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
其实,也没有为个什么事,余生与群儿就争了起来。开始,两人吃着饭。饭吃毕,群儿去收拾碗筷,余生就泡了茶,在桌前坐下,想写点什么东西。群儿碗筷收拾毕了,也到桌边的床边坐下。
小屋不大,是个套间,一间房子间成的,外边小间用做了灶房,里边小间,用做了两人的住房。住房内,仅一张床,临床依墙是一张桌子,桌子上堆满了书,是些工具书,最多的是文学类的书,是余生的。
余生与群儿,都是这小小学校的老师,两人的生活,让同事们羡慕,除了把工作搞好,就无忧无虑。
余生与群儿,是去年在县上认识后,相恋的,然后余生就从家乡那边儿调过来的。
群儿性格比较绵软,余生性格具有两重性。余生的性格绵软时与群儿一样,两人在一块如两只小绵羊,蛮可爱的;但余生往往难以控制自己的性格,在绵软之后,有火暴的一面。
群儿不怎么爱看书,在把工作高好之外,最大的爱好,是与同事在一块聊天;或学了女同事的样子,找了白布,粘了,买了许多花线做鞋垫。余生上学时,就爱文学,写些东西在市报上都发表了的。业余,余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些点儿啥。
但并没有因两人的爱好不同而发生矛盾。两人爱好一样,才有矛盾发生呢!在做饭,洗衣服之外,余生由群儿去做那鞋垫,聊天,他好专心看书或写点儿啥,他才不愿因家庭,而毁灭了他的唯一的兴趣和爱好;而群儿,也可以自由地与同事聊天,做鞋垫,不受打扰。两人的这种默契的生活,让同事羡慕。
这天,余生在书桌前,有点儿感觉,正想写点儿啥,他以为群儿会如以往一样,去晒太阳,和女同事聊天,做鞋垫,不想群儿没有去,群儿在桌边的床上做下,问余生:
“写啥呢?”
“你又不爱好,不懂的。”余生说。不知这话伤了群儿的自尊心,还是说的重了,绵软的群儿就顶了余生一句:
“我是不懂,就你懂,但你的东西怕也只有你懂,写了那么多,有啥用呢!一篇也发表不了。”
余生也许无意间伤了群儿的面子,群儿顶的话,却极大地刺激了余生,因为写啥,是他的最爱,是他的精神寄托,不管发表不发表,只要把心中的话写了就高兴,可此时,在群儿的眼里,他的写作,一文不值,伤了他一尊严,就被激脑了,扔了笔,冲群儿说:
“我写的东西是没用,是发表不出去,可比有些人一天吃了饭说废话,做那只值一块钱一双的鞋垫强。”
群儿内心是小气的,这话也刺了她。但她却找不出什么话来顶余生,而眼泪却吧嗒吧嗒地下来,边抹泪,边要出去。余生一把拽住了她,群儿落着泪,冲余生说:
“我在你眼里这么没用,不会写文章,干脆咱们散了,你起另找一个会写的,反正咱们也没结婚,以后不在一块就行了,你还拉着我干啥。”
群儿的这话又如刺,刺在了余生的心上,刺着了他的心病。
一年以前,由于群儿的绵软的性格,吸引了余生,想一辈子没所求,能找这么绵软的一位妻子,不图她什么,只图她能与自己安安静静地有一个家,过安稳的家庭日子,风来了,雨来了,有个温暖的巢;霜雪来了,有二人避风的港湾。为此,余生就不顾一切,反复寻觅了多年,终找到可以相伴终生的人。告别了家人,告别了朋友,来到了陌生的,一个人也不认识的群儿的家乡。
两人的恋爱,由于余生爱的痴烈,群儿也应诺,发展的就顺利,火热,在家人的主持下,不久也就按风俗订了亲。余生由于这么多年,一直在寻觅,年龄也大了,就希望早些能与群儿结了婚,组建一个家庭,过自己希望的生活。但是,在去年一年里,群儿家人说这年是寡妇年,不能结婚。余生了解到群儿的家人,甚至群儿也信这迷信的,就没有强求。可熬了一年,到了今年,一晃,今年的大部分已过去了,群儿与余生结婚的事依然没一点儿指望。余生追问群儿什么时候能结婚,群儿不言语,问急了,群儿说不知道,要问家里人,只有父母答应了才能结婚。这让余生很恼火,伤心,想与群儿谈恋,两人关系发展的到快,这已一年多了,彼此了解的已很深,在结婚这事上,她倒拿不定主见,倒要让家里父母来做主,余生气愤的很。
群儿这一说,无意于火上加了油,触了余生的痛处。冲群儿吼道:
“群儿,亏你说的出这种话来,为了你,我背井离乡,追到这儿来,受尽孤苦和艰难,一年来,我们的感情,由最初的发展到这很深的地步,知道吗!我连做梦都想的是与你成一个家,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你现在不但不结婚,把一切推到家里来裁决,还说出这种话来……”说着,余生感到心疼了,伤心的泪不觉已从眼角出来了。说真的,寻了这么多年,他对群儿是真心的,多么盼望群儿与他早日成婚,他不愿漂泊,希望群儿是他最后的归宿。不管在两人的人生路上,有多大的风雨,艰难,都可以趟过去。
“不要说了,我配不上你。”说毕,群儿流泪出去了。
这是周末,下午一放学,群儿就回去了,与余生什么也没有说。
望着群儿回去的背影,余生的心隐隐作疼,全身在颤抖,心被抽空、了,一切曾有的美好的希望,在眼前都暗下来。
群儿回去了,余生的心空落落的,仿佛蚕被抽尽了丝,一点儿心绪也没有了,脑子里,被一种叫悲哀的感觉占满了,就回到小屋内,傻傻地,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余生的脑子了一,与群儿的往事,就涌上心头,发觉一切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在两人之间,没有裂缝,或者不合适之处,两人结合后,一定是甜蜜而幸福的。但是,为什么与群儿结不了婚。今天又为什么从未过问自己写什么的群儿,忽而过问,冲自己还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找了借口,找理由与自己分手。
余生本就认为自己是大龄青年,与群儿这一晃又是两年,更是大龄青年了。如果群儿与自己的一切,都成了空,那么,不要说曾梦想的小屋,生活不会有,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与群儿在一块生活了这么久,群儿已融入了他的心里,成了他的一部分了,他离开不了群儿。他不想去漂泊,再去寻觅,他受不了那孤苦,他不愿接受孤独了,很脆弱的心里,他受不住这些。
可是,群儿已找出了借口,说下了这话,又什么也没有说,就回去了,是不是她的父母,已给她另有安排了什么!是不是她的心,在自己不觉之间,就变了……余生这么想着,一直到夜深了,还睡不去。第二天,又昏,脑子又涨疼的。他可受不了这种生活了,可在这地方,又无知心人倾诉,又无亲人或朋友出谋划策,他一人想不通,实在熬不住了,就出了空落的校园,从河面上的铁索桥上过去,到河那边的小院里去。
进了小院,有几个这小院里的没打过交道,可面熟的人正在喝酒,见他去了,就喊他。余生去了,坐下后,他们用一次性杯子,给倒了门杯,余生心里正难受,无处排遣,倒了就喝了。接下来,又让他打官,他也就打了,不一会儿,人就感到头晕了,脑袋开始飘忽,记忆开始模糊起来,嘴巴说话也结巴,罗嗦了;最后,只剩一点儿模糊的记忆了,他脑袋重,脚轻,被那几个人约着,要去打牌,到了牌桌前,他没有钱,他们又要他去借钱;他踉踉跄跄地去借了钱,来,压了第一下,输了,又压了一下,赢了,可人家不赔钱,而他的借人家的本钱,又不见了,问庄家要,人家不给,他就夺,那几个人就全围上来,威逼他,把他压在地下了,他只感到眼前黑了一阵,失去了记忆……
最后醒来,发现自己怎么就在屋外的地上,身上生疼,就踉踉跄跄地回学校,照了镜子,脸上,被整了两个疤儿,身上,好几处都青一块,红一块的。摸摸身上,钱一分也没有了,他才知道钱被那几个人弄去了,又被他们打了。这时,群儿说的要和自己分手的话,又在耳边回响,想着孤苦一人在外,追了这么久,如今一无所获,倒落了这般下场,余生不禁痛哭流涕。
由于是被人灌醉了酒,又被拉去打了牌,发生了这一切事,余生知道,一切只有哑巴吃黄连了。第二天,酒使他脑袋,胃里都疼的很,吃不下饭,身上,被人打的疼的很,脸上,又被人弄了两个疤儿来,哪有脸去见人,余生就在屋内闷了一天,想到孤身凄凉处,只有落泪的份。
余生几次想到,如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没个亲人,群儿与自己的婚事,果真不成,那么自己呆在这地方还有什么意义;加上受人的欺辱,余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干了,否则,留给自己的只能是无比的苦疼。
余生在墙上,用铅笔写了一行字,留给群儿,想走,但是,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就又刮了那行字。他想,就这么走了,对得1起自己父母含辛恕苦供自己上的学吗!这么走了,回去让家乡人又如何看待,这么走了,回去干啥!
余生就这么痛苦而又矛盾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也落了一天泪,校园里,空落落的,小屋窗外对面那山,也在寒风中,很萧条了,秋来了,一年的好日子,将去了,冬天快来了,寒冷也将来临,一年将尽,余生不知如何总结这一年。这年,与群儿的共同生活,回想着,是令人感到幸福而甜蜜的。可是,在这尾声里,因不能结婚,因发生的这事,让这 一年,似又抹上了灰色,让余生满心里是苦疼的。
群儿下午边儿上,才下来。门开了,放了东西,进了小屋,第一眼见余生时,见到他脸上的伤,和悲凄的表情,就极为关切地问:
“咋么了?”
余生话未出口,泪已大颗大颗地来了,已近三十的人了,是个大男人,成熟的男人,坚强的男人,但余生却说不明白,心此时却这么的脆弱,面对群儿的询问,在这陌生的地方,唯一的人的询问,他如小时在外受人欺凌后,回家倒进母亲的怀里一般。
“到底咋了吗?”群儿在他旁边坐下,给他拭去了泪,抹了抹他脸上的伤,问:
“被人打了?”
余生依旧没话,只是含泪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把事情的原本经过,给群儿说了。听毕,群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买了药,饮料,和一些好吃的回来。倒了水,让余生喝了药之后,就让余生吃买回的东西,边对余生说: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
余生就感到,群儿还是关心着自己的,一股暖流就涌上心里,一热,眼泪又下来了,拉了群儿的手,说:
“我不饿,不想吃,陪我坐坐。”就把那好吃的也取些,喂给群儿吃。
天全黑了下来,群儿开了灯,去坐饭,做好后端给余生,余生也确实饿了,就吃了一大碗。
学生已来了,在外闹腾,没什么事,是别的老师值周,就关了门,群儿上了床,与余生靠在床头上偎着。
好一会儿,群儿叹了口气说:
“都怪我,这周我要不回去,与你在下边陪你,就好了,一切都不会发生。”
余生不知说什么好,而是伸过手,拥紧了群儿,空落的心,因群儿在身边,而变得踏实起来。
“也怪我不该气走了你。”好一会儿余生说。
“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的难处我理解,一人在这外边孤苦伶仃的,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群儿说。群儿的话,更温暖了余生的心,外边的寒风吹得窗子呜呜地响,余生更依紧了群儿,被子里,暖暖的。
“我知道你怪我,恨我不能在婚事上做出决定。你的想法是对的,自由恋爱,感情达到合适的地步,就结婚。我们的感情是合适了,可我们这是农村,不是城市,我们被父母生下来,他们养育我们,又承受那么多苦,供我上学,学上出来,工作了,他们放心了,可不能因为工作了,翅膀硬了,就不听父母的,啥事不与父母商量,我无法做到擅自与你结婚,毕竟父母对我付出太多了,这也是在县上与你认识,相谈时所没有意识到的。现在我向你陪不是。在定婚后,我一直给你说要你多上去,与我父母亲交流,与他们商量,你就是不听,说与我好就可以,我们这是中国,不是美国。如果你一直这么僵着,父母一直不同意,就一直结不了婚。知道么!”
群儿的话,让余生明白了一切,自己与群儿的事,一切都是由于自己太自由了呀!
“我周五只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你就这样。哎……”群儿叹到,“啥事都有一个过程,你也莫急,不管咋样,我都是你的人,只是到结婚,还有一个过程,要靠你我去努力;既然我们已在一块儿了,还在意那过程吗?”
余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感到,与那些灌醉了他又收拾他的人相比,群儿对他是真诚的,是爱他的。他明白,与群儿之间的路,也许只迈开了几步,中间,还有一个很长的过程,但是,他都会咬牙去追求的。他想终有一日,他会有一个安稳的家庭,温暖的小屋的。小屋内是他和群儿的幸福生活。
夜里,风很大,敲打的窗户叭叭地响,可小屋内很温暖,紧紧地拥着群儿,余生的心异样踏实,所受得凌辱,痛苦,都因此扫去了。他深信,将来,和群儿会过的幸福,会一直在一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