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城市一角找到一条河实属不易,圭塘河是赐我福之河,它解决我到省城后三大问题:散步、遛狗和精神释放。
从出租屋走出,沿航空路东行约莫六百米,我踏上一座拱桥,正南方恰有一座相似的桥与它对望。桥下圭塘河跟万家丽中路大致平行,河宽二十余米,两岸植被杂生,野花如星点缀,中间沙鸥翔集。冷不防白鹭从这头或那头蹿出,待你抬头目视,那惊鸿丽影不知去向,留给观望的人好生怅惘。
我带边牧奥利奥N次出现在圭塘河两桥间的林荫道,总能逢到遛狗健身垂钓之人,桥洞里飘出悠扬的笛音和情长的二胡曲。若天暖,在靠南端的翠幕下我屡次碰到6位老同志,围着自带的桌椅轮番对弈。同时他们又是些养鸟爱好者,鸟笼高挂在旁边横亘树杈的竹竿上,六只笼中鸟和林中的小鸟联盟歌舞,形成鸟声振林樾的奇观。奥利奥走上前去不是摇头晃耳聆听,就是激动异常地跳腾着想跟它们玩。
有天我长了记性,量了两桥间林荫道的距离,走过去965步,走回来962步,一长线碧柳如三千佳丽春风得意地迎候在路旁。晨光从丝丝缕缕的柳叶尖上神秘透漏,使站在林阴间身着桔黄衣的环卫工形象分外明了。环卫工一手拿尼龙袋,一手执火钳,在草地上搜捡垃圾,而他的兜里跑出一连串动听的流行音乐,这个人我几乎每次遛狗能遇上。我的奥利奥勤恳地嗅着地面,黑白相间的身体一摇一晃。见到喜欢的草叶她要去咬两口,鸟儿憩在护栏上她去追赶,人家逃远了,她仍固执地扬着强健的白蹄不肯止步。碰到同类阿拉斯加、萨摩耶、吉娃娃、或圣伯纳犬,她亲热地跟对方扭成一团,久而久之,我和他们的主人也熟了,天南地北不忘扯上几句。道旁的护栏只一尺多高,奥利奥喜欢趴到上面看风景,还时不时回头看我跟上了没。她有时又忠诚得像仆人尾随我后。我们经常玩捉迷藏的游戏,我躲在隐蔽的树后,叫她来找。自己则偷窥她那圆滚滚的身段和好看的毛发。奥利奥的嗅觉特灵敏,很多的树她能准确无误确定我是躲在哪棵树后,她萌萌达向我挨过来,不闹也不叫,只抬头用似泡在清泉里的眸子注视我,希望得到我的奖励,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当她默默与我同行时,她又似一位知心爱人,任凭我用手机听音乐也好,或思考什么问题也好,她能做到体贴不打搅人。
圭塘河西有一大片荒地,西北面靠树木岭路段那些老朽的自建房全被拆除,正准备改头换面建新房。不用多久,这片荒地将大厦林立,却没有一扇窗棂属我所有。我穿梭于省城,却始终是一位观望者,不认识几人,每天按步就班:溜狗,给丫头做饭,去超市或菜市场买点东西,上培训机构和孩子们打成一片。若再有时间就看点书,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多少像圭塘河,没有波涛汹涌,只一味细水长流体味自己的慢生活,倒也觉得这风景独好。
那天夜里多半是兴奋过头,离开圭塘河我竟忘了给奥利奥拴绳,结果——我抱着五脏六腑都暴裂开来的奥利奥瘫坐在马路边悲声恸哭:奥利奥,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很多天过去,圭塘河那方向我连望一眼都怕,那里全是奥利奥活跃的影子。我怎么也想不到,风景独好的圭塘河,后来竟成为我由近而远、目不能视、生不能忘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