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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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端阳节了。
记得童年时，我与我的那班发小们便于节前早早地商量着织起了小网兜，并且比拚着看谁的网兜织得好看，到过节时走亲戚家时用，还要看谁的装得鸡蛋多，借以成了炫耀自己的资本。
过节的那天，我们都要到外婆家里去送节。在外婆家中午吃饭时，先端上桌来的是一大堆粽子，发粑和一钵红红的熟鸡蛋，这鸡蛋是在座的每个人两只。佝偻着腰身的外婆堆满皱纹的脸上总是荡着甜甜的笑，非要多塞给我俩鸡蛋。看着母亲不悦的神情，我躲缩着不敢接。外婆便“伢宝，伢宝”地叫我别怕，并拿眼瞪着我母亲来阻止她。后来，母亲告诉我才知道，如果我多吃了两个，这桌子上就会有一人没有得吃了。在那个年月里，鸡蛋是普通百姓家的奢侈品，平时是根本就不会上餐桌的，是要拿去换钱买灶头上的油、盐、酱、醋的。在我们老家，一年中的节日也只有端午节这天是要以鸡蛋为主菜来招待客人的。
回家的时候，这个舅舅那个舅妈都要照例给我塞上两个红红的熟鸡蛋。这时候，吃又吃不了，吞又吞不下，怎么办？这小网兜便起作用了。我把那些个熟鸡蛋装在小网兜内，装得满满地挂在胸前，一路好不得意，不时惹来路人羡慕的神情。这也成了我第二天在同伴们面前炫耀的资本。
“扒龙船”是我们老家过端阳节时的一种习俗，它比赛龙舟更加吸引人们的目光。这种龙船的制作与比赛用的龙舟有所不同。赛事上的龙舟狭长窄小，造型简单。而龙船的造型富丽堂皇，似一艘移动的龙型楼台荡漾在水面上。船上载有乐队及几名歌者，一边划船一边唱歌。唱的多半是我们熟知的民间小曲，比如：“十条手巾” “八更调情” “孟姜女哭长城 ” 等。当然，唱得最为悲壮的是那哀愁并重的“屈子怨”了。不信你听：“唉哟哟，叹屈子，汨罗命丧，有谁知，这流浪的魂魄千年游荡，有谁能告诉我，家国何方？……”这时候，龙船便被快速地划动起来，船头上的老者一下一下地敲着手上的大铜锣，哀声凄切地叫着：“屈子，屈子，你在哪里？”船尾上的一人手上抛撒着鸡蛋与米粽，一路回应着船头老者的呼号：“来……了，来……了，我……来了。”其声凄切哀婉，让人动容。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大家在给屈子叫亡魂。好让他游荡的魂魄能回到故乡，找到一个属于他栖息的地方！
是啊，屈原，一个响亮而伟大的名字。对于我们中华民族来说，这是个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想到这，我便不由提笔写下：“端午节，赛龙舟，汨罗江水含悲流。屈子魂，千古愁，空怀报国志不酬。楚天雨骤！五月五，江边走，江水声咽招魂留。壮士血，不空流，一部离骚响神州。大夫酒有？”这么一阙不是词的辞，借以寄托心中的哀思。
如今又临端阳，不由我思绪激荡。多少年啦，我困身在这钢筋混凝土筑成的石林里，久违了那湖上“扒龙船”的动人画面。我多想能再睹昔日龙船的风采，再听那土色土味的小调，再次真切地感受那呼唤亡魂的心灵颤栗啊！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不能啊……。
端阳，似乎在物质充沛的现代社会里已经离我们远去。鸡蛋，在人们的眼里早已不是什么希罕物了。各家各户包的米粽亦由食品生产厂家所取代，人们再也不愿意坐下来包米粽煮米粽了，从内心里来说，这没有比摸两把麻将来得舒坦。对于“蛋（弹）粽悼屈子”的习俗也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我值为此而深感悲哀！
什么时候，我还能过上一次地地道道，名符其实的端阳节呢？我深长地期盼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