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开大门,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香气有些特别,既没有蕙兰那么幽香,没有牡丹那么馥郁,也没有桂花那么浓烈,而是一种淡淡的略带柠檬甜味的清香。
时下正是葡萄开花的季节,我怀疑是庭院的葡萄花开了。
走近葡萄架,新抽的葡萄枝叶间挤满了一穗穗上百颗如芝麻籽大小的嫩绿色花蕾。葡萄花蕾分泌组织还未成熟,不可能散发香味,刚才的怀疑只能迫不得已的否定了。
庭院栽种的植物种类不多,除了两株占地面积较大的葡萄,就是一些四季常青的棕树、铁树、尖叶芋、桂树和一棵桔树。开过花的植物只有葡萄和桂树。桂树是金桂,要到八月才开放,现在是农历阳春三月,距离开花时间还早呢。
当脚步靠近葡萄架旁的桔树时,我发现香气越来越浓。当目光扫描到桔树顶上的叶子时,我顿时欣喜若狂——香源找到了,原来萦绕庭院的香气来自桔树。
桔树的繁枝茂叶间生出很多已开和半开的花朵,还有不少未开的花蕾。此时此刻,我想对着蔚蓝色的天空大声呼喊:桔树终于开花了,我梦寐以求的桔花终于开放了!
桔花不大,黄豆般大小,在嫩绿的枝叶间半藏半露,若隐若现。
春雪似的桔花,白得让人心生怜爱。想伸手去抚摸的同时又怕带汗的指头会玷污花的高洁,花的娴雅,花的玉容,我只好作罢,只好静静地瞻视。
掐指一算,我栽种桔树已有二十四个春秋,它本应在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就开花结果了,但年年盼望,年年失望,最后干脆绝望。
桔树前年就长有两米多髙了,按理说这个髙度,怎么说都应该开出几朵花儿让我这个主人有个心理安慰才是,可是,一切都那么的不顺人意。妻子曾对我说,桔树老不开花,两斧头砍掉算了。我觉得还是不砍的为好,毕竟长势还算可以,主干已有锄头把粗细,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即使不开花,当作庭院的一般绿化树也可以。
就这样一年年过去,该修枝还得修,该锄草还得锄。桔树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怎么讨主人欢心的原因吧,尽可能长出很多绿色枝叶来打破庭院由灰地和灰墙构成的灰色调子。
我常想,桔树不能开花,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吧。
桔树是我一九九八年在云南红河边防部队时栽种的。当时我已结婚,又在团机关工作,因而可以在家属区居住。我住的是临时配套房,面职尽管不大,六十个平方的样子,但客厅的前面有一个小阳台,平时可以晾衣服,也可以养一些盆栽花草。我搬进去的前面是组织股的一个干事住的,因其工作调动搬走时,可能由于搬运不便,阳台上留下一小钵半死不活的墨兰和一个又大又深,种有一棵岩榕的花盆。岩榕的造型还算不错,可惜早枯死了。兰草在妻子的精心呵护下,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当年还开了几朵小花呢。后来在一次大扫除中,我把那棵死岩榕拔了出来,随垃圾一起清理掉。之后的半年多,这个又大又深的土陶圆型花盆就一直闲着。
某个周末,没有多少事,我一个人在街上无目的瞎逛。走到街尾一斜坡上,看见有一老人在卖桔树苗。我走近看了看,买了一棵有三枝桠,约四十厘米高,造型较为好看的带回来,种在阳台上闲置的花盆里。
在我和妻子的共同培养下,桔树一天天长粗长髙。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后来,几次工作调动,我都不曾遗弃这盆桔树,每次总是小心翼翼的与心爱的书籍随人迁移。
从军二十一年后的二〇一〇年岁末,我转业回归故里。尽管跨省转至贵州贞丰,但我仍然没有抛弃跟随我从军多年的桔树。
洗去一路的风尘,我很快在老宅的基础上修建了一栋三层的小楼房。在绿化庭院时,考虑到自己将长期在故里安居,于是特别小心地将桔树从花岔中移出,栽在庭院泥层较厚的葡萄架旁。
为了让桔树长期被扭曲的根系很快得到伸展,迅速适应新的环境,我用竹片剔除根部的部分泥土,让其主根和虚根能在短期内深人到新的土地,自然生长。把坑挖好后,我先回一铲细土,然后到我二哥家去弄些农家肥放到坑内,才将桔树移入坑内。回填土、压实、浇水,一整套工序完成后,就盼望桔树像我的孩子一样茁壮成长,早日开花结果。
移栽后,桔树不但未伤筋动骨,而且比在花盆里长得迅速。三四年过去,桔树很快从七八十厘米,长到一人多高。然而,桔树开花的迹象一点也没有,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如今,桔树开花了,而且花朵的数量还不少,这意外的变化怎能不让我窃喜呢?
我想,桔花很快就会告别暮春,和相邻的葡萄,一同走近蓊郁的盛夏,然后去拥抱丰硕的秋天。但愿陪伴我二十多年的桔树用自己的力量去孕育枝头的果实,在金色的秋天里挂上属于自己金黄色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