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上都昌县。在县城南门外的鄱阳湖边上,有一座纤巧灵秀的小山,人们都管她叫做南山。山腰上有一座寺庙,叫做清隐禅院。庙侧的碑廊里,存留着一块石碑,碑曰《清隐禅院记》,是我国北宋著名的文学家,号称诗书双绝的江西诗派的开山鼻祖——黄庭坚,黄山谷黄老先生的书法真迹。
《清隐禅院记》的碑刻原文是这样的:“发豫章下流,略鄱阳之封,居彭蠡上游,距南康军之落星湾舆行一宿,舟行百里,有大聚落,是为古之鄡阳,今为都昌县治所。山悠而水远,能阴而善晴。升南山而望之,如李成、范宽得意图画。盖南山之于都昌,如娟秀人直其眉目清明处也。其东则谢康乐繙经台,其西则石壁精舍,见于康乐之诗。石壁之湾洄,古木怪石,又陶桓公之钓台也。野老岩之下,盘折为隈隩其上,泉甘而繁松竹。曰清隐寺者,唐泰陵皇帝所赐名也。其后,县令陈臬用咸通赦书,改筑于南山之阳。自尔余百年,阅废兴多矣。守者非其人,至无用芘,风雨以食。熙宁甲寅,令王师孟初得庐山僧建隆主之,遂为南山清隐禅院。乙卯丙辰而隆卒,长老惟湜自庐山来,百事权舆,愿力成就。而僧太琦实为之股肱。于今八年,宫殿崇成。凡所以安众作佛事者,靡不斩新。松竹欣欣,安乐雨露,而无斧斤。引高泉以致日用,器械奇巧,如人血脉周流于百体也。阴房藓壁。户牖通达,昔者,虫蛇之寝庙,虎豹之燕居,无不畚筑丹垩,粪其宽衍,以为园蔬。老者有所休,壮者有所游,少欲而常足,无聚禄而果人之腹。余得意于山川以来,随食南北二十年矣,未尝不爱乐此山之美。故,嘉叹清隐之心,赏风月而同归清隐。曰:吾与子,同与不同,付与五湖云水,惟是艰难,以至燕乐。强为我记之。清隐出福清林氏,饱诸方学,最后入浮山圆鉴法远之室。浮山临济之七世孙,如雷如霆,观父可以知子矣”。
黄庭坚,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生于公元1045年,殁于于公元1105年。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晚年号涪翁,黔安居士,八桂老人。北宋时期著名的诗人,书法家。
黄庭坚在碑文中,用“发豫章下流,略鄱阳之封,居彭蠡上游,距南康军之落星湾舆行一宿,舟行百里,有大聚落,是为古之鄡阳,今为都昌县治所”的寥寥数语,就将置县都昌的来历以及都昌历史的沿革,向人们介绍得清楚明白。接着,在通过对南山及四周的湖光山色,做出了一番细致详尽的描述之后,便很自然地带出了清隐禅院的前身,清隐寺以及清隐寺一名的由来。原来清隐寺是拜唐朝的泰陵皇帝所赐而得名的。尔后,由唐咸通时期的都昌县令陈杲,将寺庙其改建在了城外南山的南边山腰处。此后,又历经了百十余年的光景。在那过去的一百多年里,一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来主持清隐寺的寺务,致使寺庙备受风雨的侵蚀,逐渐变得荒芜、颓废殆尽。
就这样,一直到宋熙宁甲寅年,也就是公元的1074年,当时的都昌县令叫做王师孟,他请了个法号叫建隆的方丈来清隐寺做住持,于是,从那时候开始,遂将清隐寺改名为清隐禅院。建隆方丈来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还没等他将寺庙重新修葺一番,便在熙宁的乙卯还是丙辰年间,亦即是公元的1075至1076年之间,就故去了。从那时候以后,有个叫做惟湜的长老,他从庐山逶迤而来,到清隐寺当了住持。惟湜长老来了之后,大兴土木,重修庙宇。这在当时,有一个叫做太琦的和尚,跟着惟湜长老跑前跑后,积极地协助长老重修禅院,在整个重修的过程中,他成了惟湜长老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终于在公元的1082年,也就是宋神宗的元丰五年,将清隐禅院重新修建落成了。
寺庙落成了以后,惟湜长老便请当时尚在吉州太和县当知县的,名闻天下的大诗人,禅宗外修弟子黄庭坚,来给寺庙重修这件事作个记,于是,黄庭坚便应惟湜长老之邀,来到了都昌,游历了鄱阳湖边的南山。
在这里,我觉得就有必要说明一下,我为什么说黄庭坚是禅宗的外修弟子呢?
在黄庭坚的一生当中,他的诗歌创作过程,基本上是可以分为以下的三个阶段:从黄庭坚的青年时期到元丰八年的五月,也就是在他40岁左右的时候,可以看做是他的第一个阶段;自元丰八年的六七月份开始到元佑八年时止,也就是诗人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时候,可以看做是他的第二个阶段;从绍圣元年,也就是公元的1094年,到崇宁四年,即公元1105年,也就是说一直到黄庭坚去世时为止,这是他的第三个阶段。
元丰三年时,36岁的黄庭坚被朝廷外放到了吉州的太和县当县令,他在途经舒州(今安徽庐江)的三祖山山谷寺石牛洞时,一时之间,骤然喜欢上了那里,便自号为山谷道人。可以这么说,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黄庭坚算是正式皈依了禅宗,成了禅宗的一个外修弟子。
所以,在元丰六年的时候,惟湜长老请黄庭坚前来给禅院作记,作为一个禅宗的外修弟子,他便很欣然地来到了都昌,来带了南山之上,来到了清隐禅院。
来到了清隐禅院之后,黄庭坚看到南山之上“老者有所休,壮者有所游,少欲而常足,无聚禄而果人之腹”的祥和气象,遂从内心发出了“余得意于山川以来,随食南北二十年矣,未尝不爱乐此山之美”的由衷赞叹。更何况惟湜长老是饱诸方学,福清林氏的后代,如今又入了浮山圆鉴法远禅师的门下,做了法远禅师的弟子,是何等地有幸了。要知道,法远禅师可是一个“其名如日中天,其声如雷贯耳”的浮山临济公的第七代传人,观其先祖,便可当知其是当世一个不可多得的有道高人了。
在清隐禅院的逗留期间,黄庭坚还做了一首《赠清隐持正禅师》的诗作,送给了惟湜长老。他盛赞惟湜长老是一个持正、清明的得道之人。诗的原文是这样的:“清隐开山有胜缘,南山松竹上参天。擗开华岳三峰手,参得浮山九带禅。水鸟风林成佛事,粥鱼斋鼓到江船。异时折脚铛安稳,更种平湖十顷莲”。
我们不难在“清隐开山有胜缘”,“参得浮山九带禅”,“水鸟风林成佛事,粥鱼斋鼓到江船”这些诗句中读得出来。他认为惟湜长老在南山重建清隐禅院是禅界的一件大事,一件盛事,广播佛法的一件缘事。而清隐禅院,也一定能在禅宗浮山一派的门人手里,一代一代地发扬光大,香烟旺盛,灯火长明不灭。与此同时,我们还不难看出诗人对惟湜长老在南山清隐禅院的辛苦作为,是感到由衷地钦佩和称赞的,更可以从诗中看得出来,黄庭坚早就认为禅宗的浮山一脉,在他的心中,是他仰慕的一道高峰了。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黄庭坚和惟湜长老俩人之间,是有着浓浓的,深厚的情谊的。但也同时告诉我们,黄庭坚的那一次都昌南山游历,让他深深地从心底里爱上了“山悠而水远,能阴而善晴。升南山而望之,如李成、范宽得意图画”的都昌南山,喜欢上了“嘉叹清隐之心,赏风月而同归清隐”,“吾与子,同与不同,付与五湖云水”的清隐禅院。
这正是:山谷缘来历南山,碑留清隐禅院间。文镌字刻长相忆,云天深处尽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