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轻轻地笼罩在柳林的上空,氤氲飘逸。湖水静静地泛着清波,闪着银白的光。一轮明月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天际,恋恋不肯离去。东方升起了朝霞,红红的一片。阳光从云霞后面透射出千丝万缕的光芒,把东方的天空装饰得气象万千,缤纷绚丽。湖面倒映着天空,一半热烈、奔放;一半沉静、冷寂。带给人们的是一种理性的思考和对未来世界的狂热躁动。不规则排列的小屋依傍着柳林散落在湖边岸上。三三两两的鸡、鸭、鹅、猪、狗等家畜家禽游荡在屋前林边。湖边的歪柳下早已有了少女浣洗的身影,并不时的传来棒槌捶打衣物的“梆梆” 声。这是少年时,我在故园看到的一幅水乡小村的图画。
父亲早已离我而去了,他是九二年夏天去的,我记得好清楚。父亲那次病倒以后,心里可能是很明白自己的病况程度,自知这一次会熬不过去这人生大关的,便总是要我打电话叫远在景市的大姐赶回来。我劝父亲说:“爸,您放心吧,您会好起来的。”大姐是我细姨妈的女儿。姨妈在生了我姐三个月后不幸病故,父母怕姨父一个大男人照顾不了孩子,就把大姐接到了身边抚养,从此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大姐在接到我催归的电报后,于第二天就匆匆地赶了回来。父亲见大姐来了,精神都似乎好了许多,一直扯着大姐让她坐在床前陪他说话。我问父亲:“要不要把远在外地的大哥二哥也叫回来?”父亲摇摇头说:“不要了,我等不到他们来的”。这一晩,大姐陪着父亲说话一直到了天亮。我不知道重病中八十岁的老人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熬过这一夜的,一直以来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父亲的状况突然不行了,我赶忙去叫医生来抢救。就在我叫医生的过程中,父亲有两次就差点走了。是母亲在旁边大声地喊叫着:“老倌呐,你的三儿叫医生去了还没回来呢,你得要等他回来才能走哇。”母亲的一番话语,又把父亲从死神手里给拽了回来。就在我领着医生奔进门扑到父亲床前抓着他的双手时,父亲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喉结动了动,终于没能把要说得话给说出来,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成了我心里永远的痛!
九三年三月,因工作变动,我带着母亲和家人离开了鄱阳湖边的这个小渔村,去了离家乡近百公里的小城安居。这一走,就没能够经常的回来。
二00八年冬月,八十六岁高龄的老母在沉疴中一定要我送她回乡下的小村去住下,她说她离不开那里。拗不过执着的老母亲,我们请了长假一同回到了乡下,住进了自已的老屋。如今的老屋,孤零零地耸立在老屋场上,失去了往昔的喧闹和繁荣。邻居们早在享受政府移民建新村的政策过程中搬迁到新建的村落社区中去了,只留下了我家的老屋未动。这本来我们家也是可以搬迁的,但我想留下老屋做我们兄弟姊妹将来聚会的祖堂,所以就放弃了搬迁的想法留下了老屋。只是屋边的柳林早已被毁了,水岸边那几棵高大的桑椹树也不见了,早上起来,再也没听见那极具节奏的棒槌声了。踏遍屋前屋后,难觅鸡、鸭、鹅、猪、狗的影踪,只是偶尔听得树上传来几声荒凉的鸟鸣,才让人感觉到一丝生机的气息。
月底,母亲终于艰难的走完了她的整个人生。她走时觉得很欣慰,我记得她跟我说:“三儿呀,我这下可以放心的去跟你爹做伴了。我又看到了从前的天,从前的地,从前的水,我见到了我的老伙伴,我住进了老屋,这是我和你爹辛苦一辈子的见证啊。”我回答母亲说:“妈,您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地保存老屋的,不会让它在我们手上毁掉的。”母亲听了,脸上竟露出了慰怀的笑容,真得好灿烂,好灿烂。
这几天,每当暇时,我的脑海中竟常常冒出先前故乡小村的景象,令我如痴如醉,陶然其中。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让我不能释怀?漫步走在废弃的屋场上,我不由这样想到,虽然小村再也不能复原成从前的模样,但是古老的村庄已经踏着现代化的脚步, 踩着时代的节拍旧貌换了新装。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和人类进步的具象体现。
我怀念远去的小村,我要在心中留下一份对故乡最美的向往!我想问候我的父母,他们在天国可好?他们是否仍在惦念着倾注了一生心血的老屋和耕种了一生的田庄?他们是不是怕我们被现代的多彩霓虹蒙蔽了双眼,再也找不到回乡的路?我一路艰难跋涉、寻觅,想着要给自已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