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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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歌，寂寞的歌，听谁来唱，有谁来和……”
每当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个叫做“怡心静室”的书房里看书拟或是写作累了的时候，便喜欢打开音响孤独地听艾歌演唱的那首《寂寞的歌》，虽然有些稍嫌它的节奏急促了点，但并没有影响到我对它的喜爱程度，一点也没有。
之于一个人独处时，面对寂寞，也许是我从小就习惯了的缘故。小时候，傍晚放学后，我一个人清冷地坐在门槛石上不敢开门进屋。老屋内那一扇扇敞开的，幽暗深黑的门洞，仿佛是一只只张开血盆大嘴的怪兽，阴森悚人。无奈之下，便只好默默地坐在门口等姆妈从田坂地里收工回来，这才敢走进家去。这时候的我，也就只好拿出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就着暗淡的日光做起作业来。然后，冷冷寂寂地看着门口鄱阳湖里阴阴暗暗的水一个人发呆，独自承受那无言的寂寞。
有些时候的晩上，姆妈要去生产队算帐、统计工分甚或是开会，我便只好赶在姆妈去开会之前把家庭作业都做完，然后一个人点上油灯，关紧房门，钻进被子里去，蒙头蒙脸地把自己给盖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出，心头忐忑似鹿撞般地要等到姆妈回家来以后，才敢放心大胆地睡沉实。这种滋味，我想是会有很多朋友跟我有同感的吧？
赶上收棉花的旺季，姆妈就去离家四五里远的镇上轧花厂做临时工，轧花或者是扛棉包。她每天早出晚归的两头都要见星星，煞实劳苦。放学了，我不敢一个人在家，便顺着姆妈回来的路去撞她，然后跟她一起回家。一个人走在昏黄的旷野里，一阵风刮庄稼的声音传来，也会令我脊背上发凉，心儿发紧，头上冷汗直冒。
以上的这些文字，都来自我回顾童年生活的画面，是我童年时，一个人面对的无尽孤独与寂寞。
结婚后，原本是一个人告别单身生活的开始，孤独寂寞日子的结束。先是有了妻子，不再受孤枕冷被的寂寥。尔后，便是有了孩子，生活中充满阳光和欢乐。可有谁又能料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我刚刚迎接阳光拥抱欢乐的时候，巨大的生活磨难向我袭来，差点将我打倒、击垮。婚后的第五个月，妻被医院确诊身患鼻咽癌，这无异于睛天霹雳将我击打得茫然无措。我背负着已有几个月身孕的她踏上了漫漫求医路……。
一年半以后，蒙老天垂怜，妻终于病愈出院。为了巩固她的治疗效果，我遍访老中医，遍寻民间偏方加强治疗。为了一个处方，为了一味药材，我孤独地骑上自行车跑遍了都昌、波阳、东至、东流、彭泽、湖口两省六县的山乡深处。饿了啃上几口干硬的馒头，渴了喝几捧山溪水。一路风雨无阻，到底寻访了多少户农家跑了多少里路，我无从算起，也无法告诉你们。只是这一路我虽然寂寞孤独，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害怕过。较童年时相比，我是不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生存，为了改变我们的生存状态，利用工作之外的业余时间，我毅然选择了拥抱寂寞与孤独。在刚提倡“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的那些日子里，我投身在那个年代仍被称做为“投机倒把” 的行列里去了。去乐平卖过小狗，在洪城串销过坤包，贩卖过计划外的香烟，从事过糖烟酒的批发，挎着照相机游走在乡村地头叫喊，只要能挣钱的活我都去干，哪怕是卖苦力也在所不惜。就这样伴着寂寞孤独任时光从身边流走，这一流就流去了十几年。妻总是舍不得我劳累，看着我疲惫的容颜，总要弄些好吃的饭菜来慰劳我，烧好热水给我泡脚。每天回到家里，孩子在膝前围绕，享受着温馨甜密，路上的那一份孤独又算得了什么？我常常在想，像那种一个人的寂寞，它根本就不叫寂寞，寂寞的背后是享受幸福的生活。
再后来，我因为工作调动进城了，在某部门的一个科室里任职。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虽然是带着孩子在县城与妻子分居两地，但我似乎从来没有感受到寂寞孤独。每天的迎来送往，称兄道弟，哥们义气，肉山酒海，霓虹光影，摇摇摆摆的舞步，早已在不经意间麻痹了我的神经。每当我半夜回到家里，看着熟睡中的孩子，一股歉意时时从心头泛起。这时候我坐在床头会想起妻子，会想起在乡下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其实，这时候的我，内心并不是不寂寞孤独，而是生活的霓虹遮盖了它，是无奈的生活让你不懂得孤独。每当这时候，我便深深地怀念当初的那份幸福寂寞，留恋那份甜密孤独！
而今，从繁忙而又无序的工作中解放了出来，握一本闲书独坐在怡心静室之内翻翻看看，思思想想，早已疏远了麻将，淡忘了扑克，远离了红尘的喧嚣杂陈，持一份宁静怡然的心境，与文字交流，同文字对话，没有戒备，不必设防，沉缅在故事的烟尘中去体味人生的一种极致之美，去咀嚼五味杂陈的生活情趣，哪里还觉得有半丝寂寞孤独的感觉。虽然心中时不时的有丝失落泛起，但很快的就被故事里的人物带去，瞬间了无踪迹。
“有一首歌，寂寞的歌，听我来唱，用心来和。一个人走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孤独的寂寞。一个人走一个人承受一个人面对明天的不快乐……”是啊，我们要学会“一个人孤独的寂寞，一个人承受一个人面对明天的不快乐”。其实，寂寞真的就是一首歌，一首净化心灵的神奇的歌。不管它明天是快乐也好不快乐也罢，学会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最好是还能用心去感受它才对。
我已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也曾经填过这么一首歌词，歌词是这样的：“一个人独处的日子里很寂寞，远离了朋友，冷冷的孤单笼罩我。我不知如何捉住漂流的心，一任无边的思绪唱出心底流淌的歌。寂寞的时候能反刍，寂寞的时候好思索，寂寞的时候可独享，寂寞的时侯也欢乐，寂寞的时候心灵净，寂寞的时候最能放飞无边的憧憬，让生活染上多彩的颜色。我不怕寂寞，因为寂寞是首歌，读懂生活拥抱寂寞，寂寞是首动听的歌”。
如今的我，好想好想去找回那曾经属于我的甜蜜、馨香的孤独寂寞。只是我再也找不到，也不可能找得到了。我憧憬与怀念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一个人的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