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鱼儿
辽远的天空下面有一座小镇,镇子里有一座中学。在这座学校里,第一次触动我心底情愫小窗的却是她------王辉。
那一年,我刚满十五岁,是我们高中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她是我的同桌,比我大两岁。她的外表虽称不上“窈窕淑女”,却也颇能对得起观众。她身高大约在一米六二以上,既不肥胖又不显得瘦长,给人的印象是一种自然的美。皮肤略黑,但很细腻,眼睛不算大,牙齿很白,两根又粗又黑油亮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部。
按说,凭她的长相和所担任的班长职务,成为班里一些男生仰慕的对象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那几个整天俯首于她的男生却没有一个能讨得她的欢心。
她常常很傲气,说出的话尖酸苛刻,让人下不了台。因此,班上无论男女,又都有些惧她。
那时,父辈们的工资都比较低,每个职工家庭的境况大致都差不多。所以,我们普遍穿得都不怎么好,兜里也很少有过零花钱。可她就不同了,父亲是一个大商店的经理,母亲是邮局的职员,家境相对要比我们这些人好得多。每天她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相形之下,我们要惨的多了。不是我们不爱干净,而是我们没有她那么多可替换的衣服。
另外,她平时总爱吃零食,兜里零食不断,有各种糖果,小枣,葡萄干等等。每当她吃零食时,只要看见我在附近,总不忘记问我声:“吃吗?”而别人要她是从不肯给的。开始时,我总觉得不好意思,时间久了,却也自然了。有时看见她在跟前,便主动走过去伸手到她兜里掏。她从没反对过,不过偶尔也会笑着轻轻地拍我手一下,说声:“馋猫”。那含着笑的眼睛和那一声柔柔的话语,不知怎的竟能让我的心里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甜美的惬意。
那段充满了幻想,充满了欢乐,无忧虑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七四年高中毕业。
为了生计我离开了家乡,从此便没了她的消息。但她那张含笑的脸,那一声声柔柔的话语却一直留在我的心里。特别是当我受到别人的冷落时,更加让我怀念那段日子。
八六年回家探视父母,偶然在县城的街上与她相遇。当时她一手牵着一个约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另只手提着一小捆芹菜。我们默默地对视着,一直过了很久,谁都不开口。终于,还是我首先打开了沉默:
“是你?这是你的女儿吧?长得太像你了,几岁了,快上学了吧?一晃十几年了,你变多了,现在在哪上班,日子过的好吗?”
她并没有回答我,仿佛是在遥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她才幽幽地说:
“毕业不久,父亲得了肺癌,几乎把家给全部掏空了,爸爸也走了。我接了父亲的班,被分配到生产资料供应站,上班不长时间,经人介绍,和我的那位结了婚,因为没感情,婚后并没有什么快乐。我丈夫不会体贴人,脾气又特坏,在孩子两岁时,因酒后和人打架误伤人命被叛了刑。十七年,十七年哪… …”她说得很缓慢,很忧伤。“这些年我带着孩子,就这么对付着混日子。由于我丈夫的原因,我在单位里得不到什么照顾,同事们对我也很冷淡。孩子已经满七岁了,今年夏天就该上学了,咳… …”一声长叹,她停下不说了。
我看着她被泪水包着的瞳仁,浑暗无光,那张脸已被生活的不幸深深地忧郁着,从前那张让我心感惬意的笑再也寻觅不到了。看到这些,不由让我深深的感伤。人生真是残酷,当你准备选择的时候,却一点也得不到什么善意的提示,让你在经历了许多痛苦后,还得默默地去承受,去无奈。
告别时,我想给她一个安慰,但话到嘴边就又吞咽了下去。我觉得,我的安慰一定很苍白,何况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看着她牵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似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我还该不该把那段岁月存留在我的记忆里,我还能不能把在那段岁月里所发生的事当做我得初情呢?
向着她们母女消失的方向,我又一直望了很久,思索了很久… …
一九八七年秋
2007年03月06日整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