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

张生设与李芳儿的爱情完全是自谈的，这让这小山沟儿里的同龄人羡慕。

在两人谈的正火热，被李芳儿的爸知道后，坚决反对这事，可是，已与张生设处的火热的李芳儿，完全不听父亲的话，坚决要与张生设好。这让李芳儿的父亲与母亲大为恼火。他们认为女儿太不懂事，只身往火坑里跳，以后要吃苦的。那张生设只不过就人长的个头高，帅一些，但这不能当饭吃，家里条件那么差，上有老不说，家里啥也没有，外边还欠有帐。当父母把这话说给李芳儿时，李芳儿说：

“入火坑就入火坑，以后过的再苦，是我自讨的不怪你们。”

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父母虽气，也没有办法，这么，李芳儿就违拗了父母，去乡政府办了结婚证，连酒席也没有摆一桌，就嫁给了张生设。

嫁给了张生设，李芳儿的脑子里，却还时时记着这一年多的日子，两人由偷偷地相恋到公开地谈情说爱到结婚的醉人过程。按父母亲的意思，以后要在小山沟儿以外的地方，找个地方好，条件又好的家子嫁了去，可李芳儿却不知为啥鬼使神差，在这时和张生设相恋了。

李芳儿与张生设上小学时还是同学，但那时，男女同学界线划的情，一般男同学都不与女同学多来往，多说话，两人也没有什么交往。小学毕业后，从家乡的小山沟儿，去镇子上上中学路相当的远，又没班车，全靠走，张生设就怕苦，直接没去上，李芳儿去上了半年，也受不了了，就回了家。

张生设回家后，在父亲的安排，就扛起了二斤半，修地球了。李芳儿回家后，虽没修地球，但却在很大程度上，代替了母亲的工作，做饭，洗衣服，割猪草，喂猪，打扫屋里屋外，却也全都成了她的。

本对上学，也就没有什么期望，只不过为了完成父母的旨意，去进个学堂，识几个字，所以，回到家的张生设，也就没有鸿鹄之志失落后的悲哀与苦疼，而是，在小小的年纪，很快地适应了农村生活，顺应了农村生活，还感到这农村生活就是苦点，但却万分的踏实。

与张生设一样，李芳儿自知家住地方的偏僻，求学环境的艰难，也没有想到过求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回了家以后，在井然有序的家庭生活中，也感到了温暖和舒适，比起求学忍饥挨饿的艰难，还觉得是家里好些。

日子，也就在两人顺序了农村生活，和家庭生活中，很快地逝去着，张生设和李芳儿，都已渐渐地长大了。在家虽干活苦，但是，生活却比在学校里好许多，所以，张生设在成长时期里，身体没有得到营养，个子就很猛地长，人就如一棵白杨树一样的挺了，脸虽因干活，风里去雨里来，变的幽深，但从那端正的五官，浓浓的眉宇间，透出了帅气，人们也就开张生设的玩笑，不该没有好好上学，回家扛了二斤半，要是把学上出来，在学校里，就凭这身体，长相，后边漂亮女娃一大群，说不准到时省长的女子也会追，以后，就啥也不愁了，还能弄个官儿当当呢！

面对这善意的玩笑，张生设直是笑，说：

“想那干啥，人一辈子，啥都有命运，咱农村娃，放踏实些，想那高干啥。”

小山沟儿里虽偏僻，闭塞，但小山沟儿里空气好，山长的那么秀美，或峻拔，直耸入云端里，阳光下的山，或平缓，绵延，柔柔的，在春天小草遍生时，在一片鲜绿中，看了却让人感到舒服，暗想某一日拉喜欢人的手，去那山上走，或一人去那山上放歌，会是什么情调，所以，这柔柔的山，就如一首诗一样了。山脚下，或一坑平田，或两山夹峙，形成一个峡，河水，清幽幽的，或从那平整的田边，静静地流过，或从峡子里，泛着白花，哗哗地流着，河里，有鱼儿，很安然地游来游去，人一惊吓，忽儿就游向远方，春天，河边，或山上，生长了许多的野桃花，盛开时，有粉红的，雪白的，给山间增添了异样的美，于是，小山沟儿里的水，无形中也就有了一股子灵气，有灵气的地方，必定也就会哺育出漂亮的人，不说张生设的帅，单说李芳儿的美了：眉毛如柳叶，浓浓的，一双眼睛很水灵，富有这山水的灵韵。身子，单单条条的，很绰约，一头乌黑的头发散泼在肩后，穿的整齐而朴素，如一位清纯可爱的山妹子，这是不受尘世浸染的山妹子形象哟！

李芳儿曾在镜子里偷偷地看自己，她也为自己长大后出落的这么美丽而感到惊奇。脑子里，同时也就想着父母的话，以后长大了，到山外边找个好婆家。

山外边比小山沟儿里热闹多了，有电，有车，有楼房，但是，李芳儿对那一切都十分陌生，她虽也羡慕山外热闹的生活，但终究心底里还是感到那不如家乡这小山沟儿里的生活好。这里的生活实在，熟悉，她摸的着，看的见。山外很大，到底哪儿是她的婆家，未来的他又是什么样子呢！

李芳儿想着，不禁感到羞涩，脸被羞红了，如轻轻地抹了一层胭脂，或如初绽的粉红桃花，更显的漂亮，动人。在一阵羞涩之后，李芳儿的心，对未来的山外，感到空落了。

“我还小着呢！”李芳儿又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这么说，不去想这些问题，待以后再说，或走一步看一步吧！

日子在桃花一开一谢中，飞快地逝去，过了今年，明年很快又来到，李芳儿已真正长大了，身子如饱绿的麦穗，丰盈而成熟，脸上，是绒绒的，充满吸引力的青春健美的细密密的汗毛，胸，已高高地耸红，满含羞涩。但是山外的婆家，还没确定在哪儿，山外的人也没有来，父亲，母亲依旧在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片忙碌，好似已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在山外找个婆家，农活的繁忙，好似也忘了女儿已早大，一日日噪动的内心。

这让李芳儿感到失落。每当这时，小村里又没有同龄的人在一块儿玩，李芳儿总是找活干，来压抑内心的失落。

除了在家做饭，洗衣服之外，猪圈里的两头大猪都靠李芳儿喂。猪一天吃的很多的草，都得她去割，于是，在每个下午，太阳斜斜地照在山根子上，不再那么炙人了时，李芳儿就挎了篮子，去村外田边的小河边割猪草。

这是一个夏天的时节，草疯样地长，绿绿的一片，没过了膝，李芳儿一旦到了小河边，就很专注地割起猪草来。身边的河水，清澈的流，哗哗地唱着歌儿，河边的柳上，鸟儿很动听地叫，微风拂在水面上。可李芳儿为了忘却心中的失落，她没有注意这些。

话说张生设在这年的春上，买了一群羊，放着，这是张生设在家乡劳动了这么多年之后的一个创举。在农村劳动了这么多年之后，张生设感到尽管一年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山上，山下地忙，但是，一年除了收一把粮，填饱一家人肚子之外，别无所获，用钱十分困难，而家乡的小河边，沟沟垴垴里，草长的是非常好，便想到为何不弄群羊放，到羊长大了，买了钱，价值会比种地大些，于是，张生设就想养羊。

有了想法，就得努力实现，东挪西借，也总算凑足了钱，去买了几十头羊回来，在田里庄稼之外，张生设的另一件事，就是放羊了。

羊是白色的，白的极纯，极洁净，走到哪儿，都象给绿绿的大地上平添了几朵白色的花儿，羊儿边吃草，边“咩咩”地叫，这叫声在寂静的小山村里，简直富有一种幽韵。

张生设就在这放羊时，与李芳儿聊上的。

张生设与李芳儿是认识的。但这只眼于这表面上的。而由表面到内心的认识，是张生设放羊，李芳儿割猪草开始的。

张生设放的羊，不经意间，就到了李芳儿割猪草的地方，听到羊的叫声，看到吃草的羊群时，李芳儿已割了一大背猪草，正准备歇下来。草好，由羊子去吃去，张生设慢悠悠地跟着。当看到割猪草的李芳儿，张生设的心不禁为之颤抖了，随之砰砰地跳。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也却敢大了胆子，冲李芳儿说话：

“割猪草呀！”

“嗯。”

“割了多少。”

“不多。”李芳儿答，低着头，脸绯红，显的极为羞涩。好一阵子，她也向张生设问话：

“你啥时买的羊。”

“刚几天。”

“放羊好玩吗？”李芳儿问。

“也不好玩，捆人，不过，遇到草多了，羊子低头吃，也就安然了，”在这一当儿，张生设看到了李芳儿的清楚的面貌，他为李芳儿的漂亮震撼了。而李芳儿也注意到了张生设，从他的眉宇间透出的英俊气，让李芳儿的心一跳。

李芳儿的心，在萌动的季节里，是落寞的，在这一刻，为张生设所动，也是必然。在羞涩过后，两人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后，竟然从当初从学校回家，聊到现在，聊生活的甘苦，也更聊到了现在的迷惘，不知不觉间，在这闭塞的家乡小山沟儿里，俩人仿佛成了知音。

一直到暮色快到，两人才依依散去。

没有约定，在这之后的下午，两人都不约而同在村外的小河边或小沟儿里，一个放羊，一个割猪草，聊好多的话，从而打开了两颗年青的心，使他们在家乡纯情的山水间相爱了。

那草香，鸟鸣，回忆着，都多么醉人呀！这拉开了张生设与李芳儿的恋情以至到俩人的关系的发展到成熟，为家乡同龄人羡慕，让李芳儿家人恼火时，李芳儿依然义无反顾，嫁给了张生设。

爱是浪漫，而又平淡的，彼此是以真挚换真挚，没有天大的承诺，和豪言壮语，所以婚后的平淡日子，和现实生活，李芳儿和张生设不但能承受，而且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这是出于李芳儿父母意愿的，见女儿到张生设家过，并不象自己想的那么坏，在内心深处便也开释了女儿。于是，在过节日时，李芳儿和张生设诚惶诚恐地回去，父母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让他们感到大出意外，同时在心里对父母心存感激，暗想以后要对他们好。

有了媳妇，有了家，家里也就有了人际上的交往，时不时有些人到家玩，李芳儿眼尖手勤，给客人倒水，让坐，做饭吃，这让张生设感到温暖，而小两口出门到哪儿了也有人招呼。

幸福的日子过的总很快，一晃一年过去了，李芳儿坐了月子，有了个娃儿，是个儿子。可乐坏了张生设，李芳儿母亲也赶来照料女儿，打心眼里高兴。每天，都有人提了东西来看娃儿，满月这天，李芳儿母亲帮忙，张生设请了一屋子客，人们说着恭贺的话，李芳儿和张生设的心里都分外的甜。

就在娃儿出世满月后，张生设和父母亲分了家，和李芳儿还有娃儿过日子。

分家是父母亲提出来的，他们说张生设媳妇有了，娃儿有了，是个家庭了，分开过吧！张生设也只好同意分开过。

分给了张生设一间房子，几斗粮食，别的几乎没分什么，羊子，是他借钱买的，但也同时欠下了买羊子钱的帐，父亲，母亲和他的一个小兄弟过。

和李芳儿结婚，一大家人滚在一块儿过，不觉得，分开过了，张生设也感到有些艰难了。没柴了得想法弄，没米了，盐了，得自己想办法，有时种地，又顾不上放羊，放羊又顾不上种地。以前和父母在一块过，有些事还可以偷些懒，现在是，一点懒也偷不了，李芳儿要带娃儿，一切也都只有靠自己，很快，张生设感到面对一些事，力不从心了。借的买羊钱，人家虽没催，但要还了，羊子饱一顿，饿一顿，不见长，这么把羊放下去，只有赔，一咬牙，盘算，张生设把羊子买了，虽赚了钱，但给人家把帐一还，这一年里该外欠一清，也所剩无几了。一盘算，张生设感到了紧迫，自己所拥有的除了这一间房子，所剩不多的粮食，什么也没有了，而一家三口要过日子，可咋办呀！

张生设为此，在心底里恨自己的父母，不该这么把自己分开过，处于这么艰难的境地。可转念又想到：父母把自己养大，也不容易，长大了，就该自己靠自己了，又恨不起来。

娃儿出世了，不但需要衣服穿，而且还需要一些富有营养的喝的，李芳儿的奶水总虽的不足；而李芳儿，生了娃儿，更需要补品，而这一切都靠钱去买，可手头又没有钱。幸亏的是娃儿满月时，来的送的有一些，可以暂时维持些日子。

坐满了月子，李芳儿可以出了小房子，但却干不成啥了，主要的时间，已被带娃儿占去了，稍离开一会儿，娃儿就哭的震天动地。家里的一切活，张生设也就包了，小至做饭，洗衣服，喂猪，大到田里山上的活儿，都他一手包了干。

分了家，家里因为一下陷入到了贫困中，就是来了人，也没有好招呼的，渐渐的，交往的人也就少了，嫁出去了女子，泼出去的水，怎么过日子，已不是父母能操心了，李芳儿的父母除了逢年过节，接女儿回去，唠叨些之外，别的爱莫能助了，当初嫁给张生设，该说的，他们已说了，这阵，是甜是苦，也只有女儿去品尝。

娃儿的拖累，物质上的贫乏，渐渐没有交往的人，李芳儿忽儿之间，也就感到了孤独，尤其到娃儿一吵，她的心里就无比的烦，想一辈子这么过，可怎么得了，这么小的娃儿，又何时能带大，就是把他带大了，这日子，又何时能过好，李芳儿，回想当初嫁给张生设时父母的反对和说过的话，他也只能怨自己。

家乡的山水，是好，张生设是英俊，可伴着现实的生活，一切的一切，也都渐渐的失去了颜色。

于是，李芳儿也就有了一肚子的积怨，朝张生设发泄，她骂张生设没本事，骂张生设不是个男人。

张生设起始，只是默默地忍受，在这时，默不作声地去干自己该干的一切，可终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回骂了李芳儿：

没本事，你可以另找呀！当初是你自愿，又本事我强迫的。

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娃儿吓的在怀里就哭了起来，李芳儿把娃儿放到床上，就和张生设撕打起来，娃儿在床上死命地哭，张生设迎着上来的李芳儿的脸就是一耳光，李芳儿就不要命地撕打了，冲张生设你涨，人没本事，就会打人，我让你打死，让你打死，张生设的衣服被撕开了，脸上留下了指甲的印子。幸亏有邻居来拉开了，这才散了，李芳儿抱了娃儿，也就回娘家去了。

恋爱的美好回忆，化成此时哭泣的现实，人们羡慕的婚姻，咋就落到了这种局面，是当初的恋爱错了，还是人们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芳儿走了，张生设的脑海里忽儿回忆起初恋时的一幕一幕，李芳儿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细条的身子，可如今，一切无不复存在，为了家，为了娃儿，和为了和自己过日子，她的美丽，已被消磨去了，当初，她违抗了家人，嫁给自己，可如今，自己给了她什么生活呀，还打了她，想着，张生设忽儿落了泪，心里对李芳儿充满了忏悔，他想马上去李芳儿娘家，接回她，求她原谅自己，还是回来给自己过日子，要啥了，自己就给买啥，只要她过的快乐，没有了他去借，去欠，也要让她过好，在家乡这小山沟儿里挣不到钱了，自己就出山去打工，挣了钱寄回来，一定要让李芳儿过好。

只是，张生设内心里十分担心，李芳儿会不会原谅自己，回来和自己过日子。

                                    2003年6月23日草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