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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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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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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年味

                     

一、闹社火

 
出生在农村七八十年代的人,对过年时闹社火的热闹场景,一直记忆犹新。似乎闭上眼,就能听到咚咚嚓嚓的锣鼓声,看到花花绿绿的社火队。满村子老老少少前后簇拥着,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上,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欢乐。


每年到了腊月,村里的队长和元宵会负责人就开始组织村里的人每天排练,参加社火队的大多是年轻人,后生们打腰鼓,女孩子打铜锣,一些爱热闹的中年人或泼辣的小媳妇们也参加进来,人越多越热闹。那时候,几乎各个村子都有社火队,若村子小没能力组织,则给邻村出些钱,算合办,没有一个村子愿意过年的时候没有红火看,输了面子。


社火队的成员都是村民们自愿参加,没有工资和福利,大家都是图个乐呵。举办社火活动的费用都是村民集资,每家收几十块钱,就能过个红火年,对于这样的集体活动,村民们都积极参与。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到腊月底,彩排基本完成。除夕这天,社火队正式上妆,集体去拜庙,拜过庙之后,才能开始在村里表演。拜庙的仪式很庄重,由村上德高望重的长辈扮演社火队的老爷拜庙仪式就在老爷的主持下进行,所有社火队成员都要恭恭敬敬地焚香跪拜,主持人说着一些祈祷和祝福的话语,敲锣打鼓地去,欢声笑语地回,社火队的表演活动正式拉开序幕。


初二到初五是走亲戚拜年的日子,社火的表演从初六日开始,挨家挨户地拜年,在各家的院子里锣鼓喧天地转着圈。走在社火队前面的是穿红袍的大老爷,左右陪两个穿紫袍和穿黑袍的老爷,嘴唇上边都挂着长髯,举着官印,威风凛凛老爷身后是两个领队的“豹子”,两人穿着翻毛背心,背上挂满叮当作响的铃铛,手里拿一个长毛的佛子,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跑,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带动着社火队伍的热烈气氛。社火队里最吸引人的是两对傻公子“丑婆子的表演,他们穿着红红绿绿的戏服,头上带着大帽子,插满绢花,化着浓浓的彩妆,四个人来回对面舞着大扇子,丑态百出,逗得围观者捧腹大笑。


踩高跷是社火表演里最惹眼的,也是练起来最难的,胆子小的后生不敢踩高跷。我们村里社火队的高跷有一米多高,把高跷手们的双腿紧紧绑在上面,大踏步地走起来,就像一个个巨人。高跷队也化妆成戏里人物的角色,一般都是几个角色一组,最常扮演的有“三堂会审”里的“苏三起解”,“白蛇传”里的“断桥相会”,还有“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西天取经,都是村民们熟知的戏曲里的人物。看哪个村里的社火队最好,首先要看有没有高跷队,如果没有,则显得逊色了。


社火队除了在本村里挨家挨户地表演,还要去镇上集体大拜年。上上下下十几个村子的几十社火队伍,在正月初八日集中到镇上,去乡政府、医院、学校挨个表演。镇上那些商铺或私营企业也会出点酒水钱,请社火队在店铺门前闹一阵,图个热闹吉利。各个村子的社火队都有特别出彩的表演,有些社火队还有耍龙的,舞狮子的,那都是一些民间艺人们保留下来的传统艺术表演。现在的农村里已很少有人再组织社火队,这些传统文化艺术,也要失传了。


社火队串完村子,参加完镇上的集体表演,便要回谢了。回谢的社火队伍还要去庙上拜祭,回来的时候就都卸了妆,锣鼓也不再敲,回到村里由负责人把衣装和锣鼓器皿收集到大木头箱子里存好,下一年春节继续闹社火。


记得我们村里最后一次闹社火,是在我结婚前的那一年。负责元宵会的老人们年龄大了,没精力继续管理,年轻人又懒得操心,荒一年,便再也组织不起来。再后来,各个村子里的社火队都懈怠了。现在的农村里,年轻人普遍外流,村民越来越少,过年也是死气沉沉的,再也看不到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了。社火,这一传统的民间庆祝春节的娱乐活动,也就只能封存在我们的记忆里了。
 
二、唱大戏
 
在农村,唱大戏是除闹社火之外另一种庆祝春节的方式。唱戏可比闹社火复杂多了,也更具有专业的文化水准,所以也不是每一个大队都有戏台,也有会唱戏的演员。在我们全乡十几个大队,只有两三个大队有戏台,能在春节的时候组织七八天演出,白天晚上各演一场,吸引周围村子的村民们都来观看。


农村里唱戏的演员,都是普通的村民,因为喜欢戏曲,又有表演天赋,经过聘请的专业老师培训几个月,便可以登台表演。配乐的技师们也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戏曲爱好者,他们坐在戏台两侧敲锣打鼓,弹三弦拉二胡,琴声悠扬,婉转动听,虽然比城里秦剧团的专业戏曲演奏师狲色不少,可在文化娱乐极其贫瘠的农村里,一个个也算是优秀人才了。


那个年代,物质生活和精神食粮同样欠缺,农民们大多是文盲,电视尚未普及,唯一算得上文化娱乐享受的,也就是偶尔看场露天流动电影,春节时看几场戏。爱热闹是人的天性,一年才能观看一次的戏剧表演,对广大农民们来说,吸引力自然是空前的盛况,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刚刚懂事的孩童,只要是能走动路的,每天吃完早饭,便三五成群成群的往戏台下赶,早早地去占个好位置,坐个小马扎,或者抱个大土坯,常常是离戏开场还有一两个时辰呢,戏台下已经是人山人海,坐的站的,围得水泄不通。来晚了挤不进去的年轻人,只能远远地站到人群外面的沟坡上,勉强能看到戏台上晃动的人影就不错了,别想看个过瘾。


爸爸是戏剧迷,每年春节回家过年,陪完村里的社火表演,等戏一开演,天天都去赶场,看完公社戏台的再去看村大队戏台的,白天看了,夜戏也是一场不拉。爸爸看完戏,还能记住戏里的台词唱腔,回来的路上一路哼着戏词,唱得有腔有调。我自然是爸爸的小尾巴,每天都跟着去,爸爸把我塞进人群里,钻到场子中间坐着的人群边上,爸爸站后面护着我别被人群挤倒。


我那时候小,看戏也只是看看扮相俊美的演员,大概剧情多看几场也能看懂了。记得七沟村有个唱花旦的姑娘,不但嗓子好,唱腔圆润清亮,人长得也漂亮,扮相俊美,只要她一出场,挥动长长的水袖亮个相,台下便是一片喝彩声。对她主演的“窦娥冤”,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她的确是个好演员,入戏很深,唱到窦娥被斩那一场,眼泪都冲花了脸上的彩妆,带着哭音的悲怆的唱腔,听得台下观众都眼角湿润,尤其是妇女们,一个个用头巾擦着眼睛。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没多少文化的村姑村妇,能把戏曲表演学得惟妙惟肖,字正腔圆,也是不易。


村里的戏,一直要演到正月十四,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天气回暖,农民们也得准备春耕了,过大年的盛况,也落下帷幕。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人们思想单纯,对艺术的追求也不掺杂一点物质要求,没有演出费,没有任何报酬,凭着心中的热爱,不辞辛苦地排练,演出,卸了妆,还是和大家一样的农民。现在被金钱观念腐蚀了的人们,再也不会有那样纯净的思想境界了。难怪,连现在的农村里,都感受不到那种浓浓的年味,也看不到那样精彩的社火和大戏了,我们只能在记忆深处,去打捞一些岁月的残片,来填补我们心灵的空白。
 
三、逛庙会
 
正月十五,是传统的元宵节,也是去逛庙会的日子。城里的公园里年年举办灯会,有些年头大街上也会挂满灯笼,正月十五逛庙会的习俗,便一直延续下来,至今兴盛不衰。


我们的老家武威,是丝绸之路上的古城重镇,因当年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为彰显大汉帝国“武功军威”而得名。武威也称“凉州”,“雍州”,在武威城内和郊区,又多处寺院和文物古迹,这些年经过对古建筑的保护和修缮,都成了旅游景点,香火也愈加旺盛。


逛庙会的重点场所,是位于市西郊的“海藏寺”。海藏寺是河西走廊上的名胜古刹,现在属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高大庄严的山门,保存完整的各大殿,高高的灵钧古台,典藏丰富的藏经阁,庙前还有碧波荡漾的海藏湖。这里自古就是佛教信徒们朝拜的圣地,也是最吸引人的游览圣地。


海藏寺始建于晋朝,距今已有1700的历史,是古今闻名遐迩的名寺古刹。海藏寺里各个大殿内都有造型美观宏伟的各类佛像,神态各异,威严壮观,还有保存完整的各种佛学经卷。寺庙里有很多穿着袈裟僧衣剃度的僧人,据说有些高僧都是高学历的人才,专门皈依佛门,潜心研究佛学。在武威,因为有海藏寺和另外几个也很有名的庙宇,佛教或道教信徒们也很多。元宵节逛庙会的习俗,也始终保持经久不衰。


在我们小时候,每年元宵节都跟着妈妈去逛庙会。村里好多人相约在一起,为省几毛钱的车票钱,也不坐公共汽车,十几公里的路程,顺着柏油路走着去走着回。年少好动的我们,只贪图看那热闹的场景,在庙门口吃一碗凉面或凉皮,便有使不完的力气,来回几十里路,都没有人喊累。


逛庙会的盛况,用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城北门的那条大街往西走,到海藏寺也有好几里路。十五日早上开始,络绎不绝的人群就纷纷往庙里赶,离得越近人越多,等到庙前的桥头上,人已经拥堵得水泄不通,再加上路边的小商贩也阻碍着交通,人们只能随着密密麻麻的人流缓慢得一步步移动,到庙门口的几百米路,要走好半天时间,孩子们还得紧紧拉着大人的手,以防走丢。


绕一个长长的弯,庙门西侧的那段路旁,则摆满了卖各种农具的人,都是寺庙周边村子里的能工巧匠,精打细作出桦犁、木耙等一些耕田用具,还有铁锹、榔头、背篓等家常用的器具,所以,早些年人们也把庙会叫“农具会”。当然,大多数人来庙里,主要是拜拜庙,逛一逛,给自己和家人祈福,捎带着买两样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自然更觉得不虚此行。


进庙门是需要买票的,从那时候的五毛钱,到现在的十五元,门票的价格已经涨了很多倍,但这并不影响人们进庙朝拜的热情。


随着纷拥的人群排队买票,挤进庙里,大冷的天都挤出一身汗来。进庙后挨个大殿地拜,磕头上香,在功德箱里丢香钱,进到大殿里看着那一尊尊庄严神圣的佛像,心里自然而然会生出几分怯意和敬畏来。孩子们和年轻人来逛庙会,基本是图个热闹,见见世面,那些虔诚的佛教信徒们,则是真心实意来拜佛进香的。他们除了正月十五必来拜庙,平时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也是广大佛教徒们朝拜唱经的日子。我小时候跟着妈妈逛庙会,长大结婚后,因婆婆皈依佛门,做了佛教信徒,只要农闲有空,或者正月十五的庙会,我都会陪着婆婆一起来庙里,跟着她一路上香磕头,不管心里是不是虔诚,对这古老的庙宇,还是心怀敬畏和崇敬的。


海藏寺最后面的灵钧台,也叫“药王殿”,这大殿上有一口古井,称“药王井”,据说和西藏的圣湖相通。所有进了庙的人,都会顺着窄窄的台阶,一步步登上高台,喝一杯药王井的神水,可以包治百病。传说只是传说,但朴实的老百姓们都愿意相信传言都是真的,也都希望喝几口药王井的神水,真能保佑自己身体健康,百病不侵。


拜完寺庙,要想继续玩玩,可以再去市北关的雷台公园转转,那里的雷台古墓,因1969年出土了代表中国旅游标记的铜奔马而闻名遐迩,如今也是武威有名的旅游景点。市中心近些年重新修复的罗什庙,市东大街的文庙,市小北街的钟鼓楼,都是妈妈和婆婆带我去逛庙会时去过的地方武威古城的风貌,因一个个庄严宏伟的庙宇,更增添了历史的厚重感。


前几年婆婆也已过世,我们过年便也不回老家,只在初二日下去给公爹上坟,顺便探望兄弟姐妹,匆匆地去,匆匆地回,真正成了过客了。至于元宵节的庙会,也是好些年没去过了,但在心底深处,始终系着家乡的根。


越走越远的,是记忆;越聚越浓的,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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