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然
网站用户
从鄱阳湖上吹来的风，穿越千年时空，一路翻滚着碾过松门山，掠过不算宽阔的松门湖，拼了命地抢着往都昌县城南门外南山上的松林里钻，它用力地拨动松枝，摇开修竹，来到南山崖前打着转儿就停下了它的匆匆步履。奇怪，这风儿怎么就只在南山崖前流连呢？
壁立千仞的南山崖下，有位皓首白发的老叟倚靠崖壁结庐而居，崖下有一泉，泉水漱流。泉水从嶙峋的石骨深处汨汨地涌出来，满溢而出，看上去是那么地清亮纯净、柔情深种。掬一捧清泉水入喉，是那样的甘甜清冽，沁人心脾。泉旁一堆旺旺的篝火，火上架着一口大锅，锅中热气蒸腾，一阵阵的药香氤氲弥散开来，飘过山冈，飘过田园，荡漾在古鄡阳的大地上空，涤荡去漂浮于天空中的戾气，祥出瑞现于牛斗之上，赐与人们一片圣洁、清凉的世界。
鄡阳大地，何以如此清凉？原来，正是那崖前庐居的老者在泉旁炼丹制药，悬壶济世，助救黎民，泽被苍生！难怪那风儿在这南山崖前流连，全是因了这皓发老叟的缘故而不忍离去呢。
闻听得鄡阳的祥瑞盛况，直害得汉武帝心海翻腾，勃涌起满怀巡游天下的雅致情兴，终于在某年某日的某一天，他来到了鄡阳古县，一路径奔南山寻访皓发老叟，意欲聘其出山委以大任。哪知道，这老叟竟然避而不见，遁迹它去。这有诗为证：“野老爱幽栖，酌泉洗心腑。荣辱任去来，濑枕自寒暑。”当下，汉天子直恼得一个劲地大声斥叹道：“真个是野老，竟致如此的逍遥。”徘徊流连于此，留下一山的遗憾不忍归去。从此“野老”之名就在这鄡阳大地上广为流传开来，历经千年而长盛不衰。
每当人们流连于南山崖下，无不吟颂起明然的那首《觅野老》：“野老山前自在花，暗香无期到人家。湖东月色船边水，斜倚栏杆醉余暇”的那首诗来，以表心中对野老的崇敬、仰慕之意。
时光荏苒，岁月悠悠。大宋的某年春天，春光正好。一袭青衣罩体，手摇羽扇头戴纶巾的中年汉子，携爱妾碧桃，驾一叶扁舟，踏碎脚下鄱阳湖上的浪花朵朵，在鸥鸟与鹤鹭的一路陪伴下，一路吟哦一路诗，鸥鹭伴着白帆飞，从鄱阳湖的深处走来。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原来他们也是久慕野老之名，前来南山拜谒野老的当朝大学士东坡居士一行。他们要步登南山，寻找野老，觅迹仙踪。
当他们离船上岸，拾级而上来到了南山崖前，哪里还能找得到当年老翁的栖身野庐呢？流连泉边，但观石骨之中溢出的清泉，冷冷地注入山下的江浒之内，他的心境突然变得异常地澄明起来，忙唤爱妾碧桃于背后包袱之内取出笔砚，于泉边汲泉磨墨，挥毫于泉旁山崖的石壁之上书就了龙飞凤舞，酣畅淋漓，气势若虹的“野老泉”三个遒劲大字，给人们留下了永远的记忆。掬一捧石泉水于掌心之上，他思如泉涌，逸兴翩飞，似乎是意犹未尽。看小东湖水隔南山与都昌县城遥相守望，一水成隔，泉旁的树上落英纷纷，惹人愁思。遂揽爱妾碧桃于怀中，倍觉温情绵婉，用手轻轻地爱抚碧桃鬓边的丝缕白发，不由感从中来不能断绝。他毅然转过身来，在野老的结庐之处饱蘸浓墨于石壁之上飞快地题写上“南山”二字，然后掷笔一挥，朗声吟诵道：“鄱阳湖上都昌县，灯火楼台一万家，水隔南山人不渡，东风吹老碧桃花。”一曲歌罢，心中的抑郁顿解。以至于让苏学士流连在南山崖前忘了归期，赖在南山的清隐禅院不走，懒赴岭南了。
如梭的时光流转，过眼便是那一梦千年。
那一晚，我流连在南山崖前。静静地听鄱阳湖的拍岸涛声，澎湃激荡，绵延劲涌，不由给我原本疲累的身心注入了强劲的动力。默然地偷听小东湖的窃窃私语，丝缕缠绵之间，让我抑止不住自己的思绪漫舞翩跹。伫立野老泉边披一身如水的月色，揽月入怀，心随月动，我无视那都昌城头闪闪的霓虹灯影在闪烁着的诱人色彩，斑斓的浮华之下隐藏着多少的人间辛酸与无奈？今天的野老何在？追问过去，拷问现在，寄望未来？湖中的洗心亭前可有人洗心革面？野老泉边，南山崖前，除了那清风一缕，是否还会有人来酌泉洗心腑呢？我不敢问也不敢想，纵然是追问到天明，亦不过是徒劳，是枉然！
无奈的我，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叩响了崖壁轻声吟道：“夜访野老叩南崖，幽篁深处寻人家。烟笼月色银瓶乍，流连泉亭黯市花”。踱步崖前，任露水打湿了衣身，我不忍归去……
都昌南山野老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