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遗忘
在这样一个夜晚,没有月光,满天的星星疲惫地眨着眼,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除此之外,万籁俱寂,喧嚣了一天的城市,也陷入了沉睡。而我,总在半梦半醒之中,拼命想从记忆里再挖出点什么,以填补梦里的空白。
妈妈,这么多年,你是否已经把我遗忘?
我有着黑色瀑布一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飘逸,美丽。闲暇时,我喜欢坐在窗前,慢慢地梳理着长长的头发,脑海里不经意就冒出一句古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必惜之。”抚摸着温润的发丝,我常想起小时候,妈妈给我梳的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辫梢上绑上红艳艳的头绳,两条红纱绸扎成漂亮的蝴蝶结,羡煞了村里那些蓬头垢面的女孩。
红头绳和红纱绸都是用鸡蛋换来的。那时候村里没有商店,经常有挑着担子的外乡人走街串巷,手里摇一个拨浪鼓,长长地吆喝着:换针换线换胭脂了!耳尖的孩子们首先跑出去瞅瞅,回头再去喊妈妈。女人们丢下手里的活计,围在货郎担的两个小木头箱子边,叽叽喳喳地询问一番,用鸡蛋或者精打细算省下来的几毛钱,买点针头线脑火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妈妈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等围观的人散去之后再凑到跟前,细心地挑选几样东西。有时候也会奢侈地给我买上一对闪闪发光的塑料发卡,别在我乌黑的头发上。我像个骄傲的小公主一样,鹤立鸡群地站在一帮女孩子堆里,招来一双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那时候没有洗发精,每到星期天,妈妈就熬半锅皂角水给我们洗头发。皂角水黑乎乎的,洗出来的头发却莹润光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妈妈常说,女孩子要讲卫生,注重穿衣打扮,即便是破衣烂裳,也要缝补囫囵,清洗干净再穿。头发是一个女孩的脸面,整天蓬头垢面的女孩子,谁会喜欢。我知道妈妈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幼受她祖母教诲,虽后来因家道败落也成为农家女子,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份傲气。
这么多年,我从未剪过短发,我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惜着我的长发,精心地护理。倒也不是我太注重外表,也许,我真正舍不得的,是妈妈倾注在我发丝里的爱吧。轻捻着柔柔的发丝,就像触摸着你温暖的指尖。我也常常在梦里摩挲着你凌乱的白发,我把它们一根根细细梳理,就像小时候你给我梳头一样。我的梦里总是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我顺着一条泥泞的小路去寻你,田野空旷,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光亮。我便开始恨没有月亮的夜晚,你沉睡的太久,我怕,你会把我遗忘。
你不在的日子,世界一片荒凉,黑暗吞噬一切,冷雨浇湿了我的心,让时间静止在那个漆黑的夜晚。而我,只能在回忆里,静静地凝望着你。
你沉默不语。
二、离别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一如我潮湿的心情,尚未晾晒,又被淋湿。
我不喜欢春天的雨,那冰冷的雨滴落在心上,忧伤,疼痛,难以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撕裂,渗出一缕缕殷红的血。
冷雨敲打着窗户,打破夜的宁静,让烦躁的心无处安放。总想起在那个漆黑的雨夜,你突然松开了我的手,让我在措手不及中失声痛哭。你眼里的挣扎和眷恋,像一枚尖刺,深深地扎进我的心。从此,我像个迷路的孩子,常常在梦里流浪,找不到回家的路。
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尝到了离家的滋味。那年我五岁,你生下了妹妹,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上还要照顾几个孩子,你有些力不从心,便把我送到外婆家寄养一段时间。当时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只说带我去外婆家玩几天。我听了自然高兴,跟着你跑了十几里的路,来到外婆家。年幼的我,哪里能那么远的路,你牵着我的手走一会,就俯下瘦小的身子,一路背着我走。至今,我还能感受到趴在你背上舒心的温暖,还有从你头发里飘出的浓浓的汗味。
到了外婆家,还没结婚的小舅带着我去摘青杏。我只顾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回来后才发现,你已经独自回去了,把我托给外婆照顾。找不到你,我“哇”一声就哭了,哭得惊天动地。外婆和小舅说尽了好话,又煮鸡蛋又买糖给我吃,我哇哇地哭着,嗓子都哭哑了,谁也哄不住,直到我自己哭累睡着了,梦里都抽泣着,一个劲喊妈妈。
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趴在格子窗上,望着黑洞洞的夜空,心里只有恐惧。我甚至想,是不是我平时太淘气了,又不能像哥哥姐姐一样帮你干活,你不喜欢我,想把我抛弃,再也不让我回家了。那种莫名的恐惧根植在我心底,让我在年少时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你心存芥蒂,也滋长了我后来桀骜不驯的性格,叛逆,乖张,让你无可奈何,操碎了心。
上学的时候,我是你全部的骄傲。每次从学校里领回的奖状,你都精心地张贴在我们屋子里最显眼的位置。家里来了客人和串门的邻居,你总是滔滔不绝地跟他们夸我学习成绩多好,得了多少奖状,将来一定要让我上大学。可是,初中毕业后家庭突遇的变故,让我不得不中断学业,也让你一直心怀愧疚,难以释怀,每一次提起来,都忍不住叹气。
十七岁,离开家出外打工,四五年的时间,漂泊在外,吃苦受累,也倍尝到了生活的艰辛。我那时候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亲爱的妈妈,才会永远把我当做孩子,包容我所有的缺点,容忍我与生俱来的坏脾气。
我常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一定会做个懂事乖巧的孩子,那样,在你的记忆里,就少了许多的烦恼和不快乐。可是你却说,傻丫头,这世上,哪有会嫌弃自己孩子的父母。妈妈,握着你的手,我哭着笑了,心里溢满了幸福。
三、思念
今夜,记忆又在拍打着河床,我亦如一个流浪的孩子,把陈年往事一遍遍梳理,只为,再细细临摹你的模样。
很多时候,我都沉浸在懊悔的情绪里无法解脱。我总是责怪自己,在你身边的时候,从不在意时间的流逝,甚至从未觉察到,你什么时候有了白发,什么时候,脊梁变得弯曲。几十年的光阴,漫长而遥远,而这个衰老的过程,悄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划过,毫无声响。直到有一天你的脚步开始蹒跚,眼神开始混浊,我才在你脸上深深的褶皱里,读懂了岁月的无情。
你刚走的那几年,总是特别想家。因为你不在了,我们的家也成了一栋空荡荡的老房子,破败不堪。院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我们却再也没有勇气打开锁去院里看看。我想象着布满蛛网的屋子里那阴冷的气息,眼前总晃动着你和爸爸模糊的影子。
每年的清明,我都会赶回去和姐姐妹妹去给你们上坟,短暂的相聚,有多少话,却总是哽咽在喉头,无法说出。与你们的阴阳相隔,与姐妹的天各一方,心里的孤独悲伤,无处化解,天长日久,就凝结成了伤疤。个性要强,外冷内热的我,继承了你的血液秉性,也承受着生命赋予的所有苦难。包括爱与被爱,思念和痛苦。
前些天,在空间看到一个文友的发的说说。她说,今天是我妈妈九十三岁生日,我们兄弟姊妹聚在一起,给妈妈庆祝生日。妈妈依然健康,这是我们儿女们最大的幸福。她拍的照片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笑得那么开心,我看着,却忍不住心酸得流泪。他们的妈妈,真的好幸福,九十多岁的高龄,依然健健康康的,儿孙绕行,享受着天伦之乐,而我的妈妈,却早早离开我们,在我们的心中留下无法弥补的缺憾。
热情地送上几句祝福,也在心里默默地叫着我的妈妈:妈妈,你在那边还好吗?会不会也在时时刻刻牵挂着你的孩子们。泪水滑落脸颊,悲伤又一次袭来,心生生地疼着。
母女连心,妈妈,此刻的你,一定也能感应到我的心痛无助。是谁,总是拨动着我们心底的泪弦,把那些远逝的记忆一次次擦拭,在难以掩饰的疼痛里,寻觅曾经的欢乐和温暖。
妈妈,为什么,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又那么远!很多时候,我都沉浸在懊悔的情绪里无法解脱。我总是责怪自己,在你身边的时候,从不在意时间的流逝,甚至从未觉察到,你什么时候有了白发,什么时候,脊梁变得弯曲。几十年的光阴,漫长而遥远,而这个衰老的过程,悄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划过,毫无声响。直到有一天你的脚步开始蹒跚,眼神开始混浊,我才在你脸上深深的褶皱里,读懂了岁月的无情。
你刚走的那几年,总是特别想家。因为你不在了,我们的家也成了一栋空荡荡的老房子,破败不堪。院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我们却再也没有勇气打开锁去院里看看。我想象着布满蛛网的屋子里那阴冷的气息,眼前总晃动着你和爸爸模糊的影子。
每年的清明,我都会赶回去和姐姐妹妹去给你们上坟,短暂的相聚,有多少话,却总是哽咽在喉头,无法说出。与你们的阴阳相隔,与姐妹的天各一方,心里的孤独悲伤,无处化解,天长日久,就凝结成了伤疤。个性要强,外冷内热的我,继承了你的血液秉性,也承受着生命赋予的所有苦难。包括爱与被爱,思念和痛苦。
前些天,在空间看到一个文友的发的说说。她说,今天是我妈妈九十三岁生日,我们兄弟姊妹聚在一起,给妈妈庆祝生日。妈妈依然健康,这是我们儿女们最大的幸福。她拍的照片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笑得那么开心,我看着,却忍不住心酸得流泪。他们的妈妈,真的好幸福,九十多岁的高龄,依然健健康康的,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而我的妈妈,却早早离开我们,在我们的心中留下无法弥补的缺憾。
热情地送上几句祝福,也在心里默默地叫着我的妈妈:妈妈,你在那边还好吗?会不会也在时时刻刻牵挂着你的孩子们。泪水滑落脸颊,悲伤又一次袭来,心生生地疼着。
母女连心,妈妈,此刻的你,一定也能感应到我的心痛无助。是谁,总是拨动着我们心底的泪弦,把那些远逝的记忆一次次擦拭,在难以掩饰的疼痛里,寻觅曾经的欢乐和温暖。
妈妈,为什么,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