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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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孤独地立在鄱阳湖岸边，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浑身写满了沧桑的味道。斑驳的墙体、残破的屋瓦、门楣上肢体不全的雨盏，无不昭示着老屋承载了太多的故事。
就在老屋门前不远的岸沿处，有两株紧紧偎依在一起的颇大柳树，树冠几已交织在了一起，树身需两人合抱才能完全围得住。它们到底是何年何月生长于斯处，如今已是无从查考了，成了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只是，自打冯寘记事起，他就一直见它们挺立在那里见证着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它们原本是柳林边两棵不显眼的柳树，平常很少有人来关注它们。冯寘这次回老家之所以注意上了它们，则是缘于柳林的被破坏。冯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柳林的被毁坏，总之，它是被彻底毁掉了。只有林边的这两棵柳树，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才得以幸免于难地被存留了下来，算作是对生活的过往有个不错的交待之外，心里头似乎是觉得随着柳林的远去，他亦遗忘了许许多多藏在柳林中的童年故事。
冯寘记得很清楚，他的童年是在柳林中度过的。结婚后的那几年，他和妻子就经常站靠在这两棵柳树下，对着银白月光下泛着鳞鳞波光的鄱阳湖水畅谈着对未来的希望还有彼此的旦旦信誓；尽管是在那些霜侵雪袭的日子里，他们也未曾彷徨过、退缩过；然而，令冯寘更未曾想到的是，他们在后来的日子里竟会离开故乡去到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安家。这世事的变化，是他们当初所始料不及的！
冯寘这次偕妻回老家，是为二嫂奔丧来的。二哥二嫂原本是合作商店的职工，二嫂的身体一直都是很强健的。只是碍于她书读得少了，知识不够，思想不活跃，显得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而有些滞后，以至于在由计划经济转为市场经济最初的变革中，就被时代洪流所淘汰。无论在精神上和思想上的两个方面都出现了严重的障碍，接下来的家庭生活就因她的颓坏而变了样，完全陷入了一种无序且零乱的状况。这种状况一直延续了近二十年，使得整个家庭失去了奋争的活力而疲软不堪重负！看着一夜之间因失去妻子而白了头发的二哥，冯寘心里真是又痛又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言说不尽的无奈。
那天，大嫂把冯寘叫到一边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老三呐，我们三妯娌的身体状况都不好，并且在我们三妯娌中只有你家的那位是最贤慧的，最贤德的，父母身边也是她最孝道的，你可得好生待她，别有负了她呢。这是为嫂的一句心里话，我们以前有不到的地方你们就多担待点。”听完大嫂的话语，冯寘伸手拉过旁边的妻子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身，一脸严肃的神情，宛若湖边的双柳庄重不失俊美。
在回程的头天傍晚，冯寘偕妻又站在了双柳下。仰望着高高的、连结成一体的树冠，摩挲着粗壮、皲裂的树干，但见两树龙枝虬结，似相扶相携患难风雨与共的一对人生伉丽，抑制不住激动而兴奋的心情对妻言道：“我们何不给双柳取个好听的名字，你看它们身心相连多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我们就称呼它们为夫妻柳吧。”妻听了之后连声地称赞冯寘给双柳取的这个名字是真好，取得是恰切了当，说话时的情形竟是那么的神彩飞扬！
一阵风过，双柳扬起长长的绦儿似挥动着的臂膀刚劲而不失柔美，坚实的躯干俊挺而不弯曲，高昂的头颅仰望着星月辉映的天空是一副凛然不屈的表情。此情此景下，深沉而浩翰的鄱阳湖突然就骤响起一片催人奋进的涛声，俨然是在为双柳欢呼，给双柳助威。
站在双柳下的冯寘和妻子俩人不由被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惊呆了，俄倾之间突然回顾神来，脸上不由荡漾开灿烂的笑容……他们紧紧地相互揽住对方，搀扶着迈开了步伐，坚定地走在了生命的征途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