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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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妈妈，生日快乐！”八岁的女儿端起一小杯橙汁，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向我举杯祝贺。饭桌上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散发着甜甜的诱人的香气，蜡烛燃起，闪烁的烛光里，老公和女儿的笑容像火苗一样燃烧着，跳跃着，一种幸福的味道，在空气里荡漾。
“阿惠，生日快乐！”老公变戏似的，手里出现了一支红红的玫瑰，鲜红的花朵裹着一层薄薄的纱，两三枚墨绿色的叶子衬在花枝上。眼角忽然有些潮湿，一股暖流在心中轻轻涌动。
伸出手来，接过那支火红的玫瑰，那是我们的爱情，在历经风雨后依然开得灿烂，娇媚。
“妈妈，妈妈，快许愿！”女儿拍着手叫。
“阿惠，许个愿吧！”老公用温存的眼神看着我，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宠溺。
深深吸一口玫瑰的香气，闭上眼。在漆黑中，一个明亮的身影飘来飘去，终于渐渐定格。
他一定听到了我说的那三个字，吹灭了的蜡烛，灿烂的灯光下，我看到他的笑容也开成一朵玫瑰花。
“妈妈，你许的什么愿啊？”女儿眨着好奇的大眼睛。
“傻丫头，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了就不灵了。”我摸摸女儿的小脸，“不过你爸爸知道。”我把深情的目光转向老公。
“爸爸，妈妈许的什么愿？我怎么不知道，你快告诉我！”女儿又转身缠爸爸。
“这是秘密，只属于妈妈和爸爸的秘密，就不告诉你。”老公逗着女儿，站起来切蛋糕，“吃蛋糕喽，第一块给我们的寿星，文惠女士。”
拿起小叉，送一口蛋糕在嘴里，香香甜甜的滋味在心里蔓延开来。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句话：“让我们在一起，一生一世，用我的生命来爱你！”
（二）
阴沉沉的天，飘着细细的雨丝，凉风穿透薄薄的衣襟，寒冷直达心底。河边的青草已经发黄，一枚枚落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很快有雨水聚集在上面，像亮晶晶的泪珠。
我抱紧双臂坐在河岸边，空洞的双眼盯着湍急的河水。心被掏空了，眼前却还有那些乌鸦鸦的字迹在移动，脚下，一张被雨水冲刷浸透的信纸，静静地躺在草丛里。
“文惠，对不起！我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
这是他写的吗？是那个我爱了六年，辛辛苦苦打了三年多工，一直供他上大学的男友说出的话么？
我不信！我不信！他怎么会这样对我,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他说他毕业后我们就结婚的，他前两个月还和我并排坐在这里，给我念情诗的，怎么会突然就有新女朋友？
一遍一遍地拨着电话号码，可只能听到那一声声重复的信号：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空号？这个号码我已经打了三年了。他的手机号码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想都不用想就能拨出去，怎么就变成了空号?
“我已经有新女朋友了……新的女朋友……女朋友……”?
对，他说他有新女朋友了，那么，我已经是过去式了……所以他就换了手机号，不再和我联系，是这样吧?
泪水已经在脸上肆意流成河，心在刹那间被撕成了碎片，扔到脚底下，被雨水浸泡，流着鲜红的血液，却一刻也不肯凝固。
“林，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会，阿惠，我这辈子只爱你，只爱你一个。”
“你在大学，有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子啊，有没有人追你啊？”
“有啊，我是班里的班草，追我的女孩子可多了！”
“真的吗？你喜欢别人了吗？你是不是变心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眼睛泛红，眼泪也开始打转。
“傻啊你，哄你的！追我的女孩虽多，可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啊。”林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咚咚的心跳，脸上飘起两朵红云。
他突然俯下头，湿热的嘴唇落在我的唇上，我闭上眼睛，沉浸在幸福之中。
天黑了吗？怎么没有了光亮?河水已经看不清了，还能听见那潺潺的水流声，雨却越下越大，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我浑身颤抖着，人已经被冻僵。
我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一天？一下午？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那几行字，还是一次次在脑子里回放。
我终于明白，我失恋了。
林不再爱我了，那个昨天还在我耳边一声声说爱我的人，已经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他说他有新女朋友了，他让我原谅他……原谅?整整持续了六年的爱情，他只用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就给了我一个交代!难怪电话号码会是空号，难怪要写一封信告诉我分手的目的，难怪手机打不通。他已经做好了再也不和我联系的准备。
我拿什么给自己付出的感情一个交代？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踉跄着走了两步，又软软地倒在地上，勉强扶住一棵树站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城里打了三年的工，每月挣一千块钱，一半给家里补贴家用，供弟弟上学，一半寄给遥远的城市里上大学的他，自己连一件好看的衣服也舍不得买。明年他就大学毕业了，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痴痴地等，傻傻地盼，结果，却是这样一场噩梦。
我终于扑倒在泥泞的地上，放声大哭，漆黑的夜里，哭声和着雨声，还有一颗被撕得支离破碎的心，一直流着殷红的血……
（三）
头好晕啊，浑身怎么感觉像是有火在烧?我费劲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似乎有一片昏黄的灯光，干裂的嘴唇栖动着，却终于没有发出声音来。
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在我的额头上敷了一块冰凉的毛巾，嘴里也流进一股甜甜的液体，是蜂蜜水的味道。
我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贪婪地把糖水咽下去，还忍不住用舌头舔舔嘴唇。
“哥，她醒了。”耳边似乎有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我模糊的记忆里，外面好像下着很大的雨，我坐在桥边冻得瑟瑟发抖，怎么感觉身上有一股股暖流？而且，我感觉我自己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可我隐隐约约记得，我似乎在大雨中扑倒，就趴在湿滑冰冷的地上。
这是在哪里呢？我还活着吗？
“再给她喂两勺水，把湿毛巾勤些换，她身上像火烫一样，发高烧呢。”还有一个浑厚的男子的声音，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终于还是合上了沉沉的眼皮，又睡过去了。
洁白的墙壁，摆满书籍的写字台，头顶上悬挂着制作精美的风铃，鹅黄色印着蒲公英图案的拉开的窗帘，一片灿烂的阳光从玻璃中透进来，洒满了一屋子。
我不停地转动着眼睛，拼命在脑海里回想与眼前看到的场景相符的记忆，想半天亦是徒劳。我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不是我自己的房间，只是，我现在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头又开始疼了，我把手伸向自己的额头，却奇怪地发现，手上扎着一根输液管。
我挣扎着翻起身来。
“闺女，别动，快躺下，小心滚了针。”
一位中年婶子走进屋来，看到我起身，赶快过来又扶我躺下：“闺女，先别急着起来，再睡一会，手别乱动，正输液呢，滚了针又要重扎。”
婶子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跟妈妈差不多，留着齐耳的短发，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说话柔声柔气的。
“婶儿，这是你家吗？我怎么会在你家里？”
估计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我怎么找不回一点记忆。
“闺女，你昨晚在河边的桥头晕倒了，我儿子沐阳正好路过，把你带回我家了。大夫已经来过了，说你淋了雨，着凉发烧了，烧退了就没事了。”
她儿子沐阳？记忆里似乎有个男子的声音出现过，怎么这个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闺女，你靠着床头坐起来，我熬了粥，你先喝点。大夫临走的时候说的，醒了让你吃点东西，你身子这么虚，估计长时间没有吃饭了。”婶子在我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扶我坐起来，帮我拢拢额头的乱发。
“婶，我不想吃，吃不下。”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心底泛起一股酸楚，眼泪不争气地又掉下来。
“傻闺女，别哭，听话，喝点吧。你这么年轻，别作践自己的身子骨，让你妈妈看到你这样，不得心疼死了。”
（四）
昨天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家里收到了一封挂号信，林寄来的。我挂了电话就向饭店经理请了假赶回去，当时心里就觉得怪怪的。我和林平时都是打电话联系，他怎么会突然想起写信了？以前接到过他的信，还是他偷偷塞到我书包里的情书呢，不会是又想玩一次浪漫吧？
急匆匆地从城里赶回家，从妈妈手里接过信，我赶紧跑到自己的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拆开，原以为会有特别的惊喜呢，却没想到，竟然是他写给我的分手信。
我拿着信冲出屋子，天一直下着雨，妈妈追在后面喊：“文惠，这么大的雨，你跑到哪里去啊？带上雨伞啊！”
妈妈的喊声，被淹没在雨里，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我们经常约会的小河边。
再后来，晕倒在河边……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妈妈！妈妈看我一夜没有回去，不得被急疯了啊？大婶的话，才让我想起妈妈，想起我的家。
我赶紧往兜里摸手机，才发现穿的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的衣服。
“闺女，昨晚来的时候你的衣服全身都湿透了，都冻僵了，我和我女儿给你换的衣服。”
大婶看着我发愣，连忙解释。
“婶，你有没有看到我兜里的手机？”我想给妈妈打电话，家里人不见我回去，肯定急坏了。
“闺女，我把你换下的衣服都拿去洗了，没见兜里有手机啊，是不是掉河边了？等沐阳回来我让他给你去找找，你先用我的手机打。”大婶把碗放下，出去拿手机了，我想着妈妈，眼泪又一个劲地往下掉。
“闺女，不哭了，看你眼睛都肿成桃子了，给妈妈好好说，别让家里人着急。”大婶把手机递给我，用毛巾给我擦擦脸。
拨了家里的座机，刚响了两声，电话里就传来妈妈着急的声音：“喂！喂！你是谁？文惠，是文惠吗？”妈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我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我因为他，居然忘了妈妈，忘了回家。“妈妈，我是文惠，我很好，在一个朋友家，我一会就回去。”我忍住哭，用平静的语气跟妈妈说话，怕他们担心。
“惠啊，你不回家也应该打个电话回来啊！昨晚你爸爸和你弟弟找了你一夜，在河边找到了你的手机，看到那封信，还以为你……你爸和你弟弟还有村里几个人还在沿河找，没回来呢，你个傻妮子哟……”妈妈在电话里呜呜地哭。
我挂了电话，也捂住脸哭。
大婶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把毛巾递给我：“闺女，不哭了，这液体马上就要输完了，沐阳也快回来了，回来就让他送你回去。”我擦去满脸的泪水，给大婶道了谢，又闭上肿胀的眼睛。
(五)
“文惠，你醒啦?昨晚可吓死我了。”一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是……秦沐阳！”我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老同学，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难怪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听说他高中毕业当兵去了，几年不见，我却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好悲催啊。
“文惠，还记得老同学啊!我先送你回家吧，你爸妈该着急了，以后我们有时间慢慢聊。”沐阳替我拔去手上的输液管，又去外面给我拿洗好的衣服。
我住河东，沐阳家在河西，我们曾经就读于同一所高中，在高一时是同班同学，高二文理科分班，我选了理科，沐阳是文科，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听说他毕业后去当兵了，只是没有想到三年后却是这样一种形式相见，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够丢脸的。
沐阳却装作没事的样子，一句话都不问我，也让我省去了给他解释的尴尬。
从他家到我家，经过那条河，骑着摩托车也就几十分钟的路程。走到我家门前，远远就看见妈妈在院外等着，看见我就急忙扑过来：“文惠啊，你去哪了？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你爸爸和弟弟找你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我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我太任性了，做事从来不考虑家里人的感受，我若有什么事，担惊受怕的还是自己的父母，我好傻啊。
“阿姨，昨晚文惠淋雨生病了，一直在发烧，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您就别怪她了，让她回屋休息吧。”沐阳赶紧过来打圆场。
“你是？……”妈妈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沐阳。
“阿姨，我是文惠高中时的同学，昨天看到文惠一个人在河边淋雨，就带她回我家住了一宿，跟我妹妹睡的，忘了通知你们，让你们着急了。”记得沐阳上学时很腼腆，现在说话有腔有调的，哄得妈妈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妈妈转头对沐阳千恩万谢，我也对他浅浅一笑。他说下午还要去上班，没进院门就挥挥手骑车走了。
我躲在自己床上，用空洞的目光盯着天花板，这些年经历的事又像电影一样开始一遍遍回放。
我和林其实从小就认识，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只是我们的村落很大，住户分散的稀稀落落，平时也很少在一起玩。小学时我们是同学，还坐过同桌，到了初中，分到不同的班级，除了在上下学的途中碰上说说话，平时也不怎么来往。
林的家庭很特殊，他爸爸可能因为家里穷，三十多岁了都没有讨到老婆，后来娶了一位有残疾的姑娘，就是他妈妈。他妈妈从小因小儿麻痹走路有点跛，除了做一些家务活，庄稼地里的活什么也干不了。村里的男子大多数都出外打工挣钱了，他爸爸没办法出门，只能在附近农场去干点活，挣几个零花钱，家里条件很不好。
可能因为家庭的缘故，林平时沉默寡言，走路都低着头，性格很孤僻。可他一点也没像他爸爸妈妈，人长得帅气，学习又好，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的好学生。
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又分到了一个班里。这时候的我们，已到了春心萌动的年龄，一些蠢蠢欲动的念头也开始悄悄发芽。林的脑子很聪明，思绪敏捷，数理化成绩一直名列全年级之首。而我恰恰相反，除了文科类的成绩勉强还可以，理科对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怎么也学不进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欣赏林的学习成绩好才开始喜欢他，还是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有些先入为主，总之，在班里二三十个男生中，我只对他情有独钟。
我们离学校不是很远，也就二里多地，我们平常都不骑自行车，喜欢步行，边走路还可以边聊天。林在学校的时总显得沉闷，不爱说话，可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却健谈而幽默，经常给我讲笑话听，逗我笑得前仰后合。我喜欢唱歌，兴致来了也唱给他听，那条回家的路上，总是洒满我们欢乐的笑声。
沐阳在我们班里成绩中等，不喧哗也不沉默，课间和同学们说说笑笑，脸上总是挂着很阳光的笑容。他个高，老是坐在最后一排，课间出去活动的时候经过我身边，总会冲着我腼腆地笑笑，只是互相很少说话。
他家住的远，要过一条河，骑车上学。有时候在路上看到我和林说说笑笑地走，就按按车铃，打一声招呼就过去了。他在班里没特别要好的朋友，和同学们的关系也很融洽，我们只做了一年的同学，高二分科的时候就不在一个班了。
高二的时候，要分文理科，林数理化学得好，自然选理科。可我物理化学每次基本都考五六十分，数学也经常不及格，除了语文英语，其他成绩都是一团糟。我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时还能凑活，勉强才考上的高中。可能是因为上了高中后喜欢上了林，有了一些小心思，老是分心，胡思乱想，学习成绩越来越差，连自己都没信心了。
可为了能继续和林在一个班里，我违心地选择了理科。沐阳选的是文科，除了在路上经常还能碰上他，冲我们笑笑点点头，或者说一声，我先走了，几乎再没怎么说过话。
三年的时光，就那样静静走过，我和林的关系一直持续着。在我的心里，已经把他当作了男朋友，虽然老师天天三令五申，不让学生早恋，可到了这个情窦初开的年龄，哪个孩子没在心里装着一个心仪的人啊。
有一次，林把班里一个女生写给他的情书给我看。那女孩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成绩和林一样好，平时很骄傲，只和学习成绩好的同学来往，对学习差的同学理都不理。可能是妒忌林对我好，总会时不时为难我一下，在我物理作业完不成时，故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批评我，羞得我抬不起头来。
那信里，写着火辣辣的情话，还带一首很煽情的小诗。我看完一句话也没说，塞到林手里就独自跑开了，第二天有意躲着没和林一起走。
两天后，我在书包里看到林写给我的信，我们从小认识到现在，那是他第一次给我写信。他在信中说他只喜欢我，相信我才让我看别人写给他的情书的，希望我别误解。
我看了感动地哭了，其实这样的情书我也收到过，只是悄悄地撕了，从没给林说过。一场小小的误会解除，我们又快乐地走在一起了。
一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时候了，林的心情却一天天沉重，总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常常一个人发愣，话也不多说了。他的成绩一直很好，排全年级前几名，考大学根本没问题的，他担心的是另外的事。
那天放学后，我们没回家，他带我去了河边。
坐在河边的草坪上，林捡起一个个小石子朝水里打水漂，眼里中透着深深的忧伤。
“文慧，我不想考大学了。”他停住手，很认真地对我说。
说实话，听到他这句话，我甚至有些暗暗高兴。我的成绩考大学是没希望的，我弟弟还要念书，我家里条件也不是太好，我早想好了，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如果他也不上大学，我们一起出去打工，还能在一起呢。
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我还没自私到那种地步。林学习成绩那么好，上大学一直是他的梦想，如果因为家庭经济原因而放弃，真的太可惜了，而且，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林，你别瞎想，你只管好好复习，好好考！我反正也考不上，等毕业了我就打工去，我挣钱供你上大学。”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就这样自作主张。
那天，林哭了，我也哭了。他第一次拉了我的手，我的心咚咚地跳着。傻傻的我，只知道为心爱的人要全身心付出，从未想过我们走的是不同的两条路，注定不会有幸福的结局。
（六）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没去上班，也没出过门，整天躺在床上，傻傻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妈妈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我和林的事，也反对过，可我性子倔，不听妈妈的。妈妈说，且不说他家的条件，就算林将来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万一找个城里的女孩，把我甩了，吃亏的还是我。
我视感情为生命，我甚至也想过，万一林有一天真的变了心，我也不怨他，给他自由。我对他的付出是自愿的，没想过一定要用他的一生来给我回报。
恋爱中的女孩，可能都这样傻吧。
可是，当这个事实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崩溃了。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听不到他的任何解释，除了那封抛在雨里的信，我们不再有任何交集。
原来，人心可以这么冷酷.原来，被撕碎践踏成稀烂的爱，是这么不值得珍惜。
沐阳每天晚上给我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也来过一次，带着一袋水果。只是坐在了一会，大概说了说他毕业后的情况，对我的事，一个字都不问。其实我知道，他可能什么都猜到了，毕竟我们同学一场，我和林的事，好多同学都知道，早已不是秘密。
沐阳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去当了三年兵，复员回来才几个月，在镇上的供电所上班。他说他下班顺道来看看我，只说让我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连我们以前上学的事都不提。
妈妈对沐阳很热情，可能也是喜欢沐阳人长的高大帅气，又是我以前的同学。妈妈看到我每天呆呆地躲在床上不言不语，像个白痴一样睡了醒，醒了睡，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也很心疼。虽然有时也抱怨几句，咒骂几声林，可怕我更伤心难过，也不敢多说，只是不停地叹气，说我是傻丫头。再加上我现在的情况，妈妈也希望我能分分心，早日从悲伤中走出来。
经过几个不眠之夜，我也彻底想清楚了。其实妈妈说的是对的，我和林迟早会分手的。他虽然家庭条件不好，可现在是大学生，毕业后在城里找了工作，就是城里人了。我却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农村丫头，打工妹，他迟早会嫌弃我的。只是这个事件来得有些突然，我还没明白过来而已。
这三年来，我为了能给他多寄些钱，每月加班加点，别人都轮休，我却每月上的都是满勤，只为了多拿那一百元的奖金。其实，我心疼的不是这几年打给他的钱，而是为了这六年来付出的感情。他可以轻描淡写地以另有所爱就把它抹去，我却一时还走不出爱情的漩涡。
记得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两个个人相爱，最后受伤的，往往是爱的最深的那个人。
而我，就是心甘情愿把自己输得一干二净的那个人。
结局已经写好，生活还得继续。我不能被感情打垮，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要靠我挣钱供着读书，我不能自私到只活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
想明白这些，我起床了，也开始好好吃饭。我告诉自己，以后，我不在为别人而活，我要重新振作起来，勇敢地去面对生活，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代表不了全部。我还小，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能消沉下去。
我去上班的那天，沐阳来了，不知道是他打电话问妈妈了，还是碰巧。他说他正好去城里办点事，让我别去打车了，他用摩托车送我去城里。
我有些难为情，可看着他那真诚的眼睛，还是点头同意了。妈妈巴不得呢，脸上的笑容想一朵花似的。
我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呢，凉凉的风吹在脸上很惬意，路两边的树木，庄稼在眼前一闪而过，空气中浮动着各种即将成熟的农作物的清香。
沐阳让我坐稳，我不敢像平时看到的恋人那样抱住他的腰，只用手抓住他的衣服，中间还隔开一段距离。毕竟除了林，我还没和别的男孩子有过亲密举动。
摩托车开得很快，沐阳偶尔侧过脸和我说一两句话，也被湮没在风声中。到了我上班的酒店门口，沐阳停下车让我进去。我客套地请他也进去坐坐，其实并不是真心的，我怕那些姐妹们看到我带男孩子进去开玩笑起哄，我会难为情的。
沐阳善解人意，说他还要赶着去办事，催我赶紧进去，他挥挥手，骑车转过头走了。
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前，我依然忙忙碌碌地上班，晚上也会失眠，还是会一次次地想林，甚至想象他和别的女孩牵着手在月光下漫步的情景，不争气的眼泪还会忍不住掉下来。但我不会再尝试给他打电话，爱他，就给他自由。我爱他没有错，我给自己付出的感情买单，与他再无关联。
沐阳的电话却打的越来越勤，几乎隔一天晚上就打一次，在我下班以后打。我钻在被窝里听他絮絮叨叨地问这说那，心情也会莫名的好。也许，在一个人最痛苦最失落的时候，也渴望有人来安慰和关心。
姐妹们知道我有个男朋友是大学生，只是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还以为沐阳就是林呢。她们听我们天天晚上煲电话粥，也会开玩笑，善意地取笑我，也有脑子精明的姐妹会劝我，说大学生靠不住，让我当心点，别将来被他甩了。我心里又被刀狠狠地扎着，疼痛席卷着全身，可我不敢流露出来。我不跟她们解释，我用默认的方式来维护我可怜的尊严，尽管心已经伤痕累累。
（七）
腊月二十八我才回到家里，妈妈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林前些天回来过，带着一个城里女孩。说林那个瘸子妈妈满村子吆喝，说他儿子找了个城里媳妇，说那个女孩的爸爸是大官，他家林是凤凰落在梧桐树上了。
妈妈说的时候语气忿忿不平，说他们家的人都是缺德鬼，没良心！明知道这几年是文惠打工挣的钱给他儿子生活费，他们还这样在全村人面前扫我们脸面。
我只淡淡地应了一声，说妈你就当没听见吧，是我不好，让爸爸妈妈跟着丢脸了。
妈妈说不再提，说我闺女这么好，才不舍得嫁给他们家呢。大学生了不起啊，现今的社会，是个人就能找到工作，挣到钱，跟他们生气，才不值呢。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妈妈忙着准备年货，做过年吃的食物，晚上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流。有些伤口划在手上，过一段时间就愈合了。可有些伤痕烙在心上，一辈子也忘不掉，每想起一次，就重新撕裂，流着殷红的血。
林，我不恨你，但也不会再爱你。我会把你从心里连根拔除，从此，不再为你流一滴眼泪。
我最后一次抹去眼角的泪水，在心里发誓。
春节放半月假，农村里没什么热闹的去处，也就走走亲戚，串串门，再就是呆在家里看电视。
初一晚上，飘起了雪花，第二天早上起来，地上已经厚厚的一层。
这样寒冷的天气，我是懒得出门的，吃过早饭又窝在被窝里，随便拿起一本杂志看，看一会，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懒虫，大白天也关着门睡觉啊？”睡得正香呢，耳边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我睁眼一看，沐阳正站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沐阳，你怎么来啦？”我不好意思地爬起来。
“过年没事干，过来串串门，顺便找你们姐弟出去玩会。”
“姐，你快点起来，沐阳哥说我们一起去河里滑冰。”弟弟也跑进来催我。
沐阳人缘还真好，除了讨老妈喜欢，爸对他态度也好，就连上初中的弟弟，也喜欢黏着他玩。
一场大学，把村子粉妆素裹，树枝也结满一层雪晶，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天干冷干冷的，我们嘴里呼出一股股白气，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往村外的小河边走去。
弟弟正是调皮的年龄，脸冻得红红的，人却一刻也不消停，边跑边玩，抓起一把雪，捏成一个大雪球，冷不防砸到沐阳的头上，弄的他满头雪花。沐阳扒拉掉脖子里的雪沫，也弯腰捏成一个雪球，追着弟弟打。两个大男孩笑着，闹着，愉快的笑声让寒冷的天气也有了温度。
我跟在他们后面，脚上穿着厚厚的旅游鞋，身上穿着大红的羽绒服，脖子里围着白色的围巾，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像个大粽子，走起路来步履蹒跚。
沐阳时不时地停下等等我，当着弟弟的面，他不和我多说话，可从他那双热情的眼眸里，我能看到浓浓的爱意。
也许，有些人，注定会是你命里的缘分，只是错过了一段同行的路。所幸，他们还能遇上。
河水早已封冻了，冰上面又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宽宽的河面白得像一面耀眼的镜子。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河边了，林以前放假回来的时候我们总来河边坐坐，看着清凌凌的河水，听到他讲一些大学里的故事，这一切恍如昨天。
我轻轻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尘封的往事。林只是我青春年华里一位匆匆的过客，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痕，不管这个过程是长还是短，我想，我已经学会了放下。
弟弟早已站在冰面上，哧溜一下，河面上出现两道长长的雪迹。弟弟大笑着滑出老远，一个潇洒地转身，冲着我们喊：“沐阳哥，姐，你们快点下来滑！”
沐阳也走下河岸，冲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抓住他的手，隔着手套，也有一股电流在心中颤动。
我脸颊发烫，辛亏包裹的严实，沐阳看不到我红红的脸。
也许，我已经不知不觉爱上沐阳了。
“来，跟我慢慢滑”沐阳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却脚底下打滑，站都站不稳。
“沐阳哥，你快滑啊，别管我姐了，她胆小。”弟弟一个人滑不过瘾，一个劲冲沐阳喊。
“来，我带着你滑。”沐阳给我示范着，轻轻向前滑动。我被他拉着，也向前滑去，刚滑一小段，一个屁股蹲坐倒在冰面上，沐阳被我拽着，两个人都倒在了一起。
“姐，沐阳哥，你们两个真衰！”弟弟看我们摔倒，笑得前仰后合，却得意忘形，也摔倒在冰上。
我们索性坐在冰上放声大笑，欢呼的笑声，在空旷的河床里久久回荡……
（八）
那年夏天，我和沐阳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我还在城里酒店打工，半月轮休一天。我不再加班，休息的时候回家来帮妈妈做做家务，干干农活。沐阳还在供电所上班，下班路过时会过来坐坐，有时候就在我家吃晚饭，天气若是还早，我们就出
去转会，沿着长长的河堤慢慢地走。晚风轻轻地吹着，火红的夕阳洒在河面上，也映红了我们的笑脸。
我已经不再想起林了，即使走在我们曾经约会过的地方，心里也不会掀起波浪。沐阳已经取代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握着他温暖的手，我才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幸福。
沐阳的生日在六月，那天我请了假，订做了一个大蛋糕，去他家里给他庆祝生日。
这是我第一次以沐阳的女朋友的身份来到他的家里，想起上次来他家里尴尬的场面，我还是有些难为情。
沐阳妈妈早就知道我们已经正式恋爱了，她是位善解人意的长辈，也像沐阳一样，对我过去的事情只字不问。我在心里感激他们母子，能以这么宽容的心接纳我，不计较我的过去。尽管我和林谈了六年的恋爱，从未做过任何越轨的事，可这也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别人会不会多想，我不得而知。
第一次正式上门，沐阳爸爸妈妈都很热情，他妹妹叫兰儿，上高二，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看见我甜甜地叫我文惠姐，说还有个小秘密要告诉我。
趁沐阳出去买肉买菜，兰儿把我拉进他哥哥的房里，打开他的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给我，说让我好好看看，她却捂着嘴笑着跑出去了。
我怀着好奇的心，翻开那个笔记本，那上面断断续续写着他的一些心情记录，当翻到其中一页时，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文惠，我心仪的女孩，当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就悄悄的喜欢她，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我不能说出我的心事，只把她悄悄放在心里。只要看到她快乐，我会默默地祝福。”
写日记的时间是七年前，那时我们上高一。
眼角湿湿的，有滚烫的眼泪落下来，打湿了本子。我一直不知道沐阳早在七年前就喜欢上了我，而我却把他当做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看什么呢，怎么哭了？”不知什么时候，沐阳已经站在我身边。
我抬起头看着他：“沐阳，你真的从七年前就喜欢上我了吗？”
“傻丫头，老爱哭，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都被你哭坏了。”沐阳用手指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脸居然红了，“被你发现啦？兰儿搞的鬼吧。文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幸亏去年在雨中让我碰到你，你命中注定就是我的新娘。”
沐阳伸出长长的胳膊，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嗅着我头发上的清香，喃喃低语：“让我们在一起，一生一世，用我生命来爱你！”
回去的时候，我把沐阳的日记本装进了包里。我说，这是我们爱情的信物，我要一辈子保存。
人的一生中，可能会爱上不同的人，但能够真正陪我们走下去，给我们幸福的，只有一个人。我是个幸运的女孩，错过了光阴，却依然找到了真爱。
秋天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听后才知道，是林打来的。
我很平静地听他说话，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伤到你，如果不爱了，他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了。我对林真的已经无恨无怨了，尽管曾经爱的那么深，当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我选择了坦然去面对。
林在电话里跟我道歉，说他不该负了我，说当时那个女孩一直追他，说她爸爸开公司，毕业了能给他安排工作。相处了一年，才发现根本就不合适，他受不了那个女孩的大小姐脾气，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也靠自己的能力应聘到一份工作。他打算过一阵子回来一趟，他希望我能原谅他，跟他重新开始，他带我去他工作的城市。
我一句话都没说，听他全部讲完后，才淡淡地说：“林，过去的事都翻了一页了，我们以后都不提了。我现在有男朋友，是我们高中时的同学秦沐阳，你也认识的。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真心地祝福你也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林一直不死心，天天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我再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也没有给他回过短信。
我当初爱他是真的，现在爱沐阳也是真的，我不为当初的付出后悔，也不会为现在的选择改变。
（九）
十月份，我和沐阳订婚了。
两家大人商定，明年五一，就给我们举办婚礼。
可就在我们高高兴兴等待那个幸福的日子来临的时候，沐阳出事了。
沐阳和另一个同事去检修线路，下班回来的时候，被一辆大卡车撞到，摩托车撞倒两根路桩，沐阳连人带车滚下了五六米高的路基，昏迷不醒。
那是个跑长途的司机，拉着满满一车的货物，疲劳驾驶，在车急转弯的时候打了盹，把沐阳给撞了。
我接到电话，沐阳已经被送到医院里，我冲到病房，他已经在急诊室抢救。他爸爸在急诊室门口来来回回地打转，妈妈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哭。
我跑过去把婶子扶到椅子上坐下，询问沐阳的伤势，婶子哭着说不出话来。大叔说，伤得非常严重，正在抢救。
我头“轰”地一下炸开了，双腿发软，抱住婶子失声大哭。我不敢想，如果沐阳有个三长两短，他父母，还有我，我们该怎么去面对。如果沐阳没了，我一定会疯的。
抢救室里的灯一直亮着，我们从下午等到晚上，大叔已经站不住了，靠着墙坐在地上，老泪纵横，他在村上当了几十年的干部，一直体体面面，可这唯一的儿子出了事，老人心里承受不住，一下子显得老多了。
阿姨哭昏过去两次，后来爸妈也赶过来了。我让妈妈陪着婶子去开好的病房里等，我和爸爸大叔一直在急诊室门口，两眼紧盯着那两扇沉重的门，又担心突然听到不好的消息，一颗心煎熬地快要窒息了。
那个该死的司机也在一旁急的团团转，一个劲给我们道歉，赔不是。我真恨不得把他给踹死，可事已经出了，怨他也无济于事。
中途有个护士出来，悄悄给我们透了下消息，说沐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伤得太重了，还在做手术。
三根肋骨断裂，右腿粉碎性骨折，头部被撞击，有中度脑震荡，这些字眼像一个个晴天霹雳，震得我们心发麻。可只要沐阳活着，就有希望，不管他今后会怎么样，会不会落下残疾，只要生命还在，我们就不会失去他。
七天后，沐阳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转到普通病房，依然昏迷不醒。
我已经在医院守了七天，除了回去换了次衣服，几乎再没离开过。我怕我一走开，沐阳就醒不过来了。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他在我的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不管他今后恢复得如何，我都会一辈子陪着他，不离不弃。
沐阳的腰部和腿部都做了手术，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头上裹着一层层纱布，一张脸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没有血色，裂开一道道干皮，两只眼睛紧紧闭着，只有轻微的呼吸告诉我，他还活着。我用毛巾给他擦脸，擦手，用棉球沾上水一次次抹在他嘴唇上。我在他耳边说话，含着泪唱歌给他听，困了就趴在他床头上睡。
婶子和妈妈心疼我，让我去休息一会，她们轮换着看。可我不愿意，我想让沐阳一睁开眼就看到我，我要一直守着他，直到他清醒。
我去卫生间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眼红肿，面色憔悴，头发散乱，连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我仔细地洗了脸，涂上护肤霜，把头发梳得顺顺的。我要勇敢，我要让沐阳看到一个坚强的文惠，为了他，我不能让自己颓废。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金灿灿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大婶回家去看看了，妈妈早上来过，给我买了饭也回去了。我一个人看着沐阳输液，头昏昏的，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文惠，文惠！”睡梦中，我听到沐阳在一声声唤我。
我猛地吓醒来，抬起头，居然看到沐阳醒了，正看着我，轻声地唤我。
“沐阳，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看到沐阳醒来，我惊喜地抓住他的手，呜呜直哭。这么多天的担忧和恐惧，终于烟消云散，原来，幸福也会让人失声痛哭。
“文惠，我还能看到你，真好！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在梦里听到你一直叫我，听到你唱歌，听到你哭，可我怎么也看不到你，我以为我死了……”
“不，你没死，我不让你死，你死了，我怎么活！“我俯下身子，在他唇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你说过，让我们在一起，一生一世，用你的生命，来爱我，我也是！”
沐阳微微笑了，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滚出来。我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
我替他擦去脸上的泪，对他笑着：“沐阳，不许哭，赶快好起来，我还等着做你的新娘呢。”
我飞快地跑出去找医生，我的眼前又是一片光明，只要我们的生命还存在，爱就会一直在。
我请了长假，在医院陪了沐阳两个月。
沐阳醒过来后，知道自己伤得很严重，情绪一度很低落。医生说，如果术后腿恢复得不好，有可能留下终身残疾。
沐阳时常傻傻地望着窗外发呆，很少说话，饭也不好好吃。大叔和婶子也很难过，他们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残疾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心里也像针扎一样疼，可我不能流露出来，我每天守着沐阳，喂他吃饭，逗他开心，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忧伤。
“文惠，你回去上班吧，这儿有我妈呢。”
我知道沐阳有心事，他终于开口了。
“我请了长假，你什么时候出院了，我再去上班。”我用毛巾细细地擦着他的手。
“文惠，我们分手吧！”沐阳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说出了那句话。
其实我早猜到他会这么说，从大夫说他的腿有可能会留下残疾的那时候起，他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沐阳，你嫌弃我？”
“文惠，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我爱你，但我不能拖累你。”
“沐阳，你记住，就算你以后成了瘸子，哪怕是一辈子走不了路，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不会忘了我们的承诺，你也不能！”我紧紧握住沐阳的手，放在胸口。
“文惠！”两颗泪水从沐阳的眼角下来，闪着晶莹的光。
“沐阳，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一定要勇敢地挺过去，跟原来一样，我等着你娶我。”我用手指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珠，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两个月后，沐阳出院了。
半年后，沐阳可以扶着拐杖下床走路了。
两年后，我成了幸福的小嫁娘。踏上那条红地毯，沐阳把一束鲜红的玫瑰递到我手里，对我说：“让我们在一起，一生一世，用我的生命，来爱你！”
我重复着同样的话。
爱，就是一辈子，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
“妈妈，快吃啊，想什么呢？”
女儿看着我傻傻地笑，小眼睛睁巴睁巴，一脸的好奇。
“彤彤乖，多吃点。”我叉一点奶油喂到女儿嘴里。
“老婆，长寿面来了，快点吃吧！”
小姑兰儿生孩子了，公婆去城里探望。老公说今天我是寿星，什么都不让我干，他特意请了半天假为我庆祝生日。挑几根面条吃到嘴里，潮湿的眼角泛着幸福的泪花。
“爸爸，妈妈，我们唱歌好不好？”小丫头一刻也不安静。
“好，彤彤先唱。”我和沐阳相视一笑。
“爸爸，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
“没有。”
“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啦？”
“在天上。”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
“回家了”
“太阳月亮星星就是吉祥的一家。”
……
欢乐的气氛中，那支火红的玫瑰散发出幽幽的清香，亦如我们的爱情，持久而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