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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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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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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鄱阳湖”

自2008年秋季进入鄱阳湖文学研究行列以来,我已经从事这项工作长达15年之久了。在这期间,无论是我在面对地理视阈下的鄱阳湖,还是在面对文化及文学视阈下的鄱阳湖,此刻的我,总觉得它跟别的湖泊真得是有着根本的区别和不同的。

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首先是个人觉得“鄱阳湖的独特性”、“地理构造的特质性”、“文化和文学的流域性特征”这三个有别于其他湖泊的个性铸就了它今天的异质。

鄱阳湖,作为中国第一大淡水湖,它跟其它湖泊的不一样之处,在于它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湖盆。众所周知,洞庭湖、太湖、青草湖、青海湖,它们哪一座不是由湖盆构造而形成的湖泊?他们自身都具有蓄水的基本功能,它们自身具有的基本盛水容积是在那里明摆着的,而鄱阳湖则是一个由地壳断裂、沉降、凹陷等原因形成的大面积过水性的盛水洼地而造就的季节性湖泊,由于它的湖床较高,本身就缺失湖盆的蓄水能力,平常是很难长时间留得住水的,因而,这便建构成了它自身独特的“枯水一线,丰水一片”自然景观,形成了鄱阳湖在枯水期与丰水期的两个不同阶段,自身的水量出现悬崖式落差这一奇异现象,给世人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异样湖泊气象。这就是我要说的“鄱阳湖的独特性”。

幼学琼林云:“饶州之鄱阳湖,岳州之青草湖,润州之丹阳湖,鄂州之洞庭湖,苏州之太湖,此为天下之五湖”。而其中的鄱阳湖、洞庭湖、太湖依旧独立存在于世,而青草湖因地壳的变化早已与洞庭湖融为了一体,只有丹阳湖在历史的进程中,鉴于湖床不断被抬升并逐渐隆起后,湖盆成为了陆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原来的广袤湖盆逐渐被陆地所取代,就形成了我们今天的江苏省镇江市丹阳县所处的那一大片地区。

其次,用地理视阈来看待我们眼前的鄱阳湖,从鄱阳湖“地理构造的特质性”意义上来说,纵观天下的湖泊,一般均是由所处位置的湖盆地貌构造而成的,无论是洞庭湖、青草湖、太湖也好,还有青海湖、滇池也罢……等等,鄱阳湖的构造则跟它们完全不一样,鄱阳湖的湖床原本就是平原地貌,他的前身就是地理历史意义上的鄡阳平原。原来的鄡阳平原上散落着古鄡阳与古海昏两个县治,这里稻肥鱼鲜、沃野千里、田畴无边,一派生机盎然的气象。它之所以成为了湖泊,便是因为鄡阳平原西面的彭蠡湖东岸,不意在公元的421年,亦即是南朝的宋永初2年,发生了一场局部大地震,这次的地震,致使彭蠡湖东岸自永修松门山至左蠡(新妙湖一带)一线,南部沉陷、西北部隆起,彭蠡湖水越过湖岸南侵至鄱阳城下,将整个鄡阳平原淹在了水中,过去的平原大地变成了湖床,从而形成的一座地堑型的湖泊,故而鄱阳湖的平均深度并不大,丰水期的平均水深约为7—8米,因此,鄱阳湖从成湖的意义上来说,它并不是一座真正的构造型湖泊,而是一座浑身布满了湿地特征的巨大型湿地而已。

前几年的冬天,我听说新妙湖里干涸了,便专程驱车去那里的湖滩上探访和考察过,只见遍地高高低低、大大小小裸露出来的岩层,横七竖八、极不规则地散落在湖滩上,褐色、黑色、赭红色,各种各样的岩层不一而足,它们无不昭示着当年地壳沉降运动中的惨烈程度和岩浆的高热状态,即便是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意象中的残酷与惨烈也着实令人心旌摇曳,后背生凉。

故而,我们不难知道,站在这个角度上来说,鄱阳湖与其他的湖泊还真得是不一样的,假若抛开它的北湖区,也就是它的前身彭蠡湖不论,单单从南湖区来说,鄱阳湖的的确确是一座很年轻的湖泊,它的形成是从公元421年的那场地陷算起,一直到今天的2024年为止,整个的时长也只不过才区区的1600余年而已。这与它齐名的洞庭湖、青草湖、太湖来说,站在人类历史的维度上来说,鄱阳湖不知道比它们要敷浅多少年了……好在,天佑鄱阳湖,它竟然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好似是有意无意地承继和对接了古老的彭蠡湖,于无声无息之中,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成因往上倒推了几万年,便不知不觉地使得自己的身价也相跟着长了上来,被人们抬到了空前的高度,成为了天下“五湖”的带头大哥。

由于鄱阳湖位于长江的中下游平原,是由流域内的赣江、抚河、信江、饶河、修水五大河流及各级支流汇聚而成,故而它是一个季节性的过水湖泊,洪水期和枯水期的水位差异显著。这种独特的地理构造,使得鄱阳湖具有丰富的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成为了全球重要的湿地和候鸟栖息地。

此外,鄱阳湖地区的地质构造复杂,其上分布的众多湖泊、河流、沙洲和岛屿,它们的这些独有的地理特征共同塑造了鄱阳湖独特的自然景观,吸引了无数的文人墨客、旅游观光客们前来观光游赏。以上的这些,便是我之前讲到的鄱阳湖的“地理构造的特质性”。

如果我们站在文化的维度上来论说鄱阳湖,用文化及文学的视阈来看待面前的鄱阳湖,它并不仅仅只是一座普通而又平凡的湖泊,它是一座具有自身特殊文化符号以及完整文学体系的文化湖泊、文学的鄱阳湖,她与之前所提到的那些湖泊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

站在鄱阳湖上,采用文化及文学的视阈来看待鄱阳湖地域文化与鄱阳湖地域文学的流域性特征,我们并不难知道鄱阳湖不仅只是地理意义上的一片重要水域,它更是一个文化和文学的宝库。自古以来,鄱阳湖地区就是文化繁荣、人才辈出的热土。这里孕育了诸多伟大的文人墨客,如毛苹、李超、徐孺子、徐整、陶侃、陶渊明、晏殊、欧阳修、王安石、曾巩、朱熹、陆九渊等人,他们的作品影响深远,流传千古。

纵观鄱阳湖流域,鄱阳湖地域文化及地域文学的生长、发展和繁荣,完全是植根在它的流域之上独立成长起来的。

虽然,我国的“理学”一脉是发源于北方,但是,它却是在鄱阳湖上成长、发展、丰富、繁荣起来的。

自从周敦颐于宋康定元年,也就是1040年来到鄱阳湖上的宁州以后,他似乎就从此与鄱阳湖结下了毕生的不解之缘。纵观周敦颐的一生,他除了短时期离开鄱阳湖去了郴州担任知州,后又去了广东担任转运判官一职之外,他的足迹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鄱阳湖上,到最后,他还把自己的家给安置在了庐山的莲花峰下,并将屋前的小溪用了道县老家门口的“濂溪”来命名,称其为“濂溪”了。

无论是周敦颐也好,张载也罢,还是周敦颐的亲传弟子程颢、程颐俩兄弟,张载的弟子吕大忠及他的几个兄弟等人,还是他们的二传弟子谢良佐、游酢、杨时、吕大临他们,尽管谢、游、杨被后世称为程门鼎足三大弟子,但吕大临的成就亦是斐然,后世称其为中国的“考古学之父”。三传弟子罗从彦接过理学的旗帜交到了四传弟子李侗的手上,尽管如此,这在当时,全国上下还并没有形成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风靡全国的理学风潮,也只有等到理学的接力棒交到了他们的五传弟子,鄱阳湖流域本土人士朱文正公朱熹以及陆象山等人手中的时候,理学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被发扬光大、畅行天下,风靡华夏大地了。

因此,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鄱阳湖成了华夏几千年来,名副其实的理学的布道场。

不仅如此,鄱阳湖地域文化和地域文学特色在于它的流域性特征非常明显。中国文学史上的第一篇神话小说《盘古开天地》就是南昌人徐整创作的小说集《三五历纪》中讲述的故事,第一部完整的传记体著作《豫章英雄传》也是他的呕心之作。特别是到了北宋之后,晏殊在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以刑部侍郎贬知宣州以及改知应天府期间,他极度重视天下书院的建设和发展,他除了在任上大力扶持应天府书院办学之外,还力邀文学名家范仲淹到书院去讲学,为国家培养了大批的精英人才。应天府书院后来又改名为“睢阳书院”,它与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岳麓书院一起,被称为宋初时期的天下四大书院。这也是自五代以来,学校在屡遭禁办、废止之后,由晏殊首开在全国范围内大办教育的先河。尤其是在庆历三年他任当朝宰相的时候,与枢密副使范仲淹一起倡导在全国的各个州、县全面建设学校,主张自京城始至各级州、郡、县,全面设立官办的学堂,推行全民教化目标,全面改造和革新教学内容,并在官学中设置了教授的职位,自此,天下的教书人终于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正式的职业称呼——教授。这便是我国教育历史进程中著名的“庆历兴学”原典来处的始末缘由。到了南宋时期,发生在铅山鹅湖山麓“鹅湖书院”的“朱陆之会”、亦称“朱陆之辩”的学术论辩,便是朱熹代表的“客观唯心主义”学说与陆九渊代表的“主观唯心主义”学说的一场思想大辩论,这在当时,他俩的这场论战,堪称是中国哲学史上的一次学术讨论典范,他们首开了我国书院会讲之先河,因此,这次论辩,不意成为了我国文化发展史上著名的一次盛会,的的确确是为我国文化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细致梳理鄱阳湖流域的文化及文学脉络,我们不难发现在中国的文化历史进程中,宋代欧阳修、王安石等人领导的诗文革新运动几乎引领与主导了中国文学发展方向一千多年,期间,晏殊的“西江词派”、黄庭坚的“江西诗派”、杨万里的“诚斋体诗歌”等等的文学派别,无不是鄱阳湖流域的文学个性与文化共性的多维度丰富展示……

鄱阳湖流域的广袤地区,它的水系特别发达。流域之上的河流、湖泊密布,为文化和文学的交流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渥条件。一直以来,无论是在哪朝哪代,鄱阳湖流域的文人墨客们,通常都喜欢借景生情,同时还善于寓情于景,将美好的自然景观与浓郁的人文情怀相互融合,创作出了无数的佳作。他们的这些作品描绘了鄱阳湖上的美丽风光和人文底蕴,成为了中国文化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同时,鄱阳湖地区的民间文化也独具特色。这里有着丰富多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剪纸、刺绣、泥塑等,这些民间艺术形式与鄱阳湖的自然景观相互映衬,展现弥漫出浓郁的地域特色。

总之,综合以上三个方面的情形来论,鄱阳湖自身的构造本就跟别的湖泊不一样,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再加上其自身具有的明显且独立的文化个性特质与文学个性特征,注定了它就不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湖泊。

万千湖泊竞风流。精深博大、内涵深邃、人文敦厚,惟有鄱阳湖。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湖泊,让人不胜枚举,但那些湖泊都只是一些风光旖旎、景色璀璨万千的普通风景之地,与鄱阳湖的深厚文化内涵、水域的广度比起来,就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了。广袤无边的鄱阳湖,以八百里浩瀚气势构成一幅无与伦比,广阔无垠的泱泱气象,傲然以泱泱华夏第一大湖的姿态遗世独立。

秦代鄱阳才女毛苹的《上邪》、东汉豫章谒者李朝的《黎阳九歌》、三国南昌人徐整的《三五历纪》、东晋鄡阳人杰陶侃的《相风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然高士柴桑人陶渊明,以山水入诗,隐居彭蠡湖东岸西山石壁下的谢灵运,扬帆彭蠡拜谒谢康乐的诗仙李太白、当过江州司马的唐代诗人白居易,因了乌台诗案贬谪上路的大学士苏轼,起兵勤王与宁王朱宸濠决战于鄱阳湖上,创立“阳明学说”大学问家王阳明……这些历史风云人物在鄱阳湖的精彩演绎,便让这一湖清水饱有了诗意,让这一湖轻风饱含了柔情,让这一湖文有了自己的风骨,让湖边的人们有了讲不完的故事。故而,在我的内心目,鄱阳湖的确是一座不一样的湖,它是人文之湖、神性之湖,通灵之湖。它阅尽了人世间的沧桑,锻造了自己的品质。

因此,我认为鄱阳湖的独特性和流域性特征在地理构造、文化和文学等多个方面的具体呈现,使得其作为中国第一大淡水湖,不仅拥有了丰富的生态资源和自然景观,与此同时,它更是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文化和人文底蕴。我们今天系统地研究和探索鄱阳湖的独特性和流域性特征,有助于在今后能够更好地保护和传承这一地区的文化遗产,传承和发展这一地区的地域文学事业,同时也为促进民族的文化多样性和人类文明的进步、发展,做出更进一步的重要历史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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