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秋风送爽。这样的时节,不去看菊花,岂不是辜负了金秋最美的景致。
西部花城,浪漫花海。居住在以花为名的城市里,对花的喜爱自然更深一些。花城的花,年年开,季季开,月月开,日日开。爱花的人,赶趟似的,一季都不能错过,一朵都不想错过。瞧,人的贪心就是这么填不满,哪怕置身于浩如烟波的花海里,也是看不够,爱不够的。
百菊苑,藏在防护林里,若不走进去,是看不到百花绽放的美景的。花中君子,不招摇,不惹眼,独守于一方宁静的天地,才开得自在,惬意,无拘无束。
刚一走近,便被惊着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花,齐刷刷开着,红的、黄的、白的、粉的、紫的,数不清的颜色,簇拥在一起,挨挨挤挤,亲亲热热,美得瞬间能让人尖颤栗。纵然世间有那么多丹青高手,想把这万紫千红的花朵都临摹出来,也怕不能吧。
眼睛早已是不够用了,晃花了,看醉了。定定神,一簇一簇地看,一朵一朵地赏,方能摁住沸腾的思绪,不被花摄了魂,惊了眸,傻愣愣的,成了不折不扣的花痴。
美到不可言说,就是这样的景致吧。这一簇红的,细细碎碎,像灯盏,像火苗。那一簇黄的,金灿灿,明艳艳,开得肆意忘我。“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黄色的菊,果然是艳绝群芳。旁边一丛雪白的,铜钱般大小,金黄的花蕊,洁白的花瓣,不拥挤,不抢眼,却让人看一眼就爱上了,舍不得挪开。
有一丛极美的花,深红色的,狭长的花瓣,顶端却是明黄,分外亮眼。咖啡色的花蕊凸起,像毛球。朋友说,这是黑心菊。我愕然,这么美的花,怎么可以叫这么俗的名字?再细看,那些花蕊是紫褐色的,只是颜色有点深而已,哪里是黑的。于是忿忿然,替花辩驳了几句。朋友失笑,说只是一个花名,别人也这么叫的,非较真干嘛。但心里还是不舒服,较劲似地多拍了几张美美的图片,把随口就给花取名的人腹议一番,方才释然。后回来百度,才知道朋友说的黑心菊也叫金光菊,花瓣是金黄色的,我们看到的这种双色的,是培育的新品种还是另一种菊呢,我倒不想深究了,反正是极美,也是极爱的。我本不是精细之人,对花花草草都是单纯地喜欢,若特意每种花都去查证,反冲淡了赏花的雅兴,有些无趣了。
女人对花,是爱到骨子里的,追着花信,嗅着花香,看落了桃花,看残了荷花,到了秋天,这清绝脱俗的菊花,自然是最爱的了。看菊花,是不怕伤眼睛的。十万朵菊花,可劲儿开,清朗,质朴,透着几分仙风道骨。开败了的,慢慢干了,枯了,抱香枝头。在花田里,是看不到一片凋零的花瓣的。想起春游的时候,矿山公园的桃林里,那满地落红,惨淡凌乱的样子,终令人伤感。菊花却不,清冷,艳绝,自带一种风骨。“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看花的人,吸饱了花香,沾染了仙气,倾倒在浩浩荡荡的花海里,恨不得也变成一朵花,就这样开着,美着,醉着,该有多好。
东边的花圃里,有各种名贵的菊,精心栽培的,大朵大朵的花,美得炫目。菊中极品,都在这儿了吧。那硕大肥厚的墨菊,贵气逼人;那金黄明艳的黄菊,飘逸洒脱;那柔美素净的白菊,冰清玉洁;那娇嫩恬静的绿菊,清雅可人。只是,太多了,看不够。太美了,形容不出。
这里的每一种菊,都有精确花名的,写在一块木板上,供游客辨认。我却总是忽略不看,看了也记不住。只顾盯着一朵朵菊不停地说:多美啊!多美啊!菊若有灵,早笑得花枝乱颤了。
终于领略到,菊花的傲气,都在这绝美的气场里。一朵一朵,都勾魂摄魄。一瓣一瓣,都娇艳欲滴。然此情此景,若想吟诗作赋,是挑拣不出合适词语的。就这样,静静地看,虔诚地看,忘情地看,不敢喧哗,不敢触摸,不敢褒贬,深怕些许的不敬,惊扰了花魂,亵渎了花神。甚至想,此花只应天上有,沾染了人间烟火,便俗了。便也有了黑心菊那样的俗名,令人不快。
有人忘情,唱起了《菊花台》的歌词,“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嗓音沙哑,带着点沧桑感,此时听来,却有些大煞风景。我倒希望遇到一位诗人或者隐士,白衣翩翩,轻摇折扇,吟诵着“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诗句悠然而来。我必备下美酒佳肴,与君共赏菊花,共赋新词,不醉不归了。
国色天香,是赞四月的牡丹,雍容华贵,王者风范。但牡丹花期却是极短,且都种在公园里,广场上,花坛中,张扬跋扈地开上几天,就残了,谢了,零落成泥碾作尘。菊花偏不,喜欢清静的地方,哪怕是荒野里,山坡上,篱笆旁,淡然地开,孤傲地开,任性地开,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味道。等待着秋风寒霜的肆虐,等待着有缘的人,浅喜深爱。等待一个人淡如菊的女子,痴痴地来,坐在花下,消磨去一下午的时间,内心被花香浸透,花色填满,从此,薄凉的光阴,也是醇厚香甜的了。
此刻,如果你喊一声:菊花!我便真真切切就是一朵菊了,红的,白的,黄的,都行。单片的,重瓣的,满瓤的,都好。大朵的,小巧的,精致的,都美。
多么奢侈的愿望。一个傻傻的女子,原来,就是一朵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