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不动的乡愁（组诗）

篱笆

春天般的童话

爬满了绿色的篱笆

奶奶踮着小脚，把一粒粒种子

种下。长长的藤蔓

裹着我的笑声，在夏日里疯长

奶奶佝偻着背，用几朵豆蔻

染红我欢乐的童年

残阳如血。归巢的鸟鸣

轻叩着妈妈的心坎

篱笆拖着妈妈的影子

在黄土剥落的矮墙上游走

炊烟升起。泛滥的乡愁

从千里之外一寸寸蔓延

一盘四季豆的滋味，回味一生

葡萄藤夜夜收集月光

疲惫的脚步，依然在梦里流浪

思念在他乡生根发芽

伴随着寂寞的雨夜，虚度年华

一朵牵牛花，在记忆的梗上开开合合

恍若我掏空的心，散落天涯

老井

一些记忆

必将在尘封的岁月里烟消云散

宛如黄昏的短墙上

母亲挑着水桶的身影

背井离乡，是刺痛心扉的字眼

仰头喝下一碗清凉的井水

把一撮黄土，也融进了血液

连同身后渐行渐远的村庄

这么多年，我收藏每一滴泪

试图把一口干涸的水井灌满

心事发酵成苔藓，爬满井壁

我在深不可测的岁月里

跌跌撞撞

菜园

葱茏的菜园，挂着母亲的汗珠

青椒与土豆的香味

历经岁月的沧桑

反季节蔬菜占领城市

变味的黄瓜，嚼不出泥土的香

偶尔人缝里挤出的一声乡音

让冷漠的心，瞬间融化

千里之外，母亲的话语像熟透的葡萄

那菜园，那老屋，那夕阳下的身影

牵着一缕缕点燃的炊烟

挤破夜色

麻雀

偶尔，高楼林立的城市

也会栖息几只麻雀

衔一口熟悉的乡音

犹疑的眼神，与我默默对视

记忆顺着时光流淌

童年的枝头上，落满唧唧喳喳的麻雀

清贫的日子压弯父母的脊梁

拍拍翅膀，我们选择了背井离乡

母亲的身影，站成了村口的一棵树

秋风瑟瑟的田埂上

麻雀啄食着一粒粒秕谷

用清脆的歌声，陪母亲做伴

我也是迁徙到城市的一只麻雀

总在想家的时候

把湿漉漉的乡愁一粒粒啄起

宛若投入了母亲的怀抱

载不动的乡愁

拍村庄，拍流水，拍茂密的草木

拍父亲的庄稼，母亲的炊烟

拍儿时嬉戏过的芦苇荡

拍村子里最后一头牛

被抬上一辆带笼子的大卡车

牵牛的老人颤抖着手

牛眼睛里滚出的一滴滴泪

砸疼一村子人的心

拍年久失修的大戏台

拍空荡荡的旧学校

拍寂寥的小巷，拍破旧的老屋

拍孤零零的大黄狗，躺在太阳底下

一层层墙皮落下来

埋葬了村庄昨日的梦

滚滚车轮，载不动

沉甸甸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