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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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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等黄花菜凉了


『形美味佳的黄花菜花蕾一如黄花大闺女,其间,有着妙不可言的巧合。』


     二伯原先的老宅天井曾有一株绿色植物,枝茎肥厚,苍劲有力地高高耸立着。小时候听大人说它能开出金针花来,可我从一开始便心生疑窦,始终也未曾一睹芳容。那时我们倒是吃过几回金针菜,金针菜蛋花汤,朴实无华,微酸回甘,有暖心的家的味道。
     之后我得知闽南人口口声声说的金针,别名黄花菜,雅称忘忧草。新鲜的黄花菜不宜食用,含有秋水仙碱,于人体有害,一如秋后的茄子,多食无益,而且前者其毒更甚,生食后伤胃损肠,重则殒命。黄花菜须蒸晒成干货后再泡软烹煮。在“度娘”还未降世之前,查阅百科知识很不方便,因而很长一段时间,我止步于一些只言片语的既有信息,关于黄花菜的真相一直悬而未决。无巧不成书的是,自从得知新鲜黄花菜不宜生食之后,我从电视上看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在一片高高的山丘上,漫山遍野的黄花菜层层叠叠,一望无际,如同黄云披覆于一片青翠草丛之上。晨曦从山谷的东面微微透出,天刚蒙蒙亮时,大地像盖着青黄相间的毛毯子,尚未从美梦中苏醒过来。彼时虽未能亲临其境,但通过影像观景,心情亦为之大悦。这一片蔚然成观的风景,着实清雅怡人,让我仿佛闻到了植物的清香。――这是我喜欢的黄花菜的原貌,密匝匝随风轻盈地舞动,令人神往。
      然而,黄花菜的采摘并没有我想象的轻松浪漫。原本以为若是满山黄花齐刷刷盛开,灿若朝阳,该有多美!没想到对于农人来说,反而是巨大损失。人们得赶在花儿含苞未放之时采收,若等黄花怒放,那便是贻误良机,到时候花开了也就老了,口感因此大打折扣,成品也会随之贬值。黄花菜日出而开,日落而败,得取其嫩蕾、袪其毒性、啖其柔肌,农人们必须与时间赛跑,在花朵绽放前进行及时抢收。采收完的花苞须蒸至将熟、自然晾干,以阳光的爱抚消去秋水仙碱的戾气,晒至花蕾成干花,摸起来柔滑微润,颜色驼黄,留有淡淡清香为宜。唐代《金缕衣》诗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对于黄花菜而言,似乎更加苛刻:有花未长成,莫遣蜂蝶强说媒;待到黄花枝头笑,却又是春梦一场空。

     黄花菜性味甘凉,清热解毒、消炎利尿,是营养与药用价值兼有的花卉类食物。凝脂般的滑润花条,嫩黄娇美的色泽,是上乘黄花菜的品相,将之蒸晒洗净可制佳肴,文雅的说,美名其曰:乃花馐也,亦有“席上珍品”之盛誉。而如何做出一道简单而美味的黄花菜靓汤呢?闽南人常言,说破不值钱。干黄花菜须用温水泡软,剪去花梗,淘洗干净备用,随后热锅热油,将黄花菜煸炒至油光发亮,无须太熟。烧一锅热水,下一把大虾米、一撮姜丝,翻滚几下,倒进黄花菜,将事先剁好的瘦肉臊子抓薄粉(通常用的地瓜粉)、一簇簇撮起加入;磕两个土鸡蛋,欣赏着白瓷碗底蛋黄圆如日,打散后蛋液丝滑如绸缎,将蛋液曳动着滑入汤中,瞬间鼓动起一锅什锦,再往汤里撒些碧绿葱花,调味后点入香葱油,一道雕虫小技的家常菜便完美收官了。――黄花菜什锦汤,色泽悦目,看着如落日余晖般暖意浓浓而不过分炙热,吃起来有草本植物的独特芳香,让人想起“兰草”的雅韵。加上荤素搭配,大虾米色泽红润且带腥香,肉蓉滑嫩,蛋花轻盈,汤头微酸回甘,喝下去从喉咙至肠胃,一路爽,颇觉舒畅熨贴。

     十几年前曾在厦门中山路局口街街尾一家小店吃过漳州人煮的打卤面,当时虽只点了平民版的,过后却仍念念不忘。这份平民版打卤面的主角是碱面,配料有肉末、蛋丝,里面还掺入切碎的黄花菜,吃起来多了些嚼感,加之水淀粉(地瓜粉)的勾芡,汤头浓稠适中,吃完后让人对这“晕润香醇、甘美可口”的漳州卤面,好感陡增。――前前后后吃过几家卤面,风味各异,泉州的、莆田的、漳州的,水平参差不齐,最耐人寻味的还是那次加了黄花菜的漳州打卤面,暖黄色花瓣点缀,像氤氲着煦暖春光,因着不经意间的邂逅,转角相遇,更兼有“误入藕花深处”般的美妙与隽永。

    小店里,一份份热气腾腾的卤面,用高圈足的敞口陶瓷海碗装着,碗边点缀着细碎的蓝花,古朴而有韵味。它们由店家送到小桌子上,在顾客手里传递着温暖。趁热吃喝着,有人不拘小节,吸溜吸溜声响;有人一勺接一勺舀起吹着气,像孩子般喜形于色,仿佛寻找回了久违的童真。无论丰俭,无论何种吃相,饥肠辘辘进店来的异乡人一定都会从心底暖起,也能从中感受到那种“如家”的小确幸。“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同样的,“斯是陋室,惟食尚好,惟食解忧”,人们静坐一隅,直至祭完五脏庙,满意而归。
     苏轼曾有诗云:“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美好的事物是值得驻足观赏的,无论黄菊还是忘忧草,都有其青春年华,绮丽如锦,令人流连,尽管一岁一枯荣。――莫等黄花菜凉了,面坨了,岁月蹉跎了,所有值得珍惜的人或事都变味了,才想起最初的心意而空余遗憾、徒留悔意。至于那些煌煌烨烨的人生话题,诸如梦想、志向或抱负,亦复如是,白驹过隙,物是人非,人在踯躅迟疑之际或匆匆而过时,往往会错失良机,与美好的事物失之交臂。

     “每逢秋后,黄花菜茎叶枯死,然而根株会在土壤里安全过冬。”但愿我们,也能有它的这种韧性与坚强,历经岁月寒冬,还能笑对春风。

 

    作者简介:语铃,本名王亚玲,福建厦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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