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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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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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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六的强苏雄山

落六,寨名;强苏,布依寨“三月三”祭祀山神的场所;雄,与雌相对。

——题记

县作协采风组一行九人从石柱村的大红岩岩画回到沙坪镇吃午饭,已是太阳热辣的正午。急匆匆填饱肚子,我们立即赶赴下一站——大寨村。

来到大寨村落六组,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强苏山。

据村民韦万先老人介绍,落六的强苏山有雄雌两座,雄山高大,雌山相对矮小,二者相距不远,都在寨子的周围;“三月三”祭山先后进行——先祭雄山,在雄山宰杀全身黑毛的公猪后,分出一部分肉去祭祀雌山。

“三月三”祭山是南北盘江布依族的传统节日,具有浓厚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距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通过舞草龙扫寨驱邪、祭山求雨、重申《议榔规》、上山躲虫等形式,寄托“禳灾祈福,寨子安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凝聚布依族同胞浓浓的亲情、寨情和乡情,传承传统道德、伦理观念,调和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落六的强苏雄山像一块巨大的观赏石。站立在形似八卦的广场,品读强苏雄山的那一刻,我蓦地想起北宋著名书法家米芾。

米芾是一位造诣很高的书法家,也是我国赏石理论的奠基人。

米芾“皱、透、漏、瘦”的赏石理论用在落六的强苏雄山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你看,那岩石的纹理(皱),层层相叠,线条的长短、粗细、断连,皆有中国传统山水画的十足韵味。犹如月球表面凹坑的大大小小几十个洞穴,无不包含“透、漏、瘦”之美。韦万先老人说,强苏雄山有两个宽大深邃的溶洞,里面藏着很多奇形怪状的石钟乳、石幔、石柱。只可惜采风时间紧,加上没有携带探洞的相关设备,不能一探究竟,甚是遗憾。

据大寨村副支书黄明肖介绍,在上世纪六七年代以前曾有不少人来强苏雄山的溶洞采硝。1937年,在贞丰境内,以村寨为单位的10至40人枪的抗日义勇军小分队共有10余支,其中落六寨的韦安周、韦子安兄弟率领的抗日义勇军最为著名。队伍虽然成立了,但军械缺口大。为解决这一大问题,他们只好到望谟板陈兵工厂向王海平求援。在6个枪械师傅的帮助下,韦子安、韦安周建成了枪械修造厂。这就是贞丰历史上有名的落六兵工厂。为了预防不测,他们将兵工厂制造的枪械掩藏在强苏雄山的溶洞内。

强苏雄山,高一百多米,长约三百米,仿佛是一匹匍匐的雄狮。山上树木屹立,虬枝随山势起伏,在蓝天和白云的映衬下,好似一排排站在城墙上拉满戎弓的兵勇;山腰的赭色石壁倒挂着一串串疏密有致的墨绿色仙人掌,把单调的巨大截面饱和起来;山下繁花似锦,春意盎然。

生长在山脚的开着金黄色的阎王刺花和开着淡紫色的泡桐花最为热烈,它们似乎都想把自己美丽的色彩无私奉献给春天,奉献给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不是游客的游客。密蒙花也不甘示弱,虽然花朵细碎,但一簇簇、一丛丛在灿烂阳光下静静开放的白中带红的花朵最为自信,在微风的吹拂下,把浓而不馥的香气播撒到落六寨的每一个角落。这时,辛勤耕耘的蜜蜂当然不肯缺席,它们要抓住密蒙花盛开的季节多酿出清爽香甜的蜂蜜。

密蒙树布依村寨随处可见。密蒙花我们当地人叫它糯米饭花,它是做三色糯米饭和五色糯米饭必不可少的纯植物黄色染料。在盛花期,布依人家会及时把花束采摘下来,用棕树叶捆成一小把挂在避雨通风处阴干待用。

我对密蒙花有一种特别的情怀。小时候家里穷,由于糯谷产量不高,大人们不愿多种,因而平时母亲是不会做彩色糯米饭给我们吃的,只有到“三月三”和“六月六”等重要节日,或姑妈、舅爹家立碑、老人过逝时,母亲才会舍得花工夫像做针线活那样认真制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母亲才可以从热气腾腾,色彩艳丽的糯米饭堆里匀出半碗让我解馋。

从强苏雄山脚延木栈道盘旋而上,我们不仅可以观赏到线条清晰、轮廓分明的山石,还可以品味到在大小相拥、相互牵连的一块块巨石缝间生长的老树、古藤,以及在老树枝干间寄生的兰花、苔藓等植物。最吸人眼球的当数那些紧紧拥抱巨石不放的盘根错节的榕树根了。这些树根或相互交错,或相互重叠,或相互依偎,弯弯曲曲在石缝间来回穿插,最后形成似有规律又无规律的网状。这些网状,或大或小,或方或圆,或深或浅,好像人为似的,但无论你如何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出人工干涉的痕迹。榕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除了粗糙皲皴老皮,就是根与根相互盘绕后延伸出的一条条大小不一的侧根,它们给榕树带来生生不息的生命源泉——吸收大地的养份和水份的同时,更成就了榕根的裸露之美。

榕根的发达,无不与山上的土壤少息息相关。因为是石山,土层极薄,它必须依靠其众多的根系钻入一道道石缝,才能汲取更多的水份和营养,才能使其枝干不断地向上生长,才能在成百上千年的延续中壮大自身,形成今天强苏雄山别样的古树林。其实造就这道风景除了老树自身生命力顽强外,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村民保护。

布依村寨多依山傍水,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每年“三月三”祭山时,在重申《议榔规》中,主事的寨老都会提及保护森林的重要性,特别强调对强苏山的保护——不能在山上放牧,不能破坏山上的草木,即使树木自然枯死,也不允许捡拾回家作柴火,让其在山上随虫蛀、风蚀、雨淋自然腐烂,形成“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天然有机营养土。布依人的《议榔规》自古就有,它类似于现在的村规民约,是布依先民最原始的法律法规。在庄严肃穆的祭山仪式上重申《议榔规》,既是强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存理念,也是向前来参加祭山活动的每户男主人敲响“警钟”,并要求回去后还要向家人传达,还要落实和监督。

如果说古树是山之魂,那古藤便是山之神。这里的神,不是神仙的神,而是神韵、神致、神采之义。古藤同古树一样,都根植于石穴、石缝间,随着年岁的增加,它会延树干、悬崖攀爬,上下“求索”,形成一根根圆型、弧形、波浪形的粗线条,在山林里定格成另一道可观可赏的风景。

老树、古藤、山石、鸣禽构成了强苏雄山的动与静、强与弱、刚与柔的节奏之美,构成了大自然的和谐图画。作为一个从事丹青的艺人,此时此刻,我真想静下来,思考一下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师法造化,中得心源”。也许有一天,我会背上写生包,在落六寨找一户人家住上十天半月,把强苏雄山的山石、悬崖、老树、古藤画下来,然后回工作室把它们组合起来,创作成一幅或多幅巨幅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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