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甲骨文和一个老人的隔空对话

那些文字，爬出来

从我祖先的坟墓里

发霉的泥土,腐烂的棺椁

因长年累月被埋葬，他们排列而出

身体有些变形，伸手抚摸他们

潮湿的味道

不时冲击着脆弱的神经

我感到不可思议，念叨着仓颉

这个名字，对于躺在祖辈身旁的，

老人，有了莫名的亲近

当然，还有崇拜。

我与他隔空而视

我说，原来我喜欢文字

全部的血统源于你

你用泥土捏出了我的肌肉

用草木拼成我的骨骼

用绳索挺起我的脊柱

用黄水浇筑我的血液

于是我成了我，

成了我族人的一份子

成了我民族的一人

我与他隔空而视

他因为瞧不见我的容貌

而沮丧，他说，不接受我的叩拜

结绳记事不是他的初衷

因为文字，民智日开，

欺伪狡诈，随时发生，

兵戈不止，杀戮不停，

因为战争，文字总充满赞扬和血腥

忘记它吧！把文字制造的阴谋也一并抹去

从远古文明

从黄河两岸

从被蒙蔽的无辜者

从背叛和仇恨里

从弱者的拼命挣扎里

从被消失的和平里

从被侵略的尊严里

抹去这伤痕累累的记忆吧

从他悲伤的神情里，我看到了绝望

看到了他混浊的双眼里

怎么也流不尽的痛苦，

怎么也化不开的忧伤

我与他隔空而视

我寻找着证据，极力说服眼前的老人

我说，没有文字

我们怎能认识祖先

又如何记得黄帝和蚩尤的那场战争

是怎样惊天地泣鬼神

没有甲骨文、象形文字

东方文明就如同无源之水断层之岩

指南针、度量衡、造纸术、火药、

无数的奇迹和发明

又怎能绵绵不绝

我们隔空而视

争吵不休

他忘了我的存在

述说着罪恶之因

我也忘了他的存在

思索着文明之果

我们象陌生人一样

他步履蹒跚，走出了我的天空

千年之后，

我变得腐朽不堪

                                                 2023年3月31日于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