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作协采风组一行十四人,八点半从县城出发,不到一小时就到北盘江镇银洞弯村。
雨过天晴的早晨,一路云雾缭绕的风光让人心情怡然的同时,也给我带来许多的遐想。
记得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我从部队回老家探亲,从在政府办工作的老同学口中得知,顶坛片区的村民因地制宜种植花椒树致富,并改善生态环境的“顶坛模式”。
这是我认识顶坛花椒的开始。从军二十一年后,我转业(自主择业)回归故里,很想找个机会到顶坛详细了解花椒的种植情况,但始终未能如愿。
当上周看到县作协微信群发布“走进银洞湾,书写乡村美”的采风创作活动方案后,我毫不犹豫报名参加。
到了银洞湾村,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画面,石旮旯种出“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闻所未闻。
银洞湾村属顶坛片区的核心区。走进“顶坛精神”文献展馆,一幅幅视觉冲击力很强的纪实黑白图片让我不敢对“顶坛模式”产生半点怀疑。
步入种植基地,那满山遍野的花椒树让我惊叹不已。
顶坛片区位于北盘江流域花江河段,是典型的喀斯特岩溶山区,石山遍布,土地贫瘠,树木稀少,干旱少雨,石漠化严重,水资源严重短缺,自然生态环境恶劣,种植苞谷一类的传统农作物产量极低,被誉为“地球癌症”,曾经有专家认定是“不具备人类生存条件”地方。据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政府每年都要向顶坛片区“倾斜”救济粮。有一首民谣就是当时顶坛村民生活的真实写照:
眼望花江河,
有水喝不着;
石缝种苞谷,
只够三月活;
要想吃米饭,
除非做月婆;
姑娘往外嫁,
媳妇讨不着。
听到这首歌谣,我在心里暗自思忖,如果顶坛的山坡没有种植花椒树,那画面一定很单调,也一定十分萧条。试想,这里没有草木,没有鸣虫,没有飞鸟,没有生命的存在,只有被漫长岁月风化了的,溶“皱”“透”“漏”“瘦”为一体的乱石,此荒郊野岭,该是何等的荒凉和孤寂啊!
尽管是上午,但银洞湾村的天气好象在和我们作对似的,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脸上直冒汗珠子。
然而,当亲眼目睹一人多高,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花椒树在浅土层中稳稳地插下根时,我的“畏热”情绪一下子消失殆尽。当目光聚集到镶嵌在嶙峋怪石间的枝条上结着沉甸甸,绿珍珠似的花椒果实时,我会由衷的赞美大自然的伟大与恩赐。当在微风的传递下,从石旮旯间飘溢出花椒果实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气时,我会在自觉和不自觉中品出山区不一样的气味与韵味。
为了让舌尖尝到正宗的顶坛花椒味道,我小心翼翼(避免花椒刺伤手)从一爪翠绿、油亮的花椒果实中摘下一粒放进嘴里。还未来得及细细咀嚼,又麻又香的味道早已“麻醉”了我的全身。
尝到了纯正的新鲜花椒味,我继续和采风组的作家们不停地在花椒树和石旮旯中穿行,不停地用手机留下花椒树婀娜多姿的倩影。
很多人认为,走一程摄一程,从表面上看是一种时尚,实则是欠高雅的举动,无非是想通过QQ、微信平台将自我感觉良好的自拍图片和视频发到朋友圈,显摆“到此一游”者的愉悦心情罢了。但如果从事艺的角度去理解,这观点似乎有些偏颇,其实拍照也是体验生活,收集素材,师法造化的好途径。
就个人长期从事国画创作所取得的一点经验看,我觉得绿色的花椒树安插在灰中带白,墨中带灰的怪石间本身是一种十分和谐的画面。倘若再近距离细微观察,那灰中带着些许墨绿色的花椒树枝干本身就很雅很美,其间既没有大红大紫的俗气,也没有大白大黑的匠气,微妙的浅色过渡更有助于画面的整体平衡。尤其值得称绝的是带大刺的主干与带小刺的分枝进行交叉组合——主干基本向上,分枝或抑或扬,或先抑后扬,与细碎的尖叶和圆果,构成对立又统一的完美画面。
如果说我上述描绘的图画是一眼就能看得清的平面的阴柔之美,那透过这些图画,我似乎还能看到其背后还间接性的衍生出与之相克又相生的立体的阳刚之美。
当我把相机镜头聚焦到花椒树根时,我会对刚毅、耐旱的花椒树及其顽强的生命力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感,从而喟叹自身生存能力的弱小。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会莫名的浮现刚才在“顶坛精神”文献展馆里看到的那一张张黝黑的,充满阳刚之气的面孔,一张张敢为人先、甘于奉献的脸庞,当然还会想起古代的“愚公移山”和当代的“红旗渠”“塞罕坝”等。
自从顶坛人探索出在石旮旯间大力发展花椒产业,让昔日的荒山变成今天的“金山”,走上富裕道路后,不仅拔掉了穷根,钱袋子一年比一年胀鼓,也让这里的石漠化生态得到有效治理,让这里的石山美了起来——绿油油的花椒树焕发出勃勃生机,一丛丛,一林林花椒树果实四溢的香气不停地在石旮旯间飘荡萦绕……
我觉得,顶坛人的付出是值得的,仅花椒获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这一殊荣,足矣,更何况还有中国经济林协会授予的“中国花椒之乡”称号呢。难怪曾经的那首无不含有“艰辛与无奈”的民谣早已变成了今天悦耳动听,催人奋进的山歌:
顶坛山高石头多,
种下花椒千万棵;
昔日荒山草不长,
今天花椒绿满坡。
大小汽车几十辆,
冰箱空调电摩托;
不用沿海打工苦,
票子就在山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