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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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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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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山大营的大水井

纳山大营是清代防御、屯兵的军事设施,是家乡历史文化的代表之一。

纳山大营有两口山泉井,均在大营的西面。也许是为了更好区分的原因吧,人们把出水量大的山泉井叫大水井,小的叫小水井。小水井位于大营上丫口后城墙根脚,大水井位于下丫口后城墙向下约五十米的灌木丛林间。

大水井还有另一个称呼——磨游。“磨游”是布依语的译音,“磨”是“水井”,“游”是“雄黄”,意译就是“雄黄井”。

井水清凉明澈,水质与附近的其它山泉井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雄黄的桔红色或浅桔红色,何以“雄黄井”称之?

我带着疑惑去请教过几个耄耋老人,得到的回答如出一辙:“不晓得,上辈人都这么叫。”

大水井出水量其实不怎么大,但与家乡的十几口山泉井相比,它应该算是最大的,否则清代修建大营的选址就不会落到这里了。只可惜咸丰十年(1860)四月十六日,太平军石达开部将曾广依等率兵攻破纳山大营后,大水井就一直在那里闲置着。

今年深秋的某一天,我与侄子余河到纳山大营去“考古”,顺便去看一看大水井。

大水井在牛角山与中央坡相连的半山腰石岩脚,泉水从石洞涌出。石洞不大,比升子口大不了多少。由于洞口被井水半淹,加上有五六米高的茂密灌木枝叶遮挡,被“过滤”后的光线更为暗淡,向内曲折延伸的石洞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没有尽头。

呈倒S形状的大水井,面积约四个平方。涌出的山泉水在井里扩散后,汇成一股手腕粗细的清流,日夜不停地在凹凸不平的生根石上流淌,溅起雪一样的水花。哗哗的流水声像《高山流水》古琴曲,把寂静的空山营造得更为阒然。

树叶多年腐蚀沉积成泥后,大水井的水位看上去不深,浅的地方还不到两尺。站在七八米远的地方浏览,水面极为平静,近距离仔细观察,水面微微流动的波纹依稀可见。

大水井尽管有人为开凿的痕迹,但比起那些由钢筋混凝土浇灌,轮廓分明的所谓功德井相比,它应该算是比较原始的天然古井。

水井周围生长着大小不一,高矮不齐的灌木、荆棘和藤条,它们相互缠绕,相互依存,形成一个独立而繁杂的自然生态,是古井的天然保护屏障。井水四周滋生着细碎的生命力极强的杂草,最引人注目的是红杆野芋,宽而圆的绿叶如出水芙蓉,倒影在水中,不仅多了几层深邃的意境,而且与杂草形成疏密、大小、高低、粗细、冷暖、方圆对比,让平淡的画面多了几分可以反复咀嚼的诗情。

古井的水面飘浮着凋落不久的稀稀疏疏,红黄相间的老树叶,像一艘艘飘荡在开阔江面上的彩色小舟。身在僻野,欣赏这些“小舟”,让长期生活在城市的人的思绪瞬间进入唐代诗人韦应物“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诗意中,随即忘掉噪音污染,人口密集,生活消费髙,职场竞争激烈等带来的诸多烦恼,忘掉人生的荣辱得失,向往陶渊明恬淡安适的乡野生活。

已经沉入井底多年的树叶,尽管早已失去原来的光彩,它们相互重叠,相互交织,相互挤压;它们遵循自然法则变成黑褐色或灰褐色的泥土融入自然,回归自然;这些腐叶看上去横七竖八,杂乱无章,但没有给人零乱的感觉,渗出的淡淡腐酸味也不会让人心生不快,相反在这片荒凉的山水之间,构建起一种特别的自然之韵和和谐之美。过不了多久,水面上的彩色树叶也会褪去现有的美颜,在风吹雨淋后渐渐沉入井底,慢慢变成淤泥,最后随井水溢出,去滋养更多的绿色植物。

人迹罕至,无人问津的大水井早被人遗忘,只有山雀、野鸡、野兔、松鼠等小动物为了饮水或洗澡愿意光临这里。

我有些纳闷:据《贞丰县志》记载,纳山大营曾驻兵五千余人,仅凭眼前容量不大的井水,何以能解决这么多人的用水问题?尽管还有小水井作为补充,但小水井出水量很小,其流量还没有大水井的十分之一呢,大量用水应该在这里。

当目光扫描到大水井左下方一块极为平整,面积约五十个平方的山地时,我恍然大悟。尽管平地杂草荒芜,还有几棵主干呈小桶粗细的野樱桃树,但其平整如田的地块怎么也掩盖不了先前的用途——在纳山大营还正常运转时,这地块应该是一个大蓄水池,水源从大水井引过来,作为淘米、洗菜、洗衣物、饮马、洗澡等用途。

由此说明大水井是有过热闹经历的。

纳山大营在布依语里有两个称呼,一个叫“耐营”,一个叫“翁满告”。“耐营”是“城池”的意思,“翁满告”的“翁”直译是“敞坪”,“满告”是“旧寨子”,大意是“老寨的敞坪”。这也可以间接诠释修建纳山大营之前,这里曾是一个寨子,至于因建大营而迁,或建大营之前就已迁至别处不得而知。

我臆想,当年老寨子还存在的时候,不管是十几户还是几十户人家,大水井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冷冷清清,一定天天有人唱着野味十足的山歌,迈着硬朗的步伐到这里挑水。如果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她们会一边用木瓢舀水,一边唱着“家中还有半缸水,特意挑水来望郎”之类的情歌。尤其在清晨和傍晚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木桶和木盆与井边的石板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人们到大水井来,除了挑水当然还会做洗菜、浣纱、洗衣物等日常活计。如果是农闲时节,可能还会有一群人专门到这里来吹壳子(吹牛)呢。

修建纳山大营后,大水井应该更加热闹。

五千余人的长久驻军地,每天吃喝都离不开水,离不开大水井。别的不说,每天做饭做菜,还有上百匹战马的饮水,哪里能缺水?

我又想,战马饮水可能是纳山大营一道亮丽的风景:夕阳西下,晚霞亲吻着巍峨的龙头大山和正对面的窑上远山;骏马低头饮足了水,然后抖动身体,仰天长鸣,啸啸叫声震天动地。还有另一道风景:炎热夏天,井水晶莹清冽,池水如一面不规则的梳妆镜;训练间隙,年轻的兵勇们三五成群来到井旁,或用野芋叶,或用箬竹叶卷成喇叭状,掬几角冰冰凉凉的井水痛饮,解渴后的满足神情写在一张张充满青春气息的脸上。

纳山大营的故事早已记在志书里,纳山大营的大水井却很少有人提及,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如果有一天纳山大营被开发成旅游景点,被人冷落的大水井还会焕发出原有的“光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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