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村的时候

我在东村的时候

与告别东村的时候，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到村口，回首望一眼小村时，我禁不住热泪盈眶。尽管我是在晨雾中，在小村人们的酣睡中，一人悄悄走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我在东村呆了半年，未经历时，感到时间那么漫长。可一旦经过，才觉得这半年太短太短，似在昨天才来到东村，可今天就要离开。

半年啊！我忘不了呆在东村的每一个日子，也忘不了东村我这工作的小村学校周围的人，忘不了他们对我的每一缕好处，和每一份关怀。

半年前，我怀揣着分配通文件，怀着一腔火热的心，到东村学校去报到。没去时，就知道这是村小学。现在人才济济，能分配下去，已是跑断了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可谁叫处于这竞争的社会之中呢。来到学校之前，我把那学校想的异样的坏。咱县是山区贫区县，这个学校向来没听说过，又是村小，能好到哪去。记忆中村小学，是几间斑驳不墙的土墙房，黑瓦盖的，可已破旧不堪，屋里，依墙根尽是老鼠洞，窗户，是用玻璃挡着，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啦地想，一想到就害怕。在城里上学时，心里把一切想的那么好，也怀了一腔的热情，想如梦一般去长空翱翔，但面临的现实却是去那不知名的村学校。心就会好些，一腔热情已一点儿不存在了，此时，已想的不是什么梦想和志向，而是只为了生活，为了工作挣钱，还那些时的一万多欠款。

当坐着蹦蹦车，把人骨头颠的似要散架，到了东村，到了村小学时，东村这地方，东村这学校与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要好出十倍。东村的地方开阔，山在这儿忽地向两边退去，空出了一个大大的坝。小河缓缓地从中流过，河两边，是一块块的稻田，插满了稻子，快成熟了，散发出清香。学校在小院旁，全是砖房，玻璃窗子，在秋天的阳光下闪着彩色的光，校舍很整齐，依着里边的山，有一条小溪从山脚缓缓流过，很大的院子边儿上，长着一排青翠的松柏，给校园平添了生机和美丽。

这让我的心宽慰了不少，忽儿产生了冲动，默默地想：想不到这村小这么好，我可在这要好好工作。

学生并不多，只二三十个，连我一块三个教师，都是年青人，很快与两个教师也熟悉了，他们在这已工作了两三年，与学生也很快的熟了。

另两位教师，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叫林的不多说啥，一个叫木木的人话倒多，还挺活泼。没事了，我就与木木在一块聊。木木便就给我讲他过去的故事。那全是在他在校的恋爱史。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叫双的女孩，现在在另一县工作，听说以前在五一或十一到木木老师这来过，木木也到女孩家去过。木木老师嘴里把她已叫未婚妻，只可惜两人不能调到一县工作，不是马上就可以结婚的。木木老师一直从他们的初识，相恋相爱，一直讲到分别，讲到此时虽深爱，但不能调一处工作的痛苦无奈。木木老师说他人在这工作，身却跑一边去了，人是一点儿精神也没有，他说如果有人能把他俩调一块，他就是跪下喊人家爷也干。我从学校在出来，在学校只一门心思上学，未涉足爱情。渴望或朦胧里想过爱情。但只感到可求而不可及。不想伤别人，更不想伤自己，所以有几次机会而没有谈，虽未谈，并不能说我不懂深深地体会到木木老师那爱的浪漫，轰烈，可此时又深深的怜惜他的苦疼。

也是的，上课之外，木木老师一模失魂落魄样，眉低垂着，脸很瘦，阴郁着，站在那儿发愣，回到屋里，躺在床上，两眼发呆，或有一根没一根抽烟。我明白，此时的他在回忆过去那美好的爱情，在想着那个叫双的女孩而心里痛苦，我很同情他，每每在此时，是轻轻的走进他屋子，听他讲述他的爱情，宣泄内心的痛苦。

为此木木老师很感激我当了他忠实的听众，消去了他内心的痛苦，在工作之余，就弄几个菜，买了酒。喊我和林喝酒。林怕时不多说话，一人闷在屋里，或独来独往，在一块喝酒时是最热闹轻松的，都无所顾及，放开地划拳，喝酒，以及发泄内心苦处似的，每每在这时，木木老师总是没死命地喝，林老师也一样。最后的是在高兴之余，昏沉沉的我得照顾两个醉汉。

醉倒了，木木往往会哭，嘴里喊那个叫双的女孩子。

林也哭，两人往往抱着哭成一团。

从林醉后的嘴里，和从木木老师处打听，前几年，木木老师追过一个同事，死心踏地地爱，死心踏地地追，可没追上，那女同事嫁了另一个同事，从此让木木一蹶不振，变成沉默的，很消沉，一天除了工作，就闷在家里。

我便想到，情真的会伤人，情感，犹如那细细的海浪。男人就算是钢做的骨架，天长地久，也会被击塌，我就从两位老大哥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在没有一定的基础和心理承受能力，要爱惜芳心莫轻吐，不涉足爱情，否则，那太多的苦疼又怎么能以吃消。

与两位老师渐渐的熟悉了之后，我慢慢的也熟了学生。我教一年级。学生小，又是启蒙，极不好教，很简单的知识教了之后，他们是怎么也不会。就只好又苦口婆心教第二遍。直到今了，有个叫关红的女孩子，不会写拼音和数字，每次只有给握手写。老实说，我还是热爱我的工作的，要不，当初怎么也不会报师范的，到这小村来，加上这学校环境又比当初的好，就更加的增加了我好好工作的决心。

过了不久后的一天，我的室内就被人悄悄地放进了一包菜，有白菜，还有豆腐。我不知谁放的，后来有学生告诉我是关红爸送的。

我的心热了，想自己只尽了一个教师的义务，只做了一个教师该做的事，就可以得到家长如此的关怀呢。上课了，每当看到孩子们求知的目光时，就暗下了决心，一定得给孩子们把知识教好。

上课了，这些小孩子们那么乖，连东张西望都不敢，专心地听讲。

下课了，一个个都如出笼的小鸟，有时有了兴致，我便如和他们一块玩，丢沙包。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儿，蹲下后，他们把沙包往我身后放，又偷偷地捉住我，要我唱歌，我的歌唱的不怎么好，但是，却听得孩子们睁大了双眼看我，显得很专注。末了，使劲拉着那小手。这高山之下的闭塞的小村里，小孩子们太渴求知识，太渴求获得新的东西了。

于是，在上课时，在课本之外，尽可能地给他们讲些有用的东西。我给他们教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我给他们讲我们的国家，中国，国旗是五星红旗，首都在北京……

听得他们出了神，黑眼珠望着我，一动也不动，对山外的世界，多了了解，也多了向往。

下课尽可能地与他们在一块，不光玩丢手帕，还玩丢沙包，老鹰捉小鸡……嘻嘻笑笑的童稚的笑声，不断地回荡在山村的小学校里。

从中，我获得了快乐，时时把自己仿佛带入童年，带入刚上学时的那个年代去。小孩子们因我，也获得了好多知识，懂得了好多，只盼自己早日长大，到山外更广阔的天地里去翱翔。

在我的热情工作下，不但关红，还有其他几名学生的知识水平都在不断提高。他们由不知到知，内心由一片洁白到用知识的烙印，一点点地刻在心上。我想，不管我在东村呆多久，但是，对于他们的人生来说，这人生最初的印痕将永远不会消去。

天，一日日就在这紧张工作，与学生热情在一块，与木木老师，偶尔还有林老师在一块聊天中，很充实地过去。小山村很闭塞，小山村还没有通电，但是，我却没有感到寂寞，和死寂，只有内心有爱，只要每天还有这些雀跃的娃儿，都永远不寂寞，永远都活跃。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酷热的天，也渐渐一天天地变凉爽了，山，由一派生机的绿，已变成深绿了，田地里的稻子，已由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黄橙橙的，散发出成熟的气息。

农人们就抬了扁桶，提了镰，背了背篓，在田里收割稻谷了。黄橙橙的稻田前，是弯身割稻子的人，稻子成片地倒下，就被人用双手抬起，在扁桶里有节奏嘭嘭地打稻谷了。一桶很快满了，就被人背回去，送到主人家里。主人的脸上，充满了收获的喜悦。

太阳，渐渐地向山后边降去，把一抹殷红的霞光撒向大地，那家里的稻子已被收光了，地里空的全是如士兵一样的稻干，稻子全背回家堆着了。殷红的霞光里，小村在一片祥和中。

收稻的人家屋顶上，冒出一缕缕蓝色的烟，飘出菜的香味，那是招待收稻人的。

我们，就被喊了去，主人及好客的。

主人，是我们学生的家长。去了，我们三人，往往都被安在上席。我们不动筷子，人家不动，我们动了，人家才动，菜，是肥嘟嘟的肉，是特产木耳。酒是自家烤的包谷酒。菜很香，酒很香。吃着喷香的菜，喝着醇香的酒。我想不到在已物质化的今天，在这乡小山村里还有这方民俗，自己一个平凡的教师，还受到如此之待，内心真是万般感动。想：他们不就是盼儿女能在我们的教育之下成才吗！就越发感到肩上的担子重，教不好学生，就愧对他们。

天，渐渐的冷了，霜，就落了。每到下午，学校里很冷，就有学生的家人来招呼我们去烤火，天是寒冷的，而心，却是异样地火热。

为了让木木老师熬过这感情最苦最难熬的时期，我就常劝他要坚强，相信，有情人，是终可以成眷属的。也时时的劝木老师，天涯何处无芳草，相信还有更好的人。

我没想到，半年之后，也就离开了东村，蓦然回首，一切逝去的是这么匆匆，回想东村的学生和东村的人，总感到他们给自己的太多，自己给他们的太小。我走了，却永远记住了东村这儿的人，也祝木木老师早日走出阴影，我，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我在这复杂的社会里，坚强地开始自己的生活。

10月22日草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