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下边要讲的是,是两个孩子从出生到成长的故事,但愿读者诸能从中体味出点什么。
丽娜夫人要生了,县医院妇产科的电话就嘟嘟嘟——地响个不停了,电话,是县长打来的,让安排最好的产房,用最好的妇产医生,医疗器具全用新的。
电话是先打给院长,再打给妇产科的。院长,是县长一手提起来的,接了电话后,亲自挂帅,去妇产科找了最好的富有经验的妇产医生,亲自去医院门口迎接,一边安排了人,去收拾最好的妇产室,准备新医疗器具。不一会儿,县长的那辆专车,“三菱”就拉着大肚子的县长妇人丽娜,到了医院门口了,院长亲自动手把县长夫人扶上担架,亲自抬进了早已收拾妥当的医院最好的妇产室里。
由于动用了最好的医疗器具,最好的医生,不到三十分钟,娃儿就顺顺当当地生下来了,丽娜没感到半点痛苦。
那娃儿肥嘟嘟的脑袋,胖乎乎的身子,真可以与他爸比美了。
娃儿生的这么顺利,使丽娜长出一口气,心里说你生的这么顺利,就叫你顺生吧!
莲子,也要生孩子了,这可急坏了她男人,莲子的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莲子痛的在床上直呻吟,男人还不晓得去找人接生。直到莲子骂了一句:死猪,我要生了,还不快去找人来接生。男人这才一蹦去找接生婆。院子里,有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是个老接生的,已接了十几个娃儿了,也就是院子里的下一代,全是她接到这世界上来的。男人跑去一说,接生婆倒挺着急了,直埋怨这么大的事,咋不早说,早准备。男人说:我哪里晓得,今天她痛子肚,叫唤,我才晓得要生娃儿了。接生婆忙找了一根白布腰带,一把剪子,带上就往男人家走去。
去时,莲子已疼的叫唤成一团,殷红的血,把裤子已染红了,接生婆到底是富有经验,不慌不忙,让男人上床靠住女人的背,她来接生。这,纯粹是一种最原始的接生方式,没有产床,男人的身子就是产床,没有器械,那白布腰带和一把剪刀,就是器械。
接生婆,用白布缠住了莲子的腰,让男人在背后,乘着力拉,让莲子捏紧拳头,使劲挣,可每挣一下,莲子就疼的止不住地叫一下。
接生婆弄沾了半天,也接不下娃儿来,不禁有些急了,叹了口气,喃喃道:
“娃儿的胎位好像有点不正呀!”
但她毕竟是富有经验的,依然不慌不忙的,用她已有的经验在接生。
莲子下身的血,在沽沽地流,莲子的脸上,汗直往下扑,已成了死灰色。
好不容易把娃儿接了下来,已在一两个小时之后了。
娃儿很瘦,小萝卜似的脑袋,枯瘦般的身子,宛若他爸一般,是个瘦猴。
娃儿生下来了,都长长地出了口气,莲子也从痛苦的呻吟中,平息了下来,搂着瘦小的孩子,心里说:生你咋这么难,就叫难产吧!
生了娃儿后,丽娜那如皮球一般的肚子,终于瘪了下去,满月之后,顺生就由保姆领着了。保姆一天,把他放在摇车里,摇呀摇,或者,堆着在屋里打转转。县长的房子,四室二厅一厨一厕,很大,很阔气,可由保姆堆着他任意转。顺生要不哭不闹,保姆虽然要不停地摇,不停地堆着转,或他睡着了,还可以休息一会儿。但是,顺生要又哭又闹,虽然不停地摇,推着转都不行了。这可就害苦了保姆,得一边摇,还得一边哼着曲子,或冲奶粉,喂了他喝,就这还哄不好,正巧县长夫人丽娜下班回来了,那就惨了,指着保姆骂一顿懒或什么之类的话,抱了顺生在怀里,掏出一对硕大的奶子,塞进顺生的嘴里,顺生才停止了哭闹,保姆忙着去给主人倒水,取下外套挂上,放好包儿,才去做饭。几年中,这顺生许是恋上了他妈那对大奶,不知哭闹了多少次,保姆哄不住,害保姆换了无数次骂。
直到丽娜强行给顺生断了奶,买回高级营养品和奶粉,给他喝,保姆挨这种骂才少了。这顺生这时,已能走路,也能呀呀地张嘴喊出:爸爸,妈妈…之类的话语了。那乌黑的小眼珠子,已看出了自家的不同凡响,就又开始要起了新的性子,保姆把他推着转,他会不由的突然哭起来,保姆赶忙去哄他,他喊饿,去冲了营养品,和奶粉,他就不哭了,可刚喂几口,就不喝了,又哭起来,不管保姆咋么哄,咋么将就,他就是不喝。往往丽娜下班回来,正遇上,定将对保姆又是一顿大骂,说她连孩子都不会哄,让娃儿哭坏了,就如心疼心肝一样,抱起顺生到怀里,给喂,他才肯张口一下一下喝下去。保姆又赶忙忙着一声不响地去做他该做的了。
为了顺生,保姆所受丽娜并不算什么,到了后来,顺生就越发对保姆变本加厉起来。
在他哭时,保姆忙着冲好了奶粉给端来,喂了他喝,他会不哭了,喝下去,可不一会儿,就吐出来,往往吐保姆一脸,或把奶瓶打翻,倒保姆一身,而后,他依然放声大哭,保姆赶忙弄干净了自身,想丽娜把他抱在怀里,能哄好,就抱顺生在怀里,喂他喝奶粉,他不但不喝,把保姆的脸抓的稀烂…丽娜回来见此,依然骂保姆,骂她不会哄娃儿,把嗓子哭哑了,她丝毫没管保姆被抓烂的脸,好像保姆不是人,只有她和她儿子才是人。只有到了丽娜怀里,“小冤家”就立刻止住了哭,又吃又喝起来。
保姆想:何苦来,我何苦在这受人家的气,走,可她立刻想到了大山深处,自家那破旧的样子,想起了父母往往为了一斤盐一斤油而发急的面音。自己是县长下乡,看中了会做叫去当保姆的。自己给县长领宝贝儿子,自家一年的啥税都免了,自己每月的衣服,人家也给,嫌自己穿的烂。每月还给三百块。爹来信说,因为她给县长领儿子,乡长,书记对家里好的很,经常到家来,不是给钱就是给东西,那平时看不起自家,或欺负过自家的,见了都打招呼,点头的。想到这,保姆想:给县长领儿子,算是给父母脸上争了光,光宗耀祖了,受这点苦算啥。于是,她把哭水咽到肚子里,强作笑颜,默默地干着属于自己做的一切。
慢慢地熬着日子,顺生渐渐长大了,能说顺利的汉语,也能四处跑了。不过,这对保姆来说,并不是一种什么好事,而是比先前更大的噩运来了。比如正玩着积木,他喊饿,要吃火腿肠,保姆忙着去切了,给端来,他又说不想吃火腿肠了,想吃面包,又忙着去切来,他又说不想吃面包,想吃香蕉,忙着赶紧剥了给拿来,他又说不想吃这,想吃烧鸡…保姆心里,已憋了一肚子气,在心里骂:我看你是想吃你爸,妈的肉了,可又不能发作,憋在心里,他喊要吃啥,去给他拿啥,可他都不要,到后来,每端一样来,不但不吃,还得意地笑。要是一般的人敢这样,保姆敢一盘子打在他头上,骂:吃,我叫你吃。可这是县长的儿子,县长的儿子让她家光宗耀祖,父母来信让她好好干,给县长领好儿子,对她寄预了太大的期望。她能让父母失望吗?就把一切的委屈,压到内心深处,顺生要啥就拿啥。直累得头昏眼花,腰酸背疼。光给顺生弄这些吃的,已摆了一茶几,可他一样也不吃,到最后,倒一下扫倒了几个盘子,指着保姆骂:
“你这个乡巴佬,做的这么难吃,只配喂狗,还让我吃,你吃,你吃。”
再比如,顺生长大了,对四方小屋之外的世界,有了很大的向往,可是,他有腿了不走路,倒让保姆抱着,他就把保姆的头,当成一个皮球一样地拍。一会要去体育场,刚倒,又嚷着要走,要去游艺厅,去了,不玩,刚到,又嚷着要去电影院…一刻也不停下,让保姆抱着不停地跑,直累得保姆双腿发软,手酸疼酸疼的,心里想:你要不是条命呀!我就把你牺牲了。
就这么抱着,跑着,保姆累了,想歇一会儿,顺生就恼了,在她脸上,又是抓,头上又是拍,还边骂:
你个乡巴佬,还想歇,你只配当牛当马一样,我要你干啥,就干啥。
回去了,他就头他妈,说保姆对他不好,他要去体育场,她要去游艺厅,他要去游戏厅,她要去电影院,还边说边哭装出委屈的样子,丽娜又要骂保姆几句,说你一个乡下人,能有今天谁给的知道吗?要一切顺着顺生领好他。保姆想说,可什么也没说,在给县长领儿子以来,为了父母的那些虚荣,她已学会了忍受,包括一切的委屈,冤枉,她也放下了自己的人格,尊严;人家,毕竟是官,在万人之上,人家的儿子,也就与常人不一样。
人呀!在这世上活着,为了生活,为了活得象个样,有时,就得干自己不愿干的事,有时,就得承受不应该承受的委屈,冤枉,有时就得放下人的尊严,人格!
于是,县长的儿子顺生,就渐渐的养成了一种任性,唯我独尊的性格。
在娃儿满月之后,家里的一切杂活,等着莲子去做;由于住在这山沟儿里,一年,在山上风里来,雨里去,只能混个肚儿圆,挣一分钱,都十分的不容易,狠不能把那一分钱掰成两分钱用,请保姆领娃儿,他们连想都不敢想。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事。娃儿,只能自己领着,一做啥了,就用一条白布带子,把难产背在背上。难产饿得哭了,就解开带子,抱在怀里,奶一口,就不哭了,有时,难产吃奶,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把他轻轻放到床上,莲子腾出手,正好干家务活。睡不着了,就又用白布带子绑在背上,继续干活。难产在背上,往往就睡着了,直挺挺地被呆着,口水流出来了,打湿了母亲的背。
在学会走路之前,难产就是这么被莲子从背上“吊”过来的。他的背上,留下了白布带子“吊”出的多少道血印子,恐怕只有他的脊背能说清楚了。
能走路了,难产也断了奶,断了奶了,难产就开始吃五谷杂粮了,大人吃什么,他也吃什么,不同的是,大人吃大碗,给他用麦草编的小碗盛一碗罢了。起始难产不吃,莲子就哄着他吃,难产还是不吃,莲子抱起他,在屁股上一连气地打一阵“啪啪”价响的耳巴,嘴里狠狠道:
“我叫你不吃,叫你不吃!”
难产被打疼了,哭过一阵后,莲子再给他喂,他一边咯儿咯儿地抽噎,一边接住母亲送到嘴边的饭吃,他知道,不吃,母亲又会打自己。
难产乌黑的小眼睛,已能看明白世上的事物了,他幼小的心里,也明白了,自己简朴的家里,是给自己买不起那些营养品或一切他想吃的好东西,他只有吃饭,也只能吃得起饭。于是,难产就开始吃五谷杂粮了。
学会了走路,对莲子来说,是一件好事,可对难产自己来说,却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了。难产乌黑的小眼珠,已能看明白世上的事物,却看不准世上的路。往往高的他看成了矮,矮的看成了高,于是,他往往从一个高坎儿上摔下去,或脚抬得不够高,而被绊得一个扑爬。他的头上,手臂上,膝盖上,肚皮上…往往就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疤,起始摔倒了,他就爬在地上哭不起来,倒被母亲去拉起来,照屁股上又是一顿好打,边打边骂:
“我叫你走路不长眼睛,我叫你走路不长眼睛…”
于是,难产明白了,自己走路了,要看准路,脚踏实地地小心走,万一摔倒了,再疼不能喊疼,更不能哭,要忍受一切的苦疼,自己跌倒了自己爬。
从蹒跚学步,到疾步如飞,难产不知摔了多少跤,身上摔了多少疤,他都忍受住了疼,不哭,也不喊叫,自己摔倒了自己爬起来。
这幼时的成长过程,练就了难产能吃苦,踏实本分有忍受力的性格。
保姆为了顺生受的苦头,一直到顺生进了幼儿园,才渐渐的轻松了下去。一天,主要是早上送顺生到幼儿园去,到时又去接回来罢了。这时的顺生,还是长了腿,与他那大胖子县长爸一般,只爱坐那“乌龟壳”,不愿走路,来去,都要保姆抱,抱就抱,反正幼儿园离家又不远,那小胖子顺生,虽然记得不一会儿就把膀子压得酸疼酸疼的,但是,忍受一会儿,也就到家了。这时的他,因为上了学,老师布置的一些任务要完成,不嚷着要保姆一会抱他去这,一会去那!吃啥,要啥,也利索地吃了,这可大大地解放了保姆,一天,收拾收拾屋子,做饭,买菜,迎送客人,给主人洗衣服,这,她干起来到心应手,往往有空,可以去转转街,看看电视,感到真个是熬到了头,苦尽甘来,“解放”了。但,也只轻松了半年,她便被辞掉了,县长又请了新的保姆来干这些。这,已不是本文所要讲叙的事了,好了,言归正传——
话说保姆得了解放,可遭殃了的却又是幼儿园里,和顺生一块上学的娃儿们。
顺生由于养成了那种性格,在幼儿园里,他就是王,就是老子。对老师的话表面上听,可背地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比如,他见一个同学的一支笔好,喜欢上了,就要,不给,轻者给砸个稀乱,重则,打人家一顿,夺了东西,扬长而去。再比如玩一个东西时,同学们小玩着,他却要玩,不让,就骂,就打…往往把别的同学打的鼻青脸肿的。老师知道了,又不敢怎样,人家是县长的儿子呀!只赶紧把被打了的娃儿送到医院去看。娃儿的父母呢!见娃儿被打成了那样,心里疼,愤怒,可又不敢言传,人家是县长的儿子,惹得起么!
几年幼儿园上下来,顺生砸了同学多少东西,打了多少人,恐怕他也记不清了。
顺生进入城关小学上学时,他爸的位置又有了外迁,几年县长熬下来,终于向上又踏了一个台阶,已成了县委副书记,常委,县长了。
上了小学的顺生,又懂得了更多事,他看到了很多人,见了父亲,总是点头哈腰,满脸顿笑的,父亲双手一背,大肚子一挺,,严肃着脸,托长了声音,嗯,啊地说这说那,有时,还发火,吼那些人一通,那些人也不敢声张,都低头唯唯诺诺的,有这么多人怕父亲,他还怕谁,在整个小学阶段,比在幼儿园性格更恶劣,不但随便拿砸同学的东西,还打同学,不听他话的要打,不顺眼的要打,不让他玩他想玩的东西的要打…打了,白打了,谁也不敢把他怎样,他是县长的儿子,老子天下第一。他也根本不听老师的话,老师让他往东,他要往西,让他往前,他要往后,让他站着他要坐下,让他坐下他要站着…他的一切,都与老师扭着来,老师上课,他不听,弄了一个微型收录机听音乐,作业,也不做,书本一直是新的。考试,就要与学习好的坐,让人家帮他做题,要不,吃不了,兜着走。
老师为此,生了不少的气,专门去找过县长大人,可县长大人傲着脸,傲然地看着他们的掌中之物——教师,不哼不哈地听着,末了只一句:
到时我说说他,是这,你们学校也要加强管理吗!
管理,能管得下吗?你县长的儿子,我们敢重说,敢重打吗?惹怒了你老人家,把我们发配到乡下去不就完了。老师这么想,走了,知道县长不管他儿子。你县长不管,我们咸吃萝卜,操淡心,一切由他去吧!
几年小学中,顺生在校园里骂人,打人,称王称霸可真是出了名。学习水平呢?就让他做一年级的题,不一定会,会的,是写几个汉字,那字,又简直不敢恭维,就象葛藤交织在一块,可就这,小学一毕业,人家照进县重点中学。考试的分数,都在八,九十分以上,谁敢不给他八九十分,不让他进县重点中学呢!因为,他爸又高升了,当了本县县委书记,真正的一把手了,这个县,是他的了。
进了县重点中学后,顺生还是那个德性,在县中学三年中,与在小学一个样,只不过德性比那更坏,不但不听老师的课,打骂同学,随便拿同学的东西,还随便不上课,往往早上来晃个影,一整天就不见人了。人到那去了呢?是到社会上去,和一些地痞二流子混在一块,摸进校园,干偷盗的事,乘学生上课,钻进宿舍,偷学生的饭票买,偷学生的钱。不但偷学生的,也偷学校的,把校长办的门弄开,没有钱,倒把一部电话机子偷去买了。校长知道是顺生偷的,但又哪敢声张,谁敢说县委书记的儿子是小偷,这不是犯人,自己的脖子又被县委书记卡着,岂敢拧慈,所以,顺生偷了也是白偷,学生也知道是顺生偷的,学生不怕县委书记,不知道官的厉害,但顺生在学校,最胖数他,最高数他,人家又勾结了那么些校外不三不四的人,弄不好要打你,打你个鼻青脸肿谁管,一次,一个学生发现东西是顺生偷了,就说了,顺生找到这个学生,指着鼻尖说:“这叫拿不叫偷。”狠狠地把这学生打了一顿,于是,都也不敢声张,偷了就算背时让他偷了,背地里骂他,恨他那一次让车撞死,走路摔死。
偷了东西,弄了钱,便买了酒菜,弄到宿舍里,喝个人仰马翻。把宿舍里弄的一片狼藉,学生们依然不敢声张,声张了,顺生就会抓住人家衣领,指着他说:
这宿舍是你的吗?不是的,是学校的,国家的,你能住,我也能住。啪啪,照脸是几耳巴。他们在那个宿舍里喝酒,很随便,想在哪个宿舍,就哪个宿舍。
喝足了,到了夜里,或在校园里怪叫,或偷偷地钻进女生宿舍。几年中,真糟蹋了不少好姑娘。
有人去找县委书记反映过,人家依然傲然着脸,反问道:
“是吗?真有此事吗?莫不是危言耸听,没有证据,可不敢无事生非哟!再说,就是有此事,就说明了学校管理有问题…”真是猪八戒的耙子倒打一下,谁还敢去反映。
有些班主任,实在看不过去了,去管,倒被顺生一伙打得肋骨断了几根。县委书记知道了,派秘书给送了几千块钱去,并告诉这位老师不要声张,就说走路不小心摔了,不然的话,立刻调到偏远的乡下去。这事就这么完结了。顺生照样老子天下第一,由着性子来,整个县中,被顺生弄得乌烟瘴气,声名狼藉的。
在中学毕业送走顺生,全校师生禁不住放了鞭炮。
县委书记这时把儿子顺生叫到了跟前,对他说:
“这么些年,你也要够了,人也长大了,要操心着干一点正事了,我看你也不用上高中了,指望你那熊样,也考不上大学的。是这,去上个中专吧!出来,先弄一份正式职业,做个跳板,为以后的事业打好基础,我看师范不错,出来的人,往政界上混快,你就去上师范,到时出来,不教书,职业我给你找,你看咋样,招办那边,和地区师范,我已说好了。”
这样,顺生就那么轻松,容易地去上了中专。
难产一直到六岁才去上学,在那偏远的山村,没有幼儿园,只有学前班;学校离家有两三里路,上学,每天来去,都要走,小小年纪的难产,就开始用小小的脚,走那坎坷,坑洼的路。起始走起来,难产那小小的脚,总被走的生疼,但是,自小练就了忍受苦疼的难产,不声张疼,不流泪,默默地坚持着,几个周以后,他小小的脚已能自如地在这路上行走了。
早上麻麻黑,就得起床去学校。在初上学的新意感一过,难产就有些受不住了,首先受不住的是起早。那麻麻亮,那觉可多好睡呀!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能美美地睡觉,可是多么幸福的事呀!其次,受不住的是学校的框框套套,什么时间上课,什么时间下课,定的死死的。下课了可以随便玩,上课了,得双手背着,定定地坐,哪儿也去不成。不象在家里,随时,想去哪就去哪!教他的是个男老师,挺厉害,一吼,人骨头都酥了。上课,难产想尿,可一直又不下课,就那么憋着。老师讲的什么,他不知道,只盼时间早些过去,快些下课。可那课,象有一年一样长,一直不下,他憋不住,就尿了裤子,尿一直顺着裤管,流了一鞋,最后把鞋装满了,地上也湿了好大一片。下课了,同学们发现了,都笑他:
“尿裤子了,尿裤子了。”他羞得恨不能地上有个缝能让他钻进去。
最后,是因为一大早去学校,下午边才回来,有时作业完不成,就一直被扣到天快黑了才能回去,直饿得眼前发黑,身子发飘。
于是,难产就开始了逃学。或者是早上装病不起来,或者是走到半路上,钻到坡上去玩,边玩边找野果子吃,到了放学的时间又回去,这事,终被老师找到门上来了,第二天早上,他还装病,被母亲莲子揪了起来,做了饭吃,让去学校,难产不去,莲子开始用软办法,给一块黑馍馍,又给一个苹果,他还是不去,终于激怒了父亲,吼道:
“妈的个*,小小不念书,长大了有啥用,不去,老子打你。”抽了根扫帚条子,就要打难产,难产见状,吓极了,拔腿就跑。父亲怕他跑到半路躲了不去学校,拿了根条子,一直在后边跟着。转一个弯儿不见了,就问过路的人看见么,知道难产在前边往学校跑,又追一直追到学校,难产由于上学迟到了,被老师罚站在教室门口,父亲见了,冲他笑着,连说:
“好,好,整得好,谁让你逃学。”
父亲还给老师说,以后难产逃学了,要狠狠收拾,不来学校了,向他反映。
父亲和老师两头夹击,难产感到只有上学一条路了。
知道了自己别无选择地要上学了,难产又开始了新的忍受,忍受住那饥饿,忍受住尿了裤子,以后的羞耻,和湿漉漉地烙在身上的难受,忍受住了甜甜的睡梦,早早地起床…难产是在跌打滚爬中长大的,他能忍受住这些。当忍受住这些以后,他就爱上了上学,以致后来,家里一度紧张,父亲让他不读书了回来,他牙一咬,狠狠地说:
“不,我不回去,我要上学。”
那个冬天,雪很大,他没有鞋穿,只穿了半截子鞋,踩着积雪去上学,脚冻得红赤赤的,后来发了冻疮…那个夏天,他没鞋穿,就赤了脚去上学,石子把脚硌得钻心地疼,石头刀子把脚割破了…他都忍受住了,坚持去上学。由于从小练就了吃苦,踏实的品格,一旦真正爱上的东西,就会做的很认真,难产的学习,就一直在全班一二名,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深得老师的喜爱。
在苦难和跌打滚爬中长大的难产,有一种的性格。虽然学习好,深得老师表扬,可是,他并不以此而骄傲,自以为是,欺负别的同学,他总认为,学习好了还得更好,在老师表扬了后越发踏实地学习。不但自己学习好,还帮助学习差的,给他们讲题,下课了,就和同学们一块做游戏玩。做错了什么,总说对不起,向人家道歉,用别人东西,先征求人家意见,和所有同学能团结融洽地相处,很为同学们喜欢,在学前班到小学毕业,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
毕业时,知道他将要离开这学校,去小山沟外的镇子上上学了,好多同学为他流了泪,老师也十分的舍不得。
家离上学那小镇六七十里路,别的一些同学,有的是学习不好,不想上了;有的是学习虽好,可是,却受不了,这每星期来回走那六七十里路,和在异乡,人生地不熟,忍饥挨饿之苦,也不上了的,就只剩下他难产一人,父亲对他说:
“这么远去上学只你一个人,又忍饥挨饿的,我看有个小学文化,认得中国的汉字和钱,被人谝不了就行了,不上了吧!”
“不,我要上,再大的苦,我都能吃,我不想只认得几个中国字中国的钱,我不想过和你们一样的生活,我要上学,要考学。”难产坚定地说。
父亲见此,对他说:
“万一你要上,你就上吧!只要你能吃得苦。”
难产就独自一人,去小山沟儿之外的镇子上上初中去了。
从家里到镇子上的中学,先要依这山沟儿里,河边的坑洼的,依山绕过来弯过去的路走三十多里,最后,河到源头,就有一座大山梁,上了梁,下去就到公路了,坐了车,才能到学校去。在上梁到下梁这段路上,没有人家。路被密密的树掩映着,路边的草,很茂盛,直蓬到路上,人只能在草下钻着走。山林中,有很多被野兽拱过的地方,有很多野兽的脚印,难产每走到这儿就怕的很,山林中的每一下声响,都会让他心砰砰直跳的。这小梁的半山腰和梁顶上,各有一座山神庙,有很多农民信神的,在这里搭了不少红。每到怕的时候,一到山神庙跟前就跪下磕个头,要老爷保佑,由于祈祷了老爷,难产的胆子就状了好多,大起胆,大步流星,不管有啥响动,直管飞快地跑,不一会儿就上了梁,下了梁,下了梁,梁这边,梁那边都有人家,他就不怕了。
三年中学中,他在半山腰的庙前,梁顶上的庙前,磕了不知多少个头,不知是他纯真的心感动了老爷还是怎么,三年中,从未遇到野兽出来吓他或伤害他。
难产每个星期日都要去学校,每个星期六回来,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除了这山沟儿里的父母,兄妹以外,他没有任何亲人,没有别的任何人会来关心他,他每周得回来换洗衣服,拿菜,拿粮,拿干粮,家里能供他上初中,已受了很大的苦了,父母节衣缩食,省下的钱,只够供他上学的学费和书钱,其它的每个周拿钱是不可能的,在这偏僻的山沟儿里,一分钱从哪来呢?去到镇子上的中学上学,对难产最大的困苦便是饿,一天两顿吃的都是能照见人影影的苞谷糊汤,和着每星期回去提的腌菜吃,不见一点油星子,往往把人饿得上气不接下气,上课坐都坐不稳,只感到肚子里发慌,又没钱去买啥吃。每周只好从家里拿些干粮。干粮是用黑面蒸成的发育馍,在箱子里焐一天,就发酸了,可难产却吃得很香,因为这可以止住饿,使他能振作起精神学习。这黑面馍,每每省着吃,计划着吃,可每到礼拜四便吃完了,星期四,星期五,便就只有挨着饿了,往往饿得浑身无力,眼前直冒金星,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感到那肠子往一块绞。每个周六回家,还要走五六十里路,在上梁下梁时,真是又饿又怕,边气喘吁吁地走,边想:要是有碗饭,该多好啊!不要什么好饭,那怕一碗稀糊汤,里边有一颗老鼠屎,我也要吃了它。忍着饿,带着轻飘飘的身子回到家里时,眼前直发黑,见了食物,就狼吞虎咽起来,往往烫得或哽得泪发直滚…
一个星期四,难产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傍晚就走出校园,在镇子上溜达,在镇子下边,镇政府前边的田里,见到了一片碧绿的豌豆,一种渴望的欲望,强烈地驱使他,忍不住偷偷地溜进豌豆地,想摘几个豆角,充充饥也好呀!可,就在他走进豌豆地,刚摘了还不到一个豆角,就被人吓住:
“干啥的!”人已到跟前了,“啊,你在当小偷,偷豌豆是不是,走,跟我这。”难产一阵哆嗦,已被这人拎了起来,一直把难产拉进了镇政府大院,院子里有很多人,这人高声喊:
“抓住个偷豌豆的。”这人又扭转身对难产说:“跑,围这操场跑十圈,豌豆你拿去。”
难产开始跑,他的肚子里本就强烈地饿,身子发软,跑起始两圈时,只感到身子发飘,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直出冷汗,几次差点摔倒…那些人一阵阵地笑,难产感到一阵羞耻,耻辱,在第三圈时,忽来了勇气,肚子里反倒不感到饿了,骨子里有一股强大的遐想的力量,使他往前跑。他终于一鼓作气跑完了十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镇政府大院,那人喊他:
“把豌豆带上。”他头也没回地走了,泪倒如雨地落。他想:小时妈妈把我勒在背上,那么疼,学走路,摔了那么多跤,上小学,忍受了那么多苦,现在,难道连饿都忍受不住吗?连这都受不住,将来还能学成点什么吗!
豌豆事件,是难产最大的耻辱,深深地伤了他的自尊,但也给了他最大的勇气,他想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忍受,学习不可以放下,一切都不能耽搁了学习。于是,他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以学习战胜一切,每当感到肚子里饿了时,他就想学过的知识,每当想一道题入了迷时,饿也忘了,也感觉不到饿了。饿这东西也怪,越想越饿,不想,反倒不饿了。回家的路上,饿极了,他也用想问题的方法来战胜。在三年中,难产就冒着风霜雪雨,一个人在山林里穿行度过来,也是在与饥饿作斗争,全身心倾入到学习中度过来的。毕业后,他的勤奋,踏实,终于有了收获,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地区师范。
中专甚至大学学校,没进去厚如一堵城墙,一旦真正的走了进去,才发现原本薄得如一张纸一般,别看外表上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其实质是什么呢!能真正沉下心来,树立远大理想,想干成一番事业的人,能占百分之十,那百分之九的人呢?都只想混个六十分万岁,毕业了,反正有国家分配,找了工作,混一碗饭,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算了,他们就如鲁迅先生笔下描写的满清政府派往日本留学的把大辫子盘在头上,一天不学无术的留学生一样,把头抹得油光可鉴,屁股扭呀扭的还自认为别致。
顺生被他爸很轻松地安排进了这所学校,从小到大,上学这么些年,他就没有知道什么叫挫折什么叫磨练,他也不懂什么叫学习叫自强,他就如一个寄生虫一样,寄生在父母的怀抱中生活。在他们为他培植的温床中,弯弯曲曲地由他恣意生长。本来就没有养成勤学的习惯,这下又走进了这六十分万岁,多一分犯罪,毕业了工作不愁的学校,他能好好学吗?他只是依然如在上中学时一样,甚至还变本加厉地过着。
不过,顺生也知道,这已是地区了,是地区学校了,他爸只不过是那个县的县委书记,只管那个县,管不到这来。上课,他还是不敢捣乱的,表面上爬在桌上装着认真听讲,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不交作业,还是他的老毛病。不过,大凡在这类学校教书的老师,年龄都比较大,都有头衔,不是教授,就是助教;这种学校里图书,仪器比较齐全,这些教师大凡都想干一番事业出来,教书上课只是在闷头干事业之外的一种休息方式罢了。谁少交一本作业,他们正好少改一本,谁还有那么多闲心去管这。这正好合了顺生的心,上课打恍恍,下课做坏事。不过,在有些方面他还是收敛了些,如打同学,或随便拿或砸同学的东西。他也明白,这是地区市了,比他爸那县城大,在这来上学的,是来自各个县的,还有这个市里的。不象在那个县里,他爸官最大,在学校里他就老子天下第一。这里,说不定还有与他爸官一样大甚至还大的人的儿子,他会那几下,人家也会,惹怒了,人家不揍扁他才怪。况且,在这校园里,同学们的眼中,只有同学,那个管你老子是不是官呢!弄不好揍你,揍不死也揍扁你。于是,在这方面,顺生不敢了。做坏事,也不敢明了来,暗着来。顺生虽到这里上学来了,他与他那县先前的狐朋狗友还勾结着,在这地区市里,又认识了些在社会上胡混的人。在傍晚的时候,同学们在上晚自习,他会借故不上,约了人,偷偷地从宿舍后檐下,任铁丝一阶一阶地上到五楼,从后窗钻进宿舍偷学生的饭票,钱…或就钻进女生的床底下,到晚上熄灯了,女生在属于她们的床上睡了后,他们就从床底下钻出来,玷污她们。他不但在学校里这么来,还在夜里出去,乘人不注意,偷人家的钱包,或自行车。也假装洗澡,钻进浴室,穿了那些正洗澡人的衣服和鞋子就跑。那些洗澡的人,晓得东西被偷,可只喊又追不出去。
顺生干坏事,是栽在那次躲在女生床下,乘人家睡熟了,钻出来想玷污人家时。不巧的是这回他遇上的不是那些为了名誉,被他玷污过不敢声张的女子,这次他遇到了个烈女子,在他敢压在人家面上,弄醒了这女子时,这女子就大喊起来:
“流氓,抓流氓呀!”吵醒了同室的同学拉亮了灯,把顺生给抓住了。不一会儿,学校校警赶来带了去。
可就在第二天,顺生爸,县委书记,便坐了高级小轿车,来到学校,找到校长,谝了半天,后又去了市里最高档的宾馆里啜了一顿,走时,一遍又一遍地对校长说: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你学校里,可要你操心照顾啊,以后能让我帮忙的事直管说。”
校长把顺生叫到校长办说了顿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有不少学生向学校反映,但没人管,学生又有啥办法。
自这以后,县委书记就经常来学校,和校长一块谝,啜。
顺生虽然依旧干坏事,抓不住就白干了,抓住了也不了了之。虽然他上课并不听,作业并不交,课本全是新的,可是,每次考试,成绩都全及格,谁又敢给他打不及格。
顺生由坏逐渐变成好,已是在快毕业那一学期。
那是由于他忽然感到,自己马上要毕业,走上工作岗了,成为社会中的一员,总不能这么一直的坏下去吧!蓦回首,从小到现在,已干尽了坏事,现在已长大了,总要考虑以后,做点正事吧!但这只是促使他变好的一些因素,最主要的因素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叫英英的女孩,已在这学校上了二年半的学,和英英在一个班上已两年半了,可他只沉在上课想着干坏事中,下课去约那些二流子干坏事,总没注意,更未发现班上英英竟是那么深深地,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
英英,并不是那种漂亮的扎人眼的人。英英深深地打动了顺生的心,是因为她的文静。顺生,当从他一路奔忙的坏事中,停下脚步看看现实时,才注意到英英,是那么的文静,文静的走路,都生怕踏死了蚂蚁一般小心,和谁一说话,未语脸先腾地红了,不过,他也很少说话,除了上厕所,或放学了,就默默地坐在位子上,看书,或想心思。这么文静的姑娘,在这喧嚣的社会中,太少见了,谁见了又能不被吸引呢?自见了英英,顺生的心便被勾了去,在英英面前,他方感到先前不管玩了多少女孩,那都不算什么,只有英英才那么重。他觉得,在这社会中,能找英英这样一位姑娘,是那么的好,又放去好多心。
顺生在静静观察了几天之后,就给英英写去了一封求爱的信,英英当着他的面把信给了他,冲他道:
“你那副德性,还想追我,除非你改头换面,重活个人。”匆匆走了,留下了顺生呆呆地站在那,可过了一会儿,他高兴的一跳几丈高,道:
“我要改头换面做个好人。”
于是,顺生就下了决心不去干坏事。上课,认真听,下课了,不会做作业了,抄了也做。不再去勾结那些社会上的二混子,干那些坏事,整个人真的如换了个人似的。
顺生以为他这么一改变,会得到英英的喜欢,其实他错了,在他往英英跟前凑,英英可并不买他的帐,会马上走开。令他一心的失望,过不了多久,顺生也观察出来了,英英不喜欢他,是因为她在喜欢着和自己一个县来这小学的一个小子。
考进了地区师范,难产就大大地松了口气,那压在两个肩上的如小山一样的学习负担,就松了下来。那时,上中专,是国家定向计划招生,全部是公费,学杂费比上初中差不多,而且每月还有三十多块的生活补助金,学习好,品德好,还会得到五十块的奖学金,毕业了,国家还包分配,这一考上,一切的前程都定了,能让人不感到轻松和高兴吗?难产考上的这个学,可是家乡那小山沟儿里开天辟地第一次呀!他就好比了人们眼中的“状元”了,家乡为之轰动了,都纷纷惊叹说,这小山沟儿里以后要出大人物了,难产莫看人矮矮的,瘦瘦的,以后可有大出息了。
在难产走那天,全组二十多户人家,九十多口人,都纷纷来难产家祝贺,有放鞭炮的,都知道难产这去上学要花钱,多数都送了五块十块钱。培养他的母校和乡上还送来了红红的对联。难产走时,是组上三四个精壮汉子送到小山沟儿外公路上的。难产这可真是给祖上增了光,光宗耀祖的。
由偏僻的小山沟,来到了这城市,难产立刻被城市里的一切吸引住了,他被城里的街道,高楼,人们吸引着了。由于考进了这学校,未来的一切都有了保障,这学校又讲求六十分就万岁了,学那么好,也没用,他就开始放松了学习,他觉得以他的知识水平,每门弄个六十分没问题。放松了学习,可由于自小到长的锻炼,注定了他不会做坏事,他只是把一切精力用到了贪玩中,一有空就想着去逛街,逛公园,逛商场…脑子里,一门心思想的是城里一切的新鲜事物。
在中学,小学那多么艰苦的条件下,难产都熬过来了,并且年年学习名列前茅,可到了这地方,吃穿住不愁,吃天天白米细面,穿,走时家里给买的好好的,住,八人一间的宿舍,一人一张床,比起先前上学,甚至家里,要多安逸有多安逸,可是,在一年之后,要升学了时,他有三门不及格。三门不及格,要留级的。当听到这一消息时,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头嗡嗡直响。此时,他心里唯一想的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想到了父亲写给他的信,信中要他以优异的学业毕业,他想到了他来城里上学时,家乡人送行的场面。他们,都盼望自己将来有出息。可自己在游玩中荒废了学业,要留级了。留级了,预示着多上一年学,多上一年学,就要增加家里一年的负担。家里为了他上这个学,已受了不少的苦了,不能让他们再多受苦。而且,他将要少拿一年工资,少一年工龄,在人生的征途上将荒废一年,人一生又有多少个一年,这一年,是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挽不回的。况且,这一切,又怎么向父母交代,怎么向家乡人说,又有何颜去见他们,他想到了父母,为了家,天天在山上劳作,风里来雨里去的情景,他想到了父亲已被生活担子压弯了的腰,和母亲头上的白发。他们为自己付出了一切,全心供自己读书,可是自己…
天空,在他眼前晦暗了,小城在他们眼前失色了,校园里的一切欢声笑语,都是他们的,属于他的只有痛苦,一种强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每到放学了,他就最爱走进西花园。图书馆就在西花园里,放学后,图书馆里的,下班了,园子里静悄悄的。图书馆走廊里也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他就静静地走进图书馆,上到二楼的走廊上,在这静的如狱一般的走廊里,来回地走着,他不知道他该咋办,父母的面孔一直在眼前浮现,他好怕好怕。这天下了淫淫的细雨,他走到这走廊的尽头,从廊头的窗子望出去,见到世间,弥漫着悲凉,难产好想从这跳下去散了。但是,父母及乡亲们的面孔,依然,又那么明显地浮现在脑海里。他们在为了他,承受一切生活的苦难,他们盼望他有出息,干出一番大事。难产又打消了从这跳下去的念头,喃喃地对自己道:
“不,不,我不能从这跳下去。”
夜里,难产又是整夜,整夜的失眠,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事,使他想着父母家乡的父老乡亲,而感到满心愧疚不能睡去。同室的人,都睡得发出了香甜的鼾声,他还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们都在过属于他们的快乐生活,一切的痛苦是他自己的,往往直到近凌晨了,难产才恍惚睡去,可刚睡去,他就做恶梦,梦见了父亲满脸的血迹望着他,母亲披着一头的白发也望着他,对他说:
“儿呀!你可要好好学,有出息呀!”
“不,不…!”难产往往被这吓醒,第二天一天,又陷在恍惚及沉重的悲疼中,不知该咋办。
这一段日子,对难产的打击是剧大的,那个季节对他来说,是悲凉的,想起来就寒心。
直到半个月以后,难产才从苦疼中被解救出来。他三门不及格是事实,按规定要留级,但只口头上说,并未让他留。半月之后,由于三门不及格的人有十几人,校方觉得留得太多,发出通知,可以补考一次,再不及格了就留。考试时间很紧,就在第二天。
但这个消息,已使难产无比的兴奋。这兴奋就如一个得了癌症被医生宣判为不治之症,在痛苦了一些日子后,又被别的医生认为可救一样的兴奋。难产如被推向悬崖的人一般,这下可抓住了救命的绳锁,他一定要抓紧在接到学校这个通知时,难产一下兴奋的跳起来,他说不明白心中当时是多么的兴奋,看完了通知,拔腿就往教室跑,他在心里狂喊:
“我可以补考了,我可以补考了…”他要去把这一消息告诉同学们。可刚下过雨,地面滑,刚到教室门口的阴沟边,脚踩着一滑,人重重地摔在地上,但他内心的兴奋,使他忘记了疼。是呀!这点肉体上的疼,比起这么些日子,精神上受的疼又算什么呢!他小时,就学会了自己摔倒了,再疼不哭,自己爬起来吗!依然笑着,兴奋地冲进教室,向同学们狂喊:
“我可以补考了,我可以补考了。”
这一夜,难产几乎没睡,凭着先前的学习技巧和功底,硬是把这不及格的三门课知识弄了个滚瓜烂熟,然后,合衣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第二天补考完毕,难产感到肯定留不了级了,因为,试题就是考过那试卷。昨夜,他反复做了的。心上的阴影完全驱走了,感到了雨过天晴后的一份轻松,坦然和快慰。这,他才觉得膝盖隐隐地疼,弓下身看,膝盖那截裤子,已摔破了,拧起裤子,膝盖已摔破了好大一块,血把小腿都染红了,结了血痂。
难产果然没有留级,但那欲让他留级的阴影还在心头,让他时时做着恶梦,校方让他留级了,他在梦做挣扎:不,不…一直到醒了,还感后怕。
这次事,对难产来说,是一个很深刻的教训。当他回首过去一年时,才知道,自己在贪玩中,退步的好厉害呀!在中学时,自己可是学习上的佼佼者,每年拿奖,可是,在这学校里,却名落孙山不说,还有几门不及格,要留级。不…这不是我,真正的我,是勤学好问,成绩名列前茅的佼佼者,让同学羡慕,老师喜欢的学生。
在这之后,难产的性格就变了,他变得不再轻狂,一有空,就操心着去转街,他已深深明白,他是农民的儿子,是乡下人,这城里的一切再繁华再美,可永远,永远都不是属于他的,他是属于山,属于山沟的。他想他必须在这城里,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回去,学到一定的才能回去。于是,上课,难产专心听讲,下课哪也不去,补习那未学到的知识,温习将学的知识。整个人,一天也不再嘻嘻哈哈,而变得沉默了,同学们对他的这一转变,感到万分惊奇,老师对他的这一转变,打心里喜欢。
由于倾心的努力,半年之后,难产的成绩一跃进入了全班的前五名,前五名,是可以拿到奖学金的,学校奖给了他五十块钱,发给了“学习标兵”,荣誉证书,难产一下使班级震动了,令老师和同学都对他刮目相看。他在心里想:这才是我吗?感到好不骄傲。
难产领到奖以后,给父亲买了条子烟,给母亲买了件衣裳寄了回去,并告诉这钱是他的奖买的。
不久,父母写来了信,信中他们为儿子感到万分的高兴,认为儿子有出息了,盼望儿子再接再励,更上一层楼,有更大出息。
先前的知识补上了,难产学习起来,就得心应手了,在学习之外,还有大量的空余时间。但他坚决不用这空余时间去逛街,那次留级事件,对他的打击太重了,若真的留级了,他不敢去想象那后果。
在这个时候,难产才想起了西花园里那图书馆。人在他这样的年龄里,正是学知识的好时候,何不利用这空余时间,多去图书馆里多读些书呢!文选课上,老师讲了好多名著,为不去借着看看呢!
于是,一有空,难产就去图书馆借书看,就在这静静的图书馆里,他在那先辈们的文字里翱游,或喜或悲,就这样,他渐渐地爱上了文学,他发现文学,与人的心灵是那么接近,它可以面对面地,在文字中,坦诚出心中的喜与乐,愁与苦…
难产蓦然想起了成长中所经受的悲与苦,想起留级事件的深重打击,一下,他感到自己有好多话想说,要用文字说出来,让人们知道了,才痛快。
学校办的有一张校报,每季度一期。他就利用业余时间,一边读书,一边偷偷地开始了练笔,把心中的悲与苦,坦诚真诚的文字,偷偷地投进校报稿件箱里。几个月之后,令全班同学,包括他难产自己,都想不到的是他的文章,竟被登出来了。这在班上又引起了轰动,纷纷对他投去羡慕的眼光。不久,就快放假了,期末考试成绩也出来了,难产又进入前五名。难产,已如一个定时炸弹般,在班上制造着惊奇,同学们都称他:才子佳人。难产也感到好不得意,真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就在这时,有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常羞答答地,偷偷地看难产了,难产出教室,他会目送他出去,难产进教室,呆呆地望着他进来,终于有一天,她大了胆子,来到难产跟前,不无羡慕地说:
“你真了不起,学习好,又写了文章发展了,令我这个老乡为你感到骄傲的同时,也深为自己愧疚;说毕,脸已红了,象片彩霞飞上了天空,那么美丽。那羞答答的眼睛,依然扑闪闪地望着难产,好一会儿又说:
“其实,我也挺喜欢文学的,能指导指导吗?”
“如…如果能的话,我一定会的。”难产感到异样的感觉,结结巴巴地说。
这女孩子,便隔三差五地给难产一些她写的小散文让他看,帮忙修改。难产以已有的文学功底,修改这些小散文还是可以的。在难产的帮助下,这女孩的小散文,也在校报上登出来了的。她对难产有了深深的感激,给难产做了双鞋垫,上边绣有一对玫瑰。难产当时心里一热,望着她说:
“你…”却啥也说不出来。只感到一股麻酥酥的感觉涌遍全身,一股热流在心里滚。
为了加深文学功底,这女孩常常和难产一块去图书馆看书,周末了,一块去城郊农村边体验生活,边谈文学,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感便产生了。
这个女孩,便是英英。
顺生很快就观察出来了难产和英英好。当时,他的心里气氛的很。别看难产是和自己从一个县来的,在班上学习好,又发表了文章,但都不放在他眼里,可真没想到这个闷头闷脑的人,竟把自己已真的看上的人勾去了。顺生心里愤怒,可又不好发作,这还是在校园里,在学校里,只看人学习是不是好,有没有才能来衡量一个人,可不管你老子是不是官。他明知道他惹不过难产,在学校里难产是红人,同学羡慕,老师喜欢。谁敢惹,顺生就很明智地压下了这份情感,捏紧了拳头,心里说:“只要我决定了的,就一定要实现,只要我真心爱上了的,就一定要得到。难产,你神,到毕业了,回去了,就与你算帐,毕业不是不远了吗?你不就一个山沟儿里农民的儿子,能把我咋地,你的一切在我手心里!
顺生虽然和自己是从一个县来的,不久难产晓得人家是咱县县委书记的儿子,自己一个农民的儿子,与人家搅合啥,后来发现县委书记的儿子也那得性,就敬而远之,没多交往过,说过过多的话。
不多久,难产就知道了顺生喜欢上英英的事。顺生想到,人家是县委书记的儿子,自己算啥,在一个周末,两人相依走出学校,到附近一个沟儿里去散步时,难产忽然对英英说:
“英英,以后我们不要在一起了吧!”
“为什么?”英英忽然瞪了眼睛,望着难产问。
“因为,因为顺生喜欢你,人家是县委书记的儿子,我是什么。”难产说。
“好,既然你把一切挑明了,我就向你直说了吧,我不喜欢顺生的,永远都不会,他是县委书记的儿子又怎么地,不学无术,干尽坏事,啥本事没有,我能喜欢上他。农民的儿子又怎么地,农民也是人,一个有出息的农民的儿子,比他县委书记的儿子强十倍,百倍。”英英说到这,忽然停住,两眼深情地望着难产,好一会儿才说:“难产,其实,我喜欢你呀!”
一股暖流,伴着一种麻酥酥的感觉涌上难产的心头。身边,金黄的油菜花,散发出秾秾的香,两人被金黄的油菜花和花香包围了,英英倒进了难产的怀里,难产就那么长久地抱着英英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他才吻了吻英英,喃喃道:
“真的吗?但愿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产,我真心喜欢你,我是你的,不管什么也分不开我们,我们携手去努力文学事业,我们会成功的,我们的事业,会因爱情而更辉煌,我们的爱情会因事业而更绚丽的。”
难产把英英搂得更紧了,太阳很好,那么温暖地沐浴着两人。
难产和英英,就越发亲热地在一块,谈写作,更多的是谈爱情,他们用他们特有的文学想象力憧憬着他们的爱;回去工作了,分到一个学校,有了属于他们的房子,工作之余,两人就同处一室,那时,他们有工资了,可以买好多好多书。看够了书,就写作了,写累了,就去小河边或小沟儿里去散步,或采一束花,或采一片叶,或喃喃细语,倾诉心声,共同的追求,会使他们有说不完的话语,互相鼓励,以两人携手,会写出好文章,不久,他们的事业就会取得辉煌的。想着,英英和难产醉了,只盼早些毕业,去寻梦。
在他们处于花前月下的亲热中时,可让顺生恨极了,把一切的愤怒抑到内心深处到毕业了后再算总帐。
毕业,一晃就到了,两人相约着在县城玩了好多天,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回到各自的家中,静静等待分配的文件下来,把两人能分到一个学校,过两人憧憬的生活。他们在毕业时,就写了份申请,交到县教育局,希望能把他们分的一块。言辞很是恳切,诉说了若能分到一块,两人将深记组织的照顾,奋发工作,很是感人,难产和英英纯真的心里,总以为他们的文字能打动主管领导的心,他们还是未涉世,未懂得这个社会呀!
苦苦地熬过了一个假期,两人都收拾好了将在一块工作时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如梦中所约践行。但是,苦熬了之后的结局,是令两人万万想不到的。难产不但没和英英分到一个地方,而且所分到的地方是一个在县最南边一所偏僻的学校,一个是在县最北边一所偏僻的学校里。他们也看到了分配文件上,顺生分在县局的一个股室里。接到这一消息,两人只感到头脑里一阵嗡嗡地响,对望了好久,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感到两人面前想象中的多么美的道路,一下子变得那么晦暗和迷茫起来,从那对望着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么一句话:
“该怎么办。”
可都不知道该咋办,他们明白这一切的安排,是由于顺生。
虽然面临的是这个现实,但最终,分了生活,两人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踏上了各自应去的学校报到。
临分别那天傍晚,两人相约到小河边。月儿那么好,撒下银样的月辉,把世界装点的朦朦胧胧的,有一种诗一样的幽韵的感觉。可是两人谁都不说话。能看到月辉下,两人痛苦的样子。来到河边坐了好久,英英忽然对难产说:
“莫难过了,我们认了吧!不就是没分在一个学校吗?虽然我们不能与想象中一样的在一起,但是,只要我们的心是相通的,我们不还是与在一块一样吗?我们深记住我们的梦,在各自的单位上,勤奋工作,努力写作了,假期了,在一块互相切磋,还不是能共同提高,有事业的基石做基础,谁也分不开我们的。到有一天,我们的事业干成了,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块的。我的心是你的,让我们携手朝那一天奋进吧!”
难产望着英英,那阴郁的眼睛,忽然异样地明亮了起来,深情地喊了一声:
英英,把英英揽入了怀里。两人被月辉沐浴着,久久地拥在一块不愿分开。草散发出诱人的馨香,河水,为两人唱着歌儿。
第二天,两人牢记彼此的梦,踏上了各自奋斗的征程,期待着不久之后的一个预约。
两人,在南北的两所学校里,过两所学校,是全县最偏僻的两所学校,不通公路,也不通电,上毕课了之外,就孤零零的,坐小小的破旧的房子里。只是两人都记着梦,发狠地沉在写作中,散去这孤独和寂寞。这里没有电话,所幸的是每星期邮递员能来一次,两人把彼此的梦,寄向远方,也寄给对方一封鼓励的或交流的信。
两人,就这么度着日子,在奋笔中,也期待着那所有寄出去的梦,能开花结果,然后,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在一块。
在两人这么度着日子时,顺生并不去打搅英英,他只让两人知道,他们未被分在一所学校里因为他,就足够了。
顺生,还是深深地陷在英英的文静温柔里,而爱着她。虽然,他明白,英英还如一个学生一样,幼稚地,狂热地沉在那多么虚幻的梦里,还不明白这个社会,梦想是梦想,可现实社会是活生生的冰冷的现实社会呀!他想,当英英从那狂热的虚幻的梦中醒来,能看一看这社会和现实,能明白懂得这个社会的现实时,英英答应他一切的,而不会再和那个难产做着多么虚幻的信誓旦旦的梦的。因为,现实中的爱情,都是多么庸俗地建立在金钱和地位上,他也明白,那时虽能得到英英,但英英却不会出于真挚的爱,而是无奈的选择,顺生不管这些,只要自己爱的,就要得到,得到的是什么,何必去想它。况且这社会,又有几个人是为了爱情而结合的呢?
在英英分去那学校不久,顺生给她写去了一封信,里边有这么些话:
“你也许明白,你分到那学校,是我弄的,但你也明白,不管我曾怎么坏过,但爱你是出于真心的,只要我喜欢的,我一定要得到,但对你,我不勉强,我只等着你从那虚幻的梦中醒来,答应我…”
看完了信,英英立刻撕了,心里狠狠道:
“顺生,我不会答应你的,你是县委书记的儿子,有啥了不起,你的一切不过是你爸安排的,你利用你爸的权力安排我们,但我和难产,有共同的梦,真心相爱,谁也分不开的,我们共同努力事业,到有一天梦开花结果了,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块的。”
英英更大地投入到追梦中去了。
英英的这种狂热,只有一年,一年以有,她对她的梦,已开始失望,双眼,已开始看这个社会,她已看到了,这个社会,是金钱的社会,人们都在为钱熙攘,奔忙。为了钱,人们不惜出买灵魂和肉体,这个社会,也是权力的社会,有了权,就可以干想干的一切,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当官人的一句话,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和生活道路,他们的一句话,可以让你达到,只凭你一个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英英对倾心的梦的失望,是缘于多么投入地写了一年,可一年后,所有寄出去的梦,都石沉大海,难产和自己一样。两人便背着写好的厚厚一沓稿子,地省城的文学杂志社,受到的是冷眼,让去出版社,两人来到出版社,人家问他们有多少钱,两人说:只有五千,这,可是两人勒紧裤带过日子,省出来的钱,可却得到的是嘲讽,噫,五千块能出书,做梦去吧!英英此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羞辱。方明白,他们心目中神圣的文学,倾心追求的东西,却被金钱所左右着,有了钱,就可以达到想达到的一切,为此,英英的心里,好失望,好失望,明白,以前的想法,好幼稚,好幼稚,没有钱,没有权,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在英英从省城,失望地回到学校时,顺生出现在她的面前,顺生是和局长一块,下乡来检查工作的。检查毕工作,临走时,顺生来到英英的房子里,环视了这仅有一床一桌一椅的房子后,对英英说:
“英英,我爸快要到地区去当专员了,我的实习期快满了,满了,我就当局里一个股室的股长,主管调动…我想你也明白,我喜欢你。我这个人,不认真则已,一旦认真起来,不得到是不罢休的。但我不会强迫,我走了,如果你愿意了,给我写信,打电话,或是来找我都行。”
英英坐在桌前,静静地听着,一动也不动,若在一年前,她会立即对顺生说:
“你去当你的股长,当官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当我的教师,,写我的文章,有一天梦实现了,比你厉害。”可出社会一年,她才明白官的厉害,教师只不过是一团面,任人一个官,那怕是芝麻大个官,都能把你管一下。而追的梦呢!并不那么神圣。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定定地坐着,望着窗外那死寂的山发呆。
顺生走了,英英就在脑子里想了,如果执迷于那梦,那梦又是多么的虚幻,在金钱掺入其中,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两人也许一辈子都不能过梦中的生活。英英明白,人家顺生已是当官的人了,他和他快当地区专员的爸,就如一堵厚厚的屏障,横在她和难产之间,如果不答应顺生,他会一直让她和顺生不能在一块,而在这偏僻破旧的学校里。梦不能追到,两人又不能相守,一直就守在这破旧的学校里,孤独地生活,为了什么呢!马上要进入二十年代二十一世纪了,人们都在为了享受生活,自己还在这受苦。这么下去,不但给自己,而且给难产都带去了什么。
英英,在一天,便出了这偏僻的小山沟,给顺生打去了电话:
她答应他的一切。
假期中,英英一次次拒绝了和难产相见,说自己在写小说顾不上,其实她心里矛盾的很,她怕敢见到难产。
在九月一日开学那天,英英便去了县上,她被调到县城关小学,所有的东西,已被顺生派人去给搬了来。难产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为啥,就被调出了那偏僻的小山沟,到镇子上的一所中心小学工作了。当拿到文件,看到英英被调到县上去了,兴奋的不得了,去镇邮局给英英打了电话过去,电话通了,难产的第一句话就是:
“英,祝贺你调到了县城,我也调到镇子上了,以后,我们相见容易了。我们的梦,虽还未追到,只要努力,以后多在一块切磋,会实现的。”
“…………”电话那边,长久的是茫音,好一会儿,才听到英英低低哭泣的声音,“产,你是大山的儿子,与山一样,有韧性,坚强,不管狂风暴雨,都打不倒他;都会抵抗住挫折,承受一切苦疼,向理想,踏踏实实地一脚一步地走去。记住,不管发生了啥事,你都要挺住,你要写作,笔不能停下,你是个有天赋的人,你能写成的。到时,写成了,出不了版,钱我会帮你。”电话就挂断了,难产呆呆地立了好久不知发生了啥事。
第二天,便有英英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上,把一切都向难产说了,末了道:
………………
产,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出于一种无奈的选择,知道吗?没有钱,我们的梦,永远不会实现。而且,他的爸去当了专员,他当了股长,如果不这么做,,他会永远让我们在那两所学校里。实现不了梦,我们又永远在不了一块,能得到什么呢?在学校里,心目中认为官没啥了不得,现在才明白,出了社会,官的厉害。他们一句话,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我们想造自己的奋斗,改变我们的现实,但现实中我们多么弱小,被人操纵,文学,也救不了我们,你可以恨我,但有一点你要明白的是,先前我说的一切话,都是真的,我这么选择,并不是为了享受,在这喧闹的城里,豪奢的房子里,我反而感到孤独,心里会时时想着你的。我,也许从此,不再写作,这里,没有写作的环境,我只会为了生活而生活,你,一定不要放下笔,到时出版书时,钱我会帮你的。
…………
看毕了信,难产眼前一阵发黑,不一会儿泪水便来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抬眼望着对面的山,任成长的往事在脑海里浮现,成长的过程,已锻炼了他踏实,执着,承受一切苦疼的性格,他想,他不会被这痛苦击倒的,他举着信,在心里对英英说:
英英,我不会恨你的,我会永远写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