实也住在县委的,每晚,她都在华华回去好久了,她才回去。到县委,华华住在二楼,她住在三楼。她是县长的千金,可以在任何时间去华华那,可她害怕宣传部里认识自己的人,向华华说出自己的身份,也害怕父亲知道。钟荷明白,父亲虽是一县之长,他哪看得起农民,更别说能允许自己和一个农民的儿子谈情说爱,甚至嫁给他。但钟荷想,真正的爱情是不附和任何外在条件的,若以地方,地位去选取爱情,就得不到真正的爱情,为了爱,她要躲着父亲去爱一次。于是,一到县委,钟荷就压抑着自己。
今天回到广播室,放下包儿,便在沙发上沉沉地坐了下去。
钟荷,是爱上了华华的,她为华华的英俊所倾倒。可刚萌动的心,又被泼上了凉水,想到华华说到的芳芳,这英俊的人,要被一个叫芳芳的乡下姑娘夺去了,一个没文化的,只不过了华华无尽帮助的人占去,钟荷的心里便无名地难受。脸色十分的苍白,眼里充满了痛苦的目光,眉头紧紧地皱起,一只手,撑着沉重的头颅。
不一会儿,暮色已渐渐笼罩了小小的县城,室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钟荷起了身,她第一次感到心里是那么的空虚,情绪这么低落,无精打采地拉上门,垂头丧气地往县委走去。一路上,她谁也不想看,觉得一切那么黯然了,只低着头默默地走着。
进了县委大楼,钟荷只感到浑身那么无力,但她坚持着,上了二楼,在楼梯转角处,她望到了那间房子,她好想到那房里去,同喜欢的人,说上一阵或什么也不说,坐在一起也好,她怕,怕他被人夺去。但是,她又害怕这么做了,自己身份明了了,县长父亲知道了,会更快地拆散他俩。钟荷深深知道,做为一县之长的父亲,决不会答应自己嫁给一个贫穷地方的农家人。而华华若明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答应的,这么想钟荷使劲一咬牙,上了二楼,这一刻,她的心如刀子绞着般地难受。进了房间,县长正在看报,见女儿回来,瞥了一眼,见女儿脸色很不好,便问道:“怎么啦。”
“没事的!”钟荷说毕,进了里间,关上了门,沉沉地倒在床上,所幸的是母亲在外县工作,不在身边,要不,今晚她不交代出什么原因,就别想安宁。一下躺下,眼里便噙满了泪水。
女儿进房后,县长埋头一边看报,一边喝茶了。
华华回到宣传部,以疾快的速度,誊了那篇稿子。又小跑着送到广播站前挂的稿件箱里,以往,她是投过许多稿子在里边的。但这一次,与以往感觉不同,以往稿子越往里塞,心情越沉重。今天,塞了,她好激动,想着明天下午要播出,有钟荷那甜甜 声音把这篇稿子送到全县各处,还有自己的名字,他好激动,以致浑身发抖,心上,如卸了千斤重担,分外轻松,高兴,便去买了二两酒,咕咚咚喝了,昏昏乎乎中,缥缥缈缈如神仙般回到县委宣传部了。他忍不住内心的兴奋,是一边走,一边唱着回去的,可他哪知道,带给他轻松快乐的人,此时,正因此痛苦呢。
回到宣传部,华华便上了床,与钟荷所说的一切他已忘了,他只沉浸在稿子将播出的兴奋轻松之中了,很舒坦地睡去。这是他睡得第二个踏实之夜。
夜里,华华梦见了芳芳,站在村口,向路口深情地望着,见了他就笑,他飞快地向她跑去,芳芳也向他跑来。一直跑啊!跑啊,两人都笑着,都急切地想跑到一块,可是跑啊,跑啊,就是总跑不到一块……
一清早,华华早起来了,想到那梦,便记起了芳芳,想起芳芳,一怔,啊,为了工作,已好久未见芳芳,音讯两隔了,只不知她现在可好!可华华的心很快又被稿子勾去了,他只盼天过快点,到明下午,去街上,靠在广播杆上听钟荷那甜甜的声音播那稿子,就将想到芳芳的事搁在了一边。
钟荷,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就那么含着痛苦的泪躺在床上。夜里,冷风把她冻醒了,她起了身,头昏昏沉沉的。一会,盖了薄被,又睡去,做了个梦,梦中,她和华华在一块,谈着写稿子谈人生,谈理想……谈兴很浓,夕阳把七彩的余辉撒向他们,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在身后叠加在一起。二人正快乐地哝哝细语时,一个漂亮的姑娘,对自己充满了愤恨,一把拉了华华就走,华华望了自己一眼,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目光,没有言语,跟着这姑娘走了,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太阳落去了,留下了孤怜怜的自己,便那么痛苦地哭了,心如刀绞般地疼,不,不,钟荷喊着,又醒了,天亮了。钟荷爬起来,头疼的要命,但她勉强起了床,身子飘乎乎的,眼里,满是忧虑,想着那个梦,心里越发的难受。
无味地吃了东西,无精打采地去了广播站,到广播站,一直没有精神,一想起华华的事就难过,只在痛苦中恍惚地过着。到了播音的时间,她才强打起精神。
芳芳听了华华妈及父亲开导劝慰的话后,想也许是自己多疑,华华不会丢了自己的,便开始给华华写信了。
华华哥:
您好。
转眼间,您从学校回来已这么久了,终于苦到头参加工作了,听说您的工作是写文章,我虽不会写文章,可我知道写文章很苦,您可千万要注意身体,我在家里,为您操心,我多么想,在您写文章时在一旁陪您,在您写累了时,给您倒杯水,到您饿了时,给您做您爱吃的饭,热了时给您扇风,只要您能高兴,我也快活,可是,我不能,我们相隔这么远,只望您保重,自己爱惜自己,家里的一切,我会照顾好的,麦子已扇完了,您家打了两担多,我家打了三担多。您妈和我大我都很好,您不要操心,我们彼此会照顾的很好的。您一个人在外边,没人照顾,一定要自己爱惜自己,照顾好自己,饿了就去买着吃,千万不要图省钱,让身子受损。
华华哥,您走这么久了,我们已这么久未在一起了,音信也不通,不知您近来一切可好,我很操心您的!要是您一切都好!我也可放了心了。老实说,从您走后,我就为您担心,又想您呀!想我们在一起多好!我们一块去打猪草,一块去河边玩。可是,您不在只有我一人,我好孤独,好难过呀!我想您,比您上学时一年不回来时还想的深。不过现在比那时不同的是,还有一点能安慰我的心:我们毕竟订了亲。可白天不见,一到晚上,我就想得很,想您这阵一定爬在桌子上写什么,若我能当您身边那该多好啊!我想我们过去在一块快乐的日子,煤油灯下只我一人孤零零的,若有你在身边该多好啊!心里就难过,我知道您工作忙又才上班,不能耽搁,回来不了,就做鞋垫,让自己不想您,您会回来的,我的箱子里,现在已有好多鞋垫了,加上以前做的,到时,我会全给您的。现在又寄上一双,您穿着,看见鞋垫就当看见我了。真的,我好想您,只不知你想不想我。
华华哥,我想您想的好苦,差一点送了命。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您回来了,我好高兴,向您跑去,可不管怎么跑,也跑不到您近前,可我忍不住跑啊跑啊,最后挣醒在了床上。我想着您在县上,有好住的好高的楼房,有电,有电影,人又多,真担心您会把我忘了,虽我知道您不会忘我的,可一想这梦,就越发担心害怕,白天,本能安心干活的,可自这梦后,我安不下心了,老担忧,难过;晚上做鞋垫,也安不下心了,心,手都颤抖的厉害,手上就被针扎了不少眼儿。连日的心惊肉跳,我的身心都已憔悴了不少。又加上这天热,那天,在风扇上扇麦子,我昏了,一头栽了下去,要不是您妈接住,我可能就没命了。
华华哥,虽然我们已订了亲,但我好担心,因我那么喜欢您,想您,才有这种担心的心情的。如果您一直喜欢我,也想我,那么也不会怪我,反而会理解我的。
华华哥,真的,我好想您,我知道您工作忙,又才参加工作,要给人家干好,不能请假的,回不来……但是,别忘了我,我们要常写信……因在您家乡那地方芳芳喜欢您,想您,一直等您。
华哥,我真的好想您,喜欢您,我把家里料理好,猪喂好,鸡喂好……等您回来。
×年×月×日
一直想您
等您的:芳芳
信写好了,刚好那个年青的邮递员来了,芳芳把信给了他。年青邮递员望着芳芳怪笑,把芳芳脸都笑红了。
“噢,写这么厚!”邮递员说,“看样又有进展了吗?什么时候成,我这个牵线的红娘可要吃喜糖哇!”
“谁给你糖吃,要你当红娘!”
“噢,那我可不给你寄信了。”
芳芳一下急了,脸越发红了:“哎,你这人,到成了给你糖吃还不行吗?”
“这还不错嘛!”把信装入绿色的邮包内,朝芳芳一笑,走了。
“把信一定寄到。”
“那还用说,我一定能当好这红娘,到时挣喜糖吃哩。”
芳芳低了头,脸又红了。
华华吃过早饭后,太阳才晒圆,时间还早的很,离下午那稿子播出起码还有十个钟头,就这么干坐着等,多难熬,想到钟荷昨天讲的写报道的知识,又一想这一篇稿子还算人家钟荷写成的,自己总不能光靠人家吃饭,要练着自己写,今天,何不把这学到的知识去运用一番。
这么想,华华便拿了纸笔,依依到了街上,找他的新闻,独自‘创作’了。心里毕竟学了点新闻知识,想着今天,已能播出一篇,越发踌躇满志地去找新闻,想一定能写好。
又从城河的桥上过去,到了熙熙嚷嚷的人群中,不一会儿就到了西瓜摊前,想昨日已写过了,就捂着鼻子从西瓜摊边绕了过去,走老远了,深情地回望了满地还有狼藉西瓜皮的地毯一眼,悠哉悠哉地带着感谢走了。
上去,一直是熙来嚷去的行人,什么新鲜事也没有,除了人们杂七杂八地走,喧闹以外,连钟荷讲的小事件也没有。华华又改了行程,串小街,进小巷,想这里边,可能尘封的有新闻吧!但除了偶尔过往的人外,行人也极少了,更别说什么事件了的。灰心的很,散乱地走着,一下爬到了地上,摔了一跤,弄了一身的灰,起身拍了灰,摸着被摔疼的地方,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又看了一眼自己为什么会摔跤的地势,原来,是人们把垃圾全倒在了巷边,他正摔在了垃圾堆上,便又骂道:“他娘的,真不会堆。”华华本不会骂人的,不知怎么今天连连骂人。没找到新闻,倒摔了一身灰,气愤愤的走出巷子。河这边的街已转完了,时间已到了正午,太阳毒的很,蝉在街边的法国梧桐树上的叶儿里死命地叫,行人的脸上,被油光光的汗浸着,华华一下也感到炙热难熬起来,还没找到新闻也没有办法,忙在一棵树的树荫下坐了下来,顿感燥热攻心,早已汗流浃背,粘住了衣服,燥热难奈,便掀起衣角,抖着风。一时,热气散了些,凉快多了。只是脸上,如水的汗,还在流,流到了眼里,涩得生疼,掏出手帕擦了擦,又抖了陡衣服,一会,全身的热才退去,汗逐渐干了。
树下,有卖凉面的,吃一碗,也正是时候,华华便向摊主要了一碗,三下五除二就吃了,放盘子时,一下就看到摊主正把好多淹死在辣子烫的碗里的苍蝇往外泼,这辣子烫分明刚才还用来给他和许多顾客调了凉面的,华华又一下看到,在街边几个臭水摊里,苍蝇正跳的欢,不觉感到反胃,可又吐不出来,只感到心里很不舒服。便对摊主说这辣子里有苍蝇,摊主说有怎么就吃下去了,吃了,就要掏钱,华华本想争执,可一望,有好多人往这儿望的,他害怕人们围过来,笑他吃饭掏不起钱;他又是才来工作不久的,出了影响可不好,谁又摊主是什么人,有什么派头,便给了钱,走了,走了好远,又骂了一句:他妈的。他不知道他怎么特别爱骂人了。胃反的很,可又吐不出。
华华又开始找新闻,也便忘了用泡了苍蝇的辣子,给他调的凉面了。一路,也是串大街,过小巷,与河对面的街一样,没什么新鲜的,很是气闷,只是到一校门口,见两放学回家的学生,用肮脏骂人,顿生灵感,挥笔写了一文。他细心地描写了两小孩骂架的动作,后边评述学生不该骂人。若当文学作品看,还差不多,但是若作为新闻,就不可了,繁长的描述已淹没了事实的中心。但华华自我还感不错,回去,便以最快的速度誊了开去,誊完了,下楼,到广播站前塞进了稿件箱,他的心又兴奋的咚咚直跳了。
这时,下午广播已开播了,华华赶忙到了临河街边的广播杆下,站定,靠在杆上,如往日一样静静地站定,听着这脆生生的声音,这声音,今天有些异样,但是,只急于要听那篇稿子播出的华华,可没注意到这么多,眼睛,怔怔地望着默默的流水,耳朵,一个音节也不放过,听着广播。
将暮的阳光,已发挥尽了一天的威力,此时,温温地照着人们,县城里的人,顿时也增多起来。小贩们的叫卖声,人们的喧哗声,下了班回来的人的自行车铃声,汽车喇叭声分外响了,奏着山城的暮曲,人们都顾于奔跑,与以往一样,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广播杆下,站着的这个小伙子,就是看见了的,也只当这是一个失恋的人或等待恋人的人。
可华华是谁也不去注意,他已尖起耳朵,全身心沉入到听广播上去了。
广播,先播出的是全县今天重大新闻,然后,是那开了什么大会,什么人参加,然后是县里几个先进人物的事迹,然后是什么地方翻了车,死伤多少人,然后是哪发生了火灾,损失情况,然后是……然后是……华华紧绷绷的心弦,开始松了,心欲又开始有了与以往所有次在广播杆下,听完广播后时一样的灰心,失望,无精打采。以往每次,这时,他往往会诅咒广播不播他的稿子,或怨自己写的为什么就播不出去。这次,他想到是钟荷写的,就要气愤愤地离去,然后,又心灰意懒,管他妈宣传部怎么处置他,让回去教书也好。然后,再不找钟荷,到有机会见了她,冷嘲热讽一阵。
可刚走几步,广播里更清脆,更悦耳地传出了这熟悉的普通话声音:现在播送一封读者来信,是由县委宣传部的华华供稿。啊,华华一下兴奋了,在广播杆下乐的手舞足蹈起来。如果钟荷此时在跟前,他也一定会兴奋的抱住她的,他太兴奋了。为了发泄心中的兴奋,他朝广播杆踢了一脚,拔腿就跑,他要去见钟荷,把内心的兴奋告诉她。
人们看着这个刚才还沉默的,一脸灰暗神色的人,怎么就笑容满面了,飞跑起来。就在心里认为:这人莫不是疯子。
华华一边跑一边想:现在,全县每个广播里,都在一字不漏地传递着他誊写的稿子,自己的名字已上了广播了,便越发心旷神怡了,心激动的砰砰直跳,已跑到广播站门前了。广播已播毕了音,到了见面的时间了。华华正要上楼,可听见背后有人在喊他:“华华,华华!”这声音虽几乎被喧闹声淹没,但华华已听出了,这声音是他熟悉的,回头一看,是部长,面色一改往日的和善,板着面孔,两眼满是愤怒的目光,说:“我已派了好多人,四处找你好久了,找不到,快回宣传部,县长要给我们开个会。”就在前边愤愤地走了。
若在以前,华华的心一惊一凉,然后畏畏缩缩的回去,接受批评,因他未写出一篇东西。这次,已播出了一篇,有了底子,他并不怎么害怕的,而是今下午不能见到钟荷了,心中,此时的激动,兴奋不能让她知道,心中只生出好些的遗憾来。但想:二天,再去表示谢意,诉说兴奋吧!便深情地朝广播站的楼上望了一眼,依依跟在部长身后回县委了。
在县委,华华以最快的速度,给钟荷打了个电话过去。因以前进广播室时,华华看到沙发旁的茶几上有一台电话,无意间已记住了电话号码,这下很快拨通了。
“喂,你是钟荷吗?”
“嗯,是。”声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我是华华。”
这时,华华听到听筒里的说话有精神了,说:“那,就来,音已播毕了。”
顿了好一会儿,华华才说:“对不起啊,县长要给我们开个会,可能今天见不上面了,县长已来了,再见吧!”不容钟荷再说什么,忙放了电话,匆匆进了宣传部。
宣传部里已坐满了人,都用问询的目光看着华华,华华感到怪不好意思的,忙拿出纸笔,在一张空余的位子上坐下来。
部长用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番,见都已正襟危坐,便用缓缓的声音向大家说:“今年天气持续干旱,为了把握住宣传要点,要人们干旱做斗争,钟县长,给我们开个小会。”宣传部长朝县长望了望,县长抿一口茶,环顾四周一眼,用缓而有力的话说开了:“今天,我县大气持续干旱达三四个月之久,使大片农田,因干旱粮食大面积受灾,矿企业被迫停业,当前,紧要的任务,是要全县人民团结起来,与干旱做斗争,力争减少损失。可有些人,在干旱面前,显得手足无措,或退让态度,这就要求从思想上动员;那么,我们搞宣传的,便肩负着重大的使命,做好本次宣传工作,使人们都动员起来抗旱保秋,力争减少损失。你们这次工作的好坏,将做为对每一个人的考评,若做的不好,将给予严厉处罚。”
县长,面孔胖的象个盆,肥头大耳,油光水滑的,此时板着面孔,说这话时,非常严肃又有威力很是吓人,令在场的人都感到浑身紧张了。而华华身上,这阵已冒冷汗了。他是如何也不会把钟荷与这县长想到一起,从县长脸上也丝毫找不出钟荷的影子,虽都姓钟,天下同名甚至同姓的人何其多。
下来,宣传部长又给每个人分了工,谁去哪采访,准去哪采访,把华华分到了农村,正是他的家乡。
分好了,县长又说:“望大家去了,认真采访,写出第一线上的好稿件,如若写不出,或未完成任务,没达到宣传目的的,那么,扣除奖金还不说,按工作成绩,该上的上,该下的下,该回农村的回农村。”
听毕这,华华的心早跳得咚咚的了。
宣传部长又说话了,他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华华,说当初宣传部正需要人,见他成绩好要了来,但是,到部里已这么久了,还没写出一篇报道,虽刚播了一篇,可与目前的宣传任务关系不大。为了鼓舞年青人的工作积极性,不打消他们的工作热情,前一段时间算是实习,不列入工作计划内,也不奖惩,算是对工作的适应过程。这次,到农村去,此次采写的报道,将直接作为考评的主要依据。干的好,出色的,可以留在县里,干的不好,放回农村原本的单位。
然后,决定了明天就要到这些地方去,就散会了。华华一人走出县委,大街上已华灯初上了,灯下,有很多人,有双双并肩默默走的爱侣。有闲散的行人,在树荫下踽踽独步。有拿着扇子,喝着茶,在树荫下聚成一块闲谝的人……华华谁也不去注意,只手插在兜里,低着头,默默地走着。
干的不好,回农村去。华华明白,部长与县长开的这个会,这一举措也就是这个问题。自己不会写文章,去采访什么,写什么,他不知道。那么,他将要回农村,这是不容置疑的问题了。如若初到宣传部,就这么决定了,那么,他会很兴奋的,马上打点行李,回家乡去,与芳芳一块,度着属于他们的美好日子,可此时,当面临回到家乡农村去,华华显不出兴奋,心反而很沉重,矛盾了。他明白,回到家乡农村那地方,山高,偏僻,闭塞,只有一条简易的勉强能过卡车的坑洼的石头路通向外边的世界,才能知道一些外面世界的信息,但这信息又是过时了的。人们点的是油灯,住的房子,是被烟熏的很黑的房子……城里,有电,随时拉灯随时亮,住的是高大的楼房,一天,可以见到许多人,知道许多最早的信息,要去那有车,一招就停。不比山里,几天也见不到一个新鲜人,除了沉寂还是沉寂。不过,他也想到,此时回去,依然有芳芳,这一切一切环境上的艰苦他可以忍受,他本是农村人,已用惯了油灯,住惯了被烟熏黑的房子,虽在城里上了几年学,‘洋’化了一点,但对于这环境来说,他并不是不能忍受,他一生下地就从这长大的呀!但是,华华感到,就工作了这个把月,又被人赶回了家乡去,家乡的人会怎么看待,怎么以为,那可是个大院子,人们的嘴多,眼光多,一些事,会议论的你受不了,若真的就这么回去了,人们一定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低低议论:
“哟!到底还是不怎么行,农村人就应该安份在农村么,跑到县上,不行还不是被人家赶回来了么!”
“在城里才神几天,这下回来了。”
“在县上不行干不了,被人家赶了回来的!”
“………………”
然后,人们给他许多脸色:有皮笑肉不笑的,有神秘地笑的,有诡谲地笑的……会给他许多眼色:蔑视的,嘲讽的,卑视的……华华知道,回去了,不管别人怎么给他眼色,脸色,芳芳不会的,芳芳仍然爱他的,会理解他,也十分高兴的迎接他回来。他的母亲,方根也会给他安慰,鼓励他,给他爱的,可大多数人会笑他给他眼色脸色,他受不了啊!他华华是有极强的自尊心的,他也是向来不服输的,能受得了这些吗?这些眼色,脸色?!这比把他腔挖去,让他死更难过,他在学校又一直是第一的,能受这鸟气……现在不能回去,要回去,起码也要到半年后或更长一点时间,写申请调回去,光明正大的回去,而不是被人认为不行赶回去。
华华知道芳芳在等他,多么迫切地希望他早些回去,给他做饭吃,洗衣服,陪自己工作,可是,那强烈的自尊心,使他不能这么做,他要爱,可也更要脸面。如果一开始,被分回了家乡也无可厚非,可这是被分到了县上,是被赶了回去,人们议论起来,谁会受得了的。
可是,不论回不回去,已决定了明天要走,这不是想回与不想回去的问题。回去了,就要拿出真本事,写报道,去决定你回去还是到县上。
华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分外地焦急起来,注意了一下街上,人比刚才还增多了一些,街上,那些好悠闲的身影,使华华此时生出好些的羡慕来。
酒吧间里,人们,在悠闲地叙着酒,舞厅,放着震耳的流行乐曲,飘荡在小城的夜空中;电影院里,录像厅里,高音喇叭的配音声,‘呵呵嘿嘿’地夹杂在舞乐之中,使山城的夜,有了活气,可华华不知该怎么办了,脑子里昏沉沉地。又想着了即将告别这一切,回到那寂静的农村去,受人们的非人脸色及眼光,心里好生难受,叹了一口气,可该咋办呢?
特别之夜,华华也忽发现,这山城的美了,街道,路灯,酒吧,舞厅,霓虹,电影院和各色的人。这是远比家乡的贫寂好多了;在城里,没有寂寞,寂寞了,去街上转转,走在陌生的人群中,看人们或紧张,或悠闲,或烦恼,或快乐的面孔,寂寞也不见了,到了晚上,去街灯下走走,或找上朋友,去酒吧间里叙叙,或去看一场电影,或去跳一阵舞……寂寞也不存在了。他才来还不敢说有朋友,但他相信他以后会有的,而回了山里,与这一切远离,除了山,还是山,一切的日子将沉于山的沉寂里了。唯有的是芳芳。他知道,他也不计较这环境的差别的,可他是受不了人们的脸色与眼光。
可还是要回去,任他怎么苦恼。于是,心绪便也退了一步,有芳芳,是啊有芳芳,还怕寂寞。又想到芳芳对自己那么好,那幕幕往事又上心头,为了芳芳,还有什么不能立下,人们可给他眼色,脸色,唾弃他,芳芳不会,而永远也不会啊!这么想,回去就回去啊!没有什么,我脸面一切一切失去了,可我还有芳芳啊!自慰中,他的心已放下了,他已做好了永远回农村的思想准备,身上也轻松了些,不觉间,已到电影院门前了。想回家乡了,就看不上电影了,又正值电影未场刚开场,想:何不进去观赏一番呢?
买票处,队排的很长,排的很整齐,华华已来县里这么久了,可一直为了工作,从未来得及光顾这地方,今晚,他是第一次,他也感到许是最后一次了,非常地焦急想买到一张票,进去,深深地坐在椅子里,一直看到散场,人们都走了,到他一人时,再悠悠地走出场,狠狠享受一下这快乐,然后,去过山里沉寂的近乎原始的生活。队伍,缓慢地向前稳动着,一个,两个,三个……华华数了一下,前面起码有四五十个,都排的整齐,他也不好插队,只好等着,四十……三十八……二十……华华默默在心里记着前边减少的人数。快了,啊,快了,就快轮到自己了。华华不知心为何这么的激动了,这么焦急地想得到电影票去看这场电影。其实,这电影他在城里上学时已看过一次的,讲的是一个黑社会团伙贩卖毒品,被追方追捕,这些团伙奋力抵抗,最终被警方捕获的事,故事情节相当简单,全片充满了打打杀杀的场面,也无多大精彩之外,纯为消遣罢了,但是,华华不知为何此时这么焦急地想得到一张电影票,进去看。前边一个人票一买,就领的他了,他马上靠近窗前,就所有买过票的人一样,把头尽量往那个小窗儿的洞里探,向洞里递进去钱:“喂,一张!”华华喊道。
“对不起,票已买完了。”窗已关了。
华华一下怔了,钱不觉间从手上飘落了下去。他没有拣,只心灰意冷地走了,心好凉好凉。
又走上大街,街上人渐少了,树下乘凉的人,不知哪去了,街上,人寥寥落落的,全是一些少男少女,或并肩,或相依偎,靠在临河的栏杆上,肆无忌惮地吻着,已沉入到一种旁若无人的忘我的境界里去了。
路灯,静静地伫立,把昏黄的光,撒在已渐沉寂的城里。
只是舞厅的舞曲,或录像厅电影院的伴声,乐声还不甘寂寞,在狠命地叫着,回荡在城里空荡的夜空里。
静静伫立的群楼里,窗户里,射出和谐温馨的光,光晕里,蕴含着多少幸福的人温馨的生活呀!
华华的心,一片冰凉,静静地,静静地低着头,走在冷清寂静的街上。一天的热,早已散去,华华感到了凉意,身心都感到冰凉了,不禁颤抖起来。
华华真的不明白,为何当初还多么迫切的事,现在实现了,心里为何又这么矛盾了。
正这时,华华一下,也瞥到了临河栏杆上,靠着一个无精打采的姑娘,河风,拂起了她的秀发,她只木然地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微弱的灯光中。
啊,在这夜晚里,不仅仅是自己一人难过,难道还有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吗?!华华仔细一看,啊,钟荷,钟荷怎么也站在这,难道她遇上了啥不顺心的事吗?忙过去打招呼,深情地喊了一声:钟荷。
听到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钟荷无力地回了头,“啊,是你!”
“你咋在这?”
“你咋也在这?”
四目相对,都向对方发出了关怀询问的目光。
“散散心。”华华答。
“我也散散心。”
“难道你遇到了啥不顺心的事?”华华问。
“难道你也遇到了啥不顺心的事?”钟荷问。
华华怔怔地望了钟荷一眼,深深地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嗯。”
“可以告诉我吗?”钟荷关切地问。
华华略为考虑了一下,他想,这事说给她,与不说给她都是无关紧要的,说给她,她也只能略表安慰一下罢了,别的她又有什么办法。若能在县上做此次采访,做为朋友,她也许会帮些忙,他要回农村去采访,她不可能去吧!便也就淡淡地说:“县长今下午开会,说今年天太旱,我们县宣传部要做好宣传工作,在思想上动员起来,与干旱做斗争。我被派往家乡农村写报道。部里部长和县长已发了言:这次工作的好坏,关系到我是留在城里还是回家乡农村教书。”顿了一会,华华又说:“我虽从你那学了点知识,可我还没有具体掌握怎么写报道,时间又这么紧,明天要走,又没法练,我只有被赶回农村去了。不过,回去,我也不在乎,我本是农村人,落叶归根,造福桑梓,是应该的。再,去教书比搞现在我还不熟悉的这一行好,也可天天与芳芳在一块。但我想到的是在家乡人的面子上过不去,在县里才呆了这么几天就让赶回去了,家乡人会嘲笑我的。我才有点矛盾,便出来转转,不过,事已至此,没办法了,就豁出去了。”
听了这话,芳芳的心里如发生了地震,又如初刀刺了般的疼:“回去有芳芳,啊,不,不,她要华华,芳芳,那个姑娘夺不走的,钟荷忽发现,自己的心,已全沉在华华身上了,在这短短的相处里,她心里已深深地装进了华华。
自昨下午,听华华谈了芳芳后,她的心便难过,又加上做了那么一个梦,今天一天,钟荷一下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忧愁着,显得很是憔悴。广播站的人,知道这是县长的千金,不敢怎么去打搅她,害怕她正在气头上,对自己发火,自讨苦吃。
这么,一整天,钟荷便呆在广播室里,在长沙发上躺着,想着华华,想他英俊的外貌,深邃的双眼,浓浓的眉毛和天真的笑。可又想到华华乡下那,她虽未谋面,但她知道很漂亮的姑娘,心一下如锥子扎了般地疼,头昏沉沉的。到吃饭时,也不知啥味,囫囵吞了几口,便又放下了,躺在了沙发上,忧愁着,难过着。
噢,纯真的姑娘哟,一旦那感情的闸被打开,是那么难以扼制呀!
播音时,头昏沉沉的,显得那么无力,一向,响彻在县城每个角落的她的甜甜的脆脆的声音呢!
等读到昨天她给华华写的那篇,但署名地址是华华的稿子时,她想到华华对她说的,他总在这个时候,在河沿的广播杆上靠着头听广播,看有他的稿子播出么,那么,现在,她一定又靠在河沿上的广播杆儿上,专注地听广播吧!便强做起精神,把稿子读完,读完稿子,广播毕了,离约见还有一点时间,钟荷的头,本就昏昏沉沉的,加上刚才读稿子用了气力,隐隐作疼了,这都是因对华华的想念所致的,钟荷双手抱住头,想:不能折磨自己了,一会,华华来了,要把心绪明了的告诉他,让他明白,她爱他,如果他不愿意,她为了爱,会用事实开导他,为了爱,她不会再羞涩了,要大胆的去追求爱,这是美的,也能使人快乐的,不管男的追求女的,还是女的追求男的,都一样。钟荷,要让华华明白,真正的爱,是用物质换不来的,芳芳供他上学,是欠下了芳芳家的物质债,一还,便可了,若为了这,而牺牲自己去找一个文化相差很大的人谈所谓的爱,结局是不会幸福的!因芳芳与他文化上的差距,与他有共同语言吗,生活在一块怎能幸福。钟荷,她要这么去开导华华,把他从芳芳手中夺过来,也可以说是把华华拯救出来,她已做好了这么说的准备,就放下了以前,许多男孩追求她,她理也不理的高贵架子,也放下了一个县长千金应有的架子。
但是,不一会儿,便接到华华的电话,是父亲要华华开会。钟荷,一向对父亲很是敬重的,这下,也对父亲有些恨了,早不开,晚不开,为何偏偏这时候要开会,她好想一气跑到县委朝县长父亲发一通火,虽她是极害怕父亲的,听父亲话的,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但此时此刻,她心中的火夹着,若是在父亲面前她还是敢发怒的。可想到华华,她害怕父亲知道此事,便会马上反对的,就又独自忍了这气,又无力地在沙发上躺下来,华华的身影又止不住在眼前闪,又想到那个芳芳,心里难过的很,脑袋更昏沉了。好久,钟荷才昏昏坐起,透过窗子,望了一眼已渐冷清的灯火通明的街道,便出去,无精打采地下了广播站楼,出了广播站,沿街无绪地走着,想着那日,与华华一块采写报道时的情景,钟荷昏沉的头开始轻松了,些,可一下看到已冷清的街道,钟荷的心又凉起来,默默地低头走着。
到一个广播杆下了,她想到华华常靠在上边听广播,自己走去,靠了一阵,回想着两人一块去野外,她给华华讲如何写报道,华华专注地听,那苞谷的馨香,花香,啊,好温馨哟!想到此时,看到此时自己的孤怜,冷清,就可怜起自己了,更多地又想到了华华讲给她的那个芳芳,心便又隐隐作疼了,又向前走了一段,无力地靠在河沿的栏杆上靠动,怔怔地望着灯下冷冷的河水发愣,这时,便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华华,既吃惊,又有淡淡的喜悦上心头,头昏之时好了些,也有些许的精神了。
可,现在,听毕华华的话,她的心一下比刚才还难受了起来:华华又回农村了,回去了,可怎么办,不,不,不能让他走,可到底该咋办呀!眼里充满了焦急的苦疼的目光,脸,被路灯映得渗白了,华华觉察出了钟荷苦疼的目光。问:“你怎么了,心里有啥事,这么难过。”
一问,钟荷的心又如被针扎了一下,疼的一阵痉挛,痛苦地想:啊,我是因为你才这么难过的,我想你,爱你,你却不知道啊!我没有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啊!那时,我一天活泼泼的,你来了以后因为爱才把我折磨的这么痛苦。她好想把这一切说出去,但她只是咬了嘴唇,强抑住那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沉沉地低了头,好久,才抬起头,说:“没事的,”又故强打起精神,说:“那,明天你走好,我不送了!天也晚了,休息吧!”就径自往回走了。走了好远了,到看不见华华时,才让泪水流出来,她不想当华华的面哭,她不想让华华看见她哭,又不知她为谁,为什么哭。泪水流到了嘴里,钟荷分不清是苦是涩。心一下,似被人摘去了般,空的难受,她一手捂着胸口,飞快地跑起来,每一跑一下,头便剧烈地疼起来,钟荷都强忍住了,她想赶快回去,躺在床上使劲哭一阵,哭出心中的苦痛来。
这时,有辆车,焦急地在钟荷面前停下了,车上走下县长,她的父亲,一把拉住他的女儿钟荷,关切地问道:“荷,你怎么了?”
钟荷一看是父亲,想到华华要回农村去,是他一手弄成的,她明知道这是父亲应该做的工作,但她忍不住对父亲充满了恨,挣开父亲,又飞快地向前跑,一会儿,到了县委,她几步跨上楼,开了门,砰一下关上,扑到床上,泪水如泉般涌了下来。
一会儿,父亲焦急地上来了,在拍她的门,喊:“荷,怎么了,怎么了?”
钟荷不答应。
父亲又在拍,钟荷气极了,起身去开了门,用怒视的眼睛盯着县长父亲,她看到了父亲充满爱怜的目光,这目光,是父亲对下级以及对上级的目光是不同的,这目光,是他对自己女儿的充满着慈爱。
“你怎么了,荷。”
钟荷又感到,在这痛苦中,谁知道她痛苦,谁又来安慰她,面前,只有这父亲的关怀,感到了爱,也忘了父亲把华华派往农村采访的‘过错’,一下,如受了委屈的小孩般,扑向父亲宽厚的怀里哭了起来。
县长,轻轻给女儿拭了泪,摩挲着女儿的秀发,关切又责备地说:“跑哪去了,害得我开车找遍了全城……”
钟荷不语,只是哭。
“别哭,别哭,有什么事,说给我,看不能解决的!”父亲工作时的威严不见了,而是充满了少有的母性的爱。钟荷好想把这一切说给父亲,在全县,他一手盖天地,要华华回城里易如反掌,可是,她深深知道,这么做了,父亲追问到底,会使她与华华分开的越早,而且轻易地把她送到一个农村无地位的人手中,父亲的眼光,还望着前方,那有无数的阶梯,他还要往上爬,而自己,父亲将要把她作为通往前方路上一条条沟壑上的桥梁,阶梯。钟荷,是庆幸自己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中的,工作生活一切不犯愁,有人给她安排好了,可现在,她又恨这家庭。
明明知道父亲是不会答应的,就不敢对父亲说,可华华已完全占据了她的心,可现在咋办。爱是能给人灵感的,当下钟荷灵机一动,说:“爸,我,我想休息一个月,我感到不舒服,闷,想去外边转转。”
县长父亲怔了一下,说:“是不是单位上谁欺负你了。”
“没。”
“那你为何平白无故要休息。”
“我闷。”
“这不行……!”
钟荷便哭开了,说:“一个县长,连女儿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你一天只知工作,女儿想去见母亲也不能。”钟荷撒谎了,她是为爱才去撒的谎,上帝可以原谅她的。
县长的心一下被刺的一震,想:是呀!自己给女儿干了什么呢,女儿早上吃饭,就去工作,晚上回来,自己过问什么了,便笑笑地说:“那,你,是不是昨晚就想你妈了。”
“嗯!”钟荷点了点头,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瞒了父亲,欺骗了父亲,为了爱,她没感到惭愧。
“真没用,这么大了还想妈,好,我答应了。”县长,被女儿哄信了。
钟荷笑了:“谢谢你,爸,”微微一笑,说:“我想睡了,已有些累了!”便进了房子。头又复沉重,只是心不那么疼了,很是平静,想着这一段时间将要走的路,她既感到后怕,可又感到要义无反顾地这么做。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昏昏睡去,养起精神,去实行这次英雄而又伟大的壮举。
华华,看到钟荷离去了,那么漠然的,心一下也有些难过,差一点泪水就掉了下来,想:人啊!他妈的都是人走茶凉吗,虽不敢说与钟荷交往怎么深,关系怎么好,可在一块,总算深深地聊了一些话,而今要走了,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其实,他哪知道钟荷的心啊,钟荷一走,他一人,在广播杆下站了很久,很久。回想多少个下午,他不都是站在这广播杆儿下,听广播吗?这下,一切将不复回,泪,不禁潸然而下,夜的风,拂起他的衣襟,脸上那么冰凉。河水哗哗声,似唔咽了,华华猛地转了身,一气跑回县委躺到床上,泪如泉涌。本来,他感到离开县里是没有什么,可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心里这般难受,不知流下了多久的痛苦的泪,他才恍然睡去。
这一夜,他没有梦。
第二天,华华起的很早,匆匆收拾完东西,天还早,然后,他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县城,又想到那么多日子,他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找新闻的日子,而今想起,虽苦,苦中也有欢乐,现在,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有了,他要回到乡下去了,受那些冷眼与脸色了,啊,心里好难受,便默默念叨:芳,我没用,回来了,我知道你在等我回去,人们给 冷眼脸色笑我,你可一定要对我好啊,我知道你会对我好的。
这阵,县里早晨的广播已响了,华华又尖起耳朵,想昨日下午写的东西,若能播出,那么证明他已掌握了写新闻报道的一些知识了,回去循规努力,也许会有成果的,能回到县里吧!可光耳听到广播已毕了,也没他那篇稿子,这下,华华失望了,文章,他是写不出,他默认了自己高分低能,及将来临的命运。拿了东西,就去车站乘车回乡下。因昨会议上已安排过了,今天自行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完成任务。华华这阵,谁也不想见,他明白自己回不来了,没必要再见任何人,提起东西,头也不回离去了,离开了他呆了短短的几十天,而又给他留下了深刻记忆的小县城。
钟荷一早起来,便告别了父亲,带了简单的行囊,去车站了。
华华因要走了,心里烦不过,难过,虽还是女的播音,他若仔细听,会听出,这个播音的已不是钟荷了。
昨晚,钟荷给县长父亲说了要请假看母亲,之后,县长便拨通了电话,告诉了广播站站长:钟荷有病,要休假。广播站长一是面对着威严的一县之长,二是,他是看到钟荷一连几天精神不佳,脸色不好,萎扉不振的,播音效果不好,就连忙应允了,说想休多少天就休多少天的假吧!县长也决没想到这一撒谎的歪打正着,名副其实了。
“那播音的事,你们可自行安排。”
“嗯,好,好。”广播站长应道。
今晨播音的,便是刚换来的一个,播音水平,比钟荷差多了,但华华没有听出。因昨晚他感到钟荷对他那么‘冷淡’在这时候,已没必要细细去分辨什么声音了,他只注意了一下播音内容,那音乐他那有心思去比较,可他哪里知道呀!钟荷因为爱他,心里是多么痛苦为了爱他,又在进行一次冒险的行动,若知道了,他的心也会因感到而内疚的。
华华把东西放上了车,就躺在了座位上,他谁也不想见,只把头深深地埋进领子里,紧紧地闭上眼睛,一切一切不想着也不想想了。就这么回去,回去吧!爱白眼就白眼,受脸色就脸色,受嘲笑就嘲笑,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要芳芳对他好。
车引擎声剧烈地响起了,城已渐渐在后边了,眼睛,止不住的酸起来,心又禁不住难过起来,但他依然一动也不动,只这么昏沉沉地坐着,随着车微微的波动而晃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喊了一声到某地方的人该下车了,华华知道是自己的目的地,就强打起精神,提了东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回来了,就往车外走,下车后,华华万万没想到,同他一块下车的竟还有一个人。
钟荷!
华华吃惊了,两眼睁的大大的,好像不认识了一般看着钟荷。
“怎么,你。”
“不认识了。”
“你去哪?”
“到你那去,不欢迎吗?”
“这怎么可能呢?昨晚你那么……”
“不要说了,你现在还不懂我,你会懂的。”
“可是,你现在去我们那干嘛?”
“这你不用问,去了你就会知道。”
华华只感到昏沉的头,渐渐有些明晰了,难受的心,不知怎么竟平复了,心里倒有了温暖。他真想不到,已准备将她忘了,可又怎么出现在这地方?可她去干什么呢?华华心里存着疑问。
钟荷原本想上了车,到了华华家乡的乡政府后,与华华联系,可没想到在这遇上了,而且还同乘一车,一上车,她的头只是昏乎乎的,心也不大好受,唯想到此行的目的,令她有点快慰,但旅途的颠簸,使她一直昏昏欲睡,华华头又缩在领子里,所以也没看到,在此相遇,钟荷的心一下快活起来,轻松了,如卸下得了千钧重担一般。可想到华华此行回去,那个芳芳在等他,那是一定的,想着,心里还挺难受的,挺沉重的!便问华华道:“离开县城有什么感觉?还想回去吗?”
“难受,虽我真切地感到自己是农村人,不要想得太高,高了会跌的很疼的;回农村,也没什么,我原本不是农村人吗?回去了造福桑梓子,城里,本就不是我们这种人呆的地方,只是高分低能,阴差阳错被分到县上,迟早,还是要回去的,可我真不知为什么心里会难受,是怕家乡人的冷眼,脸色,笑我在城里才呆了几天就被撵回去。对于城里,没什么想不想回去,事实已摆在面前,有啥办法。”
“加油吧!会回去的。”钟荷的心里有了一点高兴与宽慰,也暗暗加了劲,一定把这些计划干好。
“会回去的,你莫不是与我开玩笑吧!”
“会回去的,不是玩笑。”
这时,华华又想到钟荷曾经帮助过他的事,难道这次钟荷来是帮助他的,难道昨夜他误解了她吗?这是真的吗?啊,不,不会是这么的……便说:“会回去,固然好,能给我拣起脸,但我只想呆一时,并没想到长久地呆在城里的。”一顿,心里热乎乎地问:“那么,会回去,你此次来,是专为帮助我了。”
钟荷心又有些凉,一想:不管怎么,只要他愿回去,回城去了再说,她要加油追,把他追回来,在这些时间里,便望着华华,沉沉地点了点头。
“那,那你搞的播音呢。”
“有人干,我请了假,这你莫操心。”
“这,不能这么连累你,我离开城里,就是怕这短短的时间就回去,会受人白眼,冷脸,不过,我是农村人,我不在乎,有芳芳,我母亲能理解我也够了,我不能拖累你。”
钟荷的心被刺疼了,她刚忍住疼,说:“不,华华,你要回去,你想,你回了农村有什么前途,让你教几个娃儿,一辈子,能干出个啥事业,不把自己窝了,在县上,见识多,路子广,路会越走越宽,只要不把自己往死路上赶,前途是很远大的。”
“我知道这番意思,也知道你的好心,可我的心不高,我明白自己没有势力地贪图高位,那会跌得很惨的。城里对我是有些吸引力,但我知道我的能力,我不难受了,回来没什么,虽为世俗人的眼光怕自己受不了而难过,可有人理解我,我不在乎了。”华华又看重把这未尾的话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不难受,有人安慰你。”钟荷的心如被刀刺着般地疼,但她还是强忍住了,说:“年青人,应该有向上的精神,有人帮你了,你为什么还要退缩。”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关心我。”
“这你不用问,你会明白的,我也要让你明白,我不能眼看你走上痛苦的渊底,你很漂亮,很吸引人,因我……”钟荷低了头,眼里满含了羞涩的爱意,可全被委屈的目光掩住了。
“不,不,在农村有刘巧珍在等我,我不愿成为第二个高加林。”
“你成不了高加林的,难道你已安于找刘巧珍那样的人。人,尤其是九十年代年青人,应有更加的追求,不幸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能搞什么事业。”
“可是芳芳是如刘巧珍爱高加林一般地痴痴爱着我,我们会幸福的。”
“她是爱你,可你仔细想想,她给予你的是什么爱呀,她所能给你的,只是物质上的帮助,精神上,她能体察到你内心深处吗?她能理解你吗,幸福也是短暂的,一种差距!会很快让这幸福变成痛苦。再物质的给予与真正的爱是两码事,真爱是物质换不来的。”
“别,别说了,反正我不想成为高加林……”
“不,你不是高加林,你与他是两个人,他本是农村人,一直是,可你,尽管是农村人,可你上了正式学校,有文凭。他走的是后门,你是走的正路,现在只要你把这次任务完成了,过了这个时期,你就硬硬地在县上了。你学习一直那么好,你又不笨,文章,回县上了,好好练,一定可以练出来,我当初不也是不会来,练出来的。”
华华不言语了,沉沉地低下了头,他的心乱极了,矛盾极了,离开县城时的难受,此时又被这矛盾所提出的难受占据了。他一遍遍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呢,两条路是哪条好呢?啊,芳芳可太好了,他脑海里,此时与过电影般地映出两人小时无猜地在一块搬家家,打闹,玩耍的情景。以及上学时,两人一块去学校,一块回来,在学校,互相帮助的情景,和自己一人上学时,每到走时,芳芳家卖粮,想方设法给他助钱时的情景。一直到师范毕业,芳芳一直资助他,等他的事,和她那一封封饱含热情的信,那绣有红红喜字的鞋垫,更忘不了的是,草艾中两颗心真诚交融时的情景。芳芳,已把一个农村姑娘应有的一切,全给了他,他能违背良心吗?能违背芳芳吗?父亲是为了他而死的,想起还难过,父亲的遗言还在脑中。芳芳妈是怎么死的,若知道了,心中将会引起更大的波动,他将更感到不能抛下芳芳。芳芳那么温柔,那么体贴,给他做好吃的,以及那出自内心耿直话语,不过就是文化贱浅些,别的,她还缺少什么,那么漂亮,在家乡农村是一流的,待自己又那么好!
华华抬头,瞥了一眼身旁默默走着的钟荷,人也是漂亮,他才明白她是在爱自己,选择她吗?她会写文章,能在事业上给自己帮助,使自己能有美好的前途……不比芳芳,只能在别的方面帮助他,事业上的担子全压在自己一人身上。可选择钟荷吗?不,不,他想都没想过,也不敢想,这太渺茫了,他也害怕自己的良心。
该怎么办呢?
虽比较出了,钟荷是优越于芳芳之上的,可能抛下芳芳吗?这么多年了,这么抛下,会使她多么痛苦呀!再人家苦等了你多少年了,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见好就抛下人家,你有良心吗?便在嘴里喃喃道:
“不,不,我欠她的太多了,太多了,是还不清的,我不能抛下她。”
世上的爱情,向来是自私的,向来没有大公无私的爱情,不管男女,只要你钟情于对方,你便要力求自私地得到他(她)。原谅已完全痴心于华华的钟荷吧!她本是善良的,温柔的,但为了这爱,她也说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了,他一心只想到得到华华。
“华华,别这么认为,其实,你能还得清的,在农村,借钱还钱,借物还物,你欠她家的不过是物债而已,能还清的,至于那人情债,以后也会还的。”
“不要说了。”华华气愤了,“请你不要把我们俩的关系这么简单地物质化。”
“其实,也是这样,你不得不承认,他们要你回去,回去干什么,说到底了,不就是想自私地得到呢,让你找一个外表虽漂亮,但没文化,不能支持你干事业的姑娘,来作为他们所给予你的报答,这未免太不公平了,你获取的不过是他们物质上的给予,而他们却是要得到你整个人,要你用一辈子去报答,牺牲你的事业,你的追求,这太开玩笑了,你也太把你的事业和爱情玩笑化了;不幸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回农村了,成天闭在沟儿里,和娃儿打交道,能干出多大的事业来。唯有的是能获取,你眼中所谓的幸福爱情。你也没想想,这差距造成的悬殊,你们能幸福吗?她所说的无非是柴米油盐,庄稼和喂猪喂鸡,而你心中想的会是什么,能说到一块吗?开始也许你能原谅她,迁就她,委屈以求全,这伴侣伴侣,一辈子的事呀!矛盾会慢慢就出现的。而在城里了,不说爱吧!就说别的,你可见到更多人,可开了眼界,干事业就容易些,获取相当的爱情也简单了。”
华华又不言语了,他的心,一阵砰砰的跳,他感到,他尘封的那么严的只容得下芳芳的心,快要被钟荷瓦解了,喃喃道:“可是,可是,要我丢下芳芳,又是很困难的,我感到良心上过不去。我母亲也不会答应我这么做的,这么做了,会对不起我死去的父亲和方根叔以及芳芳死去的妈,他们对我太好了。”
“可,你要对得起他们,你就要牺牲自己一辈子,你愿意吗?你接受了……你就把命运当儿戏般地交给别人,由别人随意安排。在决择人生路的紧要处,要明智要坚强,不能孱弱,要不,会毁了自己的。你说对不起那些人,可为了事业,一辈子的幸福,爱,也要做出牺牲。”钟荷是完全痴心与华华了,所以,为了把华华夺过来,她把心里所想的一切尽力说着开导华华。上帝,原谅她吧!她已把心完全沉入到一个所爱的人身上了,为了夺到这个人,她的这种劝导不免有自私的成份,但钟荷,却决不是感情上的骗子,她是真心爱华华的。
“爱要牺牲……”华华抬头望望碧蓝的天,阳光,静静地撒在路上,远山,在阳光下,分外空濛。他兀自叹道:“可是,我这本事又怎能回城,回城了,谁又能嫁我呢。”其实,华华已明白钟荷的,故意这么叹道。
钟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了头,喃喃道:“你怎么能回城里去,你刚才不是明白了吗!我此次专程到这里来原因是什么?”钟荷好想把昨晚为什么匆匆离开他,回去后,又如何痛苦,要父亲让自己休假的事说给华华,但她没有说出,她怕华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因自卑而疏远,这次,钟荷,她要背着父亲去爱一回,然后再去给父亲说她是爱的多么深,逼父亲答应,为了这爱,她甘愿失去一切。
“至于回城去找谁嘛,”钟荷脸一下绯红了,但是她还是说出了口:“华华,我爱你呀,我不会让你成为高加林的,我会真心的永远爱你。”脸上的红云渐渐退去,拔腿就朝前跑去,这是她蕴藏了这么多年的芳心,第一次向一个真心所爱的人敞开,她既感到羞怯,又感到幸福,跑到前边一丛花旁,便坐下了,花生长在河边,河水淙淙的,叮咚叮咚的,如欢快的鼓点,敲打着她的激动的心。啊!终于向所爱的人吐出了内心的真情。
华华,听到这些话后,心里一震,心中默想道:啊,一切,原本果真与感觉中一样的发生了吗?从那次散步,钟荷短短的问话里,华华已感到如此了,难道这是真的。
芳芳的面容又在眼前晃动,似在朝他笑,朝他挥手,一双忧郁的眼睛,在盼他回去,痴痴站立,见了他,马上笑了,给他做饭,洗衣服,讲农村的一些新鲜事。
可钟荷……
华华真正的矛盾了,缓缓地低了头向前走去,见钟荷羞涩地坐着,也在钟荷身旁默默地坐下了。
河水,哗哗地流着,有微风拂来,使人倍感凉爽,山林里,鸟儿在欢唱着,林子在微风中泛着绿波。此时此刻,钟荷的心是羞涩的,华华的心是矛盾的。
一阵羞涩过后,马上又是幸福,待心平静后,钟荷想一切已明了了,便默默地把心里对华华如何的爱说出来,她说,自那天,见了华华第一面时,便被华华的英俊所倾倒,那晚,一晚她没有睡好,脑子里时时闪现着华华的面容,好不容易到了天亮,她好幸福,好幸福,想到遇见了所爱的所想的人了。可,在再次交谈中,听到华华讲了芳芳的事,她是多么难过呀!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想见面了好好谈,可是华华去开会。她难过极了,只身到了街上,可没想到华华带给她的是去乡下的消息,想到第一次全心萌发的情,就这么断了,当时芳芳心里是多么难过,忍着多么大的痛苦,走了好远才流出了泪来。后来去请假,因头一天脸色不好,领导也看见,便答应了。“我是因你才情绪不好的,其实我没病,我不愿你堕落,我要让你回城,用我的笔帮助你,于是我便来了,我爱你呀!”
听着这娓娓的叙述,华华的心颤动了,那只钟情于芳芳,对外人打的围墙,被钟荷渐渐瓦解了,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温暖,不禁激动起来,说:“可是,你家的情况我还不知道,你家人答应吗?”见华华终于顺应了自己,钟荷悲愁的脸上有了笑,心里分外轻松,说:“只要我们相爱,家里的人不要管。”
“啊,这不是真的吧!是真的吗?”华华禁不住喃喃道。
“是真的,是真的,我爱你,我是属于你的!”说着把手轻轻伸过去,放在华华的手中,华华起始一怔,除了芳芳外,他没有碰过任何女孩,但马上又镇静了,轻轻的,轻轻的,抚着这双小小的纤手,那么细嫩,那么温暖,直深深地传到他的心里。这手,是与芳芳粗糙的,略为弯曲的手是不同的,传到心里的感受也是不同的!钟荷所给予的,是那么柔情,缠绵,芳芳所给的是那么直露,坦白。
抚摸着,华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也感到了钟荷的心跳,华华不敢正视钟荷,可钟荷痴痴地望着华华,华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心中不禁又想到了芳芳,想起芳芳,手的抚摸就越来越迟钝了,良心上忽感到愧疚,自责道:“你能这么做吗?这么做,你对不起芳芳的。”他的脑海里便又想到两人两小无猜的情景,又想起芳芳与他在河边的草艾中的温情,以及芳芳给深情的双眼,和那么多痴情的帮助,而钟荷的话又响在耳边:难道,你要对得起他,你就牺牲自己一辈子吗?包括事业,而去获取不幸的爱情。华华现在,还不能断定这爱情幸与不幸,但若找芳芳,事业上是要牺牲些的,芳芳没文化,除了洗衣服,做饭,喂猪,种庄稼,她还能干什么呢?而芳芳因没文化,没共同的语言,婚姻也是不幸的呀,钟荷分析的也对……可是,芳芳对他太好了,把一切都给了他,华华的内心斗争的好厉害,拉着钟荷的手僵了,两眼直直地望着泛着浪花的河水,脸色,因内心的斗争,而惨白了,显得那么焦灼不安。
“华华,你怎么了,难道,你不爱我,我让你痛苦了。”钟荷,早已观察出了华华表现出的一切,问。
“不,不……噢!噢,爱,爱。”
“你在想什么,你有什么顾虑吗?”
“我,我……我想到……选择你,我……没法向芳芳和母亲交代,更无脸去……去见方根叔。”华华直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他们一心愿的是我与芳芳成,为此,对我,对我太好了,我……”“不要顾虑,好是另一回事,爱,是不能以物来衡量的,不能拿一辈子的大事开玩笑!为了选择你感到理想的爱,真正适合的爱,需要冲破家庭包办婚姻的爱,这牢笼是很应酷的,要冲破,是要做出牺牲的,只要能获得事业,真爱,这牺牲不一定就不值得。”
“可,可我怎么去冲,一见他们,我连说破这话的勇气也没有!我怕敢见母亲伤心,母亲和父亲供我上学已付出太多了,父亲为了我才去了,临终也要我找芳芳,母亲也要我找芳芳,含辛茹苦了这么多年,我不愿,不想着见她伤心。芳芳等我已等了这么多年,和她大帮我也帮了这么多年,我不忍看见他们都难过,我良心上受不了,况且我与芳芳已订婚了……”
“订婚了!”这是钟荷没听华华讲过的,内心顿时如刀绞一般,脸一下刷地白了,喃喃道:“订婚了,订婚了……”好久才无力地说:“订婚了,只是一种婚约,不受法律保护的,华,你要赶快挣脱这张网,要不,一进入网中,一切就完了,华华,我爱你呀!”钟荷说着,一下倒入华华的怀里哭了起来,华华也慌了,在心里连连说:“不,不……”芳芳的面容在眼前闪,那双眼睛,痴痴的,正望着他。但是,他又没有勇气,推开钟荷,看着钟荷流泪的眼,华华的心碎了,只轻轻为钟荷拭去泪,说:“别哭,别哭!”钟荷说:“华,答应我,爱我。你说的一切顾虑,到我们一回到县里一切就没事了。华,为了爱,有时是要做出牺牲的,我是真心爱你的,到县里,我们发奋工作,到以后过好了,你母亲会理解的!”
“可,可……可芳芳怎么办!”
“你给她解释清楚,你与她文化上的差距,是无法生活在一块的,以前,只是小,幼稚,不懂事,现在大了懂了真正的爱情,这文化上的差距,就是结合到一块,也会痛苦的!欠她的物债,我积攒的有四千元全给她,你劝她在农村另找一个,与她文化相当,才会幸福的。她要是真心爱你不害你,也会理解你的,明白她自己不能帮你干事业,反而会拖累你,她要是有良心,不会干涉你寻找爱情。在你,你也不能用过重的语言去伤害她啊。”顿了一会,又说:“其实,你们是没有坚实的爱情基础啊!你要是说爱他,那不过是出于一种报答方式罢了,这太残重了,你要考虑好了,坚决些呀!”
华华不再言语,眼里露出许是默许的动摇不定拿不定主意的目光。
钟荷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静静地躺在华华怀里,她感到那么温暖,那么幸福,感动的流下了泪。
花儿,散发着幽幽的馨香,蜜蜂在花上成双成对地飞,唱着欢快的幸福的歌。
华华轻轻给钟荷拭去泪,钟荷一下紧紧地搂住华华,华华也搂住钟荷,两颗心终于奏着同一频率的乐曲。
此时,水流的正欢,唱的哗哗的欢快的乐曲,鸟儿的叫声更加婉转,太阳,从天空中撒下来,使山里显得更加妩媚了。
芳芳,自让邮递员邮走那封信后,心里便安定的多了,没有先前的焦急与慌张,但是,她是多么想极快得到华华的回信呀!告诉她,他爱她,等她,现在没有回来,是因工作忙,脱不开身,过不了多久,会很快回来看她的!于是,芳芳便焦急地等待。等待的心,不焦急,可烦的很,呆在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干啥了,总也打不起精神。
华华妈一个劲地安慰她,说没事的,都订了婚了,华华还能不要她,华华敢不要芳芳,她就与儿子断绝关系。
这无疑又似给芳芳吃下了定心丸,看着华华妈,心里好感动,一下扑到华华妈怀里,幸福地叫道:“你真好,伯母。”
华华妈,爱昵地抚着华华的头发。
但是,到了晚上,一个人又怎么也睡不着,做鞋垫,也专不下心,看着那红红的‘囍’字,心直发颤抖,手被戳了一针又一针,起始还知道疼,到后来,疼得麻木了,戳了也不知道疼了,手上留下了密密的针眼,流出了殷红的血来。
手直到做的僵的不行,半躺着的身子也僵的不行了,做不了了,芳芳才躺下,一躺下,脑子又不断地运转了,想华华,默念叨:信,这时已在邮局里了吧,快送到华华手里了。
第二天夜里,手被扎的眼越发密了,血流到了鞋垫上,华华便在有血印子的地方又绣了一个‘囍’字,到手又做僵了,身子也僵的不行了的时候,芳芳就躺下了,劳力结束,劳心又开始了,她又想到了信,想到今天就能到县上了,明天一早能送到华华手里吧!想,信到了华华手里了。华华的容貌便浮上了心头,望着她,芳芳感到脸红了,很羞怯了,以前,她虽给华华说过比这火热的句子,但是,此刻仍忍不住心跳。
想到华华收到了信,便又想起华华看毕信后提笔给她写回信了,与以往一样,定是热情火热的句子吧!想着她就在幸福中了,她想起了草艾的香味,心咚咚直跳,脸羞怯的发烧。
然后就迷迷糊糊睡去。
后来,那个邮递员来了,就是那个身子矮矮的,清秀面目,明亮眼睛,爱与她逗笑的那个邮递员来了,给她送了信,朝她神秘地笑了,不过,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她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邮递员,一直走了好远都频频回头,朝她神秘地笑,可笑着,笑着,那笑就要凄然了。芳芳手上拿着信,心砰砰直跳,也不顾邮递员的笑,连蹦带跳的过河回去,关了门,看信。
看着,看着,芳芳没有与以往看华华信的幸福陶醉表情,而是脸一下渗白了,手直颤抖,身子也颤抖,因这不是与以往一样的回信,也不是芳芳所期待的那种回信,而是一封很简单的信,也只几个字:不管怎么说,我不要你了,我在城里找了一个漂亮的有工作的,你又没有文化没工作,又在农村,我不要,过去的事,不是真实的,是梦,那时太小不懂事,忘了吧!你帮我的,我还给你。有四千元也在一个信封里,芳芳气的身子发了抖,发了疯似地,把钱一下撕了撒向空中,哗哗地,钱就轻易地飘落,落,落了一屋子。芳芳如疯了一般哈哈大笑,看着粉碎的钱,笑够了,芳芳如清醒了般,猛地拉开门,就向外跑,刚跑到门外,被父亲一把抱住了,说:“芳芳,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认命吧!咱是农村人,不高攀,我知道是华华甩了你,可天,山,土地是不会嫌弃你的,芳,认命吧!”
“不,不……放开我。”
华华妈跑来了,忙问怎么了,怎么了,芳芳爸说了,华华妈气的身子直发抖,骂道:“你这个畜牲,连狗都不如狗吃了东西,还摇尾巴,给看门,你们供了他这么多年,我哪怕不要这身子骨了,也要把他找回来。”说着颤巍巍要去找。
“他婶,你不去,不要去!我娃认命了,华华有文化,有工作,又在城里,看不上咱娃,以前,咱帮的是归帮的,不能这么交换,华华有文化要找更好的!”就去拉华华妈。
芳芳一挣跑了,可跑不动,后心被父亲拉着。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芳芳使劲挣着,使劲喊着,哭着……
“嗯……啊……啊,啊……嗯……”芳芳使劲一挣,发现自己在床上,身上已挣出了汗,泪还在眼窝里呢,原来是梦。
天,还在沉沉的夜中,星星眨着活泼的眼,从窗格子,撒进月辉,照亮芳芳,水晶晶的眸子,芳芳怔怔地,一动也不动,心里,又在喃喃道:“梦,这又是恶梦,难道,这是真的。”就再也睡不去了,辗转反侧,一会想:不,这不是真的吧!梦是反的,不会吧!一会儿,又担心,要一切是真的怎办呢?心如刀绞了。好不容易天亮了,芳芳早早爬起,她要看一看,一切有何异样,没有,院子里没有什么变化,人们都在起床,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眼,或提着裤子,去屋后响起了很响的小便声。芳芳又到院口去望,看有何异外,没有,什么也没有。心便稍稍安定下来,默默地回去了。
回去了,便把梦中的一切,对华华妈与父亲分别说了,听毕,华华妈说:“芳,快别愁了,高兴些才是,看你把自己愁成啥样了,量他华华也不敢这么做,这么做,我不认他了,他还有什么脸回来见你大和你,快莫胡思乱想了,等着,华华会好好给你写来热情的信的。
父亲也劝,要她莫焦心,折磨自己,华华不会对他怎么的。
芳芳低头羞涩地一笑,吃了饭就去干活了,可她的心还不踏实,总担心要发生意外。人啊!这社会不与以往了,说变就变了,城乡本来就有差别,身份也有差别,在这危险的年龄里,置身于这纷芸的社会中,感情再深有时也行脆弱,谁敢保华华不改变。这么想,心就不安,突突的跳的很厉害,担心的很,就如盼望华华能回来和她结婚,以后,她就安心了,华华去工作了,她种地,喂猪心也安了,到他回来了,给 他做好吃的。可现在,华华还是在城里,不是上学,已工作了,一天结识人很多,芳芳担心的不得了。
便后悔,当初不该鼓励华华好好学习,要不,他也分不到城里去,会被份回来的,就到院子里的学校教,或乡中心小学教,也不过四五里路,那么,他们能在一块,也不必担心,她给他洗衣服,做饭;他也和自己一块出去打猪草。可现在……悔也迟了,只有无尽的担心,不安。又想到这梦,就紧张起来,精神不能集中。芳芳是在跺柴,一刀就跺在了手上,幸这一刀较轻,要不这手可就没了,所幸的是,只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怎么办,也得送到医院去包扎了。
此时,夕阳已染红了西天,将绚丽的霞光,撒向大地,万里江山,因此而更加壮观美丽。方根背起女儿焦急地向乡医院走去,华华妈本要去,可要看门,便留下了,兀自叹道:“哎!这怎么好,这怎么好!”走时,又冲方根喊道:“要细细的看。”
“嗯!”方根背着已疼的昏迷的芳芳,焦急地向四五里外的乡上走去,额上的汗,已如水样地流,芳芳的手上,血流不止,方根腾出一只手,死死捏着,小跑着去的。
毕竟是在风里滚雨里爬几十年的人,是久经磨炼的人,要是一般的人是坚持不下的,方根,一口气也没歇,送到的。一路上,他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汗如水样地流,钻往眼里,辣的生疼,贴住衣服,身上,如锉锉着般地疼,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却不歇下,只操心着女儿,孩子小小就没妈了,若女儿出了万一,怎么向死去的妻子交代。快到医院时芳芳才醒过来。
医院的人,因是本地人,都熟悉,马上治疗,几下也就包扎了,说不过份要紧,但需要在院里呆几天,换药,不然会感染的。
靠在医院雪白的房里,芳芳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她也知道是刀跺了,又怎么就在这里,手痛疼的使全身麻木,使芳芳顾不上顾虑别的,早早的睡去。这一夜,因在痛疼麻木中才沉沉睡去。
芳芳写给华华的信,在华华走那天,早上,就到了县上,比芳芳预想的早一天,只可惜华华走的太早了,没来得及给他,宣传部的人想,华华还会回来,看成绩如何,是在县上还是农村的,也许会到县上来,他的一些东西,被子没带走呢,等他回来了给他。所以,华华没看到这封信便回到家乡了。
下车后,上一个小梁,又下了梁,在两山夹峙着的沟里,依河要走二三十里。下车已中午了,加上钟荷没走惯,走不了,要不依钟荷,到乡上是黑不了的,可有钟荷,又谈感情上的话,钟荷又走不动,在中途又找了饭吃,到乡上已十点多了,芳芳是在八点左右到乡上的,九点多便睡去的。
钟荷与华华一到乡上,华华出示了介绍信,钟荷,华华又不知怎办,可钟荷掏出了县广播站记者证,这么,乡长便给安顿了住处,又要去准备饭,两人刚吃,就不让做了。又累了,就早早睡了,睡的很沉很死。
第二天一早,华华早早起来了,洗漱完毕,钟荷也已起来好久了。
吃毕饭,乡长,书记给他俩简单介绍了乡内一些村的受灾情况,及几个抗旱先进村,钟荷掏出本儿记了,华华也学着记了,然后,乡长又简介了一下各村组长情况,下去有困难了,找他们。两人便拿了本儿,挎了包儿准备去乡下采访了。
乡政府是在河那边,医院在河这边,河上有座木板桥,两人过了桥。经过书记,乡长的介绍后知道,旱灾严重的在上边,抗旱典型人物也在上边。昨天,两人因沉入感情纠纷也未多注意,今天,又得上去,往下走,下边村上,华华家乡,旱的不严重,去不去也无大碍,到后来,能去了再去。
若只华华一人回来,他早下去回了家,可有钟荷,经过思想斗争,他又要回县城,找事业,爱情了,家便退后了。他也害怕回去,芳芳看到钟荷,会使他难堪,他想回到县城,再说破一切。
过了河,到了医院前,医院门是临路而开的,华华顿时脸色残白,身子不住地发抖,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人也正望着他,眸子里满是深情,脸上,如开了花,正欲喊他,可立刻,脸一下白了,嘴唇也在颤抖,甚至身子颤抖,这人不是别人,是芳芳。
昨夜,由于伤疼使她麻木了,芳芳一改往日的思念之苦睡着了。一觉醒了,阳光已撒进了窗子,父亲也做好了饭。
方根昨晚,一直没睡好,他知道女儿有心思,才被刀砍了,便叹女儿命苦,这么思念,鼓励华华,到头来,老天与女儿开了一个玩笑,使华华分到了县上。方根也真担心华华有一天会丢了女儿的,那,可真不知女儿会怎么的。可现在,谁也没有办法,焦急的睡不着,睡不着,天亮了,起来赶忙弄了粮食,在医院给病人弄的炊上做了饭。
芳芳起来,大概是药起作用了吧!手不那么疼了,伤愈了一些,起来,用布带挎了手,爬在桌上吃了饭,饭毕,见太阳很好,虽是大热的天,可一早,在太阳下,也不热,温暖暖的,方根搬了凳儿,和芳芳在医院门口坐了。
“还疼不……”方根关切地问。
“不疼了……”芳芳低低地答。
方根扭身,怔怔望了女儿一会,女儿瘦了,白净净的脸,憔悴了,黄了,眼睛里,期待中有焦灼的目光。
“孩子,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你伯母那么劝你,安慰你,难道你心里还不踏实,安心……”
芳芳没言语,过了好久,才喃喃道:“我怕,确实怕极了,人家在县上,见那么多的人,我……我真害怕,有一天他会……他会丢下我!”芳芳又焦急地难过。
“别急,娃儿,莫折磨自己了,华华不会那么做的,华华是个好娃!”方根安慰道,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华华要是分回来,可该多好啊!老天,可就怎么专与善良人的人作对呢!我们对华华的期望难道错了,盼他学好,可就……哎……你写的信,他怎么回的!”方根突然问女儿。
“怕才邮到那,哪回!”芳芳说。
“哎!”方根叹了一口气,“按说,华华也先给你写信呀!就算忙,怎么忙的连信哪怕一个字的信也不写一个。”
“可能才去,工作不熟顾于工作,没把心往上边放吧!”芳芳自我安慰道。
“可这……”方根准备再说,再忙,也有时间呀!若真喜欢,多忙,自然也会记得,就算回不来,信总该有一个。可他想到,女儿正发心焦,心情不好,精神恍惚,才跺了手,要这么说,不是让她更心急,手又有伤,她万一怎么了,可怎么得了,便闭住了口 ,在心里默思,心也十分沉重的,只怔怔地坐着了。
其实,方根疑问的,也是芳芳的疑问,使芳芳犯着忧愁。
芳芳也不说话了,只静静地坐着,盼日子过快点,邮递员,那个开朗爱笑的邮递员,给送来喜讯。但没有目光,不由的向上边望去,她可是多么盼望心上人能从上边走来那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面容来,那么,她手上虽有伤,她仍会站起来,忍着疼飞快地跑去,看久思的人,变了没有。手,虽没痊愈,她会让父亲把药带上,回去,就只有一只手,她还要给他做一碗热腾腾的饭,看他吃的香,自己心里也是香的。洗不了衣服,她会陪他一块去洗,大不成猪草,她会和他一块去草艾里静坐。她不能拥他了,但会倒入他的怀里,受着温暖,听着这熟悉的心跳,而感到幸福,让他给自己幸福的吻。嗅着草艾的香气,看碧绿群山,二人处于幸福中,她会陶醉的。
不能做鞋垫了,但已做好了一大堆,芳芳会给拿出几只送给他,那在血上绣成‘囍’字的那双要给他,当华华看到这‘囍’字,她会幸福的。
想着,芳芳的脸上,有了红晕,害羞地低下头,一脸的陶醉,幸福,瞳孔张的大大的,射出育人渴盼光明一般的目光。
好久,好久,芳芳沉于这幻想陶醉的幸福中。
方根在一边坐着,心中有了这疑问,就沉重。农人,是闲不住的,一闲就无聊,加上心情沉重,身子,脑袋一会也沉重起来,一沉重,一会便打起盹来,他不知道女儿此时一时幸福的欢腾的内心。
从幸福中清醒过来,芳芳就听到了有脚步声从下边上来,猛抬头扭身一看,那不是思念中的人正走来了吗?芳芳眼里的光活了,那么锐利了,很是惊喜,脸上立刻漾起了幸福的笑。她想站起来,去迎接华华,与他说好多话,可这时,芳芳看到了华华身边一个漂亮的,穿着很入时的漂亮的,穿着很入时的姑娘,象是城里人,紧紧依在华华身旁,暂时的喜悦一下翻成了莫大的痛苦;难道,难道所担心的真的发生了吗?!她的嘴不由的哆嗦起来,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体内,发生着剧烈的震荡,似要便她摧垮一样。跺伤的手,和心,如刀割般了,好疼,好疼,不觉间,芳芳的眼里已含满了泪。
就在这时,正打着盹的方根,头猛地一钟,身子一下就向前扑去,一下,他也醒了,幸及时站住,方不致摔倒。站定,方根也看到了面前的人,面容那么熟悉,那么熟悉,揉眼一看,是华华,便高兴地叫道:“华华。”
“方叔,你怎在这。”
“芳芳手跺了!”方根一指芳芳。
啊,芳芳,这就是芳芳,钟荷听到一怔,禁不住朝芳芳看去,芳芳侧了身,低着头,似在抽泣,身子一耸一耸的!看不到,但就刚才一瞬所见,她已记清了芳芳的面孔,她的确惊叹于芳芳的漂亮了,看到了芳芳的容颜,她自感惭愧。虽芳芳近来的思念,使她有些憔悴了,但美,是没有被憔悴夺去的。钟荷正要向华华这是谁,好漂亮,可已注意到这姑娘高兴的面容,闪灼着久盼而得的喜悦目光,幸福笑容,一会盯她一下就痛苦起来,这幸福目光的就消失了。侧了身,在哭了。钟荷就感到有些怪,这下确切知道这是芳芳,钟荷的心不觉一怔起来,但她很快镇定,她要观察事态发展,做出决定去夺取真爱,她明白,讲容貌,芳芳与华华真是天生一对,自比不上,可文化上,她是占优势的,她要在事业面前,幸福面前,将华华夺过来。
方根的脸上的微笑,是看到华华后生出的,心上的沉重一下消了,可是,当他和女儿一样,看着身边站着的这个文质彬彬的,挎着包儿,穿着入时的姑娘,脸上的笑一下没了,心一下又恢复了沉重了,他怔怔地望了一下钟荷,眼里对华华有问询的目光,华华正要解释,芳芳猛地起了身,就向下往回跑去,一边跑,一边哭,一只手不断地擦眼泪,方根知道女儿怎么了,女儿的手已有伤,他怕女儿出事,怕女儿受不了,忙向医生要了药,就追了上去。
华华也明白了,芳芳怎么了,他的心十分不好受,他要是知道,芳芳的手是为了他而跺的,会更难受的。他也好想好想追上去,可看着身边,静静站着的,深情地望着他的钟荷。抬不起腿,只是抬眼朝下望去,芳芳跑的那么疯,方根追的那么快,苍老的身子,每跑一步,都摇摇晃晃的近乎跌倒,华华的心顿生怜悯,而又感到心上莫大的谴责。这两人,对他的恩情,助他上学的幕幕往事又上心头,此时此刻看着这情景,面对钟荷华华又矛盾了,眼里不觉间流了出来,他感到心如刀刺了般地疼了。
“哭,哭啊!华,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我知道钟荷难过,”钟荷伸手拉了华华,一道向上慢慢走去。
路两边,一边,长着密密的玉米,一边是密密的柳,如一堵墙,柳外,是小河,河水在‘绿墙’外哗哗叫喊了。花儿,在路边柳下,偶尔这一丛,那一簇的,蜜蜂在嗡嗡地叫着。
“我知道你难过,华,方家对你是太好了,可你要正视差距,不能做为交换的条件,往明白想,往长远想,啊,华……”
“不要说了……!”华华几乎是吼道。
钟荷一下也哭了,在路边一丛花旁坐了,狠狠地哭了起来,嘴里还喃喃道:“好,我知道你舍不得她,你去嘛,去找她,我脸厚,缠你……唔唔唔……!”
钟荷一哭,华华倒不哭了,静静地站着,擦干了泪,望望两山夹峙下的小小的天,和山脚下寥落的死寂人家,又想到县城,想到那更广阔的天地,他又回想钟荷说过的一切话,是的,回到这山村,是寂聊死寂的!干事业前途有什么指望。山外的城里,能给他提供更广阔的天地,任他去闯。华华离城时想的对环境不在乎,只要有芳芳,可此时,当回到农村,他也才真切地感受到城乡的差别;而芳芳,细想钟荷的话,是呀!文化差距也是大,想回到农村,别的不在乎,只要有芳芳,这想法未免幼稚了些,那只是无奈的理想,可生活是现实的文化差距,必定要造成矛盾。又想钟荷,她为了自己,在城里相助,此时又来到农村来帮助,能一直和自己携手闯事业。这么想,又轻轻来到钟荷身边,蹲下,对钟荷说:“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心里好难过的,原谅我……”
钟荷不哭了,抬起泪眼望着华华,说:“那,你怎么办呢?”
“和你回城,我答应你。”
钟荷不哭了,破啼为笑。
“不过,不过,我不想亲眼看到芳芳和她大都太难过,他们回去一说,我妈是要上来的,逼我找芳芳。我们不能公开一切,现在只能瞒着,一口说我们是同事,回城了,我们再写信公开关系,好不!”华华说。在感情的天平上,因事业,前途他已完全倾入钟荷这一边了。
这,其实也正中钟荷的心怀,她也不希望自己与华华在这就公开关系,而让她受到知道华华与芳芳关系的人的责骂,以及芳芳,她大,华华妈的责怪,她怕,回了城了,就不怕了,把答应了,点点头。
华华折了一束花,轻轻插在钟荷头上,钟荷分外的妩人了,呵呵地笑着。
太阳,正煦暖地静静地照着大山,山川,一片寂静,鸡在喔喔叫着,鸟儿在柳林里欢唱,风微微送来,分外凉爽,绿柳和玉米,便愉快地动荡了。
两人上了路,钟荷一心爽朗地走着,花儿,在她头上,如她的心一般,快活地跳着,留下一路的芳香,她感到好幸福。
华华虽想着以后的事业前途会因钟荷有着广阔前景,心里很兴奋,可,眼前,时时浮现芳芳纯情的面容,方根憨厚的性格,和父亲临死时的话语……心里一阵阵又难过了,可是,华华抵不住这颗此时已受牵扯的心,要走向那更广阔的地方了,在心里就一遍遍地说:是的,我不能没有事业,原谅我……这是在过去与将来斗争最痛苦的时刻。
芳芳起始跑的很快,一会儿,慢了下来,步子有些踉踉跄跄了。方根在后边吃力地追着,也显得异常痛苦。对芳芳喊道:“芳,等一会,等大一会儿!大要给你说话。”芳芳似没听到一样,仍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她的心,如被人揪去了一般地疼,身子里空虚的要命,感到轻飘飘的。她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出钟荷的面容,那个打扮入时,与华华在一块,和她日夜思念的人在一块,而她已便一切给了他呀!难道恶梦中的一切已成真了么,芳芳泪流满面,路在她脚下模糊起来,坎坷起来,上下跳动起来,忽儿,一阵昏眩,一下,芳芳扑倒在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方根看到了这一幕,他也是使出了挣命的劲,连扑带爬,跑到女儿近前,一下将女儿抱起,老泪纵横,哭道:“芳呀,芳,我苦命的芳。”
芳芳的手,被擦破了,被跺了的手,血很快地冒了出来,回去,怎么办?方根只好又把昏迷的芳芳抱回了乡医院。方根的心如刀绞,脑子里回想往日的一幕幕,他也想不到华华会这么做,让自家,落这么个下场,本坚强的他也哭了。可泪只有往肚里咽。看着昏迷的女儿,脸上还带着昏迷前的痛苦,在心里说:“女呀,想开些,别这样了,人家有知识,有文化,高攀了,咱认命吧!”泪便扑簌簌地如雨而下。
华华与钟荷到了要采访的村子。华华不知该怎么办了,钟荷凭着心中的经验,已有了谱,找到村长,说了身份。村长是个三十多岁的人,黑黑的脸,很热情,钟荷问到哪,他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又带了两人去各处详细看了看,钟荷不停地记了,不到两个钟头采访已结束了。
村长要两人吃饭,两人也不客气,又向村长家走去。村长很是高兴,连连说多谢两人来宣传这个村。
到村长家,村长媳妇早已做好了饭,在等着,肥肉片子,木耳,香菇,直把两人吃醉了。饭毕,村长送两人走到路上,要两人走好,两人道了谢便回往乡上走了。
到了乡上,钟荷便材料一整理,很快写出了稿子。
为了尽快把稿子送回去,华华便接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人异外的是部长,华华说有稿子送,因那地方邮政不方便,部长说,你下去了,可还真勤奋呀,好好干,争取回县来,县上,比农村优越的多,回县上吧!哎,有什么稿子快念,我给录音。
华念毕,那边也录毕了音。
部长笑着又说:“华华,这篇稿子我已通过了,明天用,你可真行呀!一下去,稿件质量这么高了,看样,人下去锻炼是有好处的,好好干吧!早日回县上来。”
华华的心头升起温暖,朝钟荷投去深情的目光,钟荷也幸福地微微一笑。
要不是电话室外,随时会有外人,两人真会拥抱的。
看天还早,太阳离西山头还有一杆子高,钟荷说:“走,去外边走走吧!”
两人相依过了桥,正欲向下去散一回阵步,华华忽听身后有人喊:“华华,你来,我有话问你!”
华华回了身,一看,母亲正黑着脸,站在医院门口,怒视着他俩,并走了过来。
“我找了你半天了,等了你好久了,都说你采什么访去了,现在总算回来了!”到近前,说毕,不满地望着华华。钟荷也慢慢地转过身子,一下遇上了怒声呵斥华华的人的眼光,对她,充满了那么的愤恨,钟荷浑身一震,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颤栗起来,她一看就知道,这女的是华华妈。
遗传基因的关系吧!华华长的与他妈像极了。面对华华妈这目光,钟荷才真正知道华华说的他妈非要他和芳芳成亲的事情的坚决,钟荷不寒而栗。
华华向他母亲跟前走了几步,同时回头看了钟荷一眼,不必动,一切由他,轻声道:“这是我妈。”
“我已看出来,”钟荷心里想,便想这时在这是不合时宜的,便过了桥回乡上了,心里很是忐忑不安,精神又萎扉了。一回屋子,钟荷就倒在床上,闭起双目,脑子一片空白,脸上显出因焦急而难过的表情来,这是已深深地爱的人,在有人决定他们恋情能否顺利进行之时,所特有的表情来。钟荷想到华华妈那威严的目光,想到华华还不能安全从家庭的包办中,及自身中走出来,钟荷十分担心,华华会因他母亲的威逼而又丢下她去找芳芳的,不,不管怎么,我要尽一切力量夺回华华,我爱他,爱的那么痴,既已走了这一步,还怕什么了!我要走到底,便闭起双目,焦急地等华华回来,看他会给她带来什么消息。
芳芳手跺了,华华妈不能亲自去守护,心里十分不安。想要自己背,可又没那么大的劲,要不自己背了芳芳去医院那该多好啊。就不要方根去,自己去照应芳芳会会周到细心些。但不能去,只焦急担心,从屋里到屋外,从屋外到屋里,坐卧不宁,连连念叨:芳芳,你怎么那么多心,有我的话,你还嫌不牢靠,华华不会甩了你,你不信,担心上次从风扇上滚下来,这下可把手跺了,得的可不轻,要不是,咋办呀!
这一夜,华华妈睡的很不踏实,为芳芳看了一夜的急,直念叨:药上好了没有,包扎好了没有,疼的强些了没有,不知怎么迷迷糊糊睡去的,醒来,天也大亮了,就爬起来,念叨;也没人上去,也不知芳芳手好些了没有。一直到中午,也不见音信。也不见人回来,方想:手跺了,不严重。一上药,一夜也就能回来,住在医院里吃住都要花钱的,方根家和自家一样,为了华华空了,哪有钱,事不大,总不会呆在医院里。花钱,一想,心里就发了急,看着白晃晃的太阳,又看了看已被晒得焉耷耷的树叶,和白光光的路,静的让人发心焦。鸡,在没命地无聊地叫着,知了在死命地长鸣着,华华妈一下心烦乱的很,一扫把打去把蝉吓跑了,也把鸡吓的扑楞楞地四处飞开了。又砰一下锁上了,本要找院子里的人让看一下门的,可想到这又要耽搁时间,想家这么穷,还操心人家把几个空柜柜抬起。
这时,猪又哼哼的,在圈里这拱那拱。猪饿了。华华妈便卷了袖子,在一个破缸里,伸进两手,几搅,拿起一个破盆儿,舀起一盆潲,端起,那乌黑的有艾腐臭了以后的味的水汁从漏盆直泄下来,她飞快到了猪圈外,把潲倒入猪圈里,猪听到响声,不拱了到猪槽前,张开嘴夸吃夸吃吃起来,不哼唧了。一会儿,猪前脚踩进槽里,在以往,她会打猪,不要它站在槽里的,这下顾不上了,又给倒了几盆,把槽倒的满满的,又回头给方根家的猪也倒了潲,走了,过河时匆匆洗了手,匆匆的向乡上赶去。
方根抱着芳芳又到医院,医生说刚才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方根说:“不小心在路上摔了。”
医生便责怪起了方根不细心,手上本就有伤,怎么又让摔了,这够父亲吗?医生出于一个医务人员的职责话说的够重的,方根听着这些话,却如一把刀刺着他的心,使他好难受。可他又想:这怪我吗?好想把一切说给医生,让他评说评说人的良心,可一想,把这些话给别人,一个虽认识可还陌生的人,能开脱自己此时的责任,别的又能怎么了,是想得到人家的同情么……不……再说,在这事上,自己也有责任啊,若早日把眼睛放亮,给女儿分析一下,对华华只出于一个邻家的友好,可,自己也是……这不也有责任吗?便难过地低了头,不说什么,医生以为话说重了,让方根生气了,说:“你没照料好女儿,一下倒生气了,要她妈来了,决不会这样,还不快把人送到医务室。”
女儿她妈,方根的心一震,差点落泪,忍住了,忙把女儿往院里抱去,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在心里说可怜的孩子,我对不起你,也真的,要你妈在,你怕决不会如此的。
医生重新给上了药,包扎,可芳芳还没醒来,方根急了,医生说:“这可能是受了什么过重的打击或刺激,受不了,昏过去了,睡一会儿,会慢慢好过来的。”让抱到了病房床上躺下。
医生本要责问是不是方根气了女儿,或是在哪逼了女儿,可一想刚才说的话,老汉都不高兴,害怕再一问老汉更会生气,想尽一个医务人员的责任便行了,管那么多干嘛!便不语默默出去了。
女儿她妈,方根又想起,那长的与芳芳一样的芳芳妈了,想起她的贤惠,也想起她对女儿的疼爱,又想到女儿现在身落这样痛苦的境地,方根彻底地失声哭了出来,让泪,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淌开了,老人痛苦难过极了。
华华妈一到医院,便问医生,有一个叫方根的和他女子在这看手,还在不?看好了么?医生说在医院病房里,华华妈以前结扎时在这医院里住过,也熟悉,因医院一直还是那个老样子。走到病房前,便听到苍老的哭声,心一惊,怎么,方根咋在哭,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病房。
“他方叔,咋了,怎了。”方根听到有人喊他,止住哭声,回头一看,是华华妈,不哭了,用袖子抹了眼泪,忙问:“咋上来了。”
“芳芳咋了吗?”华华妈所问非所答地反问。
“芳芳没事,手术刚毕睏一会就好了。”
“那你哭啥哩!”华华妈奇怪地问。
一下方根又哭起身,说:“老嫂子呀!你不晓得哇!今天能回去的,可芳芳呕气就摔了一跤,就,我真不晓得芳芳咋受得了,娃儿命那么苦。”
“到底咋了!”华华妈追问。
“你还不晓得。”
“我晓得什么。”
“华华给你领了一个城里的儿媳回来!”
“啊!”华华妈一怔,嘴惊的半天闭不拢,一脸的惊异,“到底咋了。”
方根见华华妈也惊的这么样,便一五一十地把一切说了,说完,方根又哭了,“我们咋这苦!”
“这畜生,我去找他,狗吃了人家东西还摇尾巴,你们供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他连叫也不叫一声,我去找他。”华华妈脸残白了,“他在哪?!”
“早上是上去了,他们是从乡政府那出来的。”
华华妈气呼呼地,惨白着脸,哆嗦着嘴唇,有一腔怒火,过了桥向乡政府走去。以她此时的气,见到那‘勾引’儿子的女的,定要照她脸上就是几耳巴,让她晓得芳芳与华华可是什么关系,芳芳为了华华付出了多少啊!她有人的良心这么去夺华华吗?然后,拉起儿子华华,要他当面说清,要不要芳芳,要不要,就不认他,当面打这没良心的儿子,让他把欠芳芳所有的拿出来。
到乡政府,华华妈气呼呼地楼上找到楼下,直把乡政府楼踏的咚咚直响。乡上没有,别的人,下乡去了。只有一个值班的人,问她找谁,华华妈气呼呼地说:“找华华。”值班的人说:“上上边采访去了!”华华妈在心里骂采他妈个屁,采,又问:“啥时回来。”“下午。”
华华妈一看太阳,正中午,便气呼呼地回医院去了。
这时芳芳已醒来了,见了华华妈便大哭起来,要起来,华华妈见她手上包扎着,害怕一挣伤口又裂,只按住,说:“快躺下去,躺下去。”
“伯娘,我该咋办呀!”芳芳一下就哭了出来,泪如泉涌,看着芳芳哭的悲伤样,华华妈忍不住也直冒眼泪了,直安慰芳芳道:“芳芳,有我,有我,他敢好别人,我就当没这么个儿子,和别的女儿他莫想过成。”说着,望方根一眼,痛苦的方根,听到这话,眼里对她投来感谢的目光,芳芳更用情哭了,嘴里连连说:“伯娘,我只靠你了,你可真是好伯娘。”华华妈更紧地握着芳芳的手,芳芳也更紧地握着她的手,华华妈又说:“一会,华华回来了,我要他当面把一切都说清。”顿了一会,又对芳芳道:“女,莫难过,莫怕,快把手上的伤弄好,一切由我做主。”芳芳含泪,点了点头,眼睛深情地望着华华妈,眼里漾着不知是苦涩,还幸福的笑。
芳芳妈按住芳芳,不让她动,害怕一动,挣破伤口,安慰芳芳躺好,莫担心,又去看华华回来没,回来了叫来当面说清一切,说着起了身,给方根一个眼光,让他看好芳芳,出去了。
又到了乡上,楼上楼下地跑的叮叮咚咚介响,值班的又出来,一看又是她,不高兴了,说:“还没回来,你咋这么急!”华华妈只好又回了医院。
芳芳和方根听到脚步声,都很激动,可是,进来的只有华华妈一人,眼里期翼的目光,一下又黯然了,华华妈已看出了的表情,说:“华华还没回来,莫急,莫担心。”两人放宽松了一点心,芳芳不免忧愁,一想到那个穿着入时的姑娘,心里就非常难受,方根,也不免一脸忧愁了,现在,唯有的是,到华华来,说清楚一切,才能消去芳芳心上的痛苦,方根的忧愁。
华华妈一会又出去了,又到了乡上,值班的人专门坐在了门口,一见她就大声说:“还没回来呢!”她只好又回医院。每次的脚步声,都带给房里人的紧张,希望,然而,每一次仍是失望,华华妈又安慰,芳芳才得以镇定,但不免怨恨地想:要来,就快来,我受不住了。的确,芳芳的心里,已如万箭将穿心之感,一次次想那箭将飞来,可一次次又没来,但惊吓已把她心折磨的满是伤痕了。
就在芳芳将受不住了时,华华妈终于在桥头看到了华华和那个姑娘,就喊了起来,她好想,好想以第一次去乡政府找华华时的气愤心理,狠狠打这姑娘一耳光,让她快滚,别破坏人家的幸福;再狠狠打儿子一耳光,把他丢掉的良心打回来,可是,看到姑娘的衣着,与白皙而又俊秀的面孔,她没敢动手,又看看儿子华华,已长大了,伟岸了,再也不是她说打就能打的年龄了,只浑身颤了一下,只能向这姑娘投去愤恨的目光,将儿子喊走了。
此时的太阳,从医院顶部,投下那最后一抹殷红的光,医院的红砖墙分外红了。大地,也披上了红装,把母子二人,一个愤怒的一个惧怕的脸都映成了红褐色。若此时,华华与钟荷,走在这青山下绿水旁的路上,在殷红的夕阳里喃喃细语,不负是一副诗情画意,极美韵致,情趣。
母亲绷着脸,一腔愤怒地在前边走,华华尽量轻轻地踏着步子,走的十分胆怯与巩惧。母亲径领着华华往医院走去,华华一下想到芳芳,难道她的手跺了还不好。芳芳是把钟荷看成了自己从城里领的相好,气跑的,这下,芳芳一定把一切说给了母亲,这可咋办,浑身就惊出一层汗,站住不走,母亲听到,不走了,回过身来,绷着脸,怒视着华华,说:“咋不走了?”
“你不是问我啥,在这问不好么!我的事还没干完,要给县里写稿子。”
“没干完也不能干,写个啥屁稿子,这阵的话重要,我要你进医院里,当两个人的面我问你话。”
“那两个。”华华装糊涂,他知道是方根和芳芳,只不明白他们怎么还没走。
“你不晓得,你进去看就清楚了。”华华从未见过母亲对他这么威严过,浑身哆嗦了一下,母亲已走开了,华华无法也只好硬了头皮进去,母亲越走脚步越快,华华越慢,他怕,他真怕看到那四只眼睛里的光芒,该咋办呢?华华的心跳的很厉害了。母亲这时又回了身,狠狠地看华华一眼,华华又赶紧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已跟在母亲身后了,到一个房间前,母亲站住,一顿,进去了。华华在门外怔怔地站着,他真的想逃跑了去,但这时房里已响起了母亲说话的声音:“他来了!”又有脚步出来,华华只有低了头,慢慢挪了进去。
父女俩,由于华华走的轻,他们听到的依然只是华华妈的沉重的咚咚的脚步声,到了门前,芳芳与她大又要再度失望;芳芳的头,早已发了昏,如果华华这次再不来,说不定芳芳会昏死了过去,因她的脸已十分苍白了无血色。但却看到华华妈脸上表情与以往进来不一样,随着一声:他来了。毕竟来了,父女俩心里绷的很紧的弦,这时渐放开了,只等华华带来的是祸是福,只提着心,已能听到芳芳砰砰的心跳,脸上渐有了点点红晕。
华华低着头进去了。啊!是他,是他,那熟悉的身影,脸庞,他来了,回来了,芳芳的心禁不住激动,脸上的红晕也就扩张开来。想坐起来,华华妈忙把芳芳扶坐起来,用一床被子垫了背,芳芳望着华华,那目光渐明亮起来。
见女儿这么高兴,方根也禁不住微笑一下,但他不激动,一切还说不上是甜美还是凄苦的呢?方根没有看华华,只闷头抽烟,偶尔瞥女儿一眼,想他来是来了,可他能与你和好吗?你那么高兴,小心一会痛苦的受不了。但她没言语,只感到这是插不上话的事,和好了更好,可人家对女儿不好了,心变了,又有什么办法,只叹:苦命的可怜的女子呀!你为何这么痴心,若人家真丢了你,可咋办,便低了头抽着烟。
“华华,把头抬起来,看芳芳。”母亲说,声音是华华没有听过的严厉。
半天,华华才怯怯的抬起头,已遇上芳芳深情地望着他的目光,华华心里一怔。
“看,芳芳的手,成什么样子了。”母亲说,这都是为了你跺了的,你可晓得,你去了县里,芳芳多么想你,给你写信,给你做鞋垫,晚上又睡不着,做着恶梦,就神思不清地耽心,跺柴想你,跺了手,你晓得吗?而你?”母亲严厉问。
芳芳脸早已绯红了,羞怯地低下了头。
方根仍闷头抽烟,一句话也不说,他感到不适合自己说任何话,也无需自己说什么。是因他什么也不能说,听到华华妈说出了这些话,不由的在心里对华华妈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昨天,又因见到你一块的那个臭女的,你晓得吗?芳芳是那么专贞痴心地爱你,盼你,等你,而你却用这来报答她,昨天,她气极了,在路上昏了,摔了……”华华妈动情地说。华华欲为钟荷辩解,不许母亲这么用脏话去侮辱人,只没说出口。
母亲继续说:“为你上学,芳芳失了学,你上学,芳芳和他家人想方设法受了多少苦,供你,卖粮供你,风里滚雨里爬挖药材卖供你……你忘了吗?芳芳哪一点对你不好,你这么对她,你有良心吗?!”
听到这话,芳芳好把母亲死的事说出来,是为了让华华上学,便瞒着母亲的病,让母亲过早去世的,来打动华华的心,可她说不出口,她怕父亲听到勾起回忆更难过,那时,只为了供华华,她独自承受内心的自责,这时,又想起这往事,母亲又站在了眼前,如骷髅般,一脸怒气怒视着她,骂她无用,为了他,我过早去了,你连这都不敢说给他,让他晓得为了他我们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不,不能说出去!芳芳内心,是多么难受,只独自承受心灵上自责的苦疼,只深情地看了华华一眼。
华华听到‘良心’二字,听到母亲讲的这些话,心里一震。但,极快的,钟荷的话又响在耳边,此时,他也才感到现实,钟荷的是对的,就想为了良心,我就去牺牲事实前途,呆在这小山沟里,与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去追求所谓的幸福爱吗?这值吗?人来地球上只有一次,爱的选择也只一次,是不能拿人生开玩笑,华华一下镇住了。
“况你父亲死时,还交代了要你找芳芳,芳芳妈死,也多么愿你能找芳芳;你父亲是为你上学而死的,你婶婶也可以说是为你上学而死的,你学上出来了,有了本事,就要甩芳芳了,你有良心,对得起他们吗?”
这一下,或多或少地更多地说出了芳芳的心里话,芳芳,好感动,深情地看了华华妈几眼,脸更红了,心砰砰直跳。
方根,还是默默的,他只感到华华妈说的太好了,太感人了,眼里,也不由的潮乎乎的,关于老婆的死,他只感到是华华妈在比,也没多放在心上,要他知道这一切,他会难过的。只在感动中想:“华华就是不找芳芳,有他妈这么想,这么理解女儿也够了,要这些话,还不能使华华回心,证明他心已没了,只是苦命的女子呀!那你可咋办呀!”
母亲以为这些话会打动儿子的,可不想儿子反倒更镇定地站着,也没刚才才进房子的慌张了,而是举着头,东看一下,西看一下,一会看自己,一会看芳芳,一会看看闷头抽烟的方根,是的,华华更镇定的。这阵,母亲说到父亲,华华又想到钟荷的话是对的,难道为了对得起他们,我就要失去一切吗?死人毕竟死了,但是活人不能为了死人一句话而付出整个一生。
奇怪的是,母亲越这么说,华华发现心理上越感到不爱芳芳了,越这么说,心理上就越与芳芳疏远起来。人世间人往往有这样的事,当一个人你喜欢时,便会死心踏地地去追,可当别人强迫你要时,你就不一定会要了,那心里的喜欢劲也没了。华华此时,便是这种心情。
钟荷说过的话,此时,全用在了这理想与现实间,使华华把钟荷与芳芳对照起来,华华倒如一个当事人,此时跳出了圈子,发现了以往,果真全是错的,回到这山里有什么呢,芳芳,除了生活上对自己好,事业上有何助呢,前途又是什么,只是生子,慢慢老去,一生这么过,多么遗憾,是啊!钟荷是对的。
这么,听了母亲的话后,他只感到母亲果真如钟荷所说在强加爱情,包办婚姻,反而镇定了,良心不安的震动,也渐平复。
是啊!华华也想过良心,他不是没有良心,他已占有了芳芳的一切一切,可是,此时此刻,他冷静地看到现实,从钟荷的话里明白了一切后,他只感到,良心,难道为了良心,我就要用一生做交易,这太残酷了,我要挣破这牢笼。
但是,华华也想到,在这强大的压力面前,若他要背叛,不说背叛别人,就面前这几个人,他也背叛不了,何况村里人的压力,舆论,现在,只有撒谎摆脱这处境,到回到城里再挣脱。
见华华那么镇定,母亲发火了,几乎是吼道:“华华,那个女的,是不是你在县里找的,要是,乘早死了这份心,要找她,除非我死了,要不,别回来,我们母子一刀两断,这就证明你是个没良心的人,我要你这个儿子还有何用。”
华华是以为华华妈的话,会说动华华的,没想华华倒更镇定了,难道,难道他已死心了,芳芳脸上的红晕立刻消去了,慢慢苍白的可怕了。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暗暗痛苦的目光,方根只顾闷头抽烟,没注意到这些,还沉浸在华华妈说过话后的感动中。
“不,我们只是同事关系,被单位派到乡下来调查旱情写报道的。”
“那,你与这女的没这层关系。”母亲问。
“没有。”华华答。
“你们误会华华了!”华华妈朝芳芳一笑说,脸上的怒气不见了,对华华亲昵地看了一眼。
芳芳的心也轻松了下来,脸上,又出现了红晕,想:误会了,华华刚才,他那么镇定,是因为他没有如想的那么做,才那么镇定吧!这么想,所有的痛苦全化成了幸福,芳芳幸福的止不住要流眼泪。世界上巩怕没有痛苦马上转化为幸福而让人感动的。
方根一直未看华华,此时听了这些话,也止不住地高兴起来,心,一步一步地轻松着,终于在心里舒心地说:“啊,我苦命的女儿,你这下好了。”扔了烟,起身一脸的笑,对华华说:“华华,找个地方坐吧!”
“华哥,来,在床边坐吧!”
“去,就在床边坐。”母亲说。
华华见别无地方,想不管怎么一切先总得应过去,争取在一个月内回县里。便在床边坐了。这次坐,在芳芳身边,华华的心是以往与芳芳在一起的感觉是不同的。以前,每次在一块,华华感受到的是甜蜜,这次,所感受到的只是别扭淡淡的苦涩,但还得佯装快活虚应。
方根见暮色已来,屋子里渐黑了,把油灯点上,是昨晚向医院医生借的,打了煤油灯倒进去。油灯昏黄的光,使屋里慢慢亮起来,彼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方根点亮了灯后,又坐在了老地方,不吃烟了,只低下了头,小屋子里,一时烟雾缭绕。
“华华,你说与那姑娘没关系,是同事,这倒好,我想你也不会那么做的,这下,我要你回去就和芳芳结婚。”
“结婚?”华华念叨。
“嗯!”母亲应道,“明天回去,找些重要人简单结了。”
听到这话,芳芳表现出了娇羞,在华华来回答之前,她有些担心。
“可,可我,这次来任务还没完成,宣传好了,回县里,宣传不好,回农村,到底在那还没定下来,怎么能结婚,至少要到决定在哪以后了才行。”华华这么说,是想拖延时期了,在钟荷帮助下,多写写稿子好回县里,真的,不知怎么,华华要没到医院来之前,按钟荷的路走,良心上,不管怎么说,或多或少有些过不去,芳芳毕竟把一切给了他,等了他这么多年,为他上学又付出了这么多,回想起来,多的是自责,可此时,在母亲的威逼下,芳芳与她大虽不语,但华华已感到在逼他,相挟他,他反倒一点良心上的自责也没有了,甚至有些厌恶他们了,已相信了钟荷的话是对的,他要死心踏地地决定回县上了。有钟荷帮助写,一月后,一定能完成任何回去的,先把他们拖住。
可是,华华这么说了话,又这么想,母亲却利用了他,说:“这,也行。”
“那好了,我要回乡上写报道,一月后再说。”说着已站起了身。
芳芳的脸顿时苍白了,难道……
“坐下!”母亲发怒了,好怕人,华华只有坐下了,“你不是说,你要求分回来吗?为了芳芳也为了我,你得回来,那,这些天,你哪也不能去,今晚就安心在这伺候芳芳,到时就能回乡下来,好与芳芳结婚。”母亲越这么逼,华华的逆反心理越重了。华华此时,好想长上翅膀,和钟荷飞到县上,逃出这地方。
华华欲反驳,可看到母亲苍白的反怒的脸,他没敢说什么,只乖巍巍地坐着了,华华知道,母亲生气了。
见华华又坐下了,芳芳苍白紧张的脸又柔和了下来,巩惧的眼睛,也柔和了,感激地看着华华妈,深情地望着华华。
方根一直低着头,听到结婚两字,心里一阵感动,念叨:谢他伯娘,是要早结婚,要不,出了意外,我芳芳可该咋办呀!
后来就听到一声吼,他方抬起头,可看到华华又安然坐下了,也放了心,想:娃她伯娘真好,有她,这事怕就有保证了。一会,方根和华华妈出去了,去医院里各自找了住处。华华妈返回来,把门反锁了,对华华说:“好好照顾芳芳”。门‘砰’一声关上了。
门反锁了,华华没有意外的表示,还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只是心里异常矛盾;不能出去了,明天的稿子怎么办,钟荷,又不是为她自己的事来的,丢下她一人怎么行!想着心便不安起来,再也不能安静,刚才要不是见母亲脸色那么苍白,父亲去世了,害怕母亲伤心,要不华华会反抗,母亲也不会把他怎么的。这下咋办,出不去。华华站起了身,显出不安来,早忘了身外还有芳芳,芳芳呢,正睁大了眼睛深情地望着华华。
刚关上门,芳芳看华华很安静,以为华华同意留下了,和自己在一起,芳芳好高兴,想到两人在一起的幕幕往事,不禁羞怯的脸红了,这,华华根本没看到,以前和芳芳在一块时,他多么希望天天看这张脸,现在母亲在强逼他,他有些厌恶这张脸了,不想看,心里只想着如何摆脱。
这下,芳芳看到华华的焦躁不安的样子,幸福感没了,心一惊,脸上的红晕又飞了,一片苍白。
“咋了,你,华华哥?”
“没怎么!”
“华华哥,难道你不愿回乡下吗,这次是个机会,你不是说了要回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能在哪,在哪好。”
“华华哥,我……我……我们俩的事。”
“我说了,到一月后定下我在什么地方了再说。”
芳芳的心一下又沉到无尽的担心与痛苦中去了,她想一月后定下在什么地方了再说,这是一句什么样的话呀!芳芳无力地躺下,一只手吃力地展开被子,但这,伤已挣的死命地疼了,加上难过的心,眼里泪水,辛酸的如注地流,又苦又涩。
啊,过去两人在一块的亲密情景呢?芳芳还依稀记得,两人上学时,两人一块去学校,一块回来,华华给她折野花插在头上,华华给她讲题,更记得,那数次的相约,以及自己打猪草华华坐在前边的情景……那多好,多幸福,华华是多么体贴,去城里才呆了几天,一下子就如变了一个人。想自己,等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他们短短的二十多天吗?芳芳哭了,她只抑着不哭出声,任泪水打湿了被角。
华华也不予理会,他只感到,对芳芳的柔情已没了,而是冷冷的心绪,回想以往,他只感到:是欠了她的,不过以后,我会还的。现在他要采取冷战,到明天,逃出去写稿子,他要回县上,一定要回去,可到县上,才有事业幸福爱情——华华才深深在心里感到。
这么,知道芳芳在难过的哭,也不去安慰,就倒在一个靠墙的一张板椅上睡去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静了,只有那油灯,在安静地燃烧,发出桔红色的火苗,把房间里映的朦朦胧胧的。
钟荷,在房里躺下了,焦急地等待华华过来,告诉她究竟什么结果,可是,天已黑沉沉的,还不见华华回来,便担起心来,一下想到华华妈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想:华华莫不是屈服了,就起了身,在房子里再也呆不住了,就心情难受地下了楼,迈着沉重的脚步,心里如刀刺一般,从木板桥上过去,到了医院前。
天上,月亮闪着清冷的光,医院,早关上了门,在阴影里,黑乎乎的,只有那黑屋顶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钟荷担着心,心里一片冰凉,想:莫非……莫非华华禁不住他妈的威严,已答应了,或者,见到芳芳又复了旧情,害怕受到所谓良心上的谴责,又以人生大事来开玩笑似地作以回报,想到这,又想到自见到华华以来,真实感情的投入,从县上,瞒着父亲,一县之长啊,追到这山沟里,只落一场空的下场,但是,不,不管怎么样,华华此时已完全占有了她的心。这么想着的钟荷,不免心象被人揪扯般的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痛苦的眼里,华华时时在闪现。钟荷只愤恨地望了医院一眼,咬了咬牙,狠狠地说:“我一定要得到华华,我爱他!”便带着受伤的痛苦的心回去。
关于华华从县上领回了一个姑娘的消息,华华妈离开家的下午,已传到了院子里,人们已经知道了,都不相信,想:人家华华与芳芳从小好到这阵,一直形影不离,方家为华华上学,付出了那么多,两人又订了婚,难道这十几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二十来天的变化。华华那娃稳重,不会干这没良心的事,就说没这事的,有也只是人家的同事;在城里,有相好的手拉手,或搂着走的,人家华华和一个同事来这里干工作,就这么大惊小怪的,华华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院子里的人一样,也是呀!便默默的不言语了,想这好话,不能乱说,说了,小心得罪人,人家到时打你嘴巴你还只有甘受。
可二狗,却在院子里大嚷大叫开了:
“我看,这是可能的!华华领回来的这个一定会是他将来的老婆,他的老婆不会是芳芳!”
“二狗,你找人家,人家看不上你,你也不看看你那样子,你可不能乱说,来发气。”
“这怎么是乱说呢!你叫我分析分析嘛!人家华华,一个堂堂的知识分子,有文凭,有正式工作,又分在县里,人家不找有知识有工作的人吗?还能找一个没知识,没文化的农村人,文化上差距太大,使他们就不可能结合。你们都说我找芳芳,是自命不凡也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罢,因我起码与芳芳文化相当,她虽有貌,可是我有钱,有才(财),就抵了,而芳芳与华华,貌都能拼,可是文化上怎么行,我看芳芳不量力,怕是要把说我的话返回说她了,到头痛苦难过的是她……”二狗说。
“二狗,人家看看不上你,真的!你也不照镜子看看,却在这里糟蹋人家,小心人家成了,来割你的舌头。”
“二狗,你怕是找不上人家,在这发闷气。|”
“二狗……”
众人纷纷责骂二狗。
二狗也不示弱,大声说:“你们都没有理智的头脑,你们分析一下,他们有这么大的差距,怎么就能成。方家对华华好,供华华上学,这是人情上的,华华以后一还不就得了,左邻右舍应该互相帮助,能拿人家一辈子的大事开玩笑交换,说人家没良心。”
“二狗,不管咋说,你是癞蛤蟆吃不上天鹅肉在发泄闷气,就象水塘子的蛤蟆黑里不停地叫让人厌烦一样。”
“发泄闷气,就算我发泄闷气,让你们厌烦吧!我敢打赌,她芳芳是保险不会成为华华的媳妇的,这天鹅肉我吃不得上,那还不一定呢。”
众人深为二狗这话吃了一惊。
二狗又把华华与芳芳间的差距的话重复了一遍,人们一想,也有道理呀,那领回来的姑娘也还真说不定是华华的媳妇呢?!那也真是相配呢,都有工作,都在城里,文化层次一样,但是,就想不明白,为何几十年的感情,短短二十来天便胜过?!只叹道:这社会呀!便不言语,似默认了二狗的话,不责骂二狗了,只在心里想:看华华与芳芳一块回来不,要不回来,怕是象二狗说的呀!人们也四散着走开了。
芳芳那次的确侮辱了二狗,二狗受了秽气,这次,能在众人面前骂了芳芳,贬了芳芳,让人们知道芳芳看不上自己,可是华华还甩了她,心中的确出了气,感到舒坦,见众人散了,二狗也一路哼着歌儿高兴地回去了。
华华半夜忽然醒来了,发现油灯不知何时早已灭了,自己身上,倒有一床被子盖着。是芳芳盖的,除了她还能有谁,心一阵感动,可马上又想道:不,不,决不能因此而又让心回归,要不是因她,这阵,也不会受这种约束。
芳芳,是在哭够了之后,在将熄的灯光下,发现华华躺在木板椅上,他的心,此时,是多么难受啊!想着华华的举止,芳芳很想让他冻,想冻死了倒好,免得再受这伤心的痛疼。可是,芳芳仍不住,她回味着以前的美好时光,挣起身子,把被子给了华华,自己抽了一床垫的盖上。盖好后,芳芳死死地盯着华华,说不清是爱是恨,猛然,上了床,才知道手被挣的生疼,但此时的心疼,已胜过了肉体手上的痛疼,芳芳又哭了,叹息自己的命苦。灯此时熄灭了,一切都陷入无边的黑暗里,黑暗如一把锋利的刀,插入他的胸膛,芳芳彻底地让泪流了出来,她已把一切给了华华,她要华华要她。
华华妈一上床,想明天,就把药带上,回家,一步也不让华华离开,一个月不让他工作,叫他回家乡,回到家乡,看他怎么,这么想,心也安定了,就睡下了。
方根的心也挺难过,想到了老婆的遗愿,可女儿现在已沉入这境地,自己未把女儿照料了,对不起死去的老婆,就淌下滴滴浊泪,可想到华华妈那坚决的态度,就对她在心里充满了感激,一切只靠她了,就迷迷糊糊的睡去。
华华醒了,是如何也睡不去了,想不到现在,已被母亲监禁般地看守着,怎么才能出去,去写稿子,回县上呢,想着,心里发焦。便把心一横,不管怎么,明天一定要走,去写稿子,不管母亲怎么,不知怎么,恍惚地睡去。
第二天,天刚亮,华华妈去敲门了,方根这阵也已起来了,开了门出来,华华妈对他说:“去向医生再要点药,我们回。”方根应道去了。华华妈去开芳芳呆的那个房间的门,她多么希望的是,能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亲亲热热的,那么,她会多么高兴,忙退出来,拉上门,把这美好的时刻让给两人。这么想,以致开锁的手在发抖。锁打开了,门开开了,她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芳芳蒙着头,睡着,被子乱七八糟地盖在身上,这足以说明她的带着痛苦的心睡去的!又一看儿子,在椅子上侧睡着,脸向外伸着,显出焦急不安来,华华妈心一惊,立刻喊道:“快起来,好回。”便出去了。
两人都未脱衣服,听到喊声,就起来了,谁也没有言语。
华华妈便进来了。
方根也进来了,可没拿到药,医生还在睡觉,没起来。
是啊!这医生也没错,农村也不讲上下班制度,多睡一会,也可谅的。
等啊等,一直等到九点多,医生才起来,给找了药,又对方根说该怎么用,又严厉地说:“要好好照应,可不要又摔了。”严如大人吩咐小孩子一般,方根付了钱,应了一声,就走了。
药拿来了,华华妈说:“走,回,华华,走在芳芳边上,把芳芳照应着,可别摔了。”
“回,不行,我,我还要工作,这是任务。”
“走,你不是说你要回家乡吗?这任务完不成,不就回来了。”
“可……”
“不消说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看到母亲这么严厉,华华感到昨夜想的坚决不回去的政策是办不到了,他看到母亲的目光,那么吓人,脸色那么苍白,浑身直颤抖,这是华华从未感受过的,从小到大,母亲任劳任怨,连重活都未说过,更别说这么吼,他明白,自己若违背母亲,母亲是真的要动怒了,方根扶着芳芳前边走了,华华怕极了,只好迈开了回家的步子。
这时,乡上值班的人正从桥上过来,华华等走到近前,拉住这人,凑到跟前问:“钟荷呢?”
“哪个叫钟荷?”
“轻点!就是和我一块来的那个女孩子。”
“今早就不见了,不知去哪了。”
值班的说完这话就走了,华华怔怔地站着。啊!钟荷已走了,难道,难道昨晚,自己没有过去,令她起了疑心,以为自己不按她的路走,失气,又失望地走了,华华一下,只感到心里空了,望着绿柳夹着的空旷的路,心里好生难受。他好想大吼一声:不,钟荷,回来,帮我离开这里,我相信你的话,你是对的,我按你的路走。但他明白,钟荷此时在哪里呢?现在,只剩自己一人了,想着凭自己怎么努力,也不能回县上的,只有,难道只有回这山里的路了,想着未来的悲哀,华华的眼里一下有了泪花。而这是母亲逼的,心里就不由的对慈爱的母亲充满了愤恨。
想着钟荷已走,自己不能走,凭自己能写出了什么,根本回不了县里的,心里失望晦暗起来,默认了命运似地迈着沉重的步子,心里如感万箭穿心了。他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老与自己开玩笑,华华忽感到自己是不是与欧·亨利的小说的《警察与赞美诗》中的主人公了。
泪水,不知间储满了华华的眼睛。
方根只顾照料女子走,没注意到一切。只有母亲看到了这些,不知儿子怎么了,一想:莫不是县上来的那女的走了,刚才儿子不是和乡上那个值班的说过话吗?儿子才这么难过。从这一点上,母亲已看出了儿子骗了他们,说与这女的没关系,有关系也没啥,反正已走了,儿子现在心里空难受,真不愧知子莫若母,慢下步子,那父女俩前边走了,到儿子走近,问:“县上那个女的走了?”
“嗯。”见事已如此,没必要隐瞒,华华也就明了地应了。
啊,果真如此,华华妈长出了一口气,心头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高兴地开导儿子。
“人家已甩下你走了,证明人家看不上这地方和你,人家是城里人,咱莫攀高,攀高要跌的,咱回去找芳芳,与芳芳结了婚,安稳一辈子,哎!”
钟荷的走,本来是母亲造成的,她又这么来安慰自己,华华气不打一处来,对母亲吼道:“不要说了。”
母亲就不说话了慢慢走,她知道儿子在难受,在气头上,一会再说。
华华也不说话,只低着头,仍痛苦,晦暗揪扯着内心。
忽,看看高高的山,狭狭的天,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想到人家已走了,对母亲发火,生气又有何用,现在,只剩下芳芳了,要是气走了芳芳,又回到农村,一切空空,不就完了。
母亲已观察出了儿子低落情绪,知道儿子气泄了,又安慰道:“华,芳对你这么好,从小长到大,芳芳又勤快,你回来了,她给你做饭,洗衣服,你安心工作,在这山里过一辈子不也幸福吗?啊!”
在这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华华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便低低道:“我答应了,回农村,和芳芳结婚。”
“好,就这么定了,一月后定下了就结婚。”母亲高兴地说。“你这一段时间不准写东西,在屋里玩着,我们侍候你,芳芳已侍候你,该多好,一月后不就回来了。”
“嗯。”华华应道,只在心里一笑,就让我写,我也写不出来呢,就点了点头应道。
华华,本自母亲逼自己找芳芳,想起钟荷的话,他毕竟在城里呆过,明白城乡差别,按钟荷说的走是对的,就疏远芳芳,这下,想到回县城不可能了,要回农村了,又答应了母亲。人啊!往往在命运亨通时,傲物于一切,而跌倒时,他可以抓住任意一条藤,那么是他不喜欢的或已开始讨厌的,来保全自己,不致摔的过重。这,是人的本能吗?劣性吗?本质吗?
“啊,这才是我的好华华,人不能没良心。”母亲高兴地亲昵地拍了华华一下,虽身体日益臃肿起来,已不适于奔跑,但她还是那么笨拙地跑出来,几次险些摔倒,可又稳住向前跑去。
“芳芳,他叔,等一等,等一等。”
慢慢的哀伤地前边走的俩人听到了兴奋的叫喊。
“华华,华华答应了,他一回到农村就和芳芳结婚。他回去了一直呆在家里不写啥,一月后,就回来了。”
“真的?”芳芳虽不信,但为华华答应和她结婚突发的转变而感到高兴轻松起来,沉重的心渐渐轻松了,忧愁痛苦的脸上又有了笑容,眼里射出了晶莹的活泼的光芒。
“真的!”
“啊,伯娘,你真是好娘娘……”芳芳一下扑到华华妈怀里,幸福地哭开了。
方根,脸上立刻如开了花,沉重的心轻松了,看着女儿,眼里露出了欣慰的目光。
然后三人转了身,望着华华,正向他们走来。
华华迈着轻松而又沉重的步子走去,脸上,有着淡淡的笑,眼里满是泪水。
院子里的人们,听了二狗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只想华华是不能和芳芳一块回来的。
可华华与芳芳他们四人一块回来了,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表情。华华的脸上虽还有那么一点难过失落的神情,但被笑掩盖着,人们已很难看出来的。
这下,推翻了二狗的理论。人们纷纷去问候了芳芳的伤情,又听华华讲了工作上的事,要回来,人们便大胆地有人问了:“快结婚吧!我们等着吃喜糖,喝喜酒,”就不耐烦了,走了,院子外边一点二狗家去奚落二狗去了。
二狗正在吃饭,端着大老碗,蹲在场院边,夹着个大洋芋往嘴里塞,见众人来不知咋了,到有人就冲他开了腔:
“二狗,人家华华和芳芳回来了,丢死你。”
不等华华开口,又有人说:
“看样,二狗,你怕要呕出病来哟!”
“那次,你发闷气作贱人家,小心人家打你嘴巴!”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笑骂二狗,一哄又走了,二狗吸溜吸溜咽下洋芋对这些人大声喊:
“我说的对,不信你们走着看吧!”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不定还真能吃上。”二狗也解嘲地喊,还想喊,许是刚未咬碎的大洋芋在喉咙里,未喊出,手上的大老碗,从手上翻到了地上,打着旋儿,并没破,糊汤泼了一地,几只鸡过来要吃,二狗一扬手,鸡吓的飞跑,撵起老碗,悻悻地回去又舀饭了。
众人未再理他,哄笑着已走远了。
有人,不知为了讨好,还是怎么的,把二狗说的话,说给了华华。华华听到了心里一怔,脸红了,笑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那个女的只是同事,已回县上了,我又要回到农村了呢!”
“回来美,回来了,你与芳芳从小到现在都好,相貌又般配,芳芳就是没文化,可你也不能没良心。”
“良心!”华华又想到钟荷的话,痛苦地想:难道为了良心,我就要失去一切吗?
可是,想到目前的处境,华华慌忙点头道:“是,是哩。”
华华为家乡人,这么关心自己,并没有如想象中的,人们会嘲笑他只在县上只呆了几天就回来,这真出于意料,让他感到激动,又有些安慰,这也都是,芳芳与自己的事,掩住了事业上倒霉被人贬了后的破落
有人也把二狗说的话,告诉了芳芳。
芳芳听了没有言语,去讨好的人,见引不起芳芳多大的兴趣,也就无趣地走了,走了,芳芳在心里想起了二狗,在心里骂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死心踏地脸皮厚,也不看看自己。就一胸的不高兴,想到华华已转变了,脸上漾出了欣慰的笑,对二狗那张嘴脸越发感到厌恶了,又在心里骂二狗得不到,死皮赖脸。
母亲,一天做饭,干家务,她一步也不离地看着华华,只让他与芳芳在一块,她便高兴,反正不准华华单独出去。
华华知道,母亲害怕自己去写东西,又回县里去,想到自己的能力,对母亲这一举动暗自好笑,想自己就是出去了也白搭,而母亲还这么不放心自己,奈性就一步不离地和芳芳在一块。华华感到钟荷的确是失气走了,他虽在她的话语中明白回城是对的,有广阔的事业前景,但是,现在只有在农村的命了,便也打消了回城的念头,奇怪的是,当心安下时,华华的心又平静了,一回想以往与芳芳在一块的事,不觉地悟出几乎的美好来。也便与芳芳聊天,给她讲一些县上的事,讲他寻找广播稿的事,静静地靠在广播杆上听广播的事,甚至讲到他只是一个高分低能者,只依靠别人写了一篇文章,到现在,他也不会写的,既已注定回农村,那么此生与芳芳有缘,华华也就把心对芳芳敞开心胸。芳芳便给华华讲喂猪,说猪又大了一些,长了几斤,还说到庄稼长的很好。又说了对华华的思念,写了一封信去,信里有一双鞋垫,说完低头脸红了。
华华说信没收到,可能压在县上了,到一月后,去县上取被子回来能拿到。
芳芳抬头深情地看华华,华华的眼睛也恢复了对芳芳的一丝深情。
华华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儿子终于回心转意了,就一天几顿全做好的给儿子吃;鸡蛋面,炒肉片,真吃的华华里外油透了。
华华妈把这一切喜讯告诉了方根,方根也很是高兴,说:“这多亏了你,可怜我这苦命的女子出了气力。”
一切不多言,日子飞快地过着,华华与芳芳,又回到了当初的感觉中去了。两人,在家聊累了,就走出家门。由于有芳芳与华华在一块,华华妈也很放心的。
院子里的人,由于芳芳与华华从小到大一直好,都目睹了的,又订了婚,名义上是公认的一对了,人们除了羡慕外,也没有别的话说。
两人,就去沟沟垴垴游玩,花这一丛,那一簇,有绿叶环抱,显得很是迷人;有袅袅的香,不断送来,两人站在花丛前,华华给芳芳折了一朵插在头上,芳芳羞怯的幸福地笑了,脸上飞上了无边的红云。
游玩累了,两人便找个坪儿,坐在草艾里,草艾的馨香包围了两人。
芳芳禁不住倒在华华怀里,华华禁不住的吻起了芳芳,两人紧紧相拥,陶醉了。
当芳芳暗示华华更进一步时,华华没那么做,方松了手,说:“不,不这么,到结了婚以后再说……”
芳芳的脸红了,红了又白了,说:“你不喜欢我!”
“不……我喜欢你。”
“可,你……”
“不能了……婚后吧!”
“那……以前……又……”
“芳……”华华亲密地叫着,芳芳生了气,华华便伸出手,把芳芳揽入怀里,说:“把这美好的一瞬留到结婚那一天晚上吧!我是爱你的!”就吻起芳芳。芳芳就不生气了,脸上象起了幸福,就紧紧地拥着华华,草艾的香味包围着二人,二人陶醉在青山的怀抱中。
日子又恢复到以前的美好了。
二狗,见华华与芳芳一块回来后,依然那么好,没有一点裂痕,只感到不可思议,想:咋,我分析错了,想错了,只害怕华华与芳芳见了他,骂他,便躲着二人。
后来,又听说了华华与芳芳的事,要一月后,华华从县上要是回农村了定。华华在县上工作为什么又能回来呢?是以写文章定。二狗又想,华华妈是看重了方家的恩,强迫儿子找芳芳,不叫他出去写东西,害得他回农村,这,华华在母亲的威压下不得不服从,但二狗不信,华华真能与芳芳成!他想对人们说华华虽这几天不写文章还照样能回县里去,二狗感到有可能,二狗想到县上那个女的,既能追到农村来,她会帮忙的,已追到农村来,说明了她真心爱华华,不会轻易放手的。这,二狗虽不是哲人,凭他的一点所谓的社会经验是知道的。但他想还是不敢乱说为好,要不人们又奚落他笑骂他,这次预言的失败,已丢尽了脸,只在心里想:等到时候瞧吧!都莫高兴过早,我晓得你们都小看我,到有一日,要让你们好好看我。
话也不多说,华华与芳芳,是完全回到以前的温馨感觉中去了,华华不拿钟荷的话来分析一切,考虑一切,他又感到一种幸福愉快。白天,他们聊各自心中的趣事或去山里转,或打猪草……芳芳也感到无比的幸福。回来,从一大摞绣有‘凹’和红红‘囍’字的鞋垫中,取出一双,给了华华一双,脸红的象苹果了,把剩余的又锁起来,害羞地说:“这都是想你时做的,到那天,我会都给你的……那,那时你给我啥。”
“我……我……我给你我在学校争的奖状吧!”
两人深情地望了一眼笑了,华华把芳芳轻轻揽入怀里。芳芳给华华说信封里那双鞋垫是用血绣的‘囍’字,就把什么原因讲了,华华更紧地搂住了华华,说:“我到县上取东西回来时,一定带回来,好好珍藏着。”
两家大人,都为两孩子这么好而高兴了,只盼时间早早过去,早早地把婚事办了,也放了心。只在谋划这场婚事,得多少钱,在筹备了。
人们也都知道了哪一日,迫切地等待这一日早早到来,去喝喜酒。
第十天来临,乡上接到了县上电话,让华华尽快赶到县上。
华华接到这一消息时,怔了,不知这么早回县上做什么,不是要等到一月后吗,难道上边因他这么久未寄稿子去,过早地‘赶’了他让他去搬家吗。
因母亲已对人们说过,自己回到了农村再结婚,所以,本担心人们嘲笑白眼的华华,此刻什么也不担心了,只想到终于被人赶出县城了,也想到了钟荷的一些话语,想到城乡是有别的,一个有宽阔的街道,闪烁的霓虹,一个点着油灯,坑洼的土路,四周的人围着的是死寂的地方,心里一阵难过。可又想到这也许是命,自己原本不是农村人吗,他只安下了心,赶快去搬了东西回来,和芳芳在一起。
芳芳听到这消息时,倒以为华华又要回县上了,脸一阵苍白,痛苦地望着华华,华华妈这时看到这,倒笑笑的说:“别难过,你们的事要提前办了。”
“咋了!”
“你想,华华十几天没给人家写东西,人家不赶了他吗?傻女子,还难过。”芳芳一听,脸上顿时有了红晕,想着幸福就要来到,脸上漾出了迷人的光彩。
方根初听到,也一惊,听华华妈这么一说,也开心了起来。
第二天,华华便平静地来到县上,准备收拾东西回乡下了。
县城,又见到了县城。楼房,依然林立着,街中的河,依然默默地流淌。街上的行人,依然在喧闹,在徜徉着,华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思绪万千。
当去宣传部,经过广播站前时,华华看了一下广播楼,眼前,又浮现出了钟荷的笑容,想,此时她好吗?那晚,她误会了我,走了。那时,我已想通了她的话,按她的话走啊!可……又想到事已至此,本已成舟,无可挽回了,自己要回乡下了,自己是乡下人了,没有必要再向钟荷解释什么,也不想见到她,以免引起伤感。只让这一切,静静地在岁月中流逝吧!只感谢她的开导,可自己已没无能力振起来,按她说的做了,此时此刻,只有祝她幸福,这么想着,华华往前走了。又一下看到那根,他常靠在上边听广播的广播杆,他一下想起了,以前每天下午,人们都在街上漫步,自己靠在杆儿上,聚精会神地听广播的情景,别了,一切都别了……又看到河对岸的西瓜摊,摊贩还在卖着西瓜……华华马上收回目光,他怕敢看,怕敢想,以免引起往日的回忆,更难受,现在,已回农村了,去留恋这,还有何意,只是过多的伤害自己罢了。按以前的路走吧!老老实实作本分的农村人,别想的太高,跌的过重,华华,也就把头低下走路,什么也不想看,只想赶快去宣传部取了东西,好回去。
匆匆进了县委大楼,进了部里,华华想部长一定会是对自己冷峻着面孔的,说:“你可以走了。”同事们呢,不管以前相处的好与不好的,都会嘲笑,蔑视地看着他,不说话,但那目光似在说:真没有用,滚回乡下吧!想着,华华几欲落泪。但突地心一横,想:管他们怎么用世俗的眼光对待我,我不在乎他们以人走茶凉的方法对待我,不在乎,只需拿了东西就走,回农村去,决不留恋,也不会对他们表示什么恭敬依恋的,就急步走进了宣传部办公室。
还是那熟悉的几人,在办着公,部长正在埋着头看一份文件或什么的,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华华早已想到部长冷峻的面孔,所以也不惧怕,也就朝部长木然看去,仿佛自己不是一个战败的士兵而是一个即将凯旋的勇士。可出乎华华意料的事发生了,部长不但没对他冷峻着脸,反而一见是华华,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说:“你回来,回来了,累了吧,快坐下,歇一会!”便去给华华倒了一杯水端来。华华在心里想:有何直接说,我会马上走的,何必这么客套,假惺惺的。
“华华,你这次下去干的不错呀!可立下大功了,部里留下你了。”部长高兴地对华华说。
那些同事们,都对华华投去微笑,是善意的,纯真的,没有一点别的嘲笑,冷峻的目光。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我什么干的不错,要让走就别讽刺什么。”华华懵了,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部长在拿他开心,想着自己即将离开,就什么也不怕了,愤愤地说。
“哎,华华谁敢赶你,你有这工作能力,谁有权力能赶你走,你想走怕也走不了,你这次下去,一天一篇,已写了十几篇了,全方位报道了你们家乡受旱情况,以及抗旱保秋的先进事迹。本要你工作一月的,可成绩突出,提前收兵回营,经考查你合格了。”部长说,末了,显出风趣和幽默来。
见部长不象骗人,也不可能骗人,说的很认真,又想,部长,身为一部之长,虽在年青同志面前工作较放开些,但关键的事还是严肃的,总不致于拿这开玩笑吧!况这又不是开玩笑的事。
又看看众同事,目光依然是诚挚友善的。
便在心里嘀咕开了,这可怪了,我难道是超人吗?我难道有两个吗?一个被母亲‘监禁’起来,另一个我去写稿子了,写了十几篇好稿子,现在,我又回县上来了。我是不是我了。这是怎么了?华华越想越奇怪。但是,他所确信的是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自己,他又确切地被母亲‘看守’着,钟荷只给自己写了一篇的啊。
啊,会不会是她,华华心里一亮,分外激动,差点叫出了声来。
“这么说,这次来,你是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的,真是糊涂虫。”部长对还在沉思纳闷的华华笑笑说:“好了,你太累了,放你几天假,去休息休息吧!到时继续战斗。”
“谢谢部长……!”华华幽默而又激动地给了部长一个礼,惹的部长笑了,同事们也开心而友好地笑了,华华出了门,飞快地下了楼,他要去一个地方去找一个人。此时,他的心激动的不行。
走着,走着,华华激动的心,突然因想起了一件事而冷静了下来,脸上又有些忧郁了,想到乡下,又想到了恢复如初的芳芳了,想到这十几天里,两人在一块的关系,和芳芳对他铭心的思念,他感到芳芳太爱他了,把一切一切心已给了他了,离不开他了,这次,又离开芳芳,会使芳芳比上一次还难受,那自己也成了魔鬼般在折磨芳芳了。自己已得到了芳芳的一切,芳芳对自己,付出了多少啊,她是善良的,无辜的,她追求爱,自己就这么折磨她吗?她爱有什么错,而自己这么一次次地伤害她,这是人吗?你有心吗?华华的心在颤抖,身子在颤抖。
但是,现在又回到县上了。
华华的心,真的如被人揪扯般地难受,他斗争着,终于忍着疼说:回到城里了,也要赵找芳芳,不能出尔反尔。
但这时,却有一个人,正向他姗姗走来。华华全身不觉一震,身子颤抖了。他马上又担忧又意识到,刚立的信念的墙要垮的,以前,他给自己心上筑的那么高的墙,都被她推毁了啊!华华身边,不觉一阵阵出现她对他所说过的话,华华只感到意志又要瓦解了。但是,华华立刻又镇定道:“不,不能这样,芳芳是无辜的,这么做,不但村人唾骂,老天知道也要唾骂的。你有良心吗?你是在玩弄一个真心爱你的善良姑娘的纯真感情,你把她真心的爱当儿戏。你是人吗?有人心吗?若第一次背叛,就一直那么背叛下去,这还有理由,也不多昧良心,起码可以托辞以前是幼稚的没理智的,现在大了分析了,理智些了一想是不能结合的也罢了。可你,又要背叛,不就是见风使舵,在利用芳芳吗?你一切失去了,你便又抛了她你安的什么心,卑鄙,小人,可耻,华华在心里责骂着自己,他也给自己鼓气:要坚定,却不能再抛了芳芳,不管以后幸不幸福,要不,你就不配做人,还去谈什么属于你的幸福,也对不起所有关心你的人,这么想,华华低了头,暗暗在心里鼓起坚定的信念。”
走来的人,脚步声近了,华华感到心砰砰地跳动了。
“什么时候来的?”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甜甜地柔柔地问。
“刚不多时。”华华抑住自己的心,冷冷地说。
“走,到楼上去坐。”
去还是不去,华华内心深处,在斗争着,但不容他多想,钟荷已伸出了一只手,拉了他,华华已身不由己地跟着钟荷走了。
进了广播站,上了楼,开门,进去。
坐下了,看着钟荷,又看看这一切如旧的房子,华华恍如做了一个梦,怎么,怎么,又坐在了这里。怎么,怎么面对的又是这张面孔,那张较黑的脸呢,那望着他水汪汪富有深情的眼睛呢?她睁着焦渴的大眼睛盼着自己想着自己,芳芳啊芳芳,华华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脚上的鞋垫还热乎乎的,眼前,映出了芳芳站在村口张望盼他归去的深情的目光。
钟荷取了苹果,洗了,放入盘子里,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在华华旁边坐了,拿起一个苹果欲给华华,可一下看到了华华忧愁的脸色,问:
“怎么了,不高兴。”
“不,不,没怎么。”
“那,你的脸色……”
“没,没什么。”华华慌张地答,芳芳的影子在他眼前乱跳。
“别瞒我了,我看得出来。是不是这几天,和芳芳又在一起了。”
“没,没……有。”
“别骗我了,你的脸色我看得出来。”钟荷心里难过的很,把苹果递了过去。华华慢慢伸出手接了,拿在手上,不知吃还是不吃,吃了,味道是酸呢还是甜?!
钟荷自己也拿了一个,轻轻咬了一口,嚼着。
“这么说,你是愿意按你以往的生活道理走了,回到那对事业前途来说毫无希望的小山沟去哄娃儿!然后,生儿育女,一直到老了,把一切一切牺牲在不必要不值得的地方。你为什么呢,说为爱情,这是真正的爱情吗?这,我以前分析的够多了,现在不想说了。这值吗?爱向来是建立在共同语言共同事业的基础上的,只有这样爱之花才会长开不败。为了去牺牲事业就不值得,何况你这就不是真正的爱,是勉强的爱,交换的爱,牺牲的爱,拿人生大事开玩笑图报的爱!”
华华的心一怔‘勉强的爱’他喃喃道,不觉间想起了在医院里时,母亲对自己相逼的情景,和在家里管制的情景,华华的心里刚筑的墙,又在狂风暴雨下了。芳芳的面容,在他眼前在喜怒哀乐地变幻着,可那眼睛,已不复水灵,而是十分的呆涩,身子分外的笨拙了,在华华眼里只是远去,远去。
“你,不能选择这种无爱的爱,没有共同文化语言的人,最终会毁了你的前途事业,你什么也没有,你不幸福,只会痛苦……”
华华心里这刚筑的墙,终因抵挡不住风雨的侵入,一点点地倒塌了。华华紧紧抓住十天的藤,现在,他又攀爬到了岩头,那藤,对他的一切又在远方了,钟荷,又冲到了他的心里来。
芳芳,终于再一次要在他的心里远去,但是,在医院里芳芳留给他的喜怒哀乐的容颜,还强烈地在眼前,与华华对视。华华,感到良心上的谴责,芳芳那目光,在眼前闪,已不是深情的,而是愤怒的,似在骂他:没良心,没良心……可是,华华的心,在钟荷的话语下,前次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禁不住,又要背叛了芳芳,在这斗争的关键时刻,华华哭了出来,泪扑簌簌地流,有一半是酸涩,有一半是甘甜。
钟荷见华华哭了,把未吃完的苹果扔了,忙惊慌地对华华说:“华华,华华,你怎么了,我那话说错了,刺伤了你吗?”
华华边哭边说:“没,没刺伤,你的话是对的。”
“那……那怎么了?”
华华哭了一会,抬起头,擦干了眼泪,说:“我知道,芳芳对我是太好了,我知道你的话是对的,可我,在这即将在心里忘掉她的一刻,心里难过呀!”
原来是因为这,钟荷的心一下兴奋了,啊,华华,他又回来了,人和心都又要回到她的身边和心上来了,兴奋中便安慰道:“那你就哭吧!哭了,心里会好受些!是呀,虽说不是真爱,可是在一块那么久,手足情谊,也是难舍的呀!
华华倒不哭了,说:“我真不明白,我从那天离开你后,母亲逼我,不让我哪去,我一个字也没写,可部里说我写了十几篇报道,还很好呢,部里表彰我,真是怪事,还不回乡下农村了。”说毕,华华睁大眼睛看着钟荷,他看出了钟荷不好意思的神态,低了头,很是羞涩,好久,才抬起头,深情地看着华华说开了:
“华,我是真心爱你的,不管怎么,失去你,我是痛苦的,你是我第一个爱的人,爱的那么深,我即已追到农村,走出了第一步,我还要追到底,那晚,你去了医院,我知道,你母亲会逼你与芳芳成的,他们只知道农村的一物还一物,一报图一报,却不知道这交换中一个人的惨重付出,他们只知良心,而不去理性分析认识,我看到你母亲对你那么凶,我知道你不屈服是不可能的!当时,我的心是多么难受呀!真如万箭穿心,我还到医院外边去了,但没有人,回到乡上,我哭了,那夜,整整一夜,我都没睡好,辗转反侧,心痛苦的有些麻木了,才恍惚睡去,便做恶梦,梦见你被人夺走了,我便哭,哭,醒来,满心伤疼。但我要争,为了爱,我不感到卑鄙,去追求真正的爱,是幸福,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便下了乡,下午,很晚才回来,把稿子从值班室以你的名字用电话发到县上。”
“一连十天呀,白天,我忍着毒辣的太阳晒,直累的头昏脑涨,可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我在追求爱呀!每写一个字,我就觉得你在向我走近一步,就忘了辛苦,反而感到幸福了,为所爱的人做事是幸福的呀!”
“夜晚,静下心来的时候,一个人孤怜怜,想着你,睡不去。想到你在母亲逼迫下,一步步走不愿走的路,我就万箭穿心,这时,我强忍着不去想,而是构思第二天的采访稿,每有一个构想,我就感到你就往回往我眼前走了一步,每当用电话将一篇稿子送走时,我是多么幸福呀!”
“我每一天,都是在苦中过的,可是我知道我每受一天苦,换来的是早一天与你在一块的幸福。我就把心中巨大的苦悲化为力量,发奋地去写稿子,用心去写,用我最好的汗水去写,争取每一篇被采用。”
“我也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对我开了恩,许是为我追求爱的诚心所感动了吧!到第十天,因每天都有你的报道,而且质量好,在所派出的所有人中,你是第一的。便结束了对你的考察,让你回县上了。”
“听到这一消息,我是多么快活呀,知道你要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与以前短短的相处一样,一下让我感到我是世上最快活的人了。我想唱想跳,来表达心中的幸福。”
“让人给你捎信下去,第二天一早,我便在你之前回县上了,静静的,幸福地等你回来。”
“虽你母亲逼你,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不会轻易丢下这份工作的,所以,我心平气和静静地等你,心中,那苦熬的痛苦已过去,有的只是焦急地等待。”
“我便在广播站楼上楼下徘徊,希望见到你,等啊等……好不容易见到你来了……”
钟荷用情地娓娓叙述着,脸上,一阵阵出现着幸福的红晕,静静地望着华华。
华华静静地听着,心中不禁深深地受了感动,啊,真想不到,钟荷这么深深地爱自己,也就把十天来,母亲如何逼自己,以为钟荷失望于他了,就回县里去了,禁不住母亲的威逼,和芳芳的温情,差一点依顺了的事说了。这次到县里,他想到是来搬东西走的,想不到又回到了县上等等事说了。
听毕,钟荷拉起华华的手,怔怔地望着华华,说:“华,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的,不管怎么样,我一直爱你,别人是夺不去的。看现在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
华华没有说什么,只喃喃道:“啊,我是不是欧亨利小说《警察与赞美诗》中的主人公了。”
“不,你不是,你是你,我们一直永远在一起,你是可爱的华。”
华华哭了。
他此刻的心,被两只手揪扯的,要让他窒息,往那一边走,他都感到揪心的疼,虽他在钟荷的面前,禁不住又要往钟荷那走了,但是,那卑鄙虚伪的词,一个个往他头上落。芳芳的面容,在他喜欢时的笑,不喜欢时的悲伤又在眼前。而与钟荷在一处时的愉快,分别这些日子的痛苦也在眼前,往那边走,华华都感到一种缺憾,所以,他哭了,虽刚才已决定要走钟荷说的路,但此刻,他又哭了,泪,那么酸:“华,我知道你此时的心,哭吧!哭吧!哭够了,冷静地想,看该走哪一条路吧!我是爱你的,但也不能强迫你爱,你有接受爱和拒绝爱的权力。”
此时,华华任心里多么自责,不该再次抛了芳芳,可又想到回了县上,又想钟荷以前的话,指出两人的差距,芳芳写不了文章,支持不了他的事业。又想到这十几天,钟荷代自己工作,支持自己事业,使自己有更美好的前途,在钟荷这感情的海洋里,华华再也抑不住地做了最后的决定,这一刻,他的心揪扯的是多么痛啊!但他想,这是暂时的,终于对钟荷说出了口:
“荷,我按你指的路走。”
“啊,华。”这阵,钟荷禁不住全身心的激动,以致颤抖了起来,一下扑到华华怀里,幸福地嘤嘤哭着了,这是受了感动的哭声。
华华也止住了自己的哭声,轻轻地,轻轻地给钟荷拭去泪,钟荷幸福地说:“这次,你回县上了,我们可以在一块了,白天,我们去采访,多写稿,共同去开拓进去我们的事业。空余,我们去散步,在路灯下,在小河边,或去看一场电影,跳一阵舞,我想这是多么幸福呀!”
华华静静地听着,轻轻揽着钟荷,如抱一个初生的婴儿般了。
钟荷也不再言语,只是扭了身,半躺在华华怀里,半躺在华华怀里,伸出纤纤的手,爱昵地望着华华,为他轻轻拭去刚才哭时,还残留在脸上的泪水。华华也深情地望着钟荷。
静,时间似静止了,只有眸子里火热的情感在交流,心,在激动地砰砰地跳。
钟荷,轻轻按了华华的头,向自己靠拢靠拢,华华也已沉在爱之中了,禁不住心跳,慢慢的俯下身子,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了,热烈地长久地亲吻着。
女儿本清了一个月的假,未到十天便回来了,做县长的父亲,忙于政务,或如何媚上,往上爬,如何欺压下级,讨好上级。关于女儿为何清一月的假,未到十天便回来了,未做过深的考虑。
而女儿十来天在哪,他也不知道。这十来人,他去地区开了一个会,哪顾上想这么多。
在地区开会,会毕,他与地委李书记在一块说了很多话,钟县长给汇报了本县一切好的情况,只说这是地委书记领导的好。钟县长,知道李书记有个儿子,比钟荷大不了多少,还未成家,便对地委书记说:“咱县漂亮姑娘多,要看得上,在咱县给找一个。”
“那好,那好,我真求之不得呢?”地委书记说:“哎,听说你不是有一个千金吗?咱不要别的,就要你这女子,你可愿意。”
“你说的是真的。”钟县长忍不住心跳。
“那,还能开玩笑,你不愿意?”
“那,那能不愿意,只要你儿子看上了,要找,我们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呢?”
“那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会毕,钟县长本准备去给老婆道个喜,可会议精神很重要,工作累,要回去安排,便早早回了县。
第二天,钟荷便回来了,县长很想把这喜讯及时地告诉女儿,可一考虑,这事哪能由父亲给女儿做媒的,找个人牵线吧!可由于此时工作很忙,县又大,县长忙于这区到那区研究工作。传达精神去了,只是把这事压在心上,想着女子将嫁给地委书记的儿子,钟县长越发踌躇满志了,梦想着不久青云直上。车子,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县长的心跳的如兔儿一般了。
钟荷与华华幸福而又陶醉地吻着,那么忘情,那么激动。
暮色,已渐降临到小城上了,使得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给了人一种朦胧的感觉。
幸福的忘情的钟荷,知道,此时此地,不适宜于把处子的身子给华华,便轻轻而又温情地推开华华,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华华,甜甜地幸福地说:“我们,去外边走走好吗?”
便起了身,华华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到了街上,忙了一天的人们,这时,终于在一天工作的繁忙之后闲了下来,来到街上,散闲地坐在街边的树下闲散,或情侣相携,在街边的路灯下,喃喃细语,给小城的夜,增添了不少的和谐与安详。
钟荷与华华,下了广播站小楼,出了门,来到街上,立刻投入到散闲的人群中去了。
一会儿街灯次第地亮了起来,两人在路灯下,并肩走着,微微的河风,送来一阵阵凉爽惬意的感觉。
电影院,录像厅的配乐声很响,在山城的夜空里回荡。舞厅里的乐声,悠扬地飘荡在空中,给山城添了不少的诗意。这一切,都不同于山里的寂寞,沉静。华华听着这一切响声,看着绵延的街灯,灯光下林立的楼房,心里分明感到了一种舒适感,及一种优越感,这一切,都是身边这个姑娘再次给自己带来的。华华一下感到回城的美妙了,在心里越发感激钟荷,就越靠紧了钟荷的肩头。到了一个路灯下,两人靠在依河的栏杆上,水,在哗哗地流着,映着五颜六色的光柱,在水里如游蛇般动荡不已。
对这一切,早已熟悉,已看的几乎有些厌了的钟荷,是不过分在意的!只是一心,一心只在华华身上,想到心爱的人,华华就在身旁,在兴奋中,她也才感到今夜城里是那么美,一切的声音那么悦耳。这是沉重苦熬了的心,轻松起来的感觉,华华仍在沉思。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回到城里了,又得到了一切,事业前途,我该怎么感谢你。”
钟荷心正在兴奋中,一下被感动,幸福的使她几乎眩晕了,更挨近华华,让体温在交流,让华华能感受到自己受了感动后的心跳。
身边,一对对依偎着漫步而过的爱侣,但钟荷却感到自己此刻是这一切爱侣中最幸福的!就闭了眼,静静享受着这幸福,想着十几天的苦磨,终于换来了今天,那苦疼,她忘了,只感到现在,是多么幸福!心爱的人,就在身旁,好久,钟荷在幸福中镇定了下来,幸福地对华华说:“谢什么呢,爱,就意味着付出,牺牲,爱,应建立在共筑的事业大厦之上,我们之间,还讲什么呢?以后的路还长,我们应该更紧地携手,努力才是。你还不怎么会写,虽回来了,我的帮助还不够,还要更加努力。”
华华的内心,也翻腾着热浪,禁不住伸出手握住钟荷的纤手,内心的情感,在温热的手上传递着,两颗心的力量,将在此处汇合,去开创事业和爱情。
舞厅里低缓的调子,更响了。那一幢房子里的灯光更明亮了,路灯的光,就越温柔了;风,轻轻的送来,也送来远山上花儿的阵阵芳香,将两颗砰砰跳动的心包围着。
两人就这么拉着手,向前走去,慢慢的,悠悠的,喃喃低语着。
钟荷,又在娓娓又认真地,给华华教稿件写作,华华用心地听着,手也更紧地握着钟荷的手,那么纤细,细嫩。华华也感到纤手是那么有力了,指导他,去建筑事业的大厦。
华华又给钟荷讲了,那次离城之前,孤身采访了一次的经过,钟荷听了,笑的嗝儿嗝儿的,象小孩子一般,说:“新闻都把你绊倒了,你又扔了,哎,新闻,还与你吵架,你又害怕地把它甩了。”
“怎么了?”华华不懂地问。
“不怎么,明天我俩一块去找新闻,你就知道了。”
华华见部里没让他上班,对这头疼的事还无绪,钟荷这么说,他也不好说不去,答应道:“好吧!”
电影,已散场了,享受了精神财富的人们,充实愉快地匆匆往回走了,舞厅的终曲,剧烈地狂欢地响起了。夜已晚了,街上,闲聊的人少了,情侣,也不多见了,只有少数还依在路灯下,在较暗的地方,大胆地亲吻,钟荷与华华也便往回走。
到了广播站前,二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了。钟荷上了楼,到半小时以后,她才怀着激动的心,回到县委住处。由于这么些天,劳力与劳心,钟荷现在才感到疲乏了,她是城里姑娘,从小未受过苦的,是在蜜中长大的,这次受了这些苦,不知怎么就受过来了,有时,爱的力量真是巨大的,连钟荷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想到已回到自己身边的华华,想到他与自己紧握的手,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就连所担心的父亲,已沉入爱中的钟荷,只知道去爱,又正值父亲下乡了,也就忘了他。便感到心里十分的轻松了,充满了一胸的爱意,不一会儿,便在舒坦与安然中,幸福地沉沉睡去,脸上,带着入睡时幸福的笑。
又回到县城了,重又过起城里人的生活时,在钟荷的话语及行动下,芳芳在华华心目中是远去了,可是,华华并不安然,睡不着,一闭眼,就会看到母亲的双眼,这双眼,以前对他充满着希望与关怀,现在,却满是愤怒的目光,那慈祥的脸上,因愤怒而成了酱红色,充满了恨,远去的芳芳,给他做饭,在一块聊天,打猪草时的快乐情景,一次次在眼前闪现,而在自己背叛下,芳芳悲痛欲绝,一脸悲伤的样子眼前闪。方根呢!那张慈祥的脸也在眼前,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期望他回去吧,院子里的人,也在盼着吃喜糖,这次,又离开了他们,要背叛芳芳,母亲呢,会气愤的与自己断绝关系,芳芳与她父亲会是多么悲伤。村人会骂自己的,芳芳一家人对自己毕竟是太好了。
钟荷的所有话语,一直响在耳畔,是的,爱意味着牺牲,母亲,以后也会理解我的,我不能以人生来交换,这太残重了,已到了城里,我还有自己的追求事业,关于芳芳家的付出我以后会回报的。
可是,华华不知道该如何对母亲,芳芳,方根说出心里话,把这一切告诉他们,解释给他们。让芳芳再等吗,那太过不去了。告诉她让她去另找。
他们也许感到自己骗了他们,自己说了一个字不写就回了农村,为何一字未写又回到了县上,他要告诉他们,是一个深爱自己的姑娘,钟荷给自己写帮自己回县上的,自己应该追求能携手干事业的伴侣,让芳芳另找吧!不要再等他了。
可怎么告诉呢?
写信!
可信又怎么写,写的严厉,过不去,婉转,他又害怕引起误会绵延,不必要的情感……他怕,怕母亲的目光,能杀死他,还有芳芳和他父亲的目光……华华怕,怕呀,只能辗转反侧睡不去。
怎么办,怎么办?
脑子被想的昏乎乎的,夜已深了,忽在脑海里出现一双水灵灵的深情的眼睛,望着他,这是钟荷的目光,在追他,鼓励他,期翼着他,啊,明天去找钟荷,商量解决办法吧!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觉醒来,天大亮了,部里近几天也没有他的工作,匆匆吃毕饭,华华便去广播站,找钟荷,征求她解决怎么办。
华华去时,钟荷刚起床不久,她不知道华华为啥这么早就来找她,惊异的不得了,笑笑地问:“怎么,你不上班了,我不是说下午六点见去写新闻吗?”
华华也不掩饰,说因才回来,部里见有功,让休歇一些时间。说时感激地望了钟荷一眼。就又把昨夜难眠中思考不出怎么办的事说给了钟荷。钟荷一下受了感动,华华是已完全归心于自己了,就上前拉住华华的手,给了华华一个吻。就对华华说:“写信回去说明了一切,再汇两千元钱,算是偿还他家供你上学的钱。”
华华听了,说:“可怎么写,现在就写。”
钟荷说:“到时你就知道怎么写了,现在也不急着写,让他们盼,过一些天,到他们感到失望时再写,这阵他们还有希望等你回去,到他们失望一些再写。”顿了一会,亲昵地揽住华华的胳膊,说:“既已没上班,那就留在这吧!我也没事的,假还没到,我想上了上班,不想上也就不上,我本以为你回来就上班的,所以让你今天下午六点见的。”
华华也就爽快地答应留下。
“你吃饭没有。”钟荷问。
“已吃过了。”
“可我还没吃呢,走,吃了,再去少吃点,”就拉了华华,出去了。
清晨的县城,一派繁忙景象,小摊,都在纷纷的忙手着摆开,有抢生意早的,已摆开了,街上的人,形色匆匆,有急着去上班的或欲去远门去乘车的旅人。
叫卖声,汽车喇叭声,人们的喧闹声,响彻了整个小小的县城。阳光,已渐渐在城里铺开,启开一天真正的序幕。
在形色匆匆的人流中,华华与钟荷倒悠闲,慢慢地走着,到了一个临河,较清新的小吃摊前,见无别的人,两人坐下。
河水,在哗哗地唱歌,阳光,是那么明媚,笼着温情的两人,只感到空气是那么清新明净。
钟荷要了一碗混沌,两个肉夹馍,要华华吃,华华说吃不了,顶多一碗混沌就行了。钟荷不,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吃,别斯文,要不身体怎么能壮实,”硬给了华华。给自己又要了一份吃着了。
华华早上,虽说胃口不好,吃的不多,但确乎是吃饱了,这下,一碗混沌未吃到一半,肉夹馍未咬几口,肚子硬是撑不下去了。钟荷倒一口一口美滋滋地吃着,一边深情地看着华华,这是第一次与心爱的华华一块吃东西呀!华华确实吃不下,放下了碗,做出一副难堪的样子,钟荷知道华华吃不下了,便想捉弄他:“吃吧,吃吧,不吃完怎么行!”华华无可奈何又吃,不几口,就做出一副哭相,道:“我确实吃不下了,吃下去会撑死的。”
钟荷在心里笑了说:“那你看,不吃怎么办?”
“这,这……”华华不知所措了,半天终于说出:“那,你……你代我吃吧!”
钟荷一笑,深情地望华华一眼,说:“这也可以,你也必要代我吃下这一点。”又望向自己面前的碗里。
华华一见碗里已不多,同意了。
交换碗的一刻,钟荷的眼里,分明有着一汪深情,两颊绯红,望着华华,华华也感到一心的激动。
拿起筷子吃着,钟荷感到一心的柔情,真的,她从没吃过比这更好的饭。
华华吃着,发现食欲突增,真的,他从未感到有比这味道更美的饭食。
默默地吃毕,轻轻放了碗,深情地对望了一眼,一个默契的笑,起身,并肩悠悠地回广播站了,两人只咬了几口的肉夹馍遗落在小摊桌上。
回广播站去后收拾好了东西,钟荷对华华高兴地说:“走,去找新闻。”便和华华一块上了街。
一边走,钟荷一边又给华华讲新闻的写作方法,以及如何发现素材,提炼主题,讲的很认真,仔细,华华倾心地听着,那么专注。此时,他的心中只觉得芳芳的话,是那么啰嗦,无味。
不觉间,便到了让华华摔跤的那条巷子里,的确,垃圾四处可见,脏乱不堪,钟荷便就如何去发现,提炼这一消息,细细讲给了华华,要他以后怎么去现实生活中发现消息……从小处见大,等等,说给了华华。华华听的很认真。
钟荷这次不写,让华华写!
一遍,钟荷看了不满意。
两遍,还不行!
三遍……
华华的额上,挣出了豆大的汗珠,钟荷爱恋地说:“写不出,一会想想再写,不急,莫急!干啥事,只要有恒心,不急,不受一点困难,怎么能干成事情。”便让华华歇着,她去买饮料来。
想着钟荷对自己事业这么关心,对自己这么细心,望着钟荷远去,消失在巷子尽头亭亭的背影,华华的心一下受了感动,心里异样地温热,这是与芳芳在一起,芳芳所不能给他的感觉。虽时时感到对不起芳芳,但华华感到,此时,路还是走对了。
受了感动的华华,脑子一下空灵了起来,轻松了不少,想着钟荷刚才的讲解,一下来了灵感,就轻松随意地写起来。钟荷拿了两瓶饮料来时,华华已轻松地写毕了。
“哎,写不出歇一会吗?干嘛这么不要命!”
“你看,这行吗?我感到很好!”钟荷见华华认真的样子,把饮料给了华华,自己看了起来,末了,兴奋地对华华说:“啊,你真行,是什么力量让你写的这么好,简直超过我了,我嫉妒死了。”
真的,钟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华华写的,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词语那么恰当,句子那么通顺,问题提出分析那么透彻。真的,令钟荷不敢相信,这是华华写的,只惊奇地望着华华。
“是,是你的力量!”华华说,又把刚才钟荷出巷子时,他看着这背景,想着对自己事业的关怀,心中有了力量,才写出的心绪说给了钟荷。
啊,钟荷的心,被感动了,内心的温热,幸福地涌上心头,那么用情地看着华华,脸上升起了幸福的红晕。
写毕了,两人便出了巷子,一边喝着甜滋滋的饮料,钟荷一边给华华讲如何发现,提炼消息。讲了那次他吃凉面,发现了食物里有苍蝇这一事件,也可提炼成消息,消息,就在日常生活中,小事中,关键是如何慧眼去发现,这只要平时留心多看多想也不难去发现的。华华静静地听着,不觉间,过了桥,一会回到广播前了。
到了楼上房间,华华疾快地誊着稿子,钟荷静静地爬在桌上看着,在小小的房间里,一切是那么安谧。
誊毕后,钟荷拿了稿子出去了,不一会也就回来了,说,已准备下午播了。
华华心里很是高兴,想自己终于又在钟荷的帮助下,向前迈了一步。钟荷在华华身边坐下,华华与钟荷静静依在一块,窗外,车鸣声,人的喧哗声一阵阵传来,只有这小屋里,独有着一份安静,钟荷深情地望着华华,华华的心砰砰地跳动着,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钟荷的手,摩挲着。一下,钟荷与华华,又相拥在一起了,两人都禁不住内心的激动,心砰砰地跳着,心里满伫的是火样的情怀,都愿这么久久相拥,沉在幸福里,不愿分开,醒来了,只把那热辣辣的吻献给对方,心里一阵阵升起热情,彼此更紧地搂住对方,想融化在彼此的怀里。
下午,两人又下了楼,去那小吃摊上,果真,那苍蝇还时时在碗里,华华又提笔,不一会儿,又草成一篇,钟荷一看,大为称赞。
在一家洁净的凉面摊上,两人坐下了。这是在一个树荫下,格外的凉爽。树上,挂在笼子里的画眉在婉转地唱着,凉风一阵阵吹来,惬意极了。
吃了一半,钟荷又逗华华,与华华又交换着吃,又一次感到那味道的鲜美。
后两天,华华也就这么指导华华写稿,在三天后,华华已完全掌握了要领,以后,再加深些理论知识上的学习,会成为一把好手的,他以往所学的知识,是没有经过实践的,只要一经实践,发挥出所有的能量,那么,写稿子他会与自己成绩一般优秀的。
而在这几天里,两人努力于事业,使感情随之也加深了。
第三天下午,两人又出了城,走过田埂,到浓郁的柳荫下,鸟儿,在柳叶里婉转地唱歌,河水,在叮咚叮咚地鸣奏着欢快的乐曲;钟荷,依在华华怀里,华华轻轻地揽着她,如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两人心咚咚地跳,在静静中,感受着幸福;好久,好久,钟荷从陶醉中挣过来,深情地说:“这真幽静呀!”
华华点点头,痴痴地盯着钟荷,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秀发;钟荷也盯着华华,心在热烈的交流中受了感动,又亲亲地吻在一起了。
河水,更欢快地鸣唱了,鸟儿,在树上更活泼地蹦跳,阳光,静静地坐柳荫间撒下斑驳的光,死很害羞,光点子在颤动着。
慢慢的,这害羞的光变成了彩色的,在深情中醒过来的二人,站起了身,走过田埂,玉米林便淹没了两人,散出清新的芳香。华华拉着钟荷,上了路。
钟荷看着华华,幸福地说:“华,你看夕阳真美呀!”
“是啊,真美!”华华一手揽着了钟荷。
一道夕阳,从背后撒来彩色的光,笼罩着热情的人。
“华,几天来,你终于掌握了稿件写作了,再努力,路会更宽更广的,事业也会更辉煌的!”
“这还感谢你啊!”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感谢的话呢?”
华华的心又一次被感动了,更紧地揽住钟荷,走在绚丽的霞光中。
眼前的城,群楼,街道,一切都在彩色的光里,远处的山峦也在这彩色的光里,静静伫立,分外秀丽了。啊,一切是那么美啊,华华的心分外开阔起来,感到惬意,充满了一心的诗情。
“还记得吗?前不久我们这么在夕阳里相谈吗?”华华说。
“嗯!”钟荷柔情地依在华华身边,华华揽住钟荷的腰。
回去后,两人在房间里坐了下来。
华华告诉钟荷,要给芳芳去信了,把一切情况告诉她。钟荷点了点头,脸上有幸福的光晕。
深情地看着华华。
钟荷爬在桌子一端,华华在桌前坐下,取出了纸和笔,飞快地给芳芳写信了:
芳芳:
你好!
命运是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第一次,让我分在县里,后回去,本以为不写稿子,就可以回了农村,那么,我们可以如约,和你共度一生的,可是,我们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我又回到了县上。
与第一次一样,我不骗你,我回农村采访,走时,部里是说,完不成任务,或完成的不好,就回农村去,于是,我母亲让你守着我,哪也不准去,我已屈服了,准备走回农村这步路时,可命运不让我这么走,我又回到了县上,这次回到县里,我回来后才知道,那么多天,是钟荷那次在医院前,你看见的和我一块采访的那姑娘,帮我写稿子,让我回到了县里,她太爱我了,为了我她已受了不少苦!
芳芳,若在农村,我是答应娶你的,可是,我又回到了县城里,我要追求事业,也需要理解的人,我知道你待我好,你是好姑娘,可是,你没文化,你支撑不了我的事业,也理解不了我的,只知给我洗衣服,做饭,侍候我,可是,你并不能支持我的事业,我并不能感到真正的幸福,反而感到累甚至痛苦。因我们没有起码的共同语言,共同的事业基础,你嫁了我,也不会带给你什么幸福可言的,我只顾事业,会很少和你在一块,照料不到你,又没有共同语言,在一起也没有多少话说。而彼此的痛苦又不能彼此安慰,你还是在乡下找一个爱你的人吧!你们有共同的文化,能永远在一块,和睦地过着快乐日子的丈夫吧!
这些,都是我们以前在一块,幼稚的我所想不到的,现在,与钟荷在一块,生活在县上,她帮我,指导我写文章,我们携手追求事业,在我成功时,她鼓励,在我失败悲伤时,她安慰,我们有共同的事业,共同的语言,我也爱她,才发现,我们之间原本有着一条多么深的鸿沟呀!芳芳,在农村找一个吧!我现在才感到我们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在一起,不能带给彼此的幸福,只能是彼此的痛苦。我们都去追求各自的幸福吧!
芳芳,我知道,你及你家人对我都很好,从小到现在;可是,芳芳,现在我也才明白,不能用这去交换纯真的爱情,爱是交换不来的,若交换,彼此将要做出多大牺牲,而以后也不一定能过幸福,我深深地记得你家给的好处,现这二千元钱,希望收下,算是作为对我的回报吧!
芳芳,忘却不应该,也不真实的过去,走出记忆,走向真实的明天吧!只有明天才是真实的。
华华 ×年×月×日
写完,交给钟荷看,钟荷眼里闪出希望的幸福的泪花,倒在华华怀里嘤嘤地哭了,这是幸福的哭声,对华华说:“华,为了我,你抛下了芳芳,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吧!”
“不难过,我感到现在是对的,有事业,也有你这么一位支持我事业,又爱我,使我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美人,我有什么难过的,那是不应该的过去。”
钟荷听到这,内心深处升起了巨大的温热情感,一下涌向全身,幸福的令她晕眩,她喃喃说:“华,我的好华,我这一辈子都支持你的事业,一辈子我们不分离,什么也拆不散我们的。”
华华也幸福的流出了泪花,紧紧地,把脸与钟荷的脸贴在一起,让幸福的泪无声流着,流着,都感到了彼此心里火热的情怀。
第二天,钟荷拿出钱,和华华一块,去邮局寄了信,汇了款。
华华,在钟荷爱的臂港里陶醉了,要在一般情况下,一想到母亲的目光,他会怕的,想到芳芳,方根的目光,他或多或少会内疚的,可在钟荷所给的爱里,他陶醉了,忘了这一切,把信寄了,款汇了。
从邮局里出来,深情地望着钟荷,说:“荷,你真好,花了这么多钱。”
“快别说了,我们还说这话,爱人,是相患难,真甘苦,去建造爱的大厦,你我还说这话?”手,紧紧地拉在一起。
街上的行人,匆匆走着,河水,哗哗地流着,收录机放着流行乐声,欢快地响彻整个山城上空。
二人缓缓走着,华华和钟荷,想到一切一切的苦难你折磨都已过去,将走向幸福的日子,心里别提有多么激动,一下感到世界是多么美好了!
天,瓦蓝瓦蓝的,只有偶尔的云絮飞过,山,一派碧绿,越发明媚秀丽了,钟荷忽提议到:“华华,我们去相思调玩,好吗?”
“好,好啊!”华华高兴道。他听人说过,在城外不远,有一个山间的游逛区,他还一直没有去过,今天,天气这么好,心情又这么好,便高兴地答应了。
和钟荷上了楼,收拾了一些东西,两人便依依向城外走去,去相思洞。;
华华一走,芳芳的心,既兴奋又忧愁,兴奋的是,华华一去,从县上回来了,到了乡下,就可以和她结婚,就会一辈子和华华在一起,他工作,她给看家,他累了,给他做饭,渴了,给他端一瓢水,衣服脏了,给他洗,来伺候他,有空了,一块去沟儿里打猪草,她打猪草,华华坐在前边,到打到跟前了,便静静地依在华华身边,听华华砰砰的心跳,鸟儿的啁啾,小溪的歌唱相伴。让阳光静静笼罩二人,绿包围二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或手拉手,走在村外小路上,呢喃细语,华华给他讲工作上的新鲜事,她静静听着,自己给他讲猪喂肥多了,庄稼长的好多了,能收不少。一抹阳光,从山头撒来,使人心胸感到明净净的。
这么想着,芳芳别提心里有多么高兴,这高兴,华华妈与方根也有的,华华妈想到儿子终回乡下了,可以与自己在一块,也又找了芳芳,不但报了方家对自家的深情,也又了却华华大在世时临终的嘱咐,方根,高兴女子终又与华华在一块了,白头偕老,多年的等待,成为现实,想着女儿的幸福,心里也乐滋滋的了。
芳芳也有忧愁,华华只要一离开她,她就怕,虽她明明知道,华华这去县上,是以后永远在一起的基点,可她仍怕,县城那么大,那么大……她怕华华随时会失去,忘了自己,不过,在前两天里,芳芳心里的高兴,是完全抑过了忧愁担心的。
华华一走,家里便忙乎起来,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全倾了出来,虽说现在时兴简单的新式结婚,可客总是要来一些的,不待不行,也好,两家是邻家,便打破了农村人过喜事先娘家操办了酒席后婆家操办的常规,两家合在一起操办!这么能节省下一些钱,要不,虽简简单单地办,也确乎操办不起,酒,要好酒,多少钱一瓶,菜要好菜,还要肉,两家合着来办,才不至于欠下帐。方根和华华妈也商量,两娃娃才到一块,什么也没有,不能给他们欠下帐,那,小日子可怎么过呀!
农村人,过喜事或丧事,总有一些乐意帮忙的人,便有人去买菜,到第二天,菜已准备好了,只等华华从县上回来,炒菜摆开喜庆的宴席。
芳芳看着这些菜,想着这是为他俩准备的,是他俩以后生活在一块的保证,便格外感到幸福了,想:华华不会不回来,会的,家里已准备下了这么多东西,他怎能不回来。回来了,她就可以永远与他在一块了,,以往一切她所憧憬的幸福就要出现了,脸上就出现了红晕。
华华妈,方根忙于准备,也不考虑华华,他们只想到华华此次回来,在家整整呆了十几天,什么也没干,也没哪去,没写出东西,一定交不了差的,会被赶回来,会回来的。只一身心沉到准备过这件事之中去了。
到第三天下午,已全准备齐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也在此时,从繁忙中醒过来,他们才知道这是在为谁忙何事了。可,华华为何还不见回来,去县上只需搬回一两床被卷,头一就可走,要回来也早该回来了,可怎么还不见回来,华华妈在纳闷,方根也在自问;芳芳,第二天下午,已担心了,到第三天,家里虽一派繁忙的景象,可她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忧愁占据了她的心,她一遍遍地问:怎么了,这倒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见回来,只是骗我,其实,他根本不会从县上被赶回来呀!也没什么考查,只是用了计策,骗过我们,又回到了县上。
在县上,华华就不会回农村工作了,在县上……这么想时,芳芳已确信了这是真的,华华已在县上了,心里别提有多么难过。在县上,他说的只有回到农村才找自己,那么,这下,他不会找自己了,在医院前所见到的那个白皙脸的姑娘,一双深情的饱含秋水的水汪汪的眼睛,已在眼前闪动了……芳芳的眼里立时充满了愤恨,眼里,又包满了泪水,想到在医院里,那夜,华华对自己的冷淡,便越发悲疼。
但芳芳没有放声哭出来,只是忧愁的心里分外难过,可她的眼里,还有一线希望,多么愿一切不如自己所想的。她用一双忧愁的企盼的眼神在伫盼华华的归来。
她想到,这些天,华华在家里,对自己不错,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的话,还 一块去打猪草,自己还倒在他怀里……也许,他去县上办这事,遇到了麻烦,或上边不要他在那工作,回乡下工作,还有 一些手续还未弄好,安排他回来在那工作还没弄好,他正在奔忙这事吧!
抬头看看天,太阳毒一样地热,把火样的光撒向大地,一向苍劲的树木,焉下了叶子,一派死灰色,天一直旱着,地上,早已龟裂出无数的缝儿。空气中,焖着火样的热,芳芳未去过县城,只听华华讲了一些,他便想象着在那人多,车多,楼房多的县城里,华华一会跑这,一会跑那,忙工作关系,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在高楼下穿来穿去,满头大汗,一脸焦急,芳芳在心里暗暗担心,可别热坏了他,小心莫让车撞了啊!便在心里默默祈祷,保佑华华平安,早日归来,她在等他,等的心里很痛苦,家里,把一切一切早已准备好了,只等他回来,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日子那么难奈,蝉在嘶鸣,鸡在闷闷地叫,几只狗不知趣地吐着舌头,跟在人后边转来转去,等待从人手中掉下来什么食物,一口吃了。
中午,华华还不见回来,芳芳,一次次顶着烈日,站在村头,她多么盼望,扛着被卷的华华在村头出现,那么,她会飞样地跑去,接过,给他拭去汗,可路,是白光光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失望,烈日,已晒昏了她的头,脸上,淌着汗珠。
下午,还不见华华回来,芳芳的心便越发难受了,那一线希望,在心里动荡,一肚子的不知名的气往上涌,狗还在人群中转来转去,芳芳一脚踢去,狗残叫一声,委屈地望了芳芳一眼,夹了尾巴逃了。
到家里忙毕,暮色来了,坐在门前休息时,芳芳已跌倒在了床上,心里那线希望,已死灰了……天的日晒,头昏沉沉的,加上内心的痛苦失望,芳芳任泪默默地落。
“芳芳呢!”华华妈问。
“在房里床上。”方根答。
“我发现芳芳神色有点不对,怎么了,今中午把狗还踢了一脚。”
“那狗讨厌,她嫌才踢的,我想,她是在想,想……华华!”
“想华华……”华华妈默念道,一干完活后的轻松没有了,起身,心一下沉重起来,到芳芳房间,在微光中,看到了芳芳满面的泪痕。
“芳,你怎么了?”
一听是华华妈,芳芳便放声哭了出来,华华妈赶忙在床边坐下,芳芳一下扑到她怀里,哭的咯儿咯儿的。
“怎么了,芳!”
“我……我怕……我怕……我担心……只……只靠你了,伯娘!”芳芳哭着说。
“你,你是不是担心华华!芳!”
“嗯!”芳芳哭着,点点头。
“芳,莫担心,看,我们把东西已准备了,他一回来就办。”
“可我,可我担心,他不回农村工作了,而在县上,要不,这么些天,咋不回来。”
“不回农村了,不可能吧!这几天考核,他可一个字也没写,难道上边要个废物!不过,是这些天都没回来,按说要回来的,早该回来了,三天了,我们忙糊涂了,咋忘了!”
“我担心,他说什么考核是骗人的!”
“不……不会的!华华是不会骗人的。”华华妈真诚地说。
“呜,呜,呜,”芳芳又无故地哭开了。
方根也进来了,怔怔地站在旁边。
华华妈手抚着芳芳的秀发,一手轻轻拍着芳芳,安慰道:“芳,莫怕,莫担心,只要我在,走到哪,我也给把华华找回来,莫怕,莫担心,他敢不回来,我就当没这个没良心的儿子。”
“是呀,芳,你娘娘说的对,莫担心,难过,啥都有你伯娘呢!”
芳芳抬起头,泪眼望着华华妈,如孩子受了委屈,望着妈妈一样,而眼里,已把一切希望,全寄在了华华妈身上了。
这一夜,虽华华妈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心,然而,芳芳睡的依然很不踏实,与以往每次所担心的一样,光做恶梦,这夜,她梦见,华华是没有回乡下,而又去了城里,华华正一手揽着一个姑娘,缓缓漫步在繁华的县城里,这姑娘,长的与她在乡卫生院前看到的那个姑娘长的一模一样,看到他们那亲热的样子,她的心都要碎了,如刀在一块块地割着一般,那么难受,使她几乎站不稳了。眼里,泪水成线地滑落……醒来,发现在清晨的床上,眼里,饱含着两汪清泪,想着恶梦,心中意外的空虚和难受起来,而想着这几天了,华华还不见回来,心中分外的害怕与难过了。起了床,她好怕好怕一切真如梦中一样发生了,那么,她受不了,她会去死的,她已把一切给了华华,她不能没有华华。
方根,也有些担心,听着华华妈安慰女儿的话语,心里也吃了点定心丸似的,想了一阵,无绪,也就睡去了。
华华妈,虽安慰了芳芳,一切由她作主,可她却在床上睡不着,从繁忙中静下心来想一想时,她也担忧了,是啊!华华已这么多天了,说回来,总该早回来了,为何还不见回来,莫非一切真的如芳芳所担心的一样发生了,华华在县上了。说华华骗她她是不信的,可华华怎么又回了县上呢!不,不可能的!他会回农村的!为何这几天,人影子也没回来呢,要华华真的在县上了,甩了芳芳,那一切可该咋办呀!她也茫然了,就是与华华断了母子关系,他连良心也不要,还能认自己吗?可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呢?去县上找,她还没去过县上,去了,就算找到了,又怎么向他说,那都是大地方上的人,都有文化,会说,人家也讲婚姻自主,你做父母的还能干涉人家的婚姻……那,那怎么办,就让他甩了芳芳,这怎么行,芳芳对他多好,方家对自家多好,付出了多少,芳芳又一片痴心,爱一切真这么发生了,以后怎么办,华华他在县上,自己怎么有脸去见方家的人,怎么对得住芳芳,芳芳又怎么受得了,又如何向芳芳妈交代……想着,辗转反侧睡不着,就在心里骂:华华呀!你真要这么了,你就没良心,就不是人,方家对咱家,对你多好,为了供你上学,人家,付出了多少,年年给钱给东西,芳芳又为了你没上成学,你要把人家甩了,你是人吗?你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芳芳妈吗?她对你也多好,要是你这么做,你是人吗?有良心吗?快回来吧!芳芳担心死了,芳芳也难过死了,别折磨芳芳了吧!她是善良的,也是无辜的……一夜,她都未沉沉地睡去,只任折磨人的思绪折磨着她!一早起来,见到芳芳一脸的愁绪,悲伤,知道这一夜芳芳怎么了,她的心也是难过的。便打起笑脸,到芳芳近前,说:
“傻女子,快别折磨自己了,不要紧,一切有我,华华会回来的,一回来,就给你们成亲,你们就永远在一起了。”便轻抚着芳芳!芳芳强露出笑,睁眼,望了望四周峻高的山,眼里失望中,有那么一星希望的光!便点了点头,华华妈又安慰了芳芳一会,去干什么了,芳芳也收拾起家务,开始做饭了。方根起来,看到女儿一脸的忧愁,前几天刚有的兴奋不见了,为女儿担忧开了,在心里连连叹息,祈祷,要老天保佑,千万别这么发生,华华你可一定要回来呀!要不,芳芳可怎么受得了,眼里便有了泪,忙拭去,叹道:苦命的女子呀!老天,保佑她吧!莫让她命再苦了。
去了城,喧闹声,渐渐在身后了,眼里所见的,再也不是林立的高楼和人为布置的街道,一切都复回归自然了。山,碧绿碧绿的,百木,都在旺盛的时期,竞相争妍,把千姿百态的山,装点的分外娇艳,一些红的,白的花在碧绿中,那一丛,这一团,风,一阵阵的吹来,没了囚于城里的闷热感,十分的凉爽,风,带着一阵阵的花香和馨香,让人心里感到分外的轻逸。
路,在丛林里,是水泥铺的,两人手拉手并排走着,呢喃细语,一脸的笑。
路,在坡上,绕来绕去,两人缓缓地走着,累了,便在路边柔软的草上坐下,身边,有一丛花,开的正艳,蜂儿,在繁忙地采着花粉,华华去折了一束,给钟荷,钟荷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幸福地倒在华华怀里。
歇好了,又走,华华掐了一朵花,插在钟荷头上,一走,花儿一颤一颤的,分外好看,钟荷兴奋的一蹦一跳的,呵呵地叫出了声,华华也高兴的不得了,连连拍手,兴奋的如小孩子般了。正这时,一只蜂子飞来,一下蜇了他的手,疼的钻心,他一下叫了出来,听到叫声,钟荷吓了一跳,忙停下蹦跳,跑到华华近前,问:“怎么了!”
“没事的。”
“是不是蜂子蜇了你。”
见钟荷眼睛睁的大大的,那么真诚,便点了点头。
“那……!”
华华伸出了手,钟荷心疼地握住,见被蜇的地方已红了,渐渐肿了,便把华华的手拿起,用嘴吻着,奇怪,钟荷这一吻,华华反而感到不疼了。
“好些了吗?”
“没事的。”
钟荷便抚着华华的手,两人继续走去。
路尽,到了一深涧里,人就分外的多了起来,全是一些来观光的游人。
华华的手指,此时已肿的亮晃晃的,可他感不到疼,反而感到那伤处有着温暖,有一种甜滋滋的味道,钟荷一直抚摸着这手指,自责地说:“为给我折花,害的你手指被蜇了。”
“不要紧,不要紧,只要能让你高兴,漂亮,我们之间还说这话吗!”
钟荷深情地向华华看了一眼,深深的甜甜地一个笑,便并肩步入喧闹的人群里去了。
相思洞,是两岸高高的山,夹着一个深深的沟,沟两边的山上,长满了相思树,沿沟两边的山脚有许多的洞,洞里,有神话中的人物,有历史上的人物,有西游记,三国演义中的人物……树洞相掩成趣,故名:这一风景区为:相思洞。
站在沟底,向直入云端的山顶望去,全长满了相思树,只可惜花儿已开毕,看不到那洁白的象征爱的花儿,和那幽香的象征爱的甜蜜的花香。但是,那红红的相思果,却高悬的枝头,娇羞地藏在碧绿的叶间。这是爱的结晶,点缀在茂密的叶间。可惜树太高,也不让摘,许多也许与华华与钟荷是一般的情人只抬起眼,痴迷地看着,看着……钟荷与华华互望了一眼,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幸福,在那阳光里似在说:“我们爱的花儿已芳香地开着,多么愿终有一日会结出果子如这满山的红豆般鲜艳,心里默想着,也许不久的幸福,都深为此时爱的甜蜜而陶醉了,华华,便紧紧地揽住了钟荷。钟荷轻轻轻轻闭着眼,静静享受这一切,好久,好久,她又睁开眼,对华华说:“华,我们从这回去,就想办法结婚吧!”
“嗯!”华华内心一阵激动,用颤抖的声音应道。
“我们在这合张影吧!”华华自是高兴,于是,他紧紧揽着钟荷,在快门按下的一刻,留下了二人这幸福的一瞬。
啊!身后的背景,是相思林,有蜜蜜的红豆点缀在树上,这不正象征着站在林前合影的两个人的情怀吗!
照毕相,二人去看那些调了,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孙悟空,钟荷直拍手叫好,然后就给华华讲,她小时候,看了电视西游记,就喜欢孙悟空,后来上学了,读了西游记,更是被孙悟空那七十二变和他那性格陶醉了。华华说他也看了西游记的,两人便谈到唐僧,猪八戒,沙和尚,时不时发出笑声。二人就这么走去,一个洞接一个洞地看着,看到这些熟悉的人物,就聊了开去,两人沉在忘我的快乐中了。
快乐时,日子总让人感到短暂,两人把洞还未看到一半,天便不早了。钟荷知道,相思林里,是有食宿处,便对华华建议不回去了,反正这凉快,景色又好,在自然的清新中,玩几天再回去,城里,是喧闹又枯热,闷人的很,华华自是高兴的应诺了。
从沟里,向一边山上上去,全是石阶铺就的梯子,华华真叹服人的伟大了,这么陡的山,石阶何搭稳,真耽心石阶会滑了下去,又看到光亮亮的,留下无数脚印的石阶,依然纹丝不动,方放了心,走在石阶上,上不多远,向下看去,石阶似是立了起来,让人心惊肉跳,头昏目眩,只害怕一不小心失脚会无可阻挡如滚石头般跌下去,不死也够受,忙抓住了石阶两边的铁链,一边提醒钟荷小心,钟荷是来过的,上过这叫天梯的这段石阶的,并不怕,但她还是做出了胆怯的样子,把一只手伸向华华,两人手拉手,攀着铁链,上了去。华华记得上了153个台阶后,便到了一个坪儿上了,向下望去,啊,石阶竟如直立一样,吓得华华心砰砰直跳,连忙拉了钟荷,向坪儿里走去。华华是农村人,从小便在山里跌滚着长大的,他爬过无数山,可还没上过如此陡的台阶,钟荷便在心里笑华华胆小了。
向里去,过了一个圆拱形的门,一座楼便拔地而起了,上写:相思洞旅馆,几个大字。
看到巍峨的大楼,华华又想:啊,这么高的楼,全是人从这石阶上把材料运上山的吗?因别无它路,华华更叹服人的伟大了。钟荷看看惊异的华华,似开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只要有钱,你看在山岩,悬崖上修不成大楼。”便拉了华华进了旅馆。
房间,登记在一楼,两个门对门的单间。
此时,两人已感到饥肠辘辘了,便去一楼,要了饭菜,亲亲热热的吃起来,你给我夹一筷子菜,喂到嘴里,我给你夹一筷子菜喂到嘴里,华华想起,第一次与钟荷吃凉面,她与自己换了吃的情景,禁不住幸福地笑了。
“你笑啥?”
“没,没笑啥!”
“别骗我。”
“我,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吃凉面的情景,”钟荷脸一下红了,那么红,分明如天上的彩虹一般,是那么幸福。
红云退了,就深情地望了华华一眼,又与华华换了碗,华华也回眸一笑,那么深情,就吃起来,两人再一次体会到甜蜜,幸福的滋味。
饭毕,暮色来了,两人上了楼。
上楼了,钟荷给华华深情一笑,拉了华华,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钟荷明白,在这里,不象城里旅馆管理的那么严,没人查宿的。
进入房间后,钟荷拉亮了一盏灯,散出桔红色的微光。
钟荷此时,看到窗外,有一株红豆树,忙打开窗,红豆,虽被以往住过宿的人摘了,但钟荷细心地找,终是找到了两颗。一颗给了华华,一颗自己留下,面面相对,那目光深情里,有一股热情在交流。钟荷,一下投入到华华怀里,华华也激动地伸开双臂,将钟荷揽入怀里了,少女身上的芳香和着此时内心温馨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令他陶醉了。
钟荷抬起头,望着华华,眼里流露出柔情,含有深深的渴望与顾盼,华华按捺不住心跳,向钟荷俯下身去,俯下身去,轻轻地,而又深情地把嘴巴印在钟荷的嘴上,钟荷更柔情的象一只小羊,依在华华怀里,华华更深情更动情地吻着,吻着……抱起钟荷,向床前走去。
那红晕的灯光,将两个沉在幸福中的人笼罩着。
在一阵钻一般的痛疼及幸福之后,钟荷把少女身心所有的一切一切毫无保留地给了华华。流出的殷红的血,幸福染红了夜。在一阵莫有过的快感之后,华华的心已全在钟荷身上了。
这一夜,两人一直紧紧地相拥睡着,那么幸福,那么甜蜜,没人打搅,一直到黎明将阳光悄悄送到窗台上,羞涩地看着两个还在温情中的人。
芳芳这时,正从一夜痛苦的煎熬中醒过来,思念着心上人,她多么盼望,此时华华能从外边回来,不管怎么,那么,她会奔出去抱住华华的,久久的,久久的不散,一直到融化在他怀里。让这颗又复沉重的心轻松一下,诉说连日的相思之苦,那么,他妈或父亲也会十分高兴的,马上叫村上人来帮忙,炒菜,做饭,给二人操办新婚宴席……她和华华戴着大红花,双步入每一个桌子跟前,给前来贺喜的人敬酒,这些人开着他们的玩笑,她羞红了脸,华华也羞红了脸,这是幸福的红晕……这么想着,芳芳的脸上,已飞上了光彩,心一下子被陶醉了,好幸福,好幸福,就仿佛屋里婚宴就正在进行,她和华华将要去敬酒了一般,此时,她正坐在贴有红红‘囍’字装饰一新的新房里一样;可是,好久,好久,激动的心平静下来后,当她睁眼看一下,看到的还是那陈旧的房子,和从窗子透进来的灰白死寂的无望的光芒。脸上的红云一下飞走了,心一下又沉在失望的痛苦中了,她起了床,使劲地走出屋子,看到死灰的黎明中,一切都那么黯然,院子里的人们,都正起床,做饭,如以往地生活着,没有别的什么不同,人们也没有因她的悲伤而变化什么,她们照吃饭,谈笑。芳芳独守着痛苦,眼睛,那本很明锐水汪汪的眼睛,一日日枯涩了,连日黯黯的流泪,已使眼睛红肿了,消散了氺汪锐利只散出枯涩忧郁失望;脸也分外的憔悴了,人,很是萎扉。
父亲也起来了,前几日准备东西时的愉快,不见了,脸,真的如刀刻的一般,死死地板着了。那是抑不住的痛苦表现在脸上。但他没有恨,他恨的,只有自己,没照管好女儿,让小小年纪丧母苦命的她,现在越发痛苦了,他也恨苍天,不该把过多的苦难,全压在女儿身上;面对女儿,他满心的疚愧,除恨自己外,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安慰女儿,一向只知以土地为命根子,在土地上默默生活的他,只知土地是不会抛弃人的,只知本分做人,他善良的心里说不出恶毒的话来,只把一切苦水,往肚里咽,每当看到女儿这被愁郁压住的脸,心就如被刀捅了一般,只分外难过,只独自承受着,不愿说出心中的苦。
父女俩人分别承受着苦疼,只有华华妈时时去安慰芳芳,每次过去,她都做出最善良的笑脸,让芳芳和他大放心,一切由她,要是华华真敢那么做,她会不认华华,让芳芳安心等,华华一定是在县上有事耽搁了,走一个单位去另一个单位,手续很麻烦,安心等,华华会回来的,量他也没胆这么做,这么做,有良心吗?
这话,暂时可以给父女俩,尤其是芳芳一点安慰,华华妈每次安慰时,方根方插上话安慰女子一阵:是哩,是哩!华华会回来,千万别难过了……等话。芳芳也便哭着说:“自己一切只靠伯娘你了!”华华妈便会如抱孩子般抱着芳芳,轻轻抚慰,这,在华华妈温暖的臂港里,芳芳暂时能感到一丝安慰,放心,相信华华不会抛了自己,要不,他就没良心的!
可当华华妈一离开,父亲去干活了,留下她一人时,她又不免开始掂量起来了,啊,正是第五天了,还不见回来,难道,难道他真的回到县上吗?眼里便不由地再次闪现那次见到的那个穿着入时的姑娘深情的眼睛,心,再一次如刀绞般地难受,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到华华妈来了,又再次安慰,父亲也附和着安慰,芳芳又好受了些,可是,在两天后,无论华华妈怎么安慰,父亲怎么要她放心,芳芳是再也不能安静下来了,只是哭呀哭,她已渐渐失望于两人的安慰了,不管他们说的多么踏实,让她放心,可华华呢?他倒底该在哪,还是查无音讯,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已六七天了呢,有什么在县上办不完的事,有啥那么麻烦,准备的菜已渐渐发霉了,而他还不见回来,就嘤嘤地哭了,哭的很难过。
而这时,从院子里又传来一股风,说:华华怕在县上,不会回来了:因,和华华一块来乡下那个女的,有人看见,在华华呆在家里的几天,她一直在写报道,搞宣传,后来,华华去县上时,她便也走了。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狗,院子里的人,因前一次跟二狗一块‘瞎说’,差一点说坏了嘴,以后会得罪华华或芳芳了的,怎么好意思再见二人呢!这次二狗又这么乱说,院子里的人,自不会信他,笑他道:“二狗,你还这么乱说,是不是因为还吃不上天鹅肉,而气不过,在听后整人家,使暗刀子,让人家心里难受。”
“我才没半点这意思,我说的是实情,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也想,人家华华那么好的文化,能要一个没多少文化的人吗?她芳芳能写文章吗?而那个姑娘会写,要是芳芳,怕要拖人家华华的后腿了,一辈子呆在山里没多大前途,而那姑娘呢,自己会写,就帮华华回了城里,人家二人共同努力,前途大的很,人家那才叫爱情,芳芳,只不过给人家了好处,那与爱情是两回事,不能交换。”
“二狗,你又胡说,小心人家回来,和芳芳来撕你的嘴。”
“回,华华也可能回来,可他不会再与芳芳象以前那样了,他的心中,已不是芳芳了,而是那个代他写文章,与他有共同文化的那个姑娘。”
二狗没有瞎说,他是乡上玩,听人说了这些:华华那次从县上回来,被母亲骂了回去,和他一块来的那个姑娘很伤心,但是,她每天,每天都去采写稿子,发到县上去时,又用上华华的名字……等,二狗回来便也这么对院子里的人说了。
二狗那么说,人们自是不信他,也不向他了,只吓他快别说了,找不上人家,人家是看不上他,他也不去照照自己的样子,却这么整人家,想拆开人家,让人家难受。
二狗说:“我还不是这种卑鄙小人,我没找下她,受了她的侮辱,是呕了气,但也不会这么卑鄙地去做小人。”
“不管咋说,没事实,就莫乱说,小心换嘴掌。”
“好,两人,顶多两天,你们就会知道我只不是造谣了,要造谣了,你们打我嘴,我还也不还一个。上次,你们以为我造谣,其实,华华回来,也不一定是和芳芳真心好的,是他妈逼的,再是县上那个和她一块来的姑娘,现在走了,没奈何,才那么做的,你们以为真好呀!”
人们便不言语了,不说信,也不说不信,都默默的散去了。
便也有人,又去给芳芳方根和华华妈说了,告二狗的状,听毕,芳芳一下哭的死去活来,奔着就要朝外跑,父亲一把拉住了她,华华妈骂道:“这不会的,不会的,二狗那狗日的造谣,他没有找到芳芳,处处想整芳芳,我一会去收拾他,这不是真的,华华会回来的!”
“不,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华华被那女的又拉回县上去了,不会回来的,我知道是真的。此时,芳芳眼前,一次次闪现出她仅见了一次面的钟荷的容颜,尤其是钟荷那双眼睛,几百次在她眼前出现,芳芳的眼睛,与那双眼睛四目相对。此时,要钟荷真的就在面前,她一定要拿一把刀,去捅死这个破坏她幸福的人,要让她死了也明白,她与华华从小就好,好了这么多年,她已把一切给了华华,为了华华,她等了这么多年,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那么多,她为何要这么狠心去夺,不管你夺的是不是真正的爱情,这么做,你太狠心了,不是人!”可是,她明白,此时,这女的,正和她的心上人一块,在县城那热闹的地方相谈,这可是她全心全意爱的人儿呀!心如刀刺,泪如雨下,她好恨好恨呀!连喊:“放开我,放开我,让去去死……”真的,她已把一切给了华华,此时此刻,华华已属于另外一个人了,她还剩下什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便抓着父亲的手,挣扎着,奔向外边,去找一个很高的崖,一头栽下去,了却一生,以及内心万分的痛苦,到一个极乐世界去,找寻梦想中的幸福。
父亲的手,被抓破了,芳芳向来是很怜爱父亲的,这时,什么也不顾了,这世上,她已感到没什么可爱的人,值得她相信的人了。
“芳芳,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你的路还长,不能这样做,要人家不要你,咱认命吧!”方根是带着哭腔说的,两滴浊泪,从眼滚落。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我这样活着还有啥意思!”
“芳,你不能死,不能死,你以为你死了,你就没有痛苦了吗?死,是不能解脱一切的,你要有良心,你就不会去死,你死了,你对得起你的父母亲吗?她给了你身体,把你养大,就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有什么困难,而你却要过早地结束生命,你能丢下你可怜的父亲吗?你死了,他会受的了吗?你死了,你啥也不知道不难过了,可活着的,会永远难受的,你死吧!你就那么自私!”听着父亲这出自肺腑的话语,听着这责骂声,芳芳不挣扎了,而是一下倒在父亲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看着这场面,华华妈不知该如何说了,只是仍泪水肆流,她分不清是甜,还是苦涩,在心里骂道:“华华呀,你来看看吧!看芳芳哭成什么样子了,她那么爱你,为了你,她牺牲了多少,方根叔对你也那么好,而你,从学校一出来,不再靠别人了,你就把人家甩了,你有良心吗?你是人吗?芳芳,方根对你那么好,你都甩了,你还要我这妈干啥,以后还不是一样甩了。要你真那样做了,我也晓得找不回你,你翅膀硬了,我们治不了你,你就莫回来,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畜牲,畜牲呀!狗吃了人家的东西还晓得摇尾巴,你一去都不回来了,使人家这么难受,恩将仇报!华春呀!你死的好可怜呀!为这么个畜牲儿子,死了你,你看看,现在他成了啥样子了,我晓得,你死了也不会闭上眼睛的,要是你还在就好了,去找狗日的回来,我晓得,你也不会答应她那样做的。我想找他回来,可县里我还没去过,就是乡上我也没去过几回,我咋去找呀!就是找到了我又咋说,又咋办呀!”
华华妈只是哭着,哭着,心里受着这分般愧疚。
芳芳还俯在父亲怀里痛哭着,方根,也还在流着浊泪,华华妈好想,好想再说出如以往一样安慰的话语来,去找回华华,要华华找芳芳,要不就不认他了……可是,此时此刻,她也感到这话已那么软弱,软弱的连她也不相信了,若说出口了,她也只感到害臊,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骂着华华,一遍遍地又说:“狗日果真要那么做,他总要回来,回来了,我让他好受。可,现在,在这种情形下,她难受的心,也不亚于芳芳父女俩,她眼里,映现着芳芳一家对他家的幕幕好处,可看到现在芳芳这么痛苦,是自家还给芳芳的,心便如刀刺着般了。
两天后,二狗的一切话,便果真证实了。芳芳收到了华华写给她的绝情信,还是那个年青的邮递员送来的,他如以往一样对芳芳笑笑,把信给了芳芳,又神秘兮兮地望着芳芳,说:“听说你与他要成亲了,可别忘了我。”
芳芳回以邮递员一个羞涩的笑,算是回答心里砰砰直跳,这是最后的一线希望,这也许是使她一连失望的心转机的时候,芳芳想着,忍不住颤抖着手,接过信。
这两天里,父亲如自己一般哭丧着脸,一刻也不离开地守着自己,害怕自己出事,华华妈呢!时不时过来看一阵,再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了,只是内疚地哭,哭一阵,又满面负疚地走了。
后,她终于忍不住对芳芳说:“华华这回回来,对你不错,去了县上,他也可能记着你,先不要悲伤,到等到确实的信再说吧!”
“是呀,芳啊!等到底,先不要悲伤。”
等到底,接到的这封信可以说是到底了吗?芳芳抑住内心的剧烈的心跳,轻轻展开了信,便放声大哭,哭了一阵,又强打精神把信看完,芳芳彻底坠入到无边痛苦的深里去了,又放声恸哭。
邮递员由于要等到吃喜糖喝喜酒的消息,就等着,见到芳芳放声痛苦,也不知该咋办了。
芳芳突然,又止住了哭声,饱含了一眼眶的泪,对邮递员说:“你等等,我给回一封信。”
“怎么,能喝喜酒吃喜酒吗?”
“别说了,他甩了我,看不起我们农村人了,他不是人……”含着泪,捂着绞疼的胸口往家跑去了。
华华妈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方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从芳芳痛苦的脸上,可以看出方根看到女儿没有去喊死,喊活,便没有去打搅她,可他知道,女儿此时的心里是多么难过呀!泪不禁也在眼里打转。
“他方根叔,我对不起你们!”华华妈哭着说。
“快,快别这么说了,这,不能怪你,也不能怪华华,现在已这年代了,人们都在讲新婚姻,找自己喜欢的,文化相当,有职业,让华华找芳芳,也是不合道理,会拖累了华华的”,方根抽了一下鼻子,泪水,已流到嘴里,是什么滋味,他也不知道了。
华华妈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默默流泪,在心里一遍遍地骂着华华不是人,没人的良心。
芳芳坐在桌前,忍着心疼,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写信,一边流泪。
华华哥: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最后一次叫你哥了。
这次,看了你的信后,在连连倍受痛苦后,在这真切的事实面前,我反而冷静了。华华,你去追寻你的所爱吧!我知道我在乡卫生院门前见到的那个姑娘,她与你文化相当,你们是相配的!我知道我不配你,一切一切我受了,愿你无悔幸福就可以了,而在你接到这封信时,我也已成了家,所以,请你不用操心,我知道我不会带给你什么,我会知趣地走开的,不会再打搅你们的幸福的。
华华哥,往事真不敢回想呀!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一块的情景,我们搬家家,上学,多亲热,而现在……哎,不说了……但是,含着心疼,我还是想说:我是真心的爱过你,爱你,在物质上尽力相助,不过,这我不会记在心上的,只当邻居之间的帮助,你不用还也清了,但是,我在有一次帮了你,这是你用什么也还不清的!
你还记得我母亲得病的时候吧!母亲得的是胃癌,要早些是能治好的,而我母亲,希望能帮你上学,不愿花钱去看病,瞒着自己的病,但未瞒过我,一天,我在角落里,发现母亲吃饭时呕吐,吐了很多,看着母亲瘦的样子,我知道她得了病,这时,我要告诉父亲,让母亲去治,母亲会治好的,但是,这么,你便失学了,为了供你上学,因我是全身心的爱你呀!我便自私地没把母亲的病告诉任何人,一直到你去上学,走了,母亲的病才被人知道,但是迟了,已经太迟了,母亲,最后便在病疼折磨中死去的;看着她枯黄的脸,我的心如刀绞一般,深深地感到负疚,可是,我想到,我心爱的人,因此能去上学,为了爱,我心甘。心里便得了安慰,只祈祷母亲的亡灵原谅女儿,只哭倒在母亲坟上,对母亲说,我是为了所爱的人,才这么做,我想母亲也会原谅女儿的。
我一直独自承受着内心的折磨,虽说母亲就是能原谅,我自己也难以原谅自己,独自受着自责,一次次在梦中,梦见母亲,满面的血,向我要命,我受着一次次的折磨,可想到,只要能得到你的爱,我心甘。
为了那自私的爱,而让我最亲的母亲死去了。以前,想到你的爱,我受着这痛苦,现在,这爱已不属于我了,我也会受住的,我会经常到母亲的坟上祈祷,祝你幸福就够了,只要真心爱过的人,能幸福,我也是无怨无悔的;我想我已不是自私地只为了自己的爱,而是想到使所爱的人幸福,我想母亲也会原谅的。
现在,把这内心埋藏了许多年的秘密说给你!我并不要你偿还什么,你还不请的,我也不需要你自责什么,这是我自作自受,在爱的选择上,你是自由的。
我是爱过你,深深的!为了爱,我牺牲了母亲,也牺牲了这颗已为爱而破碎的心,我终于明白了,走出了谜样的样,我只恨,好恨,好恨为什么会这么痴地去爱,不该那么相信人,把一切的一切全给了你,我获到了什么呀!这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世界,谁还让我相信?!
以前,深深的爱你,想你,绣了那么多鞋垫,那么多的‘喜’,我多么希望有朝一日有这么一天,全给你,可梦已破碎了,永远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你也不需要了,你有你的不同的‘喜’,我就烧了它,没必要给你了,她会给你做更好的。
不想再说什么了,我也不想再打搅你的幸福的,我会忘记一切的,重新生活。
一切真可笑,爱你,我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是你二千块钱能还清的?你好卑鄙,钱,还是还给你,去买回你的良心吧!
知名不见
写完信,芳芳已哭成泪人了,把信封了,顿时感到万箭穿心般地痛疼,头,一阵阵昏眩,泪,唰唰直流,她强忍着内心莫大的悲疼,使劲抹了一把泪,强抑住难过的心,去找邮递员,邮递员在村口河边静静地坐着,一见芳芳,说:“还有一张汇款单。芳芳从信上看到有汇款,欲问的,邮递员倒说了给了芳芳,芳芳写上:“退回原址,无此人”几字,邮递员看到芳芳红肿的眼睛,和痛苦的表情,关切地问:“怎么,他甩了你。”
“别问了,他不是人,”芳芳把信和汇款单扔给了邮递员,便疯样地跑回去了。
啊!可怜的姑娘,邮递员叹息着,这次,他没有如以往一样乐呵呵地开芳芳的玩笑,而也是一脸的沉思,他是听说过华华与芳芳的事的,所以,便在心里骂华华没良心,你还是个有文化的人吗,你那么卑鄙。就收起信,难过地走了。这次,他没有与以往,边走边歇,这耽搁那耽搁,一气走到镇邮电所,正遇上邮车来,把芳芳写给华华的信,退回的汇款一并拉到县上去了。他,也回到自己的屋子,沉思了,突然,他取出笔,铺开信纸,写起信来。
芳芳跑回去,这下放声哭了出来,哭的那么悲切。一下门上围了不少人,纷纷问咋回事,到知道是华华甩了芳芳时,想到以前芳芳对华华那么好!现在华华有本事了!就这么做。便咬牙切齿地说等华华回来了,要好好训一训他,他是人吗?有良心吗?文化学到哪去了,连做人的常识也没有。
面对人们的关切,芳芳越发感到伤心,华华已永远不属于他了,他已走了,不再记起自己了,便向众人吼道:都给我走,给我走……你们不用骂他,人家有人家选择的自由。
“这才是刚强的人,有志气的人,人不一定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人家是应该有人家的选择,现在啥社会了。”是二狗在人群中说。
芳芳抬头,一眼看到了二狗,正望着自己,那么深情,便从人群里挤出去,对二狗说:“二狗,你说这话,你有能奈,我让你找我!”芳芳使劲拭去泪水。
“不……不……你……你有……华……”
“你不敢!”芳芳怒视着。
“这……可……这……”二狗嗫嚅着。
“芳芳,他虽有点钱,可他爱打麻将,一天不务正业,你在气头上,千万莫拿命开玩笑。”
“是呀,芳芳,二狗一天游手好闲的,虽拉了一点黑货,弄了点钱,也禁不住他几下赌的!”
“………………”
众人纷纷奉劝着芳芳。
“芳呀!你冷静考虑一下,你已受了不少苦, 你不要感情用事,苦一辈子。”
“不,我就要嫁二狗,你们都怜悯我,只有他敢这么对我说呀!他有种,我就要嫁他。”
“芳,你千万别……”方根几乎哭喊着。
“芳,我晓得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深深伤了你,可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呀!我代我一家人向你表对不起。”华华妈哭了,说。
“这不怪你们,我文化配不上你儿子,也象华华说的感情不能交换,我只求有个家,嫁给二狗不是自暴自弃。”
“二狗,你敢娶我吗?”芳芳盯着二狗问。
“芳芳!”
“芳芳……”
“不,你们不要逼我,要逼了,我就去死。”说着,芳芳就要冲出人群,被一伙有力的手拉住了,芳芳便如疯了一般,左冲右突。
“芳芳,芳芳……”
“你答应我不……?!”
见此情此景,方根只有含泪说:“答……应。”泪如雨下了。
于是,一切以闪电式的速度,在人们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便要举行芳芳与二狗的婚礼宴席了,这本是给芳芳与华华准备的,真没想到阴差阳错,安排给了二狗与芳芳,这是人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这是芳芳也不明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昏昏乎乎地感到她必须要这么做,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气,她感到自己越过的不好,以后让那个她痴心爱过的,又抛弃了她的人看到,她的心里会越舒坦。
到给敬酒了,芳芳与二狗胸前别着大红花,这本应是她与华华应该戴的花,怎就阴差阳错地戴在了二人身上。
去敬酒,二人往一块一站,人们就看出二狗不配,人们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芳芳会嫁给二狗的。但这,已是事实了,便拿起杯子,艰难地咽下这两杯酒,心里顿感苦涩涩的。
华华妈没有喝,流了泪,芳芳也没勉强,她拿起杯子自己喝了,喝毕,两股清泪如雨般地滑落。人们也看到了,知道芳芳使气,才这么做的,这么做,酿成的决对是一杯苦酒,但此时,已走到这一步了,人们暗暗为芳芳叫苦,悲叹芳芳是一个苦命女子。
方根,也暗自流泪,心里真如刀绞,深深地感到负疚,只不知如何办,只看着女儿一步步,走向痛苦的深渊而无能为力。
宴席在热闹而又悲切中结束了。
人们心情沉重地陆续走了,到只留下华华妈,芳芳,方根,二狗四人的时候,华华妈哭了,芳芳却说:“娘娘,你不要哭,我不怪你,这是我自愿的,一切我自己受,你不要哭,你家不欠我家什么的。”
华华妈只是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方根,一遍又一遍地对二狗说,要他对芳芳好,现在已找了媳妇,要安下心来过日子,别去赌,不务正业的,要踏实。二狗频频点头,问方根要些啥,方根说:“不要,我啥也不要,只要你们过的快活,只要你对我女子好,我也就高兴了。”
“好,嗯,嗯!”
当方根和华华妈离去后,芳芳找出那无数双鞋垫,抛入了火中,那象征她梦想中幸福的‘囍’字,在大火中逝去,逝去。她又流泪了。
二狗仍傻傻地站在一边。
流够了泪,芳芳不哭了,面对眼前的婚姻,她清醒地看到,二狗,那么难看,焦黑的脸,鹰钩鼻,突出的黄板牙,这,不是想象中的,想象中的他,不是眼前这人。但是,看着墙上的大红‘囍’字,她又确切地知道此人将是她一生相伴的人了。
“咱,睡吧!”二狗揽住了芳芳,芳芳脑子已痛苦的麻木了,她知道这人不是想象中的,这人很丑,可是,她已是这人的老婆了,没有反抗,二狗便疯狂地抱起她,吹灭了灯,把芳芳放倒在刚布置一新的土炕上。芳芳闭了眼睛,动也不动,脑子里,一片浑浊,任二狗去摆布。二狗就熟练地解开了芳芳的衣服,芳芳历经着新鲜又不新鲜的微疼,她麻木地承受着,二狗也在疯狂后倒了下来。
芳芳的脑子开始混浊,迷糊,迷糊,小屋里,新婚之夜,死一般的寂静了。
华华妈离开了二狗家,经过院子回屋时,她听到了院子里人们悄悄的议论声。
“芳芳这女子真可怜,小小年纪死了妈,又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供华华上学,这下倒被人甩了,落个啥。”
“嫁给二狗受一辈子苦,芳芳是被伤极了才发气这样做,要受苦一辈子。”
“这,应该叫华华他妈和方根结成夫妻,来偿还。”
“………………………………”
“………………………………”
华华妈听到一震,悲伤一下向她压来,忙回了家,关了门,上了床,一躺下,脑子里如过电影般,映出了往日方家一家人对自家的好处,为供华华上学奔波的情景,而现在,不成器的儿子甩了人家芳芳,芳芳嫁给了二狗,一个根本不配的人,她明白,是华华害了芳芳,是自家害的,可以前人家给了自家多少恩,现在反为仇报,芳芳和他大虽说不怪她家,可是,芳芳妈的眼睛老在眼前闪,临终的言语还响在耳边,她原谅不了自家的,原谅不了的。害得芳芳嫁给了二狗,二狗,是狗,就改不了吃屎的习惯,赌,投机倒把……芳芳能和他过幸福,过好吗?这只不过是空想,以后,当他们成天吵架,她看到心里会是什么滋味,看到芳芳难受还不是难受在她心里,那个没良心的华华,不会看到,他闯下的,他不承受,把一切留给她爱,便默默地流泪,在心里骂华华没良心,不但害了芳芳,让自己一辈子也不得安宁。就是以后,他回来,骂他,打他,又能咋地,就是不认他了,一切也挽不回了。
耳边又响起刚才经过院子时人们议论的话语,要她去当芳芳的后妈还,这能还的清吗?这又是这种方法能还的吗?当以后看到芳芳的痛苦,只能加深她内心的自责罢了,不能还的!
夜半,华华妈轻手轻脚起了身,收拾了一些东西,轻轻拉上了门,出去,有微微的月亮在云端里。她出了林子,去了丈夫的坟上,狠狠地哭了,把伤心的泪水,撒在丈夫坟前,说:“你死的好残呀!为了那没良心的华华,可他现在成了啥,把人家芳芳害得,我晓得你死了,也不会闭眼的,我们对不起人家芳芳家,芳芳嫁给了二狗,以后一定是痛苦的!可有啥法子,那挨刀子死的华华呀!我这呆在院子里,还有啥意思,我要走了,到远远的看不见也听不到这里消息的地方去,我才能安宁。我要走了,你要保重,好好保佑芳芳,方根呀!”说完,给坟上添了一把土,把最后一滴伤心泪,撒在了丈夫坟头。回首,朝院子里望了望,院子,在微明的月光下,还死死沉睡着,她又朝院子里叩了三个响头,祈上天保佑芳芳,方根。她的泪,如水样地流。但她,还是坚定地迈开了步子,走向离开院子的路,最后,消逝在微明的山路中,谁也不知她要去何方,去了何方。
芳芳迷迷糊糊的,快到夜半时,她听到屋外有人敲着窗子在喊:二狗,二狗。
不一会,二狗便偷偷摸摸起了身出去了,一下,漆黑的屋里,便留下了孤独的自己,她明白二狗去干什么了,也知道二狗要去干什么,她又想到了二狗的外貌。啊!这就是她给她所爱的负心人写信去向他所说的新的生活吗?你这么做,是想以以后自己的不幸来刺伤他的心吗?可是,他在县上,看不到的,只过人家的舒心生活,你这是何苦,你这么生活,以后让他看见了,也只能嘲笑,你过幸福了吗?还是这个样,我把路走对了,得可没找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呀!芳芳痛苦地想,这世界上的人,一切又为了什么,互相利用,尔虞我诈,那是有什么真情,这是虚伪的肮脏的世界,他还相信什么,这世界在她眼中已不美好了,想着以后的日子,会一直如这夜一般黑暗,她带着痛苦活着的勇气渐渐消失了,这活下去也有何意思,便起了身。她没有往家子的方向走,她害怕因此而心里又软弱了下来,死不下去,便踉踉跄跄的,流着泪,向村外走去。
父亲的话,又在耳外响起:你这么死去,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丢的下我吗,你就那么自私地去死吗?
芳芳的心一怔,但马上,她又反驳道:不,大,我不死这么活着,还有啥意思,我本来就对不起母亲,我害死了她,我要去阴间还她的命,陪她。我不丢下你,可我活着,有什么幸福可言,成天,痛苦麻木地过日子,倒不如死了好,活着,我们不幸,你也不安宁,让我死吧!让我死吧!便狠命地,如疯了一般,朝村外跑去,摔倒了,爬起来,跌疼了,她也不知道,浑身,四处流着血,和着心里的血一块沽沽流淌。突然,一下她跌倒了,这是在一丛草艾里,被厚厚的草艾绊倒了,在微微的月光下,芳芳一下明白,这是她第一次与华华相拥,把一切交给了华华的地方,这个男人,此时已不属于她了,他一定和那个女的在街上散步,而自己现在这么痛苦,立时,如万箭穿心般的痛疼,脸如雨下,这一切,想起让人多么心酸呀!芳芳狠命爬起来,如再也嗅不到草艾的香气,只感到一切那么苦,那么苦,很快,她跑到母亲坟前,跪下,叩了三个头,狠狠地哭了,说:“妈呀,我这给你还帐来了,”便在母亲坟后的树上,上了吊。这一刻,她看到了村子,在微月下,格外和祥,这时,她想到了父亲,为了自己,已奔波半生的苍老的父亲,此时,别了,别了……只叹未还父亲生养的恩情,来世报吧!芳芳想着,泪如雨下,而与华华一块搬家家,上学,打猪草的事象映电影一般在脑里映过,这使她更痛苦了。
芳芳妈的坟和华华大的坟相隔不远,在芳芳将瞑,最后看一眼这世界时,在最后的一丝生命微光中,她听到了不远处一个坟前有哭声,她一下觉出了是谁,可她已听不出声了,立时,死神便捷住了她,眼里的光暗下去,暗下去,只有眼里,那痛苦的泪如水样还在滑落,落到这使她眷恋可又让她铭心伤疼的地上。
华华与钟荷,白天,徜徉在相思树林中,或在这洞那洞前留恋,说出他们心中的童话,晚上,则紧紧的相拥在接吻,性交的甜蜜中,进行着两人浪漫的忘我的爱情。
一连多日,两人便这么度着欢快无忧的时光。
一日,两人,在相思树林里徜徉,忘我地诉说情话,又忘我地相吻在一块,从忘我中醒来时,钟荷忽看见一个人,是县委的,想躲已躲不过,一切已被人看见了。华华当然也认识那人,那人也认识华华,华华给了那人一个微笑,很是不好意思。钟荷也认识那人,那人也知道钟荷是县长大人的千金,怎么和他在一起呢,这人一怔,很快走入到林子那边去了。
两人已决定明天回县城了,这一夜,紧紧相拥而睡,可钟荷老心惊肉跳的,这,使她才想起了当县长的父亲,也才想起了他在这方面专致的态度,想到今天在林中的一切,已被县委那人看见了,钟荷马上想到了父亲对自己可怕的面容。吼他,骂她,钟荷胆战心惊了,华华早已感觉出了,轻声问:
“荷,怎么了!”
“没,没怎么。”
“你,你有啥在瞒着我……”华华两眼直直地盯着钟荷问,他看到了钟荷慌乱的目光。
“告诉我,你怎么了……”华华紧紧地盯着钟荷,问。
“我,我……”钟荷一下,泪流满面,哭出了声。
“你怎么了,怎么了,那不好吗?”一连多日,两人只沉在这世外般的园中,诉说着属于两人忘我的爱情;诗情画意的,真没想到钟荷会突然发生这变化,华华惊异地问。
好久,钟荷拭了泪,沉沉地说:“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相瞒了,我父亲就是县长。”
“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说。”华华十分的惊异,他真想不到,钟荷会是县长的千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爱的深,我怕你知道我的家庭后,因害怕身份而自卑,不接受我的爱,真的,为了爱,我才这么做的!”
“县长千金,县长千金!你知道,你这么瞒着我,自私地爱,会造成什么结局吗?又会带给 多么大的苦果吗?!”
“啊,不会的,不会的!不管怎么,也阻挡不了我对你的爱,不论如何,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到老,我是真心爱你的!”说着,更紧地搂住了华华,华华也更紧地搂住了钟荷,害怕她就要飞了一样,把深深的吻连连给钟荷。
一夜,两人就那么搂着,一直没松开,一直到黎明的阳光叩开了窗户,两人才起来。
起来了,从窗户望着满山千倾的红豆林,挂着点点的相思,想着两人林中徜徉的情景,又看看涧底,想着那一个个洞前流连的情景,这份浪漫,这份诗意,被钟荷昨夜提出的事实,打破了,一切不复十分的浪漫,而变成了深深的现实。想着,华华落了泪,钟荷也难过地扑入华华怀里,说:“别难过,别难过,县长小姐又能怎地,我是你的,永远是的……”说着,吻起了华华,“谁也不会分开我们的,我永远永远爱你。”但是,想着县长父亲,她的心也忍不住砰砰地跳。
华华没言语,只是吸了一下鼻子,紧紧地把钟荷揽在怀里,深深地吻了一下,便和钟荷走出了房间,到了房门口,华华深情地回头一看,啊,这里,是蕴着两人多少幸福之夜的地方啊!它以后酿成的是永久的幸福呢,还是一杯永远也品不完的苦酒?!窗外的相思树,临窗的红豆已被采完,只有枝叶在动摇着,不能回答华华。
出了旅馆,走进阳光,这是不同于前几日的阳光,这阳光似分外沉重,相依着,一步步从那梯子下去,再一次表达着互相关怀的深情。
县长下去检查工作,一到由研究,到烟酒,大吃大喝,昏乎乎地,沉在‘工作’里,暂放下了女儿与地委书记儿子的事,在数日的‘研究’工作一毕,便驾车直奔县府,车一入县府,县长马上想到了女儿与地委书记儿子的事,这必须尽快办,必须早早办,这么,才能早日实现自己飞黄腾达的梦想,就赶快去找女儿,欲把这喜讯告之于她。县委里没有人,人们说钟荷已几天未回来了,去广播站找,也没有,领导说,也好多天未见她的人影了。想着这好事,不能尽快解决,县长大为气恼。
现在一些干部,是欺下媚上。这个在相思洞看见钟荷与华华的人,当然求之不得地巴结县长,这不正是奉承的时候吗?便陪着笑脸,把钟荷与华华在一块的事说了,为了不失尊严,县长也陪笑脸,说:“好,好,你工作不错嘛,好好干,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提拔。”
“那一定,那一定,那可要多谢县长了……”这人便笑着出去了,心里如吃了蜜一样。
这人一出去,钟县长便恨的咬牙切齿,招来一人,让去宣传部查查华华的档案,不一会儿,这下属便极恭敬地拿来了华华的档案,县长一木十行极快地看着,毕了,还给下属,下属低头哈腰的出去了,县长一下摔了一个杯子,骂道:“这个成器的东西,你就看上了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穷山沟,没有一点势力的农民的儿子!”想着自己飞黄腾达的梦,就要毁在农民的儿子华华手上,便在心里发狠地说:“你小子竟敢欺辱到我头上,我要叫你小子尝尝苦头,便拨通了地委书记的电话,说要在地委给钟荷安下工作,地委李书记一下便听出了钟县长之意,说:“那,真把你千金嫁给我儿子。”
“那能开玩笑?”
“这安工作没问题,什么时候来,我叫人准备一下。”
“下午,噢!给我们宣传部另配一个人来。”
“不是人够吗?”
“有个小伙子不行……不行,以后再说吧!”
“那——好。”
县长脸上顿时露出了阵阵微笑,立刻安排人去相思洞找钟荷。
两人刚下了高高的石梯,便有一辆车,疾驰而来,从车上走下司机,钟荷认得这是父亲的车,司机走近钟荷,说:“钟小姐,您爸让我来接你回去!”
想到父亲自派车来接,自是不甚感激,拉着华华走近汽车,车门开了,里边一人伸手猛一拉,钟荷没有防备进了去,手因这猛地一拉,一惊,丢开了华华,一颗红豆从钟荷身上落下来,在路上跳了几下,萎落在路外的草丛里。车门已经关上,车很快在这大坪儿里转了圈,急速向山下奔去。坪子上,只留下了华华一人。
钟荷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来是做什么了,连喊:“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出去,你们不能这样,没权力这样。”
“这是你父亲的命令。”
“不,不,华,华!”钟荷用手拍打着车后窗玻璃,向华华喊着,华华也来了力量,向车追去,追去。
他没听到钟荷凄切的叫喊,但却看见钟荷悲凄的面容,他也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顿时,落如雨下,冲着急驰的汽车,悲切地喊道:“花,花……”声音,飘荡在山谷里,那么凄切,令山谷都悲恸了。
疾驰的车,拉着痛苦的钟荷,驶进了县委,在这象征政治威严的地方,钟荷才没有哭了,她径冲上楼,她要去以诚心说服父亲,她要去告诉父亲:县长,也是人,人是没有差别的,农民又怎么了。她要爱,爱是没有界线的,到了,门前,一头冲了进去,狠狠地关上了门。是‘不成器’的女儿回来了,县长看到她那样子,心中怒火已升起了,不等女儿开口,他便吼道:“你,死了这份心吧!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你与那个臭小子,一个农民的儿子成的!”
“不,你阻挡不了我的!我就是死,也不屈服的,爱是没界线的,我们都是人,农民也是人。农民养活了我们,他们才是最伟大的!你们为什么看不起农民,是农民以双手支撑着你们,你们吃他们的,还瞧不起他们!”
“你再说。”
“你就是打死我也没有用,我和那个你看不起的农民的儿子,已私下结了婚,我们已做主;而且,我们还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我爱他,把一切已交给了他。”
县长的脸,早已气成了死猪肝色,要是一个下司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他早一句令下,把他(她)开销了。可眼下的人是他的女儿,一向惯于使用政治手腕的他,从未受过这气,也没多大主张,只吼道:“不管怎样,你和他不能成,你想想,和他在一块能幸福吗?农民,一个农民的儿子能给你什么,你别糊涂了,我把一切已办好了,已有人去收拾东西了,一会,车专门把你送到地委。可知道,地位李书记的儿子,决不会比不过一个农民的儿子的!”
“哼,地位李书记的儿子,我知道,我知道他,上学时就知道,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欺压百姓,吃喝嫖赌,在他父亲的庇护下无恶不作。比华华强,别污辱了华华,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了你飞黄的台阶,让我一辈子成为你向上爬的牺牲品。早知如此,我为何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哟!你们何不把我……杀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不要说了,就是你妈知道也不会答应你跟那个华华的,我们俩没谁答应你和那个农民的儿子成。他已回到农村了,难道你也去吗?”
“我去,为了爱,我去,哪都去……”
“休想,你马上给我走。”
“不,”但是,钟荷这声音,此时已显得那么无力,一会儿,已有几人上来了,县长对几人示了意,自己出去了,这几人便驾起了钟荷。
“不,不,不……”这声音那么凄厉,让整个县府大楼都在震动。
汽车的引擎剧烈地响起,又飞一般地冲出城,向下驶去,钟荷被几个父亲手下的人驾着,不能动,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了西瓜摊,凉皮摊,想起了与所爱的人华华在一块的欢快情景,顿时,顿感万箭穿心般地难过,泪,如成线的珠子,痛苦的动也不能动一下,嘴里,只是大声喊道:“华,华,华……华!”飞快的,车子已冷漠地飞驶出县城,在乌黑的柏油马路上了。这喊声,也没感动几人冷酷的人,倒让车子似受了感动,也在和着钟荷而哭喊着:华,华……华。
也就在这一天,人们在给芳芳收着尸体,也就在这一天,人们知道华华妈离开了,也就在这一天帮过华华的那个老板来到了院里,也就在这一天,院子里的人,在骂着华华,他们都在等待,等待华华回来……收拾他……
方根抱着女儿,哭的死去活来,二狗,做了芳芳一会丈夫的二狗,也在默默地哭着,院子里的人都哭了,群山也哭了,这贫穷的古老的大地也哭了,华华大和芳芳妈的坟也和着而哭了……
年青的邮递员,没有如以往一样,好久不来一次,他马上,又到了芳芳所在的院子里,看到这情景,他来的太迟了,太晚了,他想不到一切怎就发生的这么快,泪,一下也涌出眼眶,一封信,从他手上无力地跌落:
芳芳:
今天才知道,那个,你对他多好,付出了多少的华华,甩了你。我知道,你好痛苦,好痛苦。
我一直给你们当着红娘牵着线,我多么想能搭好这鹊桥,有朝一日你们喜结良缘,我好吃喜糖,喝喜酒。但是,我没想到,最终给你送去的是痛苦。
那天,把信给你,你看后,我看到了你是多么痛苦呀!你对他多好,他竟用二千元来作为了结!
是的,芳芳,你对他付出太多,供他上学,为了他失学,苦苦等了他六七年,而到头来得到的是这种结果,能让人感到辛酸痛苦吗!
芳芳,你给了他那么多,他竟如此‘回报’你,以二千元作为终结,这太卑鄙了,是人吗,原谅我在你面前骂了他,他竟如此不看重你的情感,你又何必要痛苦,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振作起来,乌云过后是太阳,生活还是美好的,跌倒了,爬起来,去迎接新的生活。
芳芳,以前,我忠实地做着你与华华的信使,想着你那么痴心地对他,他也会痴心对你,那么,你们将是多么合适的一对呀!可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芳芳,老实说,自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便被你打动,但是,听说你痴心地爱华华,在你们纯洁的爱面前,我还有非分之想,强压下了这卑鄙非分的心理,只一次次在心里祝你和华华成,我好吃喜糖,喝喜酒……然而,竟没想他甩了你。
在今日,也只有在今日,我才敢向你吐露爱慕之心,芳,你能答应吗?我愿以我爱的心抚平你心里的创伤……
芳,你答应吗?
××
但是,芳芳再也看不到这封信,不能回答了,年青的邮递员,只有伤心地哭着了,只在心里喊:芳芳,你不该死呀!
华华,忍着撕心的疼,一路跑回到县委,一路,摔了几跤,身上几处鲜血淋淋了,但他忘了疼,内心,此时的苦疼,已折磨的他麻木了。
回到县委,钟荷已走了,他再也看不见钟荷了,这个给了他最真心的爱,也给了他多么幸福美好时光的人了。
县委里,不管以前对他好与不好的人,此时,全对他板着脸,给着冷眼。
县长没有出面,只是部长,一改往日对他和善的样子,冷冷地说:“你可以走了,回农村你家所在的院子教书,已联系好了,你不要问为什么,你心里明白!”
“我心里明白,明白什么呀!难道,爱也是个错!”华华在心里说,但他并未表示出反抗,他知道,在这巨大的势力面前,他的任何反抗,都是无用的,可笑的,自不量力的,便抹了一把泪,把苦水往肚里咽,想:回就回,回去,有我的母亲,我会给芳芳跪下,求她原谅我,我和她一辈子不散,过着属于我的真正生活。
“车给你找了,东西已收拾好了,这有两封信,一封你下乡下后接到的,忘了给你,这一封,还有一张汇款单是刚到的,”部长给了华华,华华拿着,上了车。
车很快起动了,从县城疾驰而去。华华看到了那根电线杆,也看到了西瓜摊,看到了凉面摊……那初到县城,站在杆下听播的情景,二人去采访的情景,与钟荷吃凉面的情景,以后夕阳里漫步,在相思洞度过的美好时光,此刻,全去了,只有钟县长凶恶的面孔,以及钟荷在车后窗玻璃留给他的最后面容在眼前闪,华华的心如刀捅着,泪模糊了他的眼,一切,已在眼里虚幻起来,成为梦了,等他醒来,城早已在身后了,才想起手中的汇款。拆开第一封信,拆开第一封信,又读气了第二封信,啊!心里有的唯一的希望,一切渺茫了,虚幻了.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虚浮起来.泪眼看看汇款单,这是钟荷留给他的;又看看绣有红红'囍'字的鞋垫,再读读第二封信,华华的心,如用绳子勒着,泪,再一次又模糊了他的眼,心里异样地痛苦.
车子还在飞驰,华华知道,前方是一条无望的痛苦的路,心里十分痛苦,但他哪里知道,那更大的,将使他一生不得安宁的折磨他的痛苦,在等他啊!
车子在向前,向前,向前.
华华哭的更凶了.
风在怒吼,天忽变了,乌云翻滚,雷声大作.
(完)
作于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