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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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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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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动的衣襟

   飘动的衣襟

民办教师春雷,从教已八年了。他已有初教书时的毛头小伙子,成了现在胡子拉擦,弯腰驼背的人。

春雷,高中毕业后,那时,他可以随村里的一些同学们一块去闯外边的社会,但他没去,他教了书,一月拿六七十元的工资。从村里出去打工的人,每每回来,身上总别着大叠大叠的票子,穿着时髦的衣服,在村里很是神气。

春雷,当了教师,与家人分开了过,一个人住的学校。当民办教师,那点工资,一吃一喝余不下钱,买不起衣服穿,只能穿以前的衣服,穿久了,这衣服就泛黄了,不管啥颜色的衣服,全穿白了,而袖子,越来越筒不住日益长长的手,衣服也越来越掩不住皮带,拢不住脚脖子……他是越穿越褴褛了;那年青的有朝气的白皙的脸,已日益泛黄,变得越来越憔悴,笔直的背梁,也在一日日的弯下去弯下去……

每当在外边闯过的人,回来,看到同龄人春雷时,虽未当他面自夸啥,但无言中,从那些人的目光里,总掩不住他们的神气。

春雷呢!虽穿的日益褴褛,人一日日在饥寒中苍老去,可他,看也不看这些人一眼,这些人看不起他,老实说,他还看不起这些人呢!钱,钱在他眼里有什么了不起,穿的好又有什么了不起,请问,他们这只有钱的人,一辈子,一吃一喝之后,死了还留下什么,这时,春雷这么想。

春雷这么看不起这些人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有理想,有追求,就是死了,也能留下什么。

春雷爱好文学,在上学时就爱好,一天,上课下课没死命地写,小说,散文,诗,写了一大沓一大沓的,在校报上还登了不少呢!这么,春雷想当作家了,想的发疯了,他感到,当了作家,话在作品有人看,受人称颂,死了,作品留下了,还有人看,还有人称颂,这么活一辈子,才叫有意义,有价值。

因为执着文学,春雷数,理,化学的一沓糊涂,无奈,被拒于高等学府之外。

出了校门,回到家乡农村,他不气馁,他想,只要我活着,我有一支笔,我还怕什么,还要什么?!有一支笔,我就要写下去,就要去实现心中的梦。

看到同龄人出去闯,他也想到过出去,可一想出去闯,东奔西波,不稳定;而出去闯,不就是为了钱吗!钱呢,就是维持人生活的东西,只要能维持了生活,可以干事业就够了,又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教书,工资虽小,可维持人的生活还是够的,把娃儿教好了,空闲时间又多,又稳定,任你在业余奋笔,以实现心中的理想,所以,他就留下来了。

现在,春雷一心装的仍是事业,便不去计较工资多与少,教好娃娃后,他就发狠地写作,别无奢求,什么钱呀权呀都在他的思想眼睛之外。

所以,当这些出去闯,在外挣了钞票,穿的时髦的人回来在他跟前神时,春雷才不把打探们放在眼里呢!轻蔑道:无非就几个臭钱吗!肚子里还不一包草,有啥臭美的,除了钱,他们还有啥,一辈子,只为了钱,到死了,就死了,自己干事业,死了,精神还活在人们心中……

松子是春雷的好友,也是从高中一块毕业回来的。松子,对上学,考学就不感什么兴趣,所以上学不大用功,只知道玩,当然也就考不上学了。

松子不好好学,为了打发时间吧!一有空也爱看书的。没事,俩人因是一块的,春雷和松子便常在一块聊。春雷给松子讲中外名著,松子,也看了一些,所以和春雷也能聊得来一些,直到聊得醉了,沉于艺术的殿堂里。

春雷,往往也把自己写的东西,拿来读给松子听,久而久之,松子也很爱听,睁大了发狂的眼睛。

在春雷长久的影响下,指引下,松子也开始写东西了,但从没发表过一回。从学校一毕业,回到家里,松子便嗅出了社会发展的势头,便忘了在学校里的可笑举动,只感到那时太傻,太幼稚可笑,这社会,那适宜于搞什么事业,所以,一回来,他就想出去闯社会了。因和春雷关系很要好,便去劝春雷。

“春雷,走,咱出去闯去,咋说也比你这一月六七十块钱的民办教师强,这么下去你连老婆都找不到!”

“我不去!”春雷望也没望松子一眼,心里对松子满是蔑视,便淡淡地说:“出去,总之不就是为了钱吗?我这一点工资,过日子虽贫苦,可生活已够用了。况且,我又不爱钱,钱对我来说,能维持生存就够了,我只追求我的理想,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钱……老婆吗,到事业干成后,我不愁找不到!”松子,我还是劝你还是别光为钱而活,人一辈子,总要干一番事业出来才有意义,要不,为了钱活一辈子有何意思!你不是也有些爱好写的吗,还写了一些东西吗,莫怕失败,继续写下去吧!会成功的,不要成了一心只向钱看的无聊的人。

“春雷,别傻了,都啥年代了吗,你还处于什么年代的老思想中,还什么事业呀!价值呀!你可晓得,现在这社会,干事业也要钱,没钱你事业也看不成,也没人看得起你,别傻了,没钱这么空手去干事业,不一定能干成,反而会误了青春年华,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不后悔的,我想后悔的应该是你,我们不能把在学校学的知识荒废在挣钱上了,那就糟蹋了知识,况只能钱活,死了能留下啥,还是事业重要。”

“好,春雷,我佩服你这种把钱拒于千里之外的思想,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没钱,在这社会里干事业,不象你说的那么高尚,比一个叫花子强不了多少,没钱,你死了,就死了,啥也留不下。我走了,只等你的大作问世,也愿在以后听到的是你无悔的话语,我的清高居士,‘大作家’”。松子气愤地走了,他真想不到春雷不但不领自己的好意,还这么侮辱,嘲笑自己——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春雷没起身送,只静静坐着,轻轻的冷笑一阵后,又继续写他的东西了。

因金钱与事业在俩人思想上的分歧,两人的友好也随之断了。

关系断了,春雷不在乎,他反而感到,与这么一个已丢失了事业心,一心只沉在钱上的人,已没有必要再交往下去了。

松子,他只在心里感慨春雷是个徒手的白痴,他啥也没有,去卖命文学,也不看看这已是啥社会啥年代,这是个不适宜卖命事业的年代,自己去劝他,他不识好心,还要自己去卖命文学,自己不能为此白费青春,人只有一次青春,何不乘青春去乐一下,也不枉做一回人,免得给人生留下遗憾,劝不回春雷,他也感到没必要与一个“白痴”交往了。

话分开说,说春雷。

早上,他一清早起来,山,还在薄暮中,他已借着微微的曙色,专注地看着书了,在山晨的静静环境中,他陶醉在了文字中,直到娃儿来上学的吵闹声把他叫的“醒”过来。

白天,春雷给娃儿精心上好每一节课,课余,就闭于室里,发狠地写出心中的感受。放学后,偌大个校园静悄悄的,由于他已逃出了钱权的诱惑,心无杂念,安于现实,他写的很用心很投入。直写到暮色降临,手酸的不能写了,方放下笔,肚子才感到饿,可心里却那么轻松。

学校在大山深处,不通公路,只有一条坑洼的勉强能过车的石子路,但除了拉木头外,车很少来,邮信,要走六十多里路到镇邮电所去寄。无邮班,这六十多里,全是坑洼的石子路,走大半天,往往累的人腰酸背疼。而春雷,星期一至星期五发狠地写,到了星期了,他还是带着满心的希望,忍着跋涉的辛苦,到镇上寄稿。稿子寄了,把希望抛撒出去了,他的心便那么轻松,所有的疲劳都不见了。晚上,又不能回来,他也舍不得吃饭,用白开水和着随身带的锅盔馍吃,睡,就在人家屋檐下,或公路桥墩下过一夜。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事业,为了那伟大理想的实现,春雷不悔,反而感到值得。躺着,看着夜空一眨一眨的星星,想着死后,能受人尊崇,他的心里倒越发感到骄傲了。

回去了,又发狠的写稿,到星期了又去镇上寄出去。

一周很快过去了,春雷又写下了许多东西,周末了,他又走在去往镇子的路上。由于学校寄不成信,也收不到信,没有邮递员跑呀,所以,春雷把稿子的地址落在邮电所里。他一边走,听着身外淙淙的河水声,看着碧绿的群山和那一线儿的天,在心里幻想:今天,镇邮电所里,一定有自己的信吧!那是稿件采用通知。这么想时,春雷的心便激动,步子越发的迈的快了。

到了镇上,镇子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春雷绕过熙攘的人群,径到邮电所里去了,他的还砰砰地跳动,到分发室,在偌大一堆信件中,翻找他的信,以至手颤抖成了“鸡爪子”,可翻到最后,他失望了,没有他的信。寄了稿后,在桥墩下忍耐了一宿,他在想:失败是成功之母,不失败,哪来成功,干一番事业,不经过一番挫折和磨难,咋能干成呢!这么一想,他的心又充满了生机,鼓起了力量。

就这么发狠地写作,由希望——失望——希望,春雷忍受着超人的苦辛,然而,一年过去了,他仍无收获。收到的,只是一些刊物通知他作品入选什么作品集,或获奖的消息,要他交几百块钱,给出书,他没钱,没参加。

一年下来,由于春雷书教的好,孩子们都考了好成绩,他有的还是一月六七十元。

一年中,超强度的写作,奔劳,春雷脸,已由白泛黄,变瘦了,眼里,因经久的写作,已在不该的年纪微微地陷下去了,也因为经久的希望带来的失望,眼里或多或少有了忧郁的目光。唯有的是眉宇间的锐气还未磨灭,那心还很强劲:他还要发狠地写。他不信他干不成。就依然处在疏远钱权的心境中,执笔于方格之中,想去创造他认为的人生至高至美。

春雷是贫穷的,是默默无闻的,然而,竟有一天大的喜事降临在他头上了。有一个媒人,把村子里的红梅给他介绍了!

那天,春雷在失望中悲伤过后,又振作了起来,安下心,又正欲奋笔之时,来了一位神秘兮兮的妇女。春雷问她做啥,这女人就满脸堆起肉,笑着了,说没啥,但也不走。春雷正欲写东西,被打搅了,心里十分的厌烦,可又身为老师,总不至于那么的没礼貌吧!只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放下笔,给女人倒了杯水,女人接了,一边小口喝水,一边东问西问,最后一下问到春雷找媳妇没。春雷又女人东拉西扯地问得很厌烦,只淡淡地说:没。女人就故作神秘,悄悄凑近春雷,说村上红梅,托她给春雷透个信,她喜欢春雷。

春雷一听笑了,在心里想:事业未成,还找啥老婆,这么些工资又养不活,找了反而影响,我不能牺牲了我的事业。我要到事业有成那一天,那有那么多的人羡慕我,我在这之中找。便对这说媒的妇女委婉地说:“我还小,我事业还未干成,不想找。”

这媒人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那,那就不打搅了,我回去给人家说一下就对了。”走了。

红梅,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虽生在农村,可脸白的象藕粉,眉毛,浓黑,浓黑的,掩映着如储着一汪碧水的眼睛。而在农村,向来是男方找媒人到女方求婚,那见过女方到男方家求婚的。而她红梅在村里又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拜倒在她脚下的有多少人?她一个个都拒绝了,现在,倒主动托媒人给春雷透信;要嫁给他,这给他多大面子,他春雷倒不识抬举。一怒之下,离开了山里,约几个姐妹去外边闯去了。

红梅托媒人给春雷透信她喜欢他,是有这事,他喜欢春雷什么呢?!钱,春雷没有,长相呢,上学时还算漂亮,可现在,脸越来越黄,弯腰驼背的,有什么漂亮呢!红梅只是喜欢上了春雷默默的样子,或许还有春雷的好名声吧!春老师人好,书教的好。要不,红梅咋能挑来挑去倒挑上他春雷呢。这么做,与常年闭于山里的守旧思想有关吧!真没想到,他春雷不识抬举,红梅一下被激怒了,出去闯社会了。

春雷又与以往一样,在希望——失望——希望中,努力了一年。

到了年头儿上,春雷除了在地区报副刊上登了几篇豆腐块儿以外,别的啥收获也没有,他巨大的努力,没有引起他想象中的轰动,和人们的赞誉,而他,人显得更憔悴了,脸,黄中带残白,不该的年龄有了皱纹,背,已更严重地驼了。眼睛,比一年前更深陷了,射出毫无光涩的枯涩的目光。春雷唯剩下的是那颗心依然充满活力,对他的理想依然不死心,心中还固守淡泊,只在心里想:努力吧!成功的轰动会在以后出现的,那时……

就因抱着这信念,一晃,五六年过去了。

五六年过去了,春雷还未冲出省报,文章,还是在豆腐干上打转。

而社会,在此刻,几经改革,一切逐渐开放搞活,提倡大力发展经济,钱,真的成为了一切的主宰。

此时,春雷的心,还在希望失望中,固守着心中那份静土,一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心中只装着那份信念,发狠地写呀写,似此以次表达,对文他是一个真诚的教徒。

在这时,春雷似乎也悟出了什么,感到豆腐块是引不起轰动的,就又鼓起勇气,潜下了心来,在两年后,他写出了个大部头,写好了,誊抄毕,满含期待的寄出去。

时间不久,书版说来信,告诉他:书可以出版,但要他去出版社商量有关事宜。

这一刻,春雷感到世界是那么可爱,一切是那么美好。他倾心地笑了。这一天,他把多年来束缚在身上的枷锁松了开来,跑到野开,望着蓝蓝的天,碧绿的山,心中万分激动,想着多年的付出,现在终于有了收获,他感到他的选择没有错,隐约间,他又想到了多年不见的松子,他感到为了事业的大,现在多么高大,松子只为了钱,又那么渺小。

第二天,春雷努力地伸直腰,去了出版社,原来人家要他给六千块钱,才能出版,是要来商议这事的。

一听春雷傻眼了,激动的心一下如跌倒了冰窖里。无奈,他没钱,人家不给出版,原稿无情地给了他。从出版社出来了,春雷的背一下更驼了,脸上布满了哀愁,越发的憔悴了。

走到街上,春雷无意间碰到了多年不见的松子。松子这几年在城里施展才华,混得很不错,先打工,再经营,最后当老板。现在的松子,西装革履,领着一位很漂亮的女友。春雷穿的还是泛黄发白的衣服,袖子包不住手腕,裤子遮不住脚脖……虽这次要到省城去,但他这么些年那有钱买穿的,还是穿多年前的旧衣服。现在,当他腋下夹着书稿与松子擦身而过时,他方感到了自己穿的是那么寒酸,身上,又没有几块钱了,肚子又饿的慌了,此时,见到松子,一股不知名的,多年来从未不曾有过的害羞感涌上了心头。他想躲,不让松子发现自己,可松子倒走近已已看见他了。多年来松子没变,只不过变的越发潇洒,半天才惊异地问道:“噢!你莫不是春雷吗?”

见已躲不过了,抬头看了松子一眼,满眼的是尴尬的目光。好久才答出:“噢,到省城送稿来了。”为了掩饰他的寒伦,春雷这么答。松子这才居高临下,如看乞丐般打量春雷,在心里不住地发出冷笑,最后松子发现了春雷腋下夹着的稿子,淡淡地说:“出版了吗?出版了告诉我一声,一定拜读。”便挽着女友高傲地走了,显出他的骄傲与神气,在脑子里又清晰地映出了当初约春雷出来闯的情景,现在看到这可怜的春雷,他直在心里冷笑。

“是个干啥的,象个叫花子。”走了不远,女友问松子。

“我们乡下的民办教师,业余一脑子钻在书里,还在写书。”

“噢?还看不出来,你咋认识。”

“我高中时的同学,从学校毕业后,我要他和我一块出来闯,他不,说什么钱对他不重要,不放在眼里,说啥事业重要,还要我和他一块去搞什么事业,大有君子固穷的味道,可这么些年也不见他写出个名堂来。”

“嘻嘻,真愚。”

“…………”两人揽的紧紧的走远了。

春雷听着这些话,感到了莫名的侮辱,他好想追上去大声地骂世俗之类的话,可寒怆的他一句话也骂不出,只对松子射去仇恨的目光,这目光似要射死二人,可人家已远去了,他的肚子却叫得厉害了,使他空虚的胃一阵阵痉挛。方才没骂出松子活的:无聊,世俗,为钱活有啥价值的话来。只默忍受着满心的伤疼,又忍饥挨饿乘上了车,他不敢吃饭,身上的钱只够回去坐车用的了。

坐在车上,饿得心慌,汽油味又一个劲地钻进鼻子里,春雷的心里感到泛,要吐,胃又佼得很慌,他忙用手使劲按住空虚的胃,缩在椅子里动也不敢动。

下了车,在镇上,春雷身子里严重缺乏营养,已饿得头昏眼花,头重脚轻,走路有飘飘欲飞的感觉了,胃里折腾的好难受,饥饿,使得他忘了松子对他的侮辱。

正这时,一个很面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又撞到了眼前,春雷已饿的眼睛发花,精神空虚,认不准人了是姑娘先认出了他:

“哟,这不是春老师么,几年咋成了这样。”

春雷听到问话声,强作精神,睁眼仔细一看是红梅,春雷没说话。

“怎么,这人你也认识。”红梅身旁挽着红梅的一个男人问。

“嗯,我们家乡的一个民办教师,他在写书。”

“呵,这啥社会,还有安心于这活淡泊名利,守君子固穷作风,追求事业的人,还真不简单呵!”这男的抬眼审视了一下春雷高傲地说。

“我当初还真傻,不晓得看上了他那门子,还托人向他求过婚哩,他倒不答应,真是幸运。”

“………………”两人亲热地说着话远去了。

听着这话语,春雷又一次感受到莫大的侮辱。回转身,恶狠狠地望着两人。红梅,穿的是那么华丽,那男的也穿的那么优雅,高傲地走在这镇子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啥,过往的人,那个不是看着自己怪笑,给白眼,自己在这人群中显什么——是乞丐!受着这羞辱,看着这么些嘲笑他,给他白眼,绕他老远走的人,春雷在心里辛酸地想:民办教师有什么错,追求事业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这么多人看不起我侮辱我,不就因为我穿不起吃不起,就比不上一些外表光,腹中空无一物的人吗?我又犯了谁了,惹了谁了,为啥你们都这么对我。春雷好想对着这熙攘的冷漠的人群和世界狂呼出心中的悲愤,但,空空的腹,立刻又将他治住了,他感到身子已那么软弱了,头直发昏,眼睛直发花,不敢动,好似动一下都有要跌倒的感觉。幸这时,有一辆卡车,要去春雷家乡那山沟里,春雷认识这卡车伺机,伺机,是去山里拉木头的,这伺机常去山里拉木头,也认识他,就把春雷捎上了。

春雷就尽力使出全身的力气,往车上爬,几次爬不上去,只被滚下来摔在路上,惹得人们哈哈地笑,最后一次,是伺机在他屁股上使劲一推,他方咚一下跌倒车厢里。一到车厢里,春雷就与死了一般,直挺挺躺着,眼睛直冒金星,身子也麻木了。

车很快进入了山区公路,颠的很厉害,似要把春雷的五脏六腑给颠出来。车厢里,飞扬起的灰尘,已将春雷包围了。但春雷没有了气力,连动一下的力量也没有,只睁着垂死般枯涩的眼睛看着将落的天,回想着今天所见的,幕幕,辛酸地想,他们都发了,闯发了呀!想着他们给他的眼色,和傲慢轻蔑的语气,辛酸的泪如泉涌,心如被刀刺着,他陷入到从未有过的无望中去了,可腹中,时时牵制他,使他麻木,不能再想下去,一想,头疼的更裂了似地疼且不说,牵扯的五脏六腑都疼。便闭了眼,仍泪水肆流……

车如摇篮,春雷在极度的饥饿和痛苦中迷糊过去了。

直到伺机喊他,他才从迷糊中醒过来。

天已黑了,只有半弯月儿挂在天上,撒着冰冷的光辉,星星,在一眨一眨地闪烁着。下车,由于浑身没有气力,春雷一下从车帮儿上跌倒路外了,伺机急于要去拉木头,贩“黑货”出去挣大钱,顾不得招呼他,把车开走了。

不知何时,春雷方才醒过来,身上已没一点气力,直不起身来,天上的月儿依然静静地挂着,星星在闪着眼,春雷又想到两次侮辱,和人们冰冷的眼,又回想着七八年来的艰辛历程,果真到头落到了如此的下场,而韶华已逝,一事无成,什么也没留下,一切真如松子预言的。

春雷的心好酸,只想哭。

为什么,为什么啊!求索事业的人就这么苦,难道这真是个不适于搞事业的社会,他的执着错了。

苍天,在月辉下,板着冷冷的面孔,不回答他。

春雷用尽了躯体里最大的残存的力量,慢慢站了起来,泪流满面。

起风了,风挟着寒冷袭来,一下吹散了春雷身上落下的书稿,很快,呼啦啦地散失在旷野里,春雷没有了气力追赶,只勉强站身,月辉,在苍茫的魁黑的大地上,就勾勒出了一个如弓一般勉强站力的身影。那衣襟,陈旧的,已被上车下车撒破的衣襟,在凄冷的夜风中,凄凉地飘动,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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